彭運生談藝錄（232）

1、追溯起源

“犬吠秋山迥”，這是許渾的詩句，“迥”的意思是遙遠。

一個人第一次聽到遠處山上傳來的一群狗的叫聲，在隨後的日子裡，這個人每天都能聽到狗叫聲，接着卻是長時間地聽不到，將近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這個人重新聽到了狗叫聲。於是，這個人明白了：只是在每年的某一段時間之內，遠處山上的狗叫聲才是可以被聽到的，每年裡的這段時間需要取一個名字，那就管它叫做“秋”吧。一家裡有了一個新生兒，就必須給這新生兒起個名兒，我們在世界上發現了某個事物，也就需要給這個事物加以命名；其次，沒有這樣的命名，我們的語言會囉嗦、臃腫：“現在是什麼季節？”“現在是遠處山上的狗叫聲可以被聽到的季節”——這是有所發現卻沒有命名的惡果，有了命名，就只需回答：“現在是秋季”。“命名”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許渾此詩句與謝靈運名句“池塘生春草”，是異曲同工。

2、不可阻擋

“巴蜀雪消春水來”，這是許渾的詩句，“消”的意思是融化。

水往低處流，一個人說“巴蜀雪消春水來”的時候，這個人是從低處向高處望去，是在仰望在高處的“巴蜀”。被人仰望不是輕而易舉的，巴蜀被人仰望，是因為巴蜀擁有某種財富——“雪”；即使最終能被人仰望的事物也不是總能被人仰望——巴蜀只是在“春”來臨的時候才能被人仰望。“被人仰望”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許渾此詩句能讓讀者感覺“不可阻擋”，原來，“雪”一旦“消”就成了“水”，而雪通常是在“春”天消融，雪因為春而變成的水自然是“春水”，一句話，“雪消”與“春水”其實是同一個東西，因此構成含義上的重複，產生的是不可阻擋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