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解（修订7）

李白

1、题峰顶寺：“夜宿峰顶寺，举手扪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扪”的意思是抚摸。

如果说这首诗内容上是一篇人物访谈，则要想制作这样的访谈，我们首先必须找到值得被访谈的人——现在有这样的一个人，他在“夜宿峰顶寺”期间，竟然有过“举手扪星辰”这样的亲身经历；其次，还需要我们善于向接受访谈的人提出问题，而且抓住问题不放松：那时候，除了“举手扪星辰”，难道您就没做过别的事情，譬如大叫起来？您为什么没有大叫起来？不敢？为什么不敢？另一方面，人物访谈是有意义的，这样的人物访谈隐含了这样的知识：一个人即使到达了最高的地方，他的胆量也不见得就会变大一点点。

“人物访谈”受到了隐秘的肯定。

2、公无渡河：“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波滔天，尧咨嗟。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杀湍堙洪水，九州始桑麻。其害乃去，茫然风沙。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骨于其间，箜篌所悲竟不还。”

有言外之意的是“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决”的意思是冲破，“咆哮”的意思是猛兽的怒吼，“触”的意思是撞击。

如果说这两句诗是有关“黄河”的两条信息，则要想形成“黄河‘咆哮万里触龙门’”这样的一条信息，我们必须做出相当的努力，在距离“龙门”一“万里”的上游开始，跟踪黄河水直到龙门，这样，才能了解到黄河水在这一万里的路途上一直是“咆哮”着的；另一方面，信息是有用的——像“黄河西来决昆仑”这样的信息隐含着这样的知识：河水只要角度合适就能够把一座山给冲开。

“信息”受到了隐秘的肯定。

3、山人劝酒：“苍苍云松，落落绮皓。春风尔来为阿谁？蝴蝶忽然满芳草。秀眉霜雪桃花貌，青髓绿发长美好。称是秦时避世人，劝酒相欢不知老。各守兔鹿志，耻随龙虎争。欻起佐太子，汉皇乃复惊。顾谓戚夫人，彼翁羽翼成。归来商山下，泛若云无情。举觞酹巢由，洗耳何独清？浩歌望嵩岳，意气还相倾。”

有言外之意的是“春风尔来为阿谁？蝴蝶忽然满芳草”。“尔”的意思是你，“阿”无实义，“谁”的意思是什么。

春风尔来为阿谁？这是一个人向“春风”提出的问题，春风没有直接回答此一问题，而是促成了“蝴蝶忽然满芳草”这样的景象。如果说春风的如此作为也是一种回答，它是一种间接回答。

要想做出间接回答，春风必须有某种本领，能在“忽然”的短暂时间内使得“蝴蝶”“满芳草”；其次，春风还必须足够幸运，以至于提出问题的人是一个聪明人，这个人能够明白“蝴蝶忽然满芳草”正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么多的蝴蝶在极短的时间内落在芳草之上，一定是远处的这些蝴蝶都闻到了芳草的气味，正是春风把芳草的气味吹到了远处。

“间接回答”受到了隐秘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