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26：歐拉公式和《博士的愛情算式》

學過微積分的同學都還記得萊昂哈德·歐拉（Leonhard Euler）吧？如果忘記了，還記得歐拉公式嗎？對，就是那個簡單到極致的公式：

ｅ^iπ + 1 = 0

這個公式里包含了三個上帝數字：i，e，π。

i是-1的平方根，是虛數，是虛無中的一點靈明，虛無中的一念；e是一個常數，是增長數，是增長的極限，念念相生，靈明自覺，自然界的增長莫過於此數；π是圓周率，是形成數，是形狀的極限，隨念成物，天地初始，自然界的形狀最大莫過於此數。

萬物生於i，長於e，成於π。

上帝造物的過程－－歐拉公式。

上帝有了一個念頭（i），開始琢磨（e），覺得不錯(2π)，那就讓它出現吧（1）。

大自然有了一個萌芽（i），開始增長（e），逐漸形成(2π)，然後繁衍形成新物種（1）。

也可以這麼理解：人類有了一個念頭(i)，開始琢磨(e)，覺得很牛逼(π)，於是有了想法(-1)；上帝覺得可笑，認為人類有罪，讓它贖罪吧（+1）；於是世界重新太平（=0）。

作家們一般不會把數學寫進小說里，數學太枯燥，引不起讀者的興趣。

小川洋子是一位日本女作家，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文學系，寫小說是學以致用。

一般人的概念里，搞文藝的人是理工盲，文藝女性更是和數理化沾不上邊。

小川洋子寫了一本小說，《博士的愛情算式》，顛覆了大眾的觀念，小說里不僅寫到了數學，給數學盲們普及了一把數學，還把歐拉公式演繹得淋漓盡致。

小說里的“我”是一個帶着一個十歲男孩的單親媽媽，由家政服務公司介紹到雇主家裡做日工來掙錢養活兩口人。

“我”被介紹到一個寡居的老太太家，為她的小叔－－一個六十多歲的數學博士做日常家務。雖然同住一個院裡，老太太住主屋，博士住偏屋，主屋和偏屋隔着一個院子。

博士中年時遭遇車禍、大腦受到損傷。老太太說博士的記憶就是八十分鐘的錄像帶，八十分鐘之前的事情全都記不住。所以每天早晨“我”上門幹活，博士都要問“我”出生時的體重－－博士只對數字感興趣。博士每天都穿着西裝，西裝上掛滿了用回形針別住的便條，便條上寫着各種數學公式。

博士第一次見到“我”兒子，就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平方根，因為他的小平頭。兩個人成了好朋友。兒子每天放學後到博士家來，博士給平方根講數學故事，教他做數學作業。

因為“我”和兒子在博士家待了一夜，照顧發燒的博士，老太太告狀到公司，把“我”解僱了。

“我”換了一個雇主。

過了幾天，公司給“我”打電話，說老太太又打電話到公司，告狀“我”兒子在博士家惹禍了。

“我”趕到博士家，看見博士和兒子並排坐在桌子一邊，對面坐着老太太，三個人都不說話。“我”進屋坐在桌邊，老太太就開始質問“我”為什麼被解僱的女傭的兒子要到原雇主家裡來。“我”知道這事沒有道理，連聲道歉，並保證兒子不會再來了。

博士拿出一張便條紙，一支筆，在上面寫了什麼，放在桌上，就起身出門去了。

老太太看着那張紙，立刻就不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老太太回主屋去了。

“我”看着那張紙，紙上寫的是：

ｅ^iπ + 1 = 0

沒錯，就是那個歐拉公式，不過那是“我”後來在圖書館查了數學書以後才知道的。

“我”不明白為什麼看到這個公式後老太太就偃旗息鼓了。

然後“我”又回到博士家幹活，是老太太向公司堅決要求的。

有一天，“我”和兒子收拾博士的東西，在一個裝卡片的餅乾盒裡發現盒底還有一個夾層。從夾層里拿出一摞紙，是博士寫的數學論文。

論文封面的最上面一行是手寫的：~獻給永遠的愛人Ｎ一個不容你忘懷的人~。

“我”翻了翻論文，全是“我”不懂的符號。

從紙中掉出一張照片，一張黑白照片，是在某處河灘拍的。紫苜蓿覆蓋的斜坡上坐着博士，他看樣子非常放鬆，雙腿隨意地伸着，眯縫着眼沐浴在陽光中。模樣年輕而且英俊，雖然也和現在一樣穿着西裝，但那時的他看起來渾身洋溢着才華。當然，西裝上一張便條也沒有。

他身旁坐着一位女子，裙襬自然柔和地打開，只露出鞋尖。她羞怯地將頭側歪向博士這邊。儘管身體上沒有一處挨在一起，但兩人之間的親密之情不言而喻，連“我”也看得出來。無論經過多少歲月，都不可能認錯－－她就是主屋那位老太太。

過了不久，老太太給“我”打來一個電話，告訴“我”博士的八十分鐘的錄像帶壞了，“小叔的記憶已經停留在一九七五年，從此不會再前進一分鐘。要把他送進養老院，一切事情那邊都會幫忙處理。而且……”說到這，老太太停頓了一下，接着繼續說道：“還有我陪他。小叔一輩子都記不住你。但是我，他一輩子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