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你有很多問題”

今天在李仁傑牧師家裡，我們是把早飯和午飯一起吃了，主食是我做的餅，菜是師母（秀蘭）做的，有我最喜歡吃的羊肉，還有豆腐，很好吃。

飯後聊天，李仁傑一開始就問我，我們上次是零六年見面的，對吧？那時我在新澤西帶領一個教會。

我說，你說的那個教會我有一點印象，但對你們夫婦，真對不起，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李牧師說，沒關係。當時不是我們接待你的，是另外的弟兄。接着他說了幾個兄弟姐妹的名字，我只有連連對不起，一個也記不得了。牧師說，那天好象是在“四川第一樓”吃的午飯，然後我帶你到我家休息了一會兒。

我說，啊，是你家啊。我只記得在我休息的那家借了一本書，是關於養生方面的，我看完了沒有立即還，拖拖拉拉就忘記了。

師母說，沒關係。其實我們最早是在芝加哥認識的，那是九二九三年，我先生在三一神學院讀書，我們有時去你們教會，我們最初好象是在吳醫生家裡見面的。

是嘛，昨天李牧師說起這件事，但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但那時我的確經常參加吳醫生家裡的聚會，激烈地批評基督教。

師母說，記得那時你有很多問題。

我說，是的。我那時已經不屬於“問題青年”了，而是“問題中年”。

師母說，有一次你向吳醫生提出一個問題，吳醫生請我先生回答你的問題。你說，我不要他回答，我要你回答。

我抱歉地說，哇，我那時真無禮啊。不過，全忘記了。 

有一件事免談：做傳道人

我接着問，李牧師，你怎麼決定做牧師了？

李仁傑說，我根本就沒想做牧師，事實上我根本就極力地反對做牧師。這是我母親的心願。

噢？

我母親很愛主，願意為主耶穌基督獻出一切，她年輕時就想做一個傳道人，但遭到了我外公的堅決反對。好，母親退了一步。她說，我不當牧師可以，但我要做一個師母。她對我父親說，我要是嫁給你，就希望你成為一個牧師。果然，我父親成了牧師，我母親成了師母。這樣她還不甘心，我一生下來後，她就把我獻給了上帝，後來她還告訴了我，我說，這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

李仁傑的想法是絕對不當傳道人，因為他從小在教會中長大，看到了太多的事情，當牧師太苦，太麻煩。他不干，他要學商科。高中畢業時母親希望他能去讀神學，他說不，他學了商科。

大一時，有一次他參加一個聚會，和三個牧師的孩子坐到了一起。會議到了最後，傳道人要他們站起來，問，他們誰感受到了上帝的呼召，要獻身做一個傳道人，其他三個牧師的兒子，一下子都衝到了前面，但他站在那裡，就是不動，一動也不動。

大學畢業了，母親還在為他禱告，祈求上帝揀選李仁傑成為一個傳道人。母親問兒子，現在是該獻身做傳道了吧。兒子的回答還是No。李仁傑出國了，到美國留學。繼續在商科上深造，讀MBA，工商管理。平時他在教會力也很積極，什麼事情能做的都儘量做，但就是一件事免談：做傳道人。 

我再也無法抗拒

李仁傑說，八三年底，在休士頓有一個特別聚會，寇世遠是主要的講員。他在最後的講道中問大家：“誰受到上帝的呼召要做一個全時間的傳道人？”我一聽，心裡就說，又來這一套了。這樣的呼召我已經聽過許多次了，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有一批人出去站到講台前面了，但我無動於衷。

緊接着，寇世遠又問，有沒有兄弟姐妹願意用你所學的來為教會和教會機構服務。我聽了，頗有感動，這倒可以。於是，我舉手了，走到了前面，我願意用我所學的為上帝服務。

就這樣，一九八四年獲得了MBA的學位後，我回到了台灣，到了一個基督教機構工作，就是“世界展望會。”那時回到台灣的美國畢業的正牌MBA學位的人很少，很受歡迎。我遞了工作申請之後，有六個部門準備應聘我。但只有“世界展望會”一家是基督教機構，並且，薪水最低。我一開始也沒有想到那裡去工作，但負責“世界展望會”的牧師和我父親很熟悉，又是一個宗派的，就到我家，向我介紹了他們機構的情況，連薪水很低都說了。又一再表示非常盼望我去到那裡，就這樣，我就去了。

那你母親很高興吧？我問。

仁傑說，當然。但我告訴她，我只是在基督教機構里服侍主，我不是傳道人。母親就說，我繼續為你禱告。

那時候，我在教會裡也參入了許多工作，帶領青年團契，教主日學，等等。慢慢地，我就感到不滿足了，我渴望自己更多地為神所使用。就這樣，到了八九年，我清楚地感覺到，上帝要我做一個全時間的傳道人，於是我就放棄了在“世界展望會”的工作，到美國的三一神學院去讀書。

記得我到三一神學院讀書後，賴建國學長有一次問我，你有沒有上帝的呼召，如果沒有的話，千萬別來這裡讀書，那是浪費時間。我說，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上帝的呼召，沒有那個呼召，我不可能做傳道人。因為我抗拒了很久，直到我再也無法抗拒。

牧師也需要換教會

神學院畢業後，你就回到了台灣，我問。

李仁傑牧師回答，是的。九三年五月我回到了台灣，到“聖教會”的一家教會去牧會。九年後，又來到了美國。你認識鄭忠禎牧師，是他聯繫我們的，他說北美非常需要牧師。他發現新澤西的“主恩堂”急需一個講台語的牧師，就推薦我到了那裡。沒想到，他把通訊地址寫錯了，寫成了“美德”教會，他們也在新澤西，也在招聘牧師。就這樣，我們陰差陽錯地來到了“美德”教會，一直牧會六年多。又是鄭忠禎牧師，推薦我們來到匹斯堡現在的這個教會。他對這裡比較熟悉，這裡也急需牧師。於是，我們就又來了。

我很好奇地問李牧師，你在台灣與美國都牧養過教會，你覺得兩地最大的差別是什麼？

仁傑說，台灣的教會大都是由宗派建立起來的，派傳道人到那裡去，教會比較以牧師為中心，會友也比較依賴、尊重傳道人。會眾特別希望牧師關懷他們，所以，體力上比較累。北美的教會大都是由查經班開始的，具備了一定規模後，他們才請一位傳道人。這些教會的建立者往往成了教會的重心，他們最期待的，是牧師能夠講好道，善於教導。

噢，是這麼一回事。我說，根據我的觀察，北美華人教會的主要問題往往是在教會的長老執事和牧師之間發生的，核心是爭權，誰在教會中說了算。一般情況下，都是教會最初的建立者們握有實權，他們也往往把牧師當作他們聘用的雇員。

李牧師說，前一段看過一本書，在教會中，貪錢與好色是不被接受的，但爭權實際上可以被接受。

我說，是啊，爭權可以打着最好聽的名義，我是為了主，為了教會。

李牧師說，我在神學院上課，老師說到這麼一件事情，就是一個獲得了道學碩士的傳道人，在一個教會中事奉了五到八年後，就需要進修，不然就不大容易成長。

我說，能在一間教會連續服務五到八年，這已經不錯了。

李牧師說，在美國教會中，一個牧師呆在同一間教會中的平均時間是兩年半。

我說，這麼短的時間，很難和兄弟姐妹建立深厚的關係。

李牧師說，也不能太長了。一個博士，帶領一間教會也不能超過十五到二十年，因為那時他所學的就差不多都用光了，也形成了比較固定的模式，難以開拓。需要換教會。

我哈哈笑了，像奧巴馬說的，改變。

李牧師說，美國有些宗派還有一些很好的規定，比如，一個牧師退休後，不能留在同一個州工作，如果不搬家，就不能領退休金。都是為了防止人的失誤。

我說，是啊，老牧師在一個教會呆久了，必然有一定的影響力，如果他不走開，新牧師沒有方法很好地開展工作。

話說到這裡還沒有完，李師母說，范弟兄，你是否要休息一會兒？晚上還要布道。她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自己有點困了，於是，就結束了談話，上樓休息了。

2011年1月30日
2017年7月修訂

（以上李牧師夫婦的照片皆由李牧師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