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二十三）

為了避免這種心照不宣的尷尬，海健最近回家都比較晚，我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去問他為什麼會經常晚回家，我知道問也沒用，他可以有一萬個藉口，或許根本就不理你，藉口都免了。

這天海健吃完晚飯，孩子哭了，他抱起兒子，去廚房給兒子餵奶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半陰半黑的臥室里，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又鬧上了偏頭痛的毛病，一痛起來就怕光怕聲音，臥室里的窗簾一直拉上遮陽光，電視也不敢開，裡面的聲音吵得人心煩，活得像個幽靈似的。

我斜靠在床頭的枕頭上，似睡非睡，心裡還在生海健的氣，真沒想到他居然還會是一個悶葫蘆，“哼，我看你要悶多久？你不喜歡與我說話，我也不想理你，看誰熬得住寂寞！“正當我想着這些煩心事的時候。

“為什麼把孩子抱出來，這麼小的小孩兒，這邊廚房油煙大，我窗戶開着透點氣，一會兒讓小孩兒受涼感冒了怎麼辦？“是海健媽媽的聲音。

“媽，你把窗戶關上就好了，孩子整天關在臥室里，一點兒新鮮空氣都沒有，周芸體弱怕風，可小孩兒需要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呀！“海健回復他媽說。

“正因為周芸身體不好，我怕萬一孩子再生個什麼病，你們又沒有帶孩子的經驗，還不是我來受累。我也是一把老骨頭了，經不起折騰！是吧？海健，聽媽的話。快把孩子抱回房間去！“海健媽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催着海健，口氣有點強硬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聽見兒子打了一個噴嚏，又一個。我的心有些緊張，海健媽說得對，兒子這麼小，生個病很可憐。

“你看看，你看看，我說你吧，話聲末落，這孩子就着涼了。我也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反正就是一個犟脾氣。不想聽，以後我就閉上嘴巴，啥都不說，省得你嫌我囉唆。“ 海健媽媽繼續嘮叨着。

“唉，媽，少說幾句吧，嘰嘰喳喳地讓人心煩，我的兒子我不心疼嗎？“海健有點不耐煩地說道。

“哎呀，這孩子怎麼吐了呢？你看，全吐出來了，吐得一身都是。媽，快點給我遞張毛巾過來，我去給他換衣服，你再幫我挩一瓶奶吧，剛才吃的東西全吐了。“海健喪氣地說。

“看你，遇到事情只知道指揮你媽，我又不是你的保姆，想指揮就指揮。最近說話也不會說了，總是兇巴巴的口氣。要挩奶去找孩子他媽去，我也累了，要不你自己去挩奶吧！“海健媽說完向自己的房間走去，聽見關門的聲音。

我從門縫裡聽到一切，心裡很不是滋味，這個時候我岀去勸說他們母子倆吧又怕不太妥當，畢竟海健他媽流露出對我的不滿。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只聽見“呯，呯，呯呯！”的聲音，“媽，媽，開門，開門！“ 是海健在使勁敲打他父母臥室的門。

“海健，怎麼這樣沒禮貌，為什麼敲我的門，難道你媽就該受你的氣嗎？就該任勞任怨地伺候你一輩子？“ 海健媽打開門，氣憤地訓斥着海健。“有本事，結了婚就不要靠着你爸媽啦？” 他媽接着說。

“媽，有什麼事兒大家可以坐下來好好說，發什麼脾氣呢！仍下孩子不管，我知道你累了，可是孩子吐一身，你做奶奶的就可以忍心不管嗎？我也是起早貪黑地做這做那，我還有一肚子的氣沒地方發泄嘞？“ 只聽見海健把奶瓶摔在地上的聲音，嚇得我心驚膽戰的。

這樣我更不敢出去了，母子倆今天是怎麼哪，倆個人的火氣都這麼大，關鍵是我從認識海健以來，從沒見過他發脾氣，仿佛變了一個人。

倆人還在爭吵，孩子一個勁的在哭鬧着，我一身都在發抖，又嚇又傷感。

“海健，你也真不像話，與你媽吵什麼，吵什麼？有什麼事兒值得發這麼大的火，還不趕快去給孩子換干的衣服，看你倆這麼大聲，把我孫兒嚇哭了。“平時和藹可親的海健父親終於忍不住站出來勸架了。

“你也是，有什麼話好好說嘛，當媽的與自己兒子計較個什麼呢？好好的一個家被你倆吵得個烏煙瘴氣，那裡像是個知識分子的家，讓鄰居聽到了，不覺得丟人嗎？“海健爸對他太太批評道。

“你只知道說我，你沒看到你兒子最近的脾氣不好嗎？不知道在哪裡受什麼氣了，成天就喪着臉，從來不關心過問一下我這個當媽的！你說我不生氣嗎？“海健媽一邊說，一邊去把海健摔在地上的奶瓶撿起來，幸好奶瓶是塑料的，否則一地玻璃碎片說不定還會傷到人。

孩子還在哭，我實在受不了。這個時候，我走去廚房，把孩子從海健手裡接過來，抱進臥室給他換上乾淨的衣服。換完衣服，我把兒子放在床上，又去廚房給他挩奶。

海健的父母已經回到他們的臥室，關上了門。海健還站在廚房裡，一動不動地低着頭，不說話，我輕手輕腳地從他身邊走過，他也視而不見。

那是一個令人窒息的夜晚，大家都沒再說一句話，整個家裡安安靜靜，只是偶爾會有兒子的哭鬧聲。

我很自責，很內疚，顯然這一切都是因為我造成的。我在這個家裡像廢人一樣被人伺候，嫌棄。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至今生活還不能自理，更別說照顧好自己孩子了。

越想越傷心委屈，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嗎？我為了給他們家生個兒子，命都差一點兒搭上了，受這麼多罪這麼多苦，誰又為我作想過呢？

最令人心寒的是，今天第一次目睹了海健發脾氣，這完全超出我的想象，而且是為了一點兒小事就發脾氣，難道他的另一面我這些年都沒有發現？

這是我最最看重的事情，因為我不想重蹈我父母的老路，父親的壞脾氣形象深深地影響了我一輩子，心理上的陰影很重，造成了我對任何人大聲吵架，或謾罵別人都特別敏感。外人你可以不理他，不來往就行了。但如果是自己的家人，深愛的人，怎麼辦？抬頭不見低頭見，朝哪裡躲，讓人無處可逃。

本來小倆口鬧點兒彆扭，堵堵氣也是難免的事兒，況且我也完全理解海健的心思，其實這裡面的確是我的錯，沒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