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兄弟你會懂

小樵 

4/6/2020

洛杉磯有條高地大道（Highland），從好萊塢碗筆直南下直到洛杉磯的王府井，中間與好萊塢大街交口處就是奧斯卡頒獎的柯達劇院。這條大道最具特色之處是中央路隔區的棕櫚樹。棕櫚樹不是本地植物，第一批移來就種在這條街上。不知什麼緣故，比原產地高出超過百分之二十多。如今棕櫚樹已經成了洛杉磯風景的代表，可哪裡的也沒能像高地大道中央的長這麼高。

我家就在高地大道旁，卜居近二十年，已經習慣了。孩子在這里長大，鄰居們都成了深交的朋友。近年來，也許人們下意識喜歡好風景吧，這條街上的車流越來越大，而且為了保持街貌交通燈設的很少，使得車速也越來越快。住戶們開始聯合起來設法扭轉。

疫情撲來，徹底改觀。出去跑步，竟然眼前變得一片空曠，安靜的異常。路旁甚至出現了孩子們粉筆畫的跳間格子，就像小時候在北京胡同里。

傍晚時分，空空的街道上一輛特斯拉停在我家門口。冰冰教授親自送來40套防護服，就是那種從頭到腳的套服。美國一線醫護缺乏防護的窘態已經成了持續的新聞。作為呼吸危重專科主治，我的工作更讓人有切身之痛，一直非常羨慕武漢醫生的打扮，感覺就好像當年想聽廣播的窮孩子羨慕鄰家收音機。

更讓人心弦撥動的是，冰冰還帶來一袋北嶺社區孩子為醫生們做的花花綠綠的紙五角星，上面寫着“謝謝你們的保護”之類的孩子話。

同城朋友早就開始送來口罩物品。頭天東岸的黎醫生也曾聯繫我，堅持要從她們組織的捐助產品中勻出來100套給我。聽說他們都是自己個人出錢買的，我實在不忍心接受。這每一套防護如今價格已經接近40美金。

得知他們就是買自美國國內，立刻去質問醫院的中心供應，為什麼你們弄不來？！這些人都不是醫務，購買物資只是當差事來做，靠不上。美國醫護的窘態很大程度是醫院管理制度造成的。

今天一早還沒起床，DHL就來敲門。披衣下得樓來，一開門，門口的紙箱包裹堆了一人高。國內支援的大批防護已經開始到了！

這裡面有來自學生的，他們在培訓期間收入可憐。口罩貴重，郵費比口罩貴，可裡面的一片心意卻更加珍貴。

當了6年的幫主，每周兩次病例討論，即便只是通過網絡，教學的交流也伴隨着情感的交流。每次送來洛杉磯輪轉的學員回去多少有點送兒子出遠門上大學的感覺。同輩後輩逆行武漢，悲壯，感動，遠在美國心中都曾有過共鳴。何況現在自己身處同樣險境，也許更加危險。

同行理解，惺惺相惜，只有切身的體會才有切身的感受。旁人是無法理解的，很多人看着醫護們的遭遇大約只是添一些看客閒聊的話資。

大批的當然來自大醫生們，可當下情況組織防護物資，斷航下的託運都是極為困難的事。沒想到上周才開始提及，今天東西就堆在了眼前。

不錯，面對疫情，人類都是同盟，這是一場戰爭。可是什麼叫上陣子弟兵？

國際快遞，出關入關，一道道手續，一層層標籤蓋上去，甚至沒法知道哪包是誰送的。但我總歸要識別出來，一一答謝。

認出心經理的名字，送去謝謝，回答是“嘿嘿嘿”。

邱院，成處則是淡淡一句，“收到就放心了”。那個愛開玩笑的小林卻乾脆沒聲了。

知道對兄弟們更不能來虛套。果不其然，“自家兄弟應該的”，連措辭語氣都和我想象的一樣。

風塵世界，天涯海內，一聲兄弟你會懂。

無論在哪裡。

在美國壯膽抗疫，心中脫不去為了誰的糾結。

披掛上這些珍貴的贈禮，更是難分哪裡才是後方。

但是，我有兄弟，心中因此增加了不少的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