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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禪者 (全)
送交者: 挑挑揀揀 2014年10月04日14:08:58 於 [健康生活] 發送悄悄話

前兩天,讀到陳全林老師關於辟穀的幾篇文章,特別是這兩篇 (興南山人辟穀再記(連載之一)《興南山人辟穀再記(十四)》 復食·鼓腹閉息·,升起信心,開始嘗試辟穀斷食。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僅僅借用陳老師的兩個訣竅 “閉息鼓腹”,”慢飲清水“,我連續兩天未進早餐、中餐,照常上班工作,下班家務,身心清安,精力充沛, 沒有強烈飢餓感。晚上考慮到給家人做晚飯,要嘗鹹淡,故照常進食。以後,慢慢會過渡到能斷食辟穀一、兩天。


品味清水,滋味甘甜,肌膚清爽,心境平和,由衷感嘆“上善若水”, 言之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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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全林的博客——國學乾坤

http://blog.sina.com.cn/chenquanlin1969


興南子寓言故事會之《那個坐禪者》(一)

有一年,我去看望一位好友,他是禪者。他生了重病,身體的某個部位腫脹、化膿,在常人看來,是很痛苦的,患同樣病的人會痛得死去活來,滿地打滾。我去的時候,他正在坐禪,等了大約一小時,他才從靜定或冥想沉思中出來。

我問他:“還疼嗎?”他說:“疼,不疼那是騙人,通過坐禪、冥想可以減輕疼痛,這也是心理學上的自我麻醉吧。我看過一些心理學、神秘學研究資料,說處於深度催眠者,你不給他打麻藥,就能做外科手術,被催眠者不會感到疼痛。這個問題很有意思,那時,他的感覺系統在休眠?肉體為何會喪失感知?還有,過去氣功界出現的氣功麻醉手術,通過發功,患者會進入一種狀態,就不用打麻藥而可以直接外科手術;還有針灸麻醉,扎幾個穴位,人就可以直接接受外科手術感不到痛,我在感受這裡面的奧秘。我發現,禪定、冥想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止痛。”

我又問他:“僅僅是止痛,還有別的?”

禪者說:“病里做得了主,才是真正的禪者,一般人,一生病,心意就散亂了,修禪的人任何時候都不能散亂,把生病就當成是面對死亡,時刻感到自己就會死去。那麼,這個神識你能念念在定、念念在佛、念念在覺否?生病,也就成了我的觀察與考驗。”

他給我講了個我看過多遍的故事。虛雲和尚五十六歲那年去揚州高旻禪寺參加禪修,路上他不小心落入了長江中,他一心守定那個不生不滅的主,任這個有生有滅的身隨江漂流,還好,漂到了高旻寺外,被人救了起來。“老人家在那個生死存亡的關頭,能一心內守,沒有慌亂,這是何等的定力。我等得一點小病,就心慌意亂,那樣,一生修行,付之流水。”

我深以為然。

疾病在身,常人身苦心也苦,對於一個修行的人,身苦,但心不苦,由於身心是一元的,心不苦者,也能減輕身的苦。朋友們,不妨在疾病中,患難中,突變中勘驗、磨練自己的定力,感受自己的身心,看看能不能在危難時刻、痛苦時刻做得了主。禪師說,生活里要能做得了主,病時要能做得了主,病時要能做得了主,醒時要能做得了主,夢裡要能做得了主,才能死時做得了主。這一切,都在修行中。印光法師說,修行人,時時把一個“死”字帖在額頭上(時時有“了生死”的念頭,不是真叫你把死字帖在額頭上)。我們能在患病之中這樣觀照自心嗎?我們能在苦難中“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嗎?我們能在肉體受難之時,能體悟那個空性而“色不異空”嗎?把你的肉體、身心空掉的那一刻,你還能感受到苦厄嗎?為什麼感受到了,或感受不到了?沒有答案,沒有語言,當體的感受就是答案,就是語言,隨心現量。


興南子寓言故事會之那個禪者(二)

那個禪者,是我多年的好友,得了不治之症,在禪坐中面對死亡,參悟死亡。作為好友,臨終前我經常去看他,聆聽他的教誨。我每去,他總在端坐,消瘦的臉上帶着微笑。我們坐下聊天,他說:“我一生被虛名所誤。雖然外面看着風光,出了書,有人跟着我學佛,可我知道,自己並沒有真正開悟,也沒有明心見性,現在想來,聰明反被聰明誤。”他說得很誠懇。我說:“古來宗師,不是也有臨終開悟得道的麼?”他說:“那是大修行,放下萬緣,一靈炯炯,不是我這種聰慧的小根器,我一生太聰明,太有才,太有情,因此有太多的放不下。”我又問:“那你最近如何用功?我每次來,你都在禪坐,我不忍心打擾你,在外面念佛,為你祈禱。”禪者淡然一笑,說:“謝謝。生死大事,何時死,乃至來生何處投胎,我還是知道的。”我說:“這就是大修行啊,你都知道你何時死,投胎何處,你還沒開悟?”禪者有點赧然,說:“這只是功夫,與開悟沒關係,更與明心見性沒關係。我出生到三歲,就能記憶投胎的因緣,長大後學佛來求證這因緣。我此生很早就知道自己‘生從何來’,一生的修行只為完成‘死向何去’,現在能知道死期,不過是預知時至而已,‘死向何去’,我也知道了,不過還是那句老話:‘再入輪迴做眾生’,我的內心已經沒有對死亡的恐怖,這點粗淺修行離得道或開悟或見性還遠着呢。”

“那你最近如何用功?”

禪者說:“一心懺悔那些業障,從內心淨化。我是一個將死之人,要在臨死前,把內心清理乾淨,這幾月我一直在懺悔。懺悔我造的業,懺悔我做過的錯事,懺悔自己沒能真正盡孝,懺悔自己曾經傷害過朋友、親人,懺悔曾經說了很多妄語,在修行上,未得言得,未正言證,自負輕狂;懺悔自己曾經口是心非,說了不少是非,惹了不少麻煩,給他人帶來了不少傷害;懺悔我對愛過我的女人帶來的心靈上的傷害;懺悔自己的無知對同修帶來的誤導……”禪者說了那麼多可懺悔的事情,說時還會流淚。他對我說,“一個人,在臨終前的大懺悔,就是‘放下包袱,輕裝上路。’”說到這句,他笑了。誰都知道“上路”意味着什麼。

他要我找來一個農村人洗衣服用的大鐵盆,要我幫他把平生的文稿搬來,足足有一米高,要我當着他的面燒了。幫他燒?我不忍心,說:“這可是你一生的心血啊,多少出版社找你要書稿,為何要燒?不是很好嗎?”我不干。他說:“你不燒,那我自己燒。這些沒有價值的東西,不燒何用?我沒有得道,那些知解宗徒的文字,到頭來都是魔障,我自己是清楚的。燒了書稿,以免貽誤後學,以免增我罪過。沒有真正明心見性,所談所說儘是野狐禪啊,你想讓我墮落地獄嗎?”他沉靜地說:“我一生說法講經,辯論是非,因為沒有得道,沒有見性,說了妄語和見地不正的話,報應在身,得病在口腔、食道、胃。”他的臉越來越消瘦,因為坐禪,精神尚好。

我和他一本一本地燒他的作品,包括他的日記,不少還是用毛筆寫的,字跡工整。大冬天,我們以書稿取暖。看着他的淡定與超然,我很感動,也想,我死前,要像他一樣,燒儘自己所有的日記、文稿,不留那些雜碎,乾乾淨淨,毫無牽掛地離開。我的念頭一動,他笑了,說:“別學我,學我沒出息。”

我來過多次,禪師都說在懺悔業障,懺悔過惡,他對我說:“口業最難懺悔,這一生中,我講經說法,口出妄語,說人是非,口業大如山嶽。”他嘆口氣說,“儘管口業深重,我還是要懺悔清淨了再死。看來,我比預期的日子要晚死一月,這一個月專門懺悔口業。修道學佛的人,口頭禪也造業啊,何況我口業不淨,說是非,爭曲直,談邪見,不知這一個月能否懺悔清淨。等我懺悔清淨了,就是我要走的日子。”作為多年亦師亦友的人,我還是難過,問他:“你要走了,有什麼話作為對我最後的忠告?”

禪者說:“我知道你的未來之路,但不能說破,說破就是害你。未來的路在你心中,你如果能在夜裡靜坐內觀,也會知道的。我這一生的經驗,能告訴你的,就是:沒有得道、沒有開悟見性前決不為師,為師就害人,誤人子弟即誤人性命,果報嚴重,我的報應就在你眼前,所以,決不好為人師;其二,你開悟見性,還要保任修行,修出更大的本領後再出來弘揚佛法,即便你有了弟子,記住,不要接受他人供養,決不剝削弟子,江湖上的事情我見多了,很多老師把弟子當僕人馬仔使喚,那個罪過很重;其三,不要輕視任何不懂佛道的人,哪怕他們見解幼稚、錯謬,都不能笑人,我這一生笑了很多見解錯謬的人,結果自己遭到報應,每一個沒有開悟的人都是未來佛,一旦開悟就是大師,你怎能嘲笑大師?這道理我懂,但習氣、傲氣使然,給自己招了不少禍端,最近一月所懺悔的,就是我曾經輕視過他人;其四,你以後去參訪他人,哪怕外道宗師,也不要帶着成見去參訪,不要比較誰高誰低,人間有無數菩薩化身教誨,外道中何嘗沒有菩薩教化?不要帶分別心和成見,你一心聆聽,內觀,內智自生,生而不住。我過去好辯論,好爭鬥,口誅筆伐,結果自己得了咽喉癌、食道癌,罪孽深重啊。”他說着眼淚流下來了,是懺悔的淚,是悟達的淚,也是教誨的淚。他用淚眼看我,“記住了?”我說,“記住了。”我這十餘年來也有一點點虛名,來拜師的人偶爾有,我深記禪者之戒,從來沒有收過“徒弟”。有人給我磕頭,我就趕快跪下給他磕頭。這都是禪者的教誨。

一個月後,他說:“我要走了,還是投生西北吧,西北窮一點,但人厚道,佛道的根源甚深,不像江南人,拿佛道賺錢,也不像東北人,骨子裡並不敬佛。我就投生西北,咱哥倆有緣,三十年後,還能再見,那時你是大哥,我是小弟,你可要幫我。”我們都笑了。我說:“我向你學禪時不上進,你踢過我,那時該我踢你囉。”他說:“踢恨點,爭取在你一踢之下,我當場開悟。”

他真的在認定的那天坐化,肉體火化。我分取了他一點骨灰,來京時還帶着,有一年,我發現窗外長的竟然是海棠,秋海棠,這才想起他的那首臨終詩:

海棠風過蟬魂香,寥廓青天是故鄉。

再來求道道安在?康寧福壽非吾望。

我恍然大悟,就把他的那點骨灰撒在窗外的海棠樹下。窗前原先有棵松樹,看了兩年,小區的物業把松樹移走,種了海棠,大概有五年了,夏天,海棠葉茂,無數鳴蟬在海棠葉下歌唱。海棠花紅的深秋,蟬聲已息,夜是那麼安寧,安寧得讓人猛然間不太習慣沒有“蟬嘈”的夜晚,“禪嘈林愈靜,鳥鳴山更幽”。蟬鳴聲不斷,顯出深林般的寂靜。我家住在一個叫“康寧居”的小區。《尚書》把“福、壽、康、寧、善終”當成人生的五福,那個禪者不求人間的五福,只求大道。

他最後一次顯露神異,預言了我未來的居處,他的骨灰會滲進海棠樹枝。他說這些都是無常的,離大道、離見性還很遠。就他這樣的修行還是沒有了脫生死,沒有開悟,沒有見性。寫這篇文章時,禪者已經坐化十多年了,想想自己的修為,慚愧啊。那個禪者是誰?我不願意說出他的名字,他把一生的文稿焚毀,不希望有人記住他。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在茫茫人海遇見他的,不論是否認出他,我們總會有緣遇見,盡未來際,會遇見他,在那個了無分別的本地風光里會回遇見他。


興南子寓言故事會之《那個禪師》(三)

妻讀了我前幾日寫的《那個禪師》之(二),感動得落淚。我很少給妻講自己訪道的經歷,也不給其他朋友、兄弟講,覺得過一種平常的生活最好,修道的精神是內在的,如果神神道道地講那些奇遇、感受,妻可能不會嫁給我,也許嫁了也過不長。我見過一些修道的人,包括圈子裡某些名人,婚姻大多不幸福,神神道道的東西太多,最終傷害到自己。這是我不願意談訪道經歷的原因,文章中一般不寫,偶爾有同心道友來訪,關起門來講一講,也許還會吹牛,但不許對外傳播,這時候談談感受、經歷,好友間有個借鑑,僅此而已。妻把《那個禪師》之(二)轉發給一位學佛的老師,老師看了也說感動。我倒覺得平常之極,只是說出了一些淡然將忘的往事。索性再寫寫那位禪師的故事,給學佛修道的朋友提供個參考。

我很早因為練功習武而喜歡佛道文化,當時沒有深入的信仰,直到遇見那位禪師。1990年的一天,禪師給我一本《金剛經》,說有“不生不滅的真理”。什麼是不生不滅的真理?很快翻完了《金剛經》,不是很懂。1993年始讀南懷瑾先生的《金剛經說什麼》,才算有個入處,後來讀了《金剛經全注全解》、《金剛經金丹直解》,前一本是古書,是古人集各家對《金剛經》的註解成書,後一本是民國年間純一子著、六陽道人批、以丹道論《金剛經》之旨的奇書,總之,能讀懂了。就這樣開始學禪。禪者給我一本日本人編著的禪宗故事集,實際上,1988年我上高中時就讀過禪宗故事,只不過當有趣的故事讀,還以給同學講禪宗故事為樂。去年和一位分別十八年的老同學相見,在賓館裡,在飯桌上,他記得最清的是我當年給他講的禪宗故事。呵呵,那真是故事,啟發心智。有個禪師用瓦罐背水,在過街的時候繩子斷了,瓦罐破了,水流光了,他頭也不會地往前走,好像什麼事沒發生一樣。有個人覺得奇怪,看不慣,大喊,“和尚,你的罐子破了”。和尚說:“破了就破了。”依然往前走。這個人攔住和尚說:“你咋地呀,怎麼不回頭看看。”和尚說:“罐子破了,水流光了,回頭看有意義嗎?我得趕回寺院,重新找個罐子背水。”和尚是開悟的人。我們凡夫可能會對着那個破罐子感嘆、傷心、哭泣、抱怨、悔恨,和尚沒有這些雜碎。破罐子不過比喻我們生活中遇見的許多不如意的事情。同學在十八年後還記着我當年講的故事。

我遇見禪者後,學的不是這些,是與本心有關的、與生死有關的、與智慧有關的禪。1992年,我讀了袁賓先生的《中國禪宗語錄大觀》,有很多感受,一周之內,甚至更短的時間,寫了300多首詩作為禪宗故事的“頌”,很得意,以為開悟了。禪者讀了詩作,說:“趕快燒了,不然就入魔了。那叫什麼禪?那是文字慧解,與禪沒有一點點關係。我問你:托着你這死屍的是誰?快說,快說?”我一時語塞。禪者說:“生死面前,那些詩文靠不住。”我慚愧不已,那300首詩至今沒有整理過。有一次,我到長安街上,走着走着,突然間有所體悟,那一瞬間真有“十字街頭遇見親娘”的感覺,那時我也念佛。禪師當年的批評是對的。此後我給《禪》雜誌、《佛教文化》撰寫過一些佛學、禪學稿子,發表了一些,禪者讀了總搖頭,說我是“知解宗徒,生死面前,那些佛學知識都靠不住。口頭禪講的天花亂墜,也是生死凡夫。”他教我坐禪,方法很簡單,就是觀心,就是發願,就是懺悔,就是“吉祥心”的修持法,願自己不喜歡的人吉祥如意,願所有的生靈吉祥如意。他要我在靜坐中思維佛道之理,這樣的修持非常重要。我每讀一本佛經,會盤腿端坐,思考經典的教誨,常年如此,有一年我精讀了八十餘部大小乘經典和《五燈會元》這樣的禪書,讀完了就在打坐中思維其精妙之處。禪者叫我在生活中諦觀佛道真理,不要只在書本經典中學,看看生活中那些遭報應的活生生的例子以理解因果的道理;看看人生的悲歡離合以理解無常苦空的道理,這樣,所學的佛法就是活的,是生動的,是融化於生活的。我真的花了數年時間把佛道之理和生活、見聞結合起來觀察、思悟,明白了許多道理,後來讀佛經,不再感到困難。有一次,他對我說:“你呀,儒家的家教,道家的願力,佛家的歸宿”。這多少年來,這句話為我指明了人生的方向。先祖是儒生,家裡面老輩講的多是儒家的思想;皈依法師是我在終南山黃龍洞遇見的智光禪師,而是我在社會上做着道家的事業,出版道書,講解道經,這與我看到道家文化不興盛而發的“為古真扶道脈”的願力有關。雖然學道,但我傾向於張伯端的路子,“先以神仙命脈誘其修煉,次以諸佛妙用廣其神通,終以真如覺性遺其幻妄,而歸於究竟空寂之源矣。”

我業障很重,在家種地時不甘心呆在農村,禪者叫我讀《六祖壇經》,叫我誦《太乙金光神咒》,他說,念《太乙金光神咒》可以化解一些業障,可以淨化心意識,可是我做得不是很好,但有效,我把此訣公開於博客了。讀《壇經》的感受真好,內心有了某種體驗後,感到虛雲老人所說“春來山花處處秀,山河大地是如來”,真實不虛。眼中的世界立馬變了,於是想外出訪道。1994年,禪者和我閒聊,對我說:“你要真修行,抓住《吉祥經》那幾首偈子,一輩子夠了。”他給我用工整的楷書抄寫了《吉祥經》,很短,內容如下:

《吉祥經》(李榮熙翻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祗陀園給孤獨精舍。時已夜深,有一天神,殊勝光明,遍照園中,來至佛所,恭敬禮拜,站立旁,以偈白佛言:
        
眾天神與人,渴望得利益,思慮求幸福,請示最吉祥。

   世尊如是答言:

   勿近愚痴人,應與智者交,尊敬有德者,是為最吉祥。

   居住適宜處,往昔有德行,置身於正道,是為最吉祥。
       多聞工藝精,嚴持諸禁戒,言談悅人心,是為最吉祥。
       奉養父母親,愛護妻與子,從業要無害,是為最吉祥。
       布施好品德,幫助眾親眷,行為無瑕疵,是為最吉祥。
       邪行須禁止,克己不飲酒,美德堅不移,是為最吉祥。
       恭敬與謙讓,知足並感恩,及時聞教法,是為最吉祥。
       忍耐與順從,得見眾沙門,適時論信仰,是為最吉祥。
       自製淨生活,領悟八正道,實證涅槃法,是為最吉祥。
       八風不動心,無憂無污染,寧靜無煩惱,是為最吉祥。
       依此行持者,無往而不勝,一切處得福,是為最吉祥。

           (《吉祥經》校對無誤,可以單獨下載)

讀了短短的《吉祥經》,大為感動,一數,只有十一首偈子,道家講究十二是圓滿之數。於是我寫了一首詩補足其數:

 常念眾生苦,此心最殊勝。弘法利有情,是為最吉祥。

我補寫的這一首,禪者看了沒有批評,倒說:“你真的有弘法的願心,那就好。”後來我從《吉祥經》裡選了幾首,加上自己寫的那首,寫了一篇文章,題目現在忘了,那時我以“釋法宏”的名字寫作,稿子投到《國際氣功報》上,刊登出來了。到了2005年,想起已經坐化的禪者,很是懷念,就從淨慧法師編輯的《在家教徒必讀經典》一書中選出《吉祥經》註解一遍,刊發在《益生文化》上。我補寫的那首詩沒有收錄,以免誤傳。當時我在西安時把這首詩寫在《現代漢語詞典》的扉頁上,詞典我從西安帶到北京,算來跟我十六年了,至今是我查字的工具書。今天寫此文,想告訴朋友們,從生活中修禪、悟道,以《吉祥經》為本,一生受益無窮,這是禪者的教誨。趙文竹先生是當代大禪師,自言要做個“吉祥使者”,把吉祥帶個人間。你傳播《吉祥經》,你就是吉祥使者;你實踐《吉祥經》,你就是吉祥化身。你和親人的生命里會充滿吉祥的。

那個禪師給我的教誨還有,不要自以為是,不要把自己的慧解、聰明、辯聰、世智當成開悟,當成悟道,那是光影門頭的活計,根本靠不住,自以為開悟而講經說法,全是外道。現在反省,真是外道。

有一年,我在終南山南五台大茅篷訪道,那時寶珠大禪師在說法,寶珠禪師是虛雲禪師的徒孫、止俗禪師的老師。當年虛雲老人在終南山隱居修煉,入定半月,老虎在茅棚外行走多日。寶珠大師那時講“元教”,革新佛教,我那時看不慣,心裡不認可,沒拜寶珠禪師為師。今年夏天,我和幾個朋友再次入山,見到止俗禪師,談起十餘年前的舊事,止俗禪師說當年寶珠禪師很喜歡我。止俗當年就批評過我的虛妄。十年後我悟到了“不用耳聽,不用眼看,非耳目之所到,不離耳目之功用”的道理,懺悔了自己的傲慢心。我在《訪道家常話》系列裡寫過,只是那些博文隨後刪除。寶珠禪師那時以神通出名,有關他的傳說很多,僅我在止俗禪師那裡聽到的已經不少了,我的博文中寫過他,只是沒有寫他的法號。我當時滿肚子經典和教條,總覺得寶珠繞開傳統講什麼“元教”,未必是正路。這是個疑惑。我那禪師朋友給我說:“你的眼睛看不透未來,看不穿過去,看不明當下,有什麼資格評判他人?十六年後你會明白的。”

今年,我讀韓國禪師樸重彬(1891——1943)大師的《圓佛教教典》時,才想起寶珠禪師的那個“元教”。韓國的圓教是樸重彬大禪師開悟後所創立,現在名滿國際,中國一些學者也在研究圓教,這本《圓佛教教典》由北京大學宗教研究所的樓宇烈教授組織中韓十二名教授、專家翻譯,由宗教文化出版社2004年出版。這本書一出版我手邊就有,囿於傳統的想法,不太認可這新創立的“圓教”,一直沒讀,書也退給書市。直到今年八月閒逛城南舊貨市場,見這本書,全新的,五元錢一本,就購了一本,閒時讀讀。這一讀,大吃一驚,發現這是一本非常好的書,樸重彬大師真是開悟者,他創立的圓教是近代革新的佛教流派,像太虛大師在近代中國提出“人間佛教”而革新佛教一樣,圓教的基本精神和法門以佛法為本,樸重彬大禪師說法的言論和經歷被弟子們記錄下來匯集成了《大宗經》,好比六祖慧能說法,弟子整理成《法寶壇經》,《大宗經》值得中國的佛教徒閱讀,收錄在《圓佛教教典》一書中。我想起了寶珠禪師的“元教”,何嘗沒有革新精神?有何不能理解?寶珠禪師講的“不生心”、“修意生身”等等理法都沒出《金剛經》和《楞伽經》的範圍。讀了韓國的“圓教”著作,理解了終南山的“元教”教化,整整晚了十六年。想來慚愧,都是我見、我執造成的障礙,就是佛家所謂“所知障”,所知障乃心中賊。想想那個禪者的話,真的清涼。他多次對我說:“不要帶成見聽法,否則,除了增長我慢以外,一無所獲。對世人要有敬畏之心,何況對講經說法的人。”因對圓教感興趣,想把《圓佛教教典》給幾位佛道界的朋友送幾本,“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總有可以學習、借鑑的地方,我的心中已經掃除了那些成見。

真的感謝那位禪者,多年來一直默默地幫助我。我跟他吵鬧過,他只是憨厚地笑笑,不做辯解。禪者坐化多年,想想他的教化,我放棄了心中很多的執着,不再執着佛法,不再執着道學,更不再執着某某成就,做一個平常的人,做平常的事,傳播聖賢平常的教誨,和妻一起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工作之餘,讀書,修行,不再思考未來那些遙遠的事情,關注當下的安詳。我體會到了《吉祥經》裡所蘊含的平常的教誨,而禪者一生的經歷,不論他當年有多大名氣,不論他當年有多少神異,都歸於平常,走在街道上,他不像一個禪師,更像一個農夫,像一個打工者,像一個掃大街的人,像一個工人,像一個小學的教師,像一個看大門的人,他的教誨非常平常,隨和,我最近才慢慢體會到了那些教誨的要義,博文也歸於平常。也許,那些喜歡神異的人總有一天會回歸平常,說一聲:“平常真好。”

現在很多修道的人,我見很重,只要見解和自己不同,就把道友、師長看得像仇敵一樣,心懷嗔恨。有的人呢,一觸即怒,不堪考驗。那位禪者,我和他爭論過,當面罵過他,諷刺他,他也當面罵我,諷刺我,但我們是好友,十餘年不離不棄。這種情成了無盡的思念,成了心底的寶藏。當我心有浮躁的時候,會想起那個禪者淺淺的、淡淡的、憨憨的微笑,想起他的大度和不計較,想起他“直心是道場”的風範。他對我直心直言,批評我時不留面子,這是為身心性命負責。我生氣地叫他“政治教導員”。他說:“這名稱好啊,政治教導員教導你少犯政治錯誤。”他坐化了,我體會到“直心是道場”的真義。對道友圓滑就是害人性命。老子說“直而不肆”。我做得不夠,有時因為直心直言而得罪同修,吾妻很着急,說我這樣會得罪人。我總說:“直心是道場,他總有一天會理解我的。”我當年不理解那個禪者,十餘年後對他和其他直心直言對我的人只有頂禮的分,他們都對,錯的是我。今天把這些事理寫出來,囉嗦了一點,對朋友們多少有點啟發,就滿足了。假以時日,還會寫寫那位禪者的故事,寫寫他當年如何從奇蹟里回歸平常的。禪師曾對我真誠地說:“記住,現在進入了電子時代、電腦時代,因果報應來得更快,自己的罪福將大量集中在現世報中,要小心啊。”他叫我在靜坐中觀察因果,我終於發現了現世報的蹤跡,是那麼現實、真實,自己做過許多錯事,一一報應,有時候快在瞬間,那種報應和天譴使我也受了不少苦。記得有一次夜裡,有友人來訪,和我聊天,聊天中談了些修道人的是非,話沒談完,我的咽喉立馬痛,如物梗喉,沒辦法,只好發短信請遠在數千里以外的張玉仙給我靈映一個方子,張玉仙的靈映詩中第一句就指出我們說了不該說的話,犯了口業,犯了煞。然後才是藥方子,我吃了三副中藥,咽喉就好了。那個禪者說過:“人心可瞞,良心、天心難瞞”。良心、天心有如聯網的電腦,信息始終是通達的。我把這件事曾寫成文章刊發於《益生文化》,以警醒同修。其實,我們生活中個人的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疾病、災難,何嘗不是現世報?禪者叫我內觀,我懂得了這樣的方法,由於劣習未淨,經常犯錯,修為不夠,屢受報應。今天很誠懇地把那個禪師的教誨和我的感悟寫出來,希望修行的朋友三思,身、口、意三業,真的都要清淨,就是禪者教我的道家真言裡的“甘露灌頂,光明浴身,三業清淨,五臟玄明”。沒有這樣真實的修為,還在煩惱之中沉浮。

 

興南子寓言故事會之《那個禪者》(四)
真的可以寫寫那位禪者,禪者是個居士,自由的、孤獨的、天涯浪跡、四海訪道的居士,他沒有教派的拘束,“法門無量誓願學”,對道學精通,學識與修證高於我,但他還是個禪者。他對佛教的研究可謂精深,特別是對小乘佛教的經典《清靜道論》下了很大的功夫,指導我研究《清靜道論》,我談不上研究,只是通讀一遍,記住了“定是善的心一境性”這句話。禪者燒掉了所有的文稿,面對生死,安詳獨對,這成了多年來我參悟的一個話頭。他是開悟者,雖然他說自己沒有明心見性,沒有了脫生死,還是生死凡夫,但我對他充滿敬意。記得有一年和他在一起,談起禪宗的公案,他問我一句話:“萬法歸一,一歸何處?”我被問懵了。我當然知道,禪師所問,不能以思維答,不能以義理答,正如當代隱士大禪師趙文竹先生說的:“空有淨穢、善惡高下,無分別方為佛法;圍追堵截、予奪生殺,有理路不是禪家”。我一直沒有回答他。過了一年在終南山訪道,有次下山到西安辦事,走在繁華而陌生的都市,走在長安街上,在茫茫人海中,我這個農民有點懵了。走着走着,心念在佛,忽然之間心中一動,感到身心俱忘一般,那一瞬間,沒有我,沒有人,只有恍然間的頓悟,內心喜悅,周身流汗。我知道如何回答禪者的問題。我見到他時,只畫了一個○,再把○抹掉。禪者笑了。十多年後,與一位學者聊天,我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學者不假思索地說:“一歸於道”。我笑了。他所言還只是文字的理解,並沒有明白那個“一”歸在何處。“有理路不是禪家”。不要思考,不要理論,“動念即乖,擬議即差”。


想起禪者對我的教化,我把他教我的《太乙金光咒》寫到博客中,但沒有寫那些內景。那天晚上夢見了他,他對我說了很多。醒來之後想起他那些年的教化,打消了寫內景的想法。他坐化多年了,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而他早已投生人間了,死而不死,生而不生,這是禪機,朋友們好好悟悟。念“太乙金光咒”,會有很多內景,我沒寫,只寫過我一位老朋友的景象,他誦念多年,之後,每睡覺,感覺目前有團金光,有時金光好像就在面前的牆壁上。老人身體健康。其餘的,我自己的內景感受不寫,並說,如果有人能堅持誦持一百天而願意留言談感受者,我才會具體談談我的感受。我其他文章中也不談修煉的內景,圖像、玄境,這得益於禪者的教誨,十餘年前,我不懂禪的時候,文章中寫過,還在貴州辦的《氣功報》上寫過許多修煉的體驗,現在想來,真是可笑而荒唐。如今有不少博客寫手,寫神神怪怪的體驗、見聞,實際上是不明理的體現,你寫得越多,對你的干擾越大,對他人的誤導越重。那些內景、圖像、玄境、奇妙的現象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智慧的生起。我和那個禪者不寫那些內景、圖像、玄境,就在於避免學習者以為這是修煉這個方法中必然會出現的景象而追求,而生心,而造境,而渴慕,這往往是個陷阱。我最近的博客中多次講過,神異道學往往是個陷阱,因為,心意識可以造境,那些玄境很多時候是自己的心意識造出來的幻境,要“破妄成真”。這是禪者教給我的,要我一定學佛、學禪以破去修道中對肉身、對幻境的痴迷。痴迷神異的景象是很危險的,像小孩用舌頭在添刀上的蜂蜜一樣危險。


禪者晚年因病而坐禪,更加精進,以禪定來體驗身體的苦的本質,他把那個秘密告訴了我。今年,我因為牙齦問題,左頜面面腫得像饅頭,“牙痛不是病,痛死沒人問”。何況是牙痛加上左頜面的痛,化膿之後還要動小手術,北京電力醫院一位漂亮的女醫生責怪我說:“你真能忍啊”。痛苦中,我學那個禪者,坐禪,體驗安禪的境界裡觀察身心,是肉體在痛?還是心在痛?肉體和心是一是二?肉體和心是如何一體來感受疼痛的?我雙盤安坐,漸漸地,感受到了那種痛的部位的疼痛在淡化,在消失,我心寧靜了,不再隨疼痛而動心,我關注那個疼痛點,觀察那個疼的和不疼的。我的疼痛就消失了,原來疼痛也是心的騙局,是人的心理和情緒編制了一個感受在騙我,“受即是苦”,沒錯,《心經》上說:“是故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這就是說,“受不異空,空不異受”、“空中無受”,你能體驗那個“空”嗎?你能“照見五蘊皆空”嗎?人的肉體,就是色(肉體)、受(感覺)、想(思維)、行(能量)、識(精神)這五蘊集合而成。你體驗了,受就空了,疼痛就消失了。這是《心經》的奧秘。我明白禪者晚年在病苦中坐禪的意義。但是禪者說自己坐禪不是為了減輕肉身業報的痛苦,老子說了:“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有這肉身就有苦患。他在禪定中觀察身心,體驗身心,觀察每一寸肌肉的變化,探討身心一元的奧秘。我因為頜面腫脹有病苦,我聽別人說,像牙病鬧到這樣,許多人只怕滿地打滾地哭了。我沒叫過苦,沒有叫過痛,心是安寧的,我在內觀中觀察疾病的業報,這樣的疾病,不單純是病理組織發炎,也有自己罪業的果報,需要懺悔。這是簡單的禪定內觀法,觀察自己的身心。


有一次,妻因為感冒發燒,燒褪去後,周身酸疼,坐臥不安,特別難受,我教她觀察,哪裡疼就內視哪裡,感受哪裡,觀察哪裡,看着疼點,感受疼點,觀察疼點,體會“受即是苦”的真諦,你的痛疼會立馬減輕的。妻照着做了,痛是減輕了,但她不能持久,這種觀察只能持續幾分鐘,在那幾分中里她感到的確疼痛減輕了。假如你的這種內觀不是幾分鐘,而是一小時、兩小時,而是隨時處在內觀中,一定會減輕肉體的痛苦。但禪定或者內觀的意義不是為了減輕肉體的痛苦,而是為了觀察身心,體驗“苦空無常”的道理,在病苦中體驗人生,體驗佛法,在病痛中修煉、諦觀佛法之“觀身不淨,觀受即苦”,最為實用,能漸漸破去我執。人的“生老病死”四苦中,我生已有,我身已得,在“老病”中觀察,就能非常坦然地面對死亡,而破去面對死亡的“恐怖、顛倒、夢想”等等,獲得心的寧靜與自在。


這樣,生病也就成了修煉的機緣、悟道的機緣。


最近讀了《內觀之路》,看到南傳佛教大成就者阿姜摩訶瓦布的著作《滅苦之道》,發現禪者教我的內容、方法、體驗,和阿姜摩訶瓦布大師的一樣,大師也有類似的體驗,只不過大師是因為坐禪身體發痛,由此內觀身心,由此修煉了佛法中最基本的“不淨觀”。結論和感受是一致的,因此把摩訶瓦布的著作推薦和朋友們。
我感謝那位禪者對我的教導。他教會了我專注念佛,他教我專一做事,專一讀書,專一寫作,這是凡夫定,是聖賢定的基礎。我在1990年到1996年,花了很多時間研究《阿彌陀經》、《無量壽經》,老實念佛。禪者說,念佛念到無念而念,念而無念,就是禪定。我在西安打工那些年,一直在念佛,那時我給一個工廠,現在已經消失了的西安土門鍋爐修造廠看大門,晚上換班的人來後,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有一個晚上,我念着佛號回到房子裡,冬天的夜很黑,偌大的工廠里只有我們幾個看廠子的人,我出聲念佛,摸黑走進房間,沒有開燈,一直在念佛,念得專一。我進了房子,念佛念到忘我。突然之間,房子裡滿是光明,有光球,像節日的氣球升起一樣,滿房子都是,我處在喜悅里,很感動,繼續念佛,好一會,光明消失了,我心也平靜了。黑暗充滿房間,只有我站在房子裡,這才想起開燈,拉了電燈繩,燈亮了。還有一次去上廁所,工廠里的公用廁所,路上一心念佛,在進廁所轉角的照壁時,因為一心在念,額頭咚地碰到照壁上,把凸凹麻面的照壁上的水泥打下了一塊,額頭好好的,沒有傷,沒有疼感。我那時自己做飯,自己擀麵,揉面的時候,擀麵的時候都專一念佛。這都是那個禪者教導我的,他說,一定要專一念佛,念佛的功德不可思議。現在想來,我的心比起某些同齡的朋友寧靜多了,這是當年念佛的功德。念佛訓練了我的專注力,這才是最寶貴的,至於那些念佛中的感應,說出來不妨給念佛的朋友增加信心。現在“日做一文”,來寫博客,也是訓練自己的定力。
我沒結婚前,以及初結婚後,心靈中遇見情障情魔,都是當年禪師教我的內觀法破去執著的,以後我會寫的,記得那年我陷入情障中,他送我一詩云:

夢幻情關不自由,自由自得佛前修。佛前修得空性現,空性現時逍遙遊。


想起一些學佛修道的朋友往往心不由己、身不由己地陷在夢幻情關里,想起當年禪者的智慧,只能用兩句禪語來說:“但得了舊業,更不造新殃”。那些陳年往事,容我整理整理,慢慢寫出來。


禪者的故事很多,與他相知十餘年,他教給我的東西,那時還不覺得有多麼重要,十餘年之後,感受到了那些內容的重要性,隨着我的精進,會感受到更多的精華,我會把自己的感受和禪者的教誨向朋友們匯報,和朋友們交流。也許,這才是我對禪者恩德的最好的回報。


興南子寓言故事會《那個禪者》(五)

我給妻講那個禪者的故事,窗外是刮過大風后的晴空,碧藍的天空飄着雲。昨晚還是陰雲密布。妻說:“你看,多好看。”我抬頭看了窗外,笑問:“你看見了什麼?”妻認真地看天空,說沒有看見什麼。她以為我指的是看見一些神秘的事物,比如滿天空的明點,比如一閃而過的靈識。過去我和她散步,我喜歡抬頭看天,看滿天的明點,看匆匆而過的靈識在虛空飛行。這次,我說:“我看見了心。”妻問:“你看天怎麼看見了心?”我說:“我們的心就像這碧藍的天空,還漂着白雲,白雲是煩惱,也是風景,如果心靈完全像昨晚一樣,陰雲密布,不見日月,那就是無明煩惱,完全遮蔽了心體,就是生死輪迴里最大的障礙。得道聖者的心,是‘萬里無雲萬里天’的晴空,永遠是湛藍湛藍的,沒有煩惱,沒有遮蔽。”


妻回東北,我早早起來送她到車站,天還沒亮,一彎殘月在東天,幾顆星星凝視大地,抬頭看天,天空湛藍湛藍,沒有一絲雲。


我懷念起過去住山的歲月,日子雖短,每天都能面對藍天青峰。禪者在終南隱修,我偶然會入山看望他。現在想起他的故事,想起他的人生,感覺他的生命、他的教誨融化到我的生命里了,我分不出他和我是一是二,像一對摯愛的戀人會感到愛已融化到彼此的生命里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事實上,還是有男女,還是有彼此。禪者的教誨雖然融化到我的身心中了,但還是有彼此,還是有分別,我只是一個笨拙的表述者,不想用華麗的、煽情的詞語來寫他的住山的情感,來寫他的逃世與孤獨,來寫他的覺悟和無奈,寫他早年那些淒涼的遭遇。他的故事,我想起什麼寫什麼,寫倦了,就停筆。


禪者早年喜歡文學、書畫、武術、中醫、術數,學禪之後,這些都放棄了,不再費神寫字畫畫,唯一保留的是吹吹簫,清夜孤峰,獨自吹簫,簫聲飄蕩在山巒間,倍感憂傷,倍感孤獨。他倒說:“孤獨是你的,與我無關”。他的字寫得真好,是狂草,真有“腕底凝劍氣,筆下走風雷”的氣勢。我過去也喜歡這些,看到他放棄了,我也放棄了,只寫寫字,學學書法。他說修道的人要務本,本立而道生,本不立,道何生?他對我在醫理上有所指導,對其他,理都不理,勸我不要做雜家,要專一、精一。我過去畫畫,自從禪者坐化後,不再畫畫,最後一張畫,畫的是達摩坐禪圖,被義弟逍遙子“收藏”了。不過,晚年倒想畫畫,太喜歡了,畫簡筆人物畫,畫畫僧道,像趙文竹先生一樣以筆墨做遊戲三昧。對音樂,一竅不通,七個音符打亂,我不會念。禪者會彈琴,只是為了調心。早年,他在山裡住久了,不多學點東西,簡直寂寞得住不下去,那些都不是主要的,他學禪,而丹道僅僅是作為修禪的加行。


他很謙和,給我講了一些他的體驗,總說:“個人之得,僅供參考”。這樣的話說了不下一百次,總說只是參考。因為這是他的感受,他的修證,對任何人只是參考。我感受到了他的誠意。我在講道家經典的那五年裡,每講課,總說:“僅供參考。”這樣就沒有對他人的局限。我在一些書裡、文章里也經常說“僅供參考”。這是我向禪者學習的。有一次一位道友來訪,送我一本自己寫的書,書中說這是“修道指南”。我直言說:“為什麼不說成是‘修道參考’呢。說成參考,反正是參考,沒有抬高自己,也不會誤導他人,說是‘指南’,就把自己抬高在呂祖的位置上了。”道友誠懇地接受了我的建議,說再版時會改過來。這是那個禪者教導我的,受益無窮。許多人喜歡把自己的感悟當真理,其實這局限了自己,也局限了追隨者。我和那個禪者,亦師亦友,他從來不局限我。他不出來講學,不收徒弟,說自己沒有得道,收徒弟、講學最終會害人害己。因此,我們朋友相稱。多年來反思自己,感到慚愧,認識到修行的艱難,不再出來講學,以免以盲引盲,只是做做文字工作。自己對佛道文化沒有高深的修證。做做整理文獻、文字註疏的工作可能比在社會上講學更好。這是禪者教誨的啟發。


有一次我和他在房間坐禪,山里沒有電燈,我們坐到夜裡,坐着坐着,他的身體裡散發出來的銀光把房間照亮了,他被銀光包着,他坐在銀色的光球里。我驚呆了。他出定後向我道歉,說是無意中出現的,不要當成回事。我很羨慕,說他修行好,身體都發光了。他講了個故事,說密宗的根造上師想把法傳給一個禪僧,根造要去美國,因緣如此,想在國內留下法脈。禪僧不受法。根造就顯神通,頭上放光,把房間照亮了,禪僧冷冷地說:“能放光就成佛了,那螢火蟲早就成佛了。”禪僧是得道之人,他說得很對,不能在境界裡住着,你要是關注神通,就會忽視佛法,本末倒置。我問他,為什麼他的身體會發光?他說:“不過是心境頓空,心精圓明,其光自現,對於修煉者,還是沒有調好身心才這樣,把握不好會折壽的,因為把能量耗散了。”他的心常處在光明境界,他不說這些事,感嘆說,世人喜歡這些,因為他們不明理,修行的人如果這樣,就壞事了。他要我讀讀南懷瑾先生的《如何修證佛法》,有一天讀到“荊棘叢中立足易,月明簾下轉身難”的詩句,明白禪者的意思。南先生此書,我前後讀過五遍。


他修過白骨觀,在他眼中沒有一個真實的人,全是骷髏。一次和他到西安辦事,走在街上,我問他感受如何,他說:“修了白骨觀,看人都是白骨。這時你再想想禪宗那個公案:托着死屍的是誰?太有意思了。”他修白骨觀主要為了化解色慾。年輕時他是個情種,情深愛濃,經常開玩笑說他參的是情禪,過的是情關,斬的是情魔,唱的是情歌,想的是情人,要修成對所有眾生大慈大悲的情聖。孤身住山,色慾非常折磨人,後來他學習了丹法里的一些方法,放棄了白骨觀的修行,說白骨觀不及道家有些方法來的好。他把道家的方法教給我,直到今年我略有體驗。其實很簡單,就是用修煉中真氣所化的甘露來清洗、淨化人的後腦,後腦的細胞真的淨化了,色慾會斷除。這是道家的方法。當年對他教的法子只是聽聽而已。後來走上社會,自己也是“參的是情禪,過的是情關,斬的是情魔,唱的是情歌,想的是情人”,也許這是說我的。他看到了我的人生的某個軌跡,沒有直接說破。1999年,我去拜訪覺融法師,法師是淨土宗高僧,第一次見我就說:情念未斷的人沒資格說法,說法就是陷阱。十年來,經歷了很多事情,才知道“情”之一字,斷之太難。今年春天辟穀,寫了《興南山人辟穀記》,裡面有我在辟穀、靜坐中從潛意識深處斷情念的過程,也有那些方法,主要是淨化意識,淨化意識還要從觀心、觀夢開始。這些內容禪者教過我,只是當時沒在意,蹉跎歲月,習染塵情,想來慚愧。


禪者能看他人的前世,不輕易說,他說,不明因果,沒有禪定力生出的宿命通,談前世,談因果,都是妄語。記得他好像說過我有一世是西藏的僧人。也許吧。上高中時打坐,總能在似幻非幻的境界中看見一個紅衣僧,也許,那正是前世的我呢。當笑話吧。他經常說了,立馬否定,怕我執著。他很少說這些,有神通也不輕易顯露,偶然顯露了,我察覺到蛛絲馬跡,問他,他全否定,還罵我是疑神疑鬼的“野狐精”,小心得神經病。真是為我好。十餘年後我理解了他的心意。一次,葉曼老師講到老師南懷瑾、陳健民兩位大德,說他們都有大神通,悄悄用,用而無相,學生感覺到了的,問他們,他們都否定,說沒有的事。這才是大師,不像有的人張揚神通,小神通也要說成大神通,說了大妄語還得意。想到那個禪者,平易近人,有如春風化雨一般,不用而用,用而不用。他對很多事物都不做定論,不做評價,特別對圈子裡的人,對誰都不做評價,“那是別人的事,與我無關,說了無益,反造口業。”這種德性我沒有達到。他還說:“不要用口來說教,不要用語言來說服人,而要用心來溝通,用心來互相感化。”有一年我幫農村的兄長趕集,地方收稅的人,不管你有沒有收入,都會向攤位收稅錢,態度不是很好,現收現交。我們沒收入,不願意交,就跟他們爭吵。總之,大家都不樂意。有一次我想起禪者的話,靜坐中心氣和平地觀想那幾個收稅者,內心很友好地與他們“交流”。奇怪,從此之後,見面彼此都和善了,他們還主動問:“今天有收入沒?沒收入就算了。”是啊,用語言來溝通,往往是障礙和誤解,用心來溝通,收穫和善與快樂。我們在生活中,總習慣用語言而忽視了心意的溝通。修心的奧秘也許就在這裡。


他給我講過很多故事,包括《西遊記》裡的修煉的道理,好在我見他前把《西遊記》讀了五遍,也知道這是一個本講述修煉的奇書。我問他怎麼懂那麼多,他說住山修煉,一些前輩講故事,他聽來的。我寫《終南修仙記》,就把那些故事,包括《西遊記》的故事寫到小說里了。他說,山里住着聖僧和仙真,只是你無緣見到,即便見到了,你看不出從你身邊走過去的那個農民就是古仙。這話,我的皈依師父智光禪師也講過。當故事聽吧,反正沒壞處。我聽了後,還可以寫到《終南修仙記》裡去。他給我講得最多的是禪宗的故事,高僧們的故事。我經常給吾妻講那些故事,現在我變成了講故事的人,開了《興南山人寓言故事會》,想把聽來的故事講給和我一樣好道的朋友們。朋友們,喜歡聽故事嗎?


興南子寓言故事會之《那個禪者》(六)
我寫這些故事,也向禪者懺悔,我的文字未必能表達內在的心意,經常有詞不達意的情況。最近反思,才想起那個禪者和他的教誨。我只有做學生的分,有時感到一絲孤獨乃至絕望,感到修道的不容易,修行的艱難,今生成就的渺茫。感到去掉我執的痛苦,有時真有退悔之心,也不想修道,也不想學佛,只是平平淡淡和妻度過餘生就行,慢慢長路,想到修善,能達到太虛大師說的“人天小果”也行,來生還做人,做一個好人,做一個明道的人,做一個以愉快、自在的心情清涼地生活的人,實際上這也是非常難得的。也許是工作太累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加上自己的修為很淺,沒有能力處理好某些事情,對自己是很失望的,這時候,回憶起那個禪者,多少還給我一點安慰,雖然這樣,還是要精進地修行,想起禪者,使我能從淡漠的人生里堅持走自己的道路。禪者教我什麼了?有時候我也迷茫,從記憶里尋找出一些東西,有時也懷疑,這是禪者當初教我的嗎?時間過去了那麼久。禪者很少回憶往事,我再三追問下講一些,他反對記誦很多東西,說,記誦很多東西本身沒有過錯,過錯在於記憶會使你誤認為你已經得到了什麼,明白了什麼,實際上你什麼都沒明白,那只是記憶的功能,佛法、道學,需要內證聖智,不是記誦之學,也不是詞章之學。他年輕的時候讀了很多書,初修行時也讀了很多書,之後他不再讀書,一心修行很多年,他在禪定中,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念頭,有的是內在的喜樂和光明。這樣修行多年之後,又開始讀讀經典,來印證他的所修和所悟,他也找山中那些隱修的前輩印證自己,指導自己。

最近在校對《丹道科學》,對三個作者熊厚金、熊厚音、元青(殷曉鳴)充滿敬意,感受到了他們文字裡所傳達出來的太上法脈的珍貴,也感到自己修為的淺薄,修證的淺薄,由此也想到了那個禪者,他的許多教誨、作為,激起了我的好奇,他的許多感受,那種對天道的敬畏,那種自然情懷,那種對聖真發自內心的崇敬,都使我看到了一個死去已久、復活於我心中的禪者,在複雜的心情中,重新認識他,也就是是重新認識我。《丹道科學》的高妙使我受益,也使我感到那種境界對我而言,似乎遙不可及,我能做得,就是放下自我,漸漸靠近那種境界,漸漸靠近禪者的內心。做個小學生,一切從頭再來,腳踏實地,艱苦修行。也許還來得及。
說來也怪,禪者入道的因緣竟然是疾病。他曾是“地主”的後代,文革中受到過很大的衝擊,祖父在被批鬥中因忍無可忍而自殺,伯父被流放到新疆勞改父親外流。家破人亡,有口難開。改革開放後,他經商,有過成就,可他病了,病得要死,奄奄一息,夢魂將去,恍恍惚惚間,他看見一個老僧來了,老僧很清瘦,給他一丸藥,教他一心念佛,病會好的。那夜,他昏迷後清醒了,夢境歷歷在目,似乎能聞見空氣中的藥香。他開始念佛,念“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靈感廣大觀世音菩薩”。反正病好了。他沒有說這是藥治好的還是念佛念好的,反正念佛是他心裡念,沒給人說過。有一年,他做生意到了西安,偶然被朋友帶到西安的臥龍寺遊玩,看見有一座大殿裡供着一張很大的照片,有個老人閉目端坐,他一看,趕快跪下來磕頭,淚流滿面。那個老僧就是夢裡教自己念佛的救命僧。細看介紹,老僧是大名鼎鼎的虛雲和尚。這時他心底生出了求道的心,想出家。朋友勸了,寺里的主持見了他,對他說:“紅塵里修行,一樣好。重要的是能明心見性,了脫生死。”主持和尚給他講了古代一些大成居士的故事,他出家的心就此打住,從此,經常往寺院、深山裡跑,對生意淡了,對家裡的事情淡了。他說自己真的虧欠了家人。許多事情不說了,說了傷感。那時全國氣功熱,修煉的人很多,到終南山訪道、住山的人也有,我經常給《國際氣功報》撰稿,也是此報社的通訊員,有一次,報社徵文,要作者們寫寫生活中遇見的真實的修行者,我想到了禪者,說想寫他,他一聽就變臉,說再有這等無聊想法,就不要往來了。“你寫我就是害我。我上未孝順父母,下未慈愛子女,是個罪業深重的人,有什麼可寫的?你我有緣,才講些舊事,今生不許對人提起我的名字、法號。”我當時很羞愧,想出名的人是我,不是他。如今寫此系列長文文,隱去了他的姓名、籍貫、法號,只談他的一些教誨,寫作前默默祈禱了,發願了,懺悔了。


說說他學佛的事吧。不學佛還好,一學佛,麻煩接踵而來,生意上多次被騙,商場上很好友反目。臥龍寺的主持說:“這是給你轉業,提前了業消債。”他認了。斷續住山,也逃世。他不出家,且住茅棚修行,和當時山里一些老修行交往,路子是正的。一天,他在禪定中看明白了因緣,自己曾在民國年間親近過虛雲老人,只是當時沒有拜師,後來遭遇中日抗戰,顛沛流離,死於戰亂。難怪他經常夢見很多日本人侵華,經常夢見戰亂中的大逃亡。今生,一度仇恨日本人。明白了因果後,從慈悲心出發,化解了自己對日本人的仇恨。我聽了這故事,感覺好像在說我,我很小經常夢見日本人,夢見大逃亡,夢見日本人殘殺中國人,我也恨日本人。禪者為什麼給我講這些?他是在說自己?還是說我?聽了他的故事,我的心裡漸漸把對日本人的仇恨用慈悲化了,那是禪者坐化多年以後的事情。2005年,抗戰勝利60周年,所有紀念抗戰的片子,電影、電視劇如《太行山上》、《八路軍》、《冼星海》、《茶馬古道》等等我全都看了,看得過癮。後來,心調整過來了。人應該活在現實中,活在當下,不能活在前塵影事裡。這是禪者對我的教誨。那些年,我莫名地反感日本人,2006年,與李教授一起出席9月分山東曲阜的孔子祭祀大典,會上遇見了許多日本人,還給我送了日文版的《論語》,回京後馬上轉手送給懂日文的朋友。2008年,在報紙上看到一個日本和尚多次來中國謝罪,還跪在盧溝橋,《北京青年報》上有他的照片,也是個清瘦的和尚。這個日本僧人沒有參加過侵華戰爭,戰爭是他的祖父那一輩人的罪孽,他出家成為僧人後,當他了解了日本侵華的歷史真相後,從內心感受到了日本人的罪孽,開始了常年的懺悔與謝罪之旅。我看到那個日本僧人的照片就流淚,為佛法的悲憫而流淚,為佛法所教導的懺悔行、慚愧行而流淚。人,應該對自己錯誤行為而生懺悔心、慚愧心,這本身就是佛法教導的修行的內容。《雜阿含經》中說:“常習慚愧心,此人實稀有。能遠離諸惡,如顧鞭良馬。”可惜如今的日本人缺乏這樣的懺悔精神,也沒有生起慚愧心。


我至今分不清禪者給我講的故事是他的故事,還是看到了我的故事,不過,我和他有一樣的情懷。他說,任何時候,修道的人,心裡不能藏着仇恨怨憤,不論是前世的,還是今生的,都不能藏着,每天打坐,要修“吉祥心燈”法,要寬恕他人,要原諒他人,要理解他人,要慈悲地對待他人,要祝福他人,特別是原諒、寬恕、慈悲所有多生以來的冤家債主,這樣修行能化解怨業,減少業報。淨化業障。我讀完他給我的《清靜道論》(南傳佛教聖典),原來這個方法是《清靜道論》裡妙葉菩薩所傳授的,再想想禪者所看重的《吉祥經》,也是南傳佛教經典,難怪他要我好好修“吉祥心”,學《吉祥經》。他總說,“大乘的行願(精神),小乘的修行(實修)”。他非常注重禪定的修持。回憶往事,感到自己業障太重,禪者教我的方法,往往晚了好多年才有體悟。


前塵影事,不再關心,我在意每天修吉祥心燈,願三界多生的冤親債主都能吉祥如意,願世界生靈吉祥如意,願我心清靜,放下怨恨,願眾生心清靜,放下怨恨,得大吉祥,得大自在。


禪者還說,他念“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靈感廣大觀世音菩薩”多年,秘密念,家裡人都不知道,生意上的人也不知道。他覺悟到這一句佛號,體、相、用全備,觀世音菩薩是體,大慈大悲是相,救苦救難、靈感廣大是用。佛法的根本,不離體相用三者的完美統一。那就虔誠念佛吧。


興南子寓言故事會《那個禪者》之七
下面的故事,我在《辟穀新記》裡寫過,不過在此補充,藉以寫寫那位禪者朋友的故事。老故事在前面,禪者的故事在後面。


研究人體科學的四川學者林淵,在他主編的《三百萬年與三千萬年》一書中說:1989年,經嚴新先生點化之後出現特異功能的魏庭蓉老師在廣元舉辦帶功報告會,當時,林淵和大家請來了在四川很有名的孫志遠大師參加會議捧捧場。林淵安排了兩個特異功能很強的人,都有天目透視功能,透視孫志遠大師,可結果什麼沒看見,既沒看見光,也沒看見丹,孫大師的氣場和平常人一樣,無有差別。可是,在五十年代,孫志遠大師曾背起300公斤重的大石磨走三公里的奇蹟至今傳頌。嚴新的學生魏庭蓉的觀察就和林淵和那兩個特異功能人不一樣。魏庭蓉說:孫大師與常人的差異,在於他已經返樸歸真了。這是高級境界。人間的功夫他已經練完了,是名符其實的真人,功夫很深,而且能做到真人不露相。


魏庭蓉不愧是嚴新大師的學生。她的話很有見地,是孫大師真正的知音。許多修道的人,有點功夫功能,就喜歡以自己的功能看別人、考察別人,你要是遇見孫志遠這樣的大師,會失去點化、拜師的機會。我在終南山遇見的一位道友有特異功能,能透視人體,經常這樣以自己的功能考察一些老師,認為身上沒光、腹內沒丹(光珠)的就是沒功夫、沒境界的,不必拜師。他不知到真正的丹道大師能把凝聚的丹氣化成光珠,鎮守丹田,也能把這丹氣化到周身每一個細胞,了不可見。這就是嚴新先生丹訣之“法基凝化還”的“凝”之後的“化”,雖然已經化於周身每一個細胞里了,但他還能使之凝聚在丹田顯象,就是“還”。他也能把丹氣、丹珠還原到天地間去,他的神氣藏在宇宙中,藏在虛空,而不在肉體上,你在肉體上看不見,這才是高人,這才是呂祖講的“內丹成,外丹就”的境界。內丹大成於內容易,內丹送到虛空成為外丹非常不容易。這就是丹道的秘密之一。《丹道科學》這本巨著里論之詳矣。


林淵還講了一個故事,林淵受人指點,特別是張震寰將軍的指點,要他拜個師父,學真本領,以便於更深入地研究人體科學。林淵有了拜師之意。在慶祝四川大學人體科學研究室成立十周年的紀念會上,一位雲南的女性大師感應到了林淵的誠意,主動要求收林淵為徒。這位大師要林淵不對任何人說起自己的姓名,而且秘密收徒,不讓人知。可見,這是一位真正的大師,不是名利或炒作之人。她說林淵已經有了自己的功法,很好。林淵的確和朋友一起創編了一個功法,用這個功法還培養出了一個特異功能人毛少年,毛姓少年當時11歲,功夫很厲害,得到了當時在世的密宗大德清定上師的認可(我的老師智光禪師也曾到清定門下修學)。這位雲南大師並沒有給林淵傳功授法,只給他一紙“天書”,臨時在紙上隨手畫了很多旋轉的弧線而已。林淵很納悶,自己是研究特異功能的專家,出於好學和謙虛,當時拜了師,但對老師是否稱職,很懷疑,何況拜師後老師沒有傳功法給他,這更讓人懷疑。找了他的好友、特異功能大師戴景秀老師,也是《三百年與三千萬年》一書的作者之一,看看這“天書”,戴老師看到紙面上竟然是高速旋轉金光閃爍的火球,是金丹已成的景象。而其他有特異功能的人或其他氣功師卻看不見任何景象,連有透視特異功能的人也看不到紙上有什麼靈光瑞氣,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張紙上的弧線而已。林淵自拜師後,功力大增,悟性大開,編寫此書時思路廣闊,靈感豐富,認為這是他過去從未有過的能力,因此對這位匆匆而拜的大師心懷敬仰,感到這就是不露相的真人(女性成道者稱元君)。由此可知,對人的“觀察”,對事物的“觀察”,會受自己修煉境界的局限。就像戴先生能從紙上看到高速旋轉的火球的景象,而其他氣功師和特異功能人看不見一樣。這兩則故事的道理是一致的。正應了禪宗的話:不要以眼睛看,不要以耳朵聽。那種境界,非耳目所能到,但不離耳目之功用。

很多年前,我在終南山訪道時,與那位禪者是好友,我們是亦師亦友,互為師友。他這個人很謙虛,總把他人當師父,當成菩薩,甚至在我們聽來老僧常談的話,他都當成菩薩的點化與加持。他說:“我做不到的,就是對我的教誨與加持。”許多見過他的人大都認為他是一個初學者,他也自稱是初學,自稱“常慚愧居士”。後來我到北京,一位老鄉姚先生也自稱“慚愧居士”。原來,這是在提醒自己要修“慚愧行”,以慚愧心來淨心、安心。受禪者影響,我對來訪的同道,比我高明者,都是老師;和我一樣的初修者,都是同修,是道友。那時來山里訪道的人很多,氣功熱、佛道熱、禪宗熱、《周易》熱、中國文化熱,很多好道學佛的人都往名山跑,我也是其中之一,終南山自唐以來,是佛道高人修行的名山,如今,天下好佛道者,也愛到終南山里去訪道。幸好,我遇見了那個禪者,成了莫逆之交。跟我一起的一位朋友,有特異功能,在一家氣功培訓機構工作,是個教功老師,能透視人體,能看見一個人有沒有內丹,甚至說他能看到某些人的前身,比如某某是什麼轉世的,云云。姑且聽之吧。他的功夫真的很好,有一次,我和他下山去西安市里,他對我說,某某(路人)是狗轉世的,某某是人轉世的。我也是姑且聽之,反正自己看不見。


後來他多次聽我說起山裡的那個禪者,要跟我去見見禪者,我答應了,帶他去了,他也用神通看禪師。禪師過午不食,很瘦,說話慢,話很少,你不問,幾乎不言。他只是個住山的禪者,隱修的人,他發表過許多文章,不談論,也不讓我看,到某一年,不再給任何刊物投稿,不寫稿,對自己有新的認識,不再寫作,那年我和他燒的稿子都是舊稿。我們臨別時,禪者說,下周六上午,你們兩個再來,有個老朋友遠道來訪,大家一起坐坐。


朋友對禪者很失望,說這人白修了。我驚問此言何處?朋友說,剛才用特異功能看了,這人平常的很,什麼光瑞神通都沒有。我說:“他沒神通,他也沒雜念,沒妄想。你能看到他的妄想嗎?”我的朋友沒說什麼。禪者坐着,能知道你的雜念和妄想,你的起心動念他都知道。我佩服他就在這裡,有一次,我和他坐着,一起打坐。他突然說:“打坐就是打坐,不是打妄想”。我心一驚,漸漸收心。我打坐時突然想起我一位發小,這一念一動,沒有當下觀照,順着雜念幻想下去,我幻想有一天我們會見面,見面了我會說什麼樣的話。禪者一聲就喝斷了我的妄想。這是“棒喝”之“喝”。記得2006年,我和另一位朋友入山見止俗禪師,這時那位禪師坐化多年。我的朋友入山後,止俗多次批評他,說他雜念太多,朋友急了,問:“師父,你怎麼不罵全林?”止俗禪師說:“他妄想少。”是啊,距離當年那個禪師批評我已經過去了12年。寫文章時,距禪者批評我過去了16年。我現在還是妄想未斷。儘管永嘉玄覺禪師說:“不斷妄想不修真,絕學無為閒道人”。這是他斷妄之後的至理之言,不是我等初修的境界。閒話休繁,歸到故事上。


第二天,我去找禪者,禪者沒說其他話,只說:“你的朋友是個練功夫的人,功夫很好,很刻苦,他現在需要轉個身。”其他的沒有多談。他邀我到外面走走,說可能會遇見一位故人。我們閒走,山里秋後的紅葉、黃葉落滿山路,古樹隨處可見,流水潺潺可聞,蒼山含翠,雲霧明滅。他沒遇見故人,我倒遇見了一位認識兩個月的雲南小伙子小俞,名字叫什麼,現在真的忘了,反正不是漢族人,哪個族?也忘了,只記得他會跳竹竿舞。對了,今天中午午睡時做了個夢,夢見和吾妻看雲南的山水鄉村,看那些小伙子、大姑娘集體跳舞,我看得笑,吾妻在一旁讀書,見我夢裡傻笑,問我:“你魘住了?”我一邊做夢,一邊對妻說:“沒有,我在做夢”。夢裡,我只是個觀看者,那些故事太有趣,我從未經歷過,我只是像看電影一樣觀看。晚上散步時我還給吾妻講起這個夢,現在想起來,這個夢裡的舞蹈,就是當年小俞跳的舞。小俞小伙子長得很帥氣,在山裡訪道,見到我後,說他在夢裡見過我,一定要和我交朋友。這次在小路上見了我和那個禪師,他有點目瞪口呆。禪者一言不發。小俞很吃驚,問我:“這是你師父?”我說:“朋友。”小俞跟我們到禪者隱居的地方去看看。一進門,他跪下磕頭,口稱師父。禪師忙跪下和小俞對拜,他不接受別人的頂禮。禪者扶起小俞。我問:“你們認識?”小俞說:“陳哥,我見你時不是說過我夢見過你嗎?其實,我夢見你,你身後還站着一個人,那個人就是這位禪師啊。我到終南山中來就為找你和他。”小俞信仰基督教,可他多次夢見有人說他的緣分在佛門,師父在終南山,他不知道終南山在哪裡。後來學氣功,知道了終南山,也到終南山附近的氣功機構工作,但一直沒遇見自己夢見的人,還為虛妄之夢煩惱,直到遇見我,才知道那個夢不虛假,但是,另外的那個人呢?


禪者要我和小俞周六來,帶上我那練功夫、有神通的朋友。我和那個功夫很好的朋友來時,小俞到了。禪者坐在床上,我們坐定後,小俞跪下向禪者恭恭敬敬地頂禮,禪者端坐着接受了,要給小俞講一遍《心經》,接受小俞的頂禮,他是表法的。我和朋友沒有跪着頂禮禪者,只是和小俞坐在一聽他講這260字的《心經》。禪者娓娓道來,短短的《心經》講了整整一上午,沒有講稿,是一邊背着經文,然後逐字逐句講解,引經據典,也說平常之言,更奇妙的是,他穿插了很多禪宗故事和現實生活中的人事道理,我聽得感動,我那朋友不言不語,而小俞聽得淚流滿面。第二天,小俞到南方去了,我問“走得這麼快?”他說,心願了了,知道該怎樣修行了。他對《聖經》能背誦。他說,學了佛法,學了《心經》,對《聖經》的體會更深了,一家人都信基督,自己信佛,會遭到父母爺爺奶奶的反對的,自己會在心裡學佛,人生的一個困惑已經解了,信什麼不要緊。他走時只給禪者供養了一件漂亮的確良襯衫。小俞走後至有十六年了,我從未有過他的任何信息,我再也沒聽禪者提起過這件事,他也沒和禪者聯繫過,他們都了緣了,不需要再聯繫了,彼此之間沒有牽掛,一切都是當下的。


我那位有功夫的朋友,臨走時向禪者恭敬合十作禮。他聽經投入,一直閉目聽了四五個小時。他出了們,對我說:“我上次說錯了,我收回我的話。”我說:“什麼話?”他說:“上次我說禪師白修了。”我的朋友說,進屋前他就看見禪師處在數丈的紅光中。進了屋,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心的寧靜和喜悅,感到自己缺乏的就是禪師講的這些佛理,禪師的點化太重要了。對同樣的一個人,這一次,我的朋友看見禪師處在數丈的紅光中給小俞講經,而這是他以天眼通看見的。說來奇怪,不久,那個有功夫的朋友也離開了氣功圈,參方學佛去了。在那次聽《心經》的過程中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感動和清涼。不過,此後,我們再也沒聯繫過。也許,修行的人,放下來的人,心中沒有牽掛。我也從未打聽過他們的處境,都是匆匆人海里的過客。那個禪者,要不是我給吾妻講故事,也會忘記他。妻經常纏着我給她講故事,我講了許多書上看的佛道故事,也講了現編的故事,最後,逼急了,就講過去遇見的故事,真真假假,融合在一起,逗妻開心也罷,即事明理也罷,反正她聽了我許多故事。有一次,她要我把從禪者那裡感受到的、聽來的寫給大家看,才有了寫作的念頭。


現在,我無法斷定禪者的修為。那些年,他不求境界,不求神通,不求開悟,不求見性,也不求成佛。他無求,是個無事之人,心是安閒的。修行很久,臨終前又說自己並沒有修成功,沒有明心見性。我不知道這是他的真實之言,還是為了教化我;或者是說,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明心見性”這回事,說解脫、說涅槃、說見性,只不過是祖師們“黃葉止啼”的方便說法而已。我不得而知,前幾天讀完了聖嚴法師的《默照禪》一書,他也說,沒有開悟,沒有明心見性。反正得道的人橫說豎說都對。就說成語“不可思議”,佛經里經常說佛的境界、禪是“不可思議的”。那個禪者且說:“不可思議”,不可,“不可以”的意思,對禪、對佛的境界,不可以用思維、議論、推理來認識。在有些人看來,我好像很聰明,有博友甚至問我大腦里是不是有電腦芯片?沒有,實際上我是很笨的,只不過是好學而已。如今,還是初學者。我最近辟穀反省自己,想起那個禪者,真的很慚愧。我連自己這位好友的境界、心思都看不透,連他留下的話頭都參不明,那麼,我有什麼資格談論其他的修行者呢?所以,我不再議論任何人的修行、法門、境界、正邪、對錯,只需要觀照我心,我也會借寫《那個禪師》之機,把他當年講給我的一些故事寫出來,上月讀趙文竹先生的《虛空是怎樣粉碎的》一書,書裡的一些故事禪者也給我講過,將後,我借禪者之口,把那些故事講給大家。

興南子寓言故事會《那個禪者》之八
故事的主體我在《辟穀新記》裡寫過,今天把前後因緣補敘一下,道友們可以參悟故事中的含義。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國氣功熱,終南山成了修道者嚮往的地方,1994年,有位自稱是禪宗達摩大師單傳的第某某代傳人的人在終南山里辦學傳功,名氣很大,一時西安黨政軍的部分首腦都成了此人的弟子。禪者在山裡聽到了其人大名,有天,他出去看看這位大師。到了大師的辦學點,門口的人不讓進去。這好在這時,大師乘着奔馳車到了辦學點的門口,禪者看見他下車了,遠遠望了一眼,走了。回到山中對我感嘆說:“魔障啊,魔障啊,障了眾生障自己。眾生的福報太淺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耽誤。此人膽敢說自己是達摩大師禪脈的唯一傳人,在社會上如此招搖,只怕禍不旋踵矣。因果不虛,等他的不是災禍,就是牢獄之災。”這話說過就忘了,直到一年半後,這位氣功大師出了事,果然有了多年的牢獄之災。我問禪師何以知道其人有災。他說:“修行的人,未得言得,未證言證,編造法脈,因果非常嚴重,還都是現世報。”他講了古代的一些故事,這些故事以後再講述吧。禪者學佛,但他不像有些佛教徒反對氣功,他說,氣功也是八萬四千法門裡的法門,學佛者,“法門無量誓願學,眾生無盡誓願度”。這是基本精神。因此,他對任何修煉者,不論學佛、修道、煉丹、學氣功,他都表示敬重,看成是師友。禪者的話很少,那時,我一位修道的朋友拜訪他,給禪者講了長篇大論的有關“道”的話題。禪者靜靜地聆聽,最後只說了一句話:“你說的都是概念,不是道。”一句話就把來訪者噎住了。來訪者沒有生氣,或者感到自尊受到傷害,反倒讚嘆禪者“直心是道場”,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自己的不足。禪者說,修行先看見地,解脫更要實修。你的見地不能只在書本上學,還要返回到自心裡。那樣,你才能真正受益。比如佛學家、道學家,是大學者,佛學知識、道學知識豐富,但不一定能斷煩惱,了生死。他學所的都是知識,都是概念,而沒有反饋到身心性命里去。


禪者話雖少,但很會講故事。我的朋友很多,經常打擾他,禪者隨緣給我們講故事。我在《辟穀新記》裡寫的故事,是他感嘆世人認假不認真而現編的寓言。故事說:
有一個練功岀偏的人被關在精神病院十年,在這十年裡,他不停地在病人中演講,也在病房打坐。但他的“走火入魔”的病沒好。有一天,他逃出精神病院,來到了一座著名的、有千年歷史的禪寺。他光着頭,來到寺院裡叫罵,僧人們沒人理會他,他罵累了,坐在柏樹下打坐,和他在精神病院的病房裡一樣打坐。這是時,正好來了一大批國內外的學禪者,看見這個人在打坐,就跪下來頂禮,一會兒,圍了一群人;其他的人看見有人給一個打坐的人頂禮,自己也就跟着跪下來,於是乎,院子裡跪下一大片求法的人。精神病人一看有這麼多人頂禮自己,就像在精神病院裡對病友演講一樣演講,把自己十餘年的鬱悶和不滿全傾吐出來了,不是評論時政,不時謾罵,不時講講自己過去修煉的法門,不時把自己想象中的仙佛的形象說出來,不時背誦幾句沒發病前記下來的經文,不是拿着棍子打跪在自己面前的國內外的求法者,不時質問:“誰是佛給我出來,給我滾出來。你們中,誰是佛?”。寺院裡的僧人不是佛,看見這陣勢,嚇得鴉雀無聲。“誰是佛”。他歇斯底里地問,也用棒子打跪着的人。


那些虔誠的跪拜者大呼:“真正的禪者”,“真正的祖風”,“呵佛罵祖”,“棒喝交加。”人們激動地議論着。有人在棒喝下當場開悟,淚流滿面。跪拜的人越來越多了,一直排到山門外了,連外地的人,也因為朋友們的電話告知,說這裡出了大禪師,快來參拜而急忙往這裡趕,有的乘火車,有的乘飛機,有的乘公交,有的坐大巴。精神病人感到鬱悶發泄完了,自己得到了全所未有的尊敬,當場痊癒了。
三天裡,這裡匯聚了數千人,連公安局的人出面了,上網一查,才知是個精神病人,公安局的人向大家解釋,沒人聽,已經痊癒了的“禪師”,應答如流,哪裡像個病人?公安局的人也很納悶,只好疏散人群。後來,當地宗教界的領袖出面了,認為這位“禪師”是個大師,旅遊局接着要開發古寺作為景區。這幾日數千人的到訪,給當地帶來了可觀的收入。


從此,他真的成了大師了,國內外的供養不斷,禪寺也請他做主持。


但是,一些跟他學禪的人且入魔了,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一些在盲目跪拜頂禮,有一些獲得了開悟,一些在懷疑,一些在觀望,一些在批判,一些人不理會這些鬧劇,與我無關。

朋友,現實中,哪位是那位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大師?哪一位是跪拜頂禮者,哪一位是入魔者,哪一位是開悟者,哪一位是觀望者?

誰在說法?

禪者講故事的時候,正值氣功熱,他幽默而深邃。我後來在《中國氣功科學》雜誌社做過編輯,自己主編《益生文化》,多餘年的經歷和人生的經驗告訴我,許多所謂弘法的人、傳道的人、追隨的人、觀望的人、求利的人,都和禪者寓言裡的一樣。我最近想起禪者講的這個故事,源於我的反思,自己也許就是那群人中的一個。

自己是哪一個?我問自己。


興南子寓言故事會《那個禪者》之九
記得有一年我拜訪禪者,談到寫作問題,他不寫作,不收徒。我愛寫作,當時發表了一些文章,我的不少道友反對我寫作,禪者不反對,反而鼓勵我多學習,多研究,多修證,多寫作。我一位老師說:“你的文章,高人不足一觀”。我很認同,年初我還就此寫過文章,寫了一副對聯掛在臥室:
虛名剝汝命基,文章不足一觀。

禪者讚賞我。我既感激師友的教誨,也感激禪者的鼓勵。這都是深切的愛護。批評我的師友,怕我驕傲自負,因此嚴厲教誨。禪者看到了我命運的軌跡,要我盡性立命,順緣行願。我問禪者:“你修為比我好,為何不寫作,不出來弘法?”他說了很多,大概的意思是說,前生自己獨修,沒有發大願,所以,這一生弘法的緣分就淺,沒有師徒緣。今生,許多世緣不契,命數將盡,自己勉強出來講經說法,會因修證不圓滿而出錯,變成外道,變成旁門左道,乃至變成邪教,這種可能都有。他感嘆,日後在社會上弘法的某些人是附佛外道,問題嚴重,由於自己並沒有修證到果地,出來弘法,就有可能在一念之差中變成附佛外道,那樣的因果更嚴重。
我問他為什麼老鼓勵我,他說:“我由於緣淺,不能做某些事情,但我希望有緣有願的人能把事情做得更好。你是有願的人,有了願,自然會有緣。我前生沒發大願,這生福報淺,願力不足。我還得修行多生。不過,我破了生死關,生死不再迷惑我,我願意再來人間,在夢幻空花里大作塵勞佛事。”


我真的感動。我二十多歲時很自卑,自卑的極端會變成狂妄。我二十四歲前,讀了儒、釋、道、中醫、古典文學方面的許多書,也有心得,自號“五學禪客”。禪者笑了笑,說他是:“無學禪客”。沒有學問。我就知道自己錯了,因此,“五學禪客”的號再沒用過。禪者的話很少,不尖銳,但能進入你的心地。我一位師兄也是禪者,有一年(差不多有20年了),我讀了王力平的傳記《大道行》,對他說:“這個人(王力平)是有來歷的人。”師兄聽了,當即問:“說,這世間,哪個人是沒來歷的?”問得我啞口無言。我懂了一個道理。還有一次,我到黃龍洞見止俗禪師, 和幾位居士朋友座談,對面是南五台。夏天的傍晚,和風清爽,山色隱約。我給眾人大講虛雲老人在山裡閉關、隱修、入定的故事。止俗禪師聽着,突然問我:“虛雲成道了,管你什麼事?”我當時無言以對。現在想來都慚愧。自己的修為太淺,總在賣弄淺薄給人看。想起那位禪者的教誨,我很是不安,知道自己在修為、學問上淺薄,越反觀內照,越感到淺薄,唯一聊以自慰的是,沒有退失求道的心。


有一次,我用文言寫了一篇文章給禪者看,禪者讚賞我的文才,但他說了一句話,令我動容,他說:“文字般若,對外,是教化,見地一定要對;對內,是識障,我相一定要破。”現在我感到這兩句話的分量。他還說了一首詩:

萬卷等身書,昧道一場空。文人辯聰智,不如守愚中。


想起這樣的教誨,生起無量的福分與喜悅。難得有這樣的師友提攜、教誨。禪者與我,亦師亦友,從不局限我,他說,修道學佛,最怕的是局限,不要被門派局限,不要被宗師局限,不要被宗教局限,不要被法脈局限。真正的師友,給你的是自由,是增上,是助緣,是導引。禪者是這樣的人。在社會上這麼多年,只有趙文竹先生的宗風或禪風跟我這位禪者朋友相近,就是,他們的心,都是無住的,沒有局限,是自由的。我不敢拿禪者跟趙先生比,不知道他們的究竟境界,有所言說,都是妄語。
 

那個禪者之十
好久沒寫禪者的故事,昨天一位朋友問起,我這才想起該寫一些那位終南山的禪者。抽閒暇的時間,寫成一個系列。


我先從一個夢境說起。那時很多年前,大約在1994年,我在山中,和禪者一起。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和幾位朋友要出山去遠行,到另外一個城市去工作,我好象要去北京工作。但是,我貪戀山中景色,有點迷路,過去走過的路,也走岔了。我打問了山裡面的一個人,他說自己知道路,給我指了路,發誓賭咒地說路沒問題。我就上路了,可是,越走越遠,天快黑了,我還在路上,明月東升,山路寂靜,我感到一絲恐懼。按道理,從我居住的終南山到長安城,半天就能到,可我走了好久了。後來,路上遇見了一對農夫,拉着架子車,趕路。我一問路,才知指路人把路指錯了,我走錯了路,這條路通的不是長安,而是銅陵和四川,我這樣走下去,要麼去四川,要麼去銅陵。我想返回去,重新找路,可一想還要走不少回頭路,就放棄了。我一位同行的朋友說,他一位朋友去年從這裡(終南山中)走錯了路,走到了四川,於是,逍遙地遊覽了四川的風光,再回到家的。我們也這樣吧。我說:“不行,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不去四川,而去了比較近的銅陵。再由銅陵到北京。那天夜裡也是在山裡過的,寒風刺骨。


夢醒後,我見到那個禪師,他會解夢,一般不解,只是要我知夢觀心。這次,我感覺奇怪,問他。他說:“這個夢啊,預兆你將後會到北京工作,但也預兆你會走很多彎路,你的老師把路指錯了,他指的是一條彎路。”我那時候的確拜訪過一位老師,跟他學習“功”、“法”,合稱“功法”。現在想來,那些方法,都是彎路。禪者語重心長地說:“以後,不要給人亂指路,自己不知道路就別亂指,不然,耽誤他人的大事。修行上,給人指錯了路,就是誤人性命,果報嚴重啊。”後來在社會上做事,感到生活中到處是給他人亂指路的人,特別是修行界,一些學佛學道的人,自以為有心得,有見解,有本領,可以做老師了,可以給他人指路了,結果,把許多修道的人都引上歧路了,引向了魔障之路,引向了神經病或精神病之路。這就是當前的情況。想到禪者當年的告誡,我不敢好為人師地給別人引路、指路,自己還在迷途中,亂指路哪能行?因此,我經常說,我所講的、寫的,只是個人心得,只是個參考,不是給別人指路的,而是提供參考的。今年國慶前後,我寫了幾篇“女子修煉者戒”,後來擬好了“女子修煉次第”一文的綱要,我研究過女子丹法,也接觸過不少女性修煉者,有的大成,有的生障,有的在魔障與進步之間掙扎。那幾天忙,我沒有撰寫。正在這時,博友 王先生在紙條里發留言,質問我,你一個男士,不是女性,沒有修煉過女子丹法,有何資格談女性的修煉?不要指錯了路。說的好。雖然,我在答覆中說,古來女仙的老師,大多是真人(男仙),比如呂祖之傳道何仙姑,重陽之傳道孫不二。但他們都是大成之真人傳道。我不是。所以,我就丟棄了那篇稿子的綱要。我怕真的給他人指錯了路。我很感謝王先生。最近,和幾位朋友在一起,探討的全是修煉岀偏的人和事。那些人大都是我認識的人,有的還是好友,他們盲修瞎練,結果岀偏了。我們感到傷痛不已,這促使我對佛道修煉做了深入的思考,也思考了時代背景、社會因素,也就是當代社會的巨大壓力和時代焦慮,導致當代人內心潛在的精神病的誘因——抑鬱和焦慮。如果修佛道不能先調心,問題就會隨時爆發。加上有人指錯了路,有人走錯了路。某君岀偏,在於有人指錯了路,有個“仙姑”據說能通靈,能看前世,說某某君是天上下凡的某某神,從此,此君真以為自己是某某神的化身。正常的生活完全打破了,思維完全變了,成天生活在幻想里。即便是網友、博友中,我能感受到某些人內心的痛苦與魔障。我知道,語言是蒼白的,對於修煉岀偏者,不可能用語言治療好。我還是要寫出文字,以語言警示。


禪宗說:“寧可千劫不悟,不可一期錯路。”這個錯路,往往是被所謂的“明師”指錯了路,自己盲修瞎練,走錯了路。這句話,那個禪者經常掛在口邊。現在想來,他真是我個人的明師。他不認為自己是明師,論功夫,他有,論神通,他有,論見地,他有,論果位,他沒有。他多次給我說,自己修煉這麼多年,有這有那,唯獨沒有證到果位,果位不是你自己說了算,一個人證了果,“三界同賀”,整個天地間都會有感應,人間不說也罷,靈界的感應最大,是天地間聖靈聖神的認可與嘉許,而不是自己說了算。他的世緣將盡,已經沒有時間在今生證果位,只好再來。他說自己走了彎路,剛入門時也迷在功、法、神通里,結果耽誤時間不說,還走錯了路,等他從彎路繞回正道,已經過去多年了,所以,他要燒去文稿,忘名隱世,老實修證果位,沒有果位,所有的修行,只是種善根、種道根、結佛緣而已。他放棄了很多,他的一些故事,我將後會寫到小說《終南修仙記》裡,現在捨不得先寫出了,等我寫在小說里之後,再寫他真實的修為。


他走錯過路,也被他人指錯過路。作為“過來人”。給我講了他的心得。我當時沒在意,十餘年後,才知道自己也走錯了路,也找錯了人,認錯了人,推錯了人。特別是這些年來的經歷使我回想起禪者的教誨,感到為自己痛心。要更慎重。“自欺誤性命,欺人擔果報”,一點不假。


前幾天我回憶起禪者的話和早年的那個夢,結合人生的閱歷,真的感嘆。我是到北京十年了。從事研究國學、在民間弘揚傳統文化的工作,真的需要反省自己,不要自己走錯了路,不要給他人指錯了路。自己的眼光終究是有限的。我過去很看好的幾位修道者,隨着時間的流逝,都變質了,變成了名利之徒,而這些人現在都在社會上以明師自居,給他人指路。想來都後怕,自己不要成為這樣的人。


走錯了路,能回到目標地,只是多走了一些路,不要緊,怕的是走上一條不歸路,我認識的幾位修煉者,住過精神病院,至今未痊癒。我走了彎路,多吃了些苦,多費了些時間,還好,到達了目的地。


人生如夢,很多時候,我們迷在這夢幻般的生活里。

禪者很謙虛,他要我多讀些人物傳記,多學習些他人的風度,風度也是一個人的修為的體現,有時我和他在一起聊天,他談過去的經歷,讓我感悟人生。禪者是商人出身,商業上很成功時,自己住山修行去了,他講商場上的感悟,我後來在生活中才知道,這是禪機。


他有次對我說,你沒接觸過有錢人(當時的確沒接觸過),有錢人的錢是一樣的,都可以稱為有錢人,但是,境界千差萬別,有的涵養很深,有的是暴發戶,錢多了以後燒心,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他說,真正的富貴,在於有錢的基礎上有非常深厚的修養、涵養,非常有氣度,那氣度不是做出來的樣子,也不是裝出來的架子,而是內在涵養、風度的自然流露,那種氣度、風度、涵養,你不一定能馬上感知,但隨着時間,你可以感悟,感受,你會感動,那才是真正的富有。有錢的人,不會到處張揚自己有錢,也不會在街道上大喊我是百萬富翁,也不向他人炫耀、表白。那些沒有修養、涵養,只是由於福報和機緣一夜暴富的暴發戶,總會處處顯擺自己有錢。他有錢是真,但沒有涵養,不是真正的富貴、富足。


我們當時聊天,後來,我到了北京,先在《中國氣功科學》雜誌社做編輯。有一次,社長安排我編輯一篇軟廣告文,是一位自稱親自遇見張三丰的“氣功大師”的文章,刊物同時登他的廣告。我編輯稿子,他自稱超越了愛因斯坦,發現了某某定律、他煉成的丹有“九億”某某粒子。我在實修上談不上有什麼境界,道書我倒是讀了不少,對各家理論還是了解的,對張三丰的丹書,我上高中就下功夫研讀過。一讀這位大師的文章,感覺與張三丰的丹道相差很遠,很多內容說不通,特別是他的丹有“九億”某某粒子。我和他面談,我問了幾個有關張三丰丹法的核心問題,他答非所問,最後我問,你所煉成的“丹”有“九億”某某粒子,這“九億”的數你如何計算出來的?他一時語塞,勃然大怒,對我說:“某某領導接見過我。” “某某億萬富翁和我一起吃過飯。” “我在北京有四套房子。” “我有一百萬元。”我一直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談這些?這些與我的問題有關嗎?十年後,我寫《那個禪者》系列,突然想起禪者給我講過的真正的富貴之人和暴發戶的區別,我這才想到,這位丹道大師說某某權貴接見過他,某某億萬富翁和他一起吃過飯,自己有四套房子,有一百萬元,某某香港老總一次給他三十萬元,原來他是通過這些事情來證明自己是有道行、有能力、有功夫、有傳承、有實力的。我當時死腦筋,一直沒明白他為何講這些,這才明白,禪者說的那個道理是通用的。不僅通用與商場,也通用於修道界,不信,你看看那些到處表白自己的修道者、明師,他的內心一定有蒼白的部位和掩飾的焦慮。修成大道,需要處處表白嗎?


後來,閱歷多了,也就見怪不怪,對所遇見的那些修行者再說我遇見過誰誰,和誰誰一起吃過飯、照過像時,我就理解了,他們只是想表現自己,得到他人的認可,實際上還是不自信,只有不自信的人,才會急着表現、表白。禪者真是禪者,把人生的道理在禪修、經商中參悟透了。我在本月的《辟穀校稿記》中寫過一周前,我和軍旅書法家趙勇先生一起和一位網絡名人朱先生吃飯,朱先生給我說了一句話,我在博文中說我會一輩子都記住的。朱先生說:“陳老師,在北京,你千萬不要說你認識某某,千萬不要說你學問多高。”北京,藏龍臥虎啊。我們的表現,可能都會是笑話。比如,你說你認識某某,覺得他是個人物,感到很光榮,很得意,但是,這位令你感到光榮、得意的某某,可能就是在座某些人眼中的癟三,甚至僅僅是在座某人一個微不足道的馬仔。你的張揚和顯耀,暴露的恰恰是你的低下。古人有“英雄多見也平常”的俗話,寫的是一種境界。那晚,朱總說見過的高層人士太多,都已經沒感覺了。這是一種心態。


這雖然是個世俗的道理,是商場上、官場上的遊戲規則,但是,所蘊含的禪機和禪師所悟到的沒有區別。我經常給朋友們開玩笑說,有不少修道有名的老師,被某某部長、省長、某某委員、某某董事長見過,和某某名人照過相,會印在書裡,會掛在牆上,會傳在嘴邊。可是,南懷瑾先生,那些部長、省長、委員、董事長要去見他,南先生還要看有沒有時間,部長和省長、某某委員、某某董事長要排隊見他老人家。這才是宗師的風度和境界,他內在的法是巨大的,超越了權貴之權貴、富豪之富豪。這是一位拜見過南先生的人親口對我說的。這裡沒有一絲的傲慢,有的是佛法的崇高、南公境界的攝受和法王氣概。我聽後,感嘆他的宗師風度,有古代禪宗祖師的氣度。古代禪宗祖師,王公貴族來求法,祖師照樣坐法床上不動。


原來,禪就在生活中,就在我們的心裡,就在我們的一舉一動、起心動念里。


《那個禪者》之十一
我不知道現在的修道者與道友間的關係如何?這幾年,我感到人心不古,人心浮躁,可能是社會的通病。很多道友,表面上很好,背地裡經常說是非。老弟逍遙子來訪,說他很難過,自己誠信相待的道友,背後說自己。我說,不必難過,這是時代的通病,這個時代下,誠信缺失,人們普遍缺乏感恩的心。許多修道的人相互競爭,乃至相互詆毀,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團和氣。不能怪某個人不好,而是共業中個人修為的別業結合在一起,就顯得浮躁而功利。逍遙子深以為然。


我反思這些現狀,也回憶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些道友們,他們的人品真好,也沒有功利心和浮躁風,他們的幫助,真為道友着想。我受他們的教誨很多。生活中,我還能保持那麼一點樸實的話,在於常常想起他們的好,想起他們的境界而自律。


那位終南禪者是經商出身,商業上成功過,酒色財氣都經歷過,寫文章,名氣不小,但他最終放棄了這些,一心修道,只因跟我投緣,結成好友,亦師亦友。我內心是頂禮他的,他從來把我當朋友,我那時寫文章,他經常讚嘆我,說我悟性好,文字功底好,體會深。從不打擊我。他說:“一個修道的人,能有你的文筆,能有你的藝術感覺,是多生的修為和福報。”我那時常用文言寫作,寫了一本《慧丹三百論》,慧,探討佛學;丹,講論丹道。那時在某些圈子裡的報刊上發表過三百論中的一些篇章。禪者肯定我。這些年在社會上出書,辦刊物,遇見了、結識了一些道友,有人讚揚我,有人打擊我,把我說得一無是處,有的人面子上是我的朋友,背後在圈子裡批評我,打擊我。這些話最後又傳到我耳朵中,道友們口風不好。我不希望別人諷刺我的話再經過朋友傳到我耳朵里,這樣也會造業,罵我的朋友造“惡口”的業,傳話的人造“兩舌”的業。這樣的惡口、兩舌之業我也造過,但現在要痛改前非了,真的有果報。今天我對逍遙子說起這個道理。某兩位逍遙子幫助過的老師,得益於逍遙子,可他們在逍遙子其他朋友面前詆毀逍遙子,那些朋友又把這話傳給逍遙子。今天各打五十大板。我對逍遙子說,背後說你的人,不對;聽了話又傳給你的人,也不對。這有失修道者的風度。你當成磨練和考驗就行了。逍遙子說,我理解了。我說,這就是厚音先生感嘆的:道性下面的人性,人前面講道,頭頭是道,背地裡說人是非短長。


相比之下,禪者對我的誠懇與勉勵非常寶貴。我內心一直有自卑心理,多年的修心漸漸地把自卑化成求道的正念和勇氣,化成內心的一份安詳與自知。那時的我非常需要別人的勉勵。禪者做到了,他時時勉勵我,支持我,隨喜我,即便批評,也是善意的,絕無惡意,更不會落井下石,或者幸災樂禍。現在想來,我的文章未必好,文字功底未必深厚,禪者的勉勵給了我信心,使我在希望渺茫的個人追求中堅持着,直到看見了希望,觸摸到了希望。勉勵一個人上進、隨喜一個人求道在任何時候比打擊一個人更有意義,對一個人的成功,勉勵是積極的,打擊是消極的。世俗的道理如此,修道更如此,人,總是有人性深處的弱點的。


禪者對我的教導還不至於此。他說:“守住《金剛經》,一輩子就夠了,一定要守住《金剛經》,特別是你這個修丹道的人。”最近,遇見了很多事情,認識的一些道友精神上出了障礙,問題很嚴重;還有一些道友,墮入情幻,嚴重影響到修行的安全、身心的健康、生活的穩定。我在反思修道文化里的負面作用或者不好的一些內容。問題常常不出在文化上,而在人心,在人的心行。某些道友的心行,對信任他們、迷信他們的人(往往是初學者和女性,容易接受暗示)產生了不良的影響。真的讓人憂患。反思的時候,想起了那個禪者教我守住《金剛經》。我開始誦讀《金剛經》,最近,我每晚誦讀一遍《金剛經》,至少堅持一百天。我計算過時間,半小時就可以誦讀一遍。每次誦讀,我都感動,都有所悟,這才體會到禪者叫我守住《金剛經》的道理。我認識的好幾位修煉丹道的人,都認為自己修成什麼了,自己是某某的化身,或者自己如何如何。那種自負、得意和不可一世全體現在言行中。他們沒有好好研究《金剛經》,用心行感悟《金剛經》。《金剛經》中有一段說:“須菩提,阿羅漢能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不?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實無有法名阿羅漢。世尊,若阿羅漢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即為著我、人、眾生、壽者。世尊,佛說我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世尊,我不作是念,我是離欲阿羅漢。世尊,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世尊則不說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者。以須菩提實無所行,而名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證得阿羅漢道的人,不會向人張揚自己得到了阿羅漢道,假如他張揚自己得了阿羅漢道,那他就不是阿羅漢,因為,他的張揚里,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佛陀讚揚須菩提是離欲阿羅漢,但須菩提不執著佛的讚揚,並不認為自己就是佛讚揚過的那個離欲阿羅漢。這才是須菩提這個佛的十大弟子中“智慧第一”者的大智慧。許多修道的人缺乏這種大智慧,得小即狂,不知天下有幾。多日誦讀《金剛經》,才感受到禪者對我的關懷,不是當時的、當下的,而是一生的,乃至多生的。他要我守住《金剛經》。禪者還對我說:“大宋朝的宰相張商英,佛道雙修,都得大成,註解過道家的《陰符經》,也參究過佛門的《金剛經》,一生在功業上有成就,在修行上,了脫了生死,在為人處世上守住了《金剛經》的‘無人相,無我相’,他對政見不同的人,無人相,別人打擊自己,自己不生氣,不計較,不記仇;對於自己的利益、政見,他不執著,無我相。因此,他的一生,於公於私,都是成功的。他辭世時體現了大禪師的境界,很瀟灑。說走就走。坐在家裡,對兒子說,‘記住《金剛經》裡的‘無人相,無我相’二語,一生受用不盡。《金剛經》裡說的,都是真的,佛是不妄語者。’說完把枕頭朝門外一扔,就這樣說話間坐化了。”禪者領會到了《金剛經》裡的某些要領,因對我修道非常有用,坦誠相告。十餘年後,我在北京工作,在複雜的人際關係中,才體會出禪者所言的妙處。今天坦誠相告,希望和我一樣探索、找路的人,能感悟“無人相、無我相”在我們生活、工作、處世中的妙用,的確可以斷除煩惱,至少可以減少煩惱。


我在二十四歲前一直在農村生活,種過兩年地。到二十五歲時才離開農村。可以說,此前也沒見過世面。禪者原先是個大商人,見過大世面,他多次調教我。真的,我在2000年七月到北京前,不知道電梯是怎樣乘的,真的,是都市裡的外鄉人。禪者教給我很多東西。禪者住山,偶爾他的某幾個商場上有善根、有慧根的好友會到山裡拜訪他,給他帶好酒來。禪者是居士,喝酒。山里冬天冷,喝點酒能通經活血。那天,我和他喝酒,他把上好的酒給我喝,據說是陳年茅台。我在家鄉時,有好酒量,喜歡豪飲,曾和一位好友各抱着一斤的、五十多度的好酒喝,朋友沒喝完,醉得不成樣子,我把一斤酒喝完了,沒醉,照樣讀書、寫作。和禪者喝酒,也這樣,一口把二兩酒幹了。禪者罵我糟蹋好酒。他說,要會喝酒,好酒要品酒,那是風度,你這樣喝酒,是《西遊記》裡的豬八戒吃人參果,沒嘗出什麼味就下肚了。那不行。他教我怎樣喝酒,慢慢品,小口喝,酒到口中,慢慢感受酒在口中的清香和生津益氣的過程。我這樣一喝,真好,口裡酒香四溢不說,滿口的津液,自然生發。他說,好茶也要品。這才有味道。他教我好多禮儀,以變化我的氣質。我有個外號叫“老農民”。妻給我申請了QQ,名字就叫“老農民”,但我不用QQ。那是有一年,我供職的雜誌社的社長見我來到首都,還是一身農村人的氣質,個性中既保持着農民的厚道,也有農民的一些不太好的習慣。老社長開玩笑地這樣叫我。後來,我想,俗話說:“到那山就要唱那山的歌”。自己的個性、氣質也要隨着生活的變化而有所變化。我真的感謝禪者,他教我不少禮儀。至少,在飲酒上,我感受到了酒的妙處。後來我辟穀時也要喝一口酒,酒含在嘴裡慢慢地品味後再咽到肚裡。這時,津液自生。陳摶在武當山辟穀二十年,每天只飲一杯好酒的秘訣原來在這裡。


禪者叫我如何觀察人。他是從商海里打拼出來的,跟商場、官場上的人有往來,修禪之後,拜訪過很多老師,也修煉過道家功。他把很多人生的經驗講給我。他要我觀察一個人的精神和氣度。他說,不論大商人還是大禪師,那種內在的精神和氣度,才是最寶貴的。禪者非常推崇兩個人,一個是金庸,一個是南懷瑾,他說金庸的氣度,南懷瑾的精神,都是一代宗師的風範。我是個武俠迷,沒想到禪者也是金迷、南迷。這是我們的共同語言。不過,我見他時,南公的書僅讀過四五部,金庸的小說也只讀過《俠客行》和《射鵰英雄傳》。那時南公和金庸的書禪者全讀了。他講禪機時,也不時以金庸的小說來說事。至今,金庸的小說中,還有《雪山飛狐》、《笑傲江湖》、《鹿鼎記》我未讀,其他的,在他的影響下都閱讀了,南公的書,大陸發行的三十多本我全讀了。禪者從金庸和南公的做事、風度、文章中看出了他們的“千古品格”、“千古文章”與“千古事業”的相應。我後來閱讀過金庸的各種傳記,閱讀過寫南公的生平的書如《懷師》、《我讀南懷瑾》、《南懷瑾側記》等等。最近,想起那個禪者的教誨,在書店裡購來了中國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的《金庸其人》一書,找出練性乾寫的《我讀南懷瑾》閱讀,感受大師的風度,接受他們的教化。這時發現,禪者十餘年前說的話很準確。那時,大陸的金學研究、南學研究還沒有開始,但他看到了。禪者讀書認真,有見解時願意和我分享。
想起他對我的好,真的感慨。這真是我多生修來的福緣。朋友們能從中感受到這種友情的。我和逍遙子相識十一年了,十一年來,兄弟一般。和那個禪師對我的好相比,我對朋友們的好還不夠,更要坦誠相待。


禪者的故事,慢慢續寫吧,讓回憶給我帶來春風化雨般的滋潤。


那個禪者之十二
禪者給我講的道理,我往往是十餘年後才體會出來的。就像我剛來北京的時候,老先生丁先生多次批評我,勸我寫文章、出書要嚴謹,說話也要嚴謹。這些話當時不以為然,十年後回憶老人的話,如醍醐灌頂。很多道理我們明白,但做不到,是我們的修為不夠,智慧不夠,定力不夠。白居易向鳥窠禪師問道,禪師說:“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白居易不以為然地說:“三歲小孩子都知道這句話。”鳥窠禪師說:“三歲小孩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八十歲的老人且做不到。”我們在佛道的修行方面常是這樣的,道理知道,但做不到。道理的所謂知道,還是淺的,是缺乏力量的。行和解不相應的解,在禪家看來,不是真解。這兩年我一直在檢點自己的行解是否相應,哪些方面,我理到了,行未到。修行首先要變化氣質,改變自己的心性,特別是心理層次的內容。我最近和幾位西北好友、家鄉好友探討西北人性格里的缺點,甘肅人性格里的缺點,甘谷人性格里的缺點,再到我們各自家族性格里的缺點。幾個好友都是西北人,都是甘肅人,缺點裡的共性太多了。修行就必須要把這些缺陷修正過來。禪者也是西北人,他性格中的“西北共性”在常年累月的焚修中轉化了。我們經常在一起探討修道心理上的問題。我這生最想寫的兩本書是《修道心理學》與《修道哲學》,十餘年來一直在準備,可是沒有學力和修為完成,只能等待未來。修道心理的萬千變化,必須有實修的感受,有大量的真實素材。修道哲學,需要探討為何要修道,修道的目的、歸宿。我們儘管在修道,可往往在酒色財氣、是非名利等誘惑面前退心喪志,做不到“八風不動心,無憂無污染。”我們的心行很容易被外界同化、污染,乃至被生活異化。馬克思探討了一生在資本主義社會下“人的異化”問題。如今的網絡時代人的異化更嚴重,作為一個修道者,能保持身心不被異化、不被扭曲嗎?這才是檢驗一個人真實修為的地方,而不是以神通、功夫、靈感。我們內心並沒有認識到修道的真正的目的、歸宿,所以,容易被社會異化。我在《終南修仙記》裡借龍嘯雲在幻境考驗時在幻境中說的一句話:“寧捨身命,不舍三寶。”這是真正認識修道的目的之言。我和禪者在山中時經常就修道的心理、歸宿做探討。這是我們能亦師亦友的原因,彼此啟發,彼此促進,沒有相互的詆毀、妒忌、相輕等等,我們的道友、師友關係沒有像現在的人,常常被異化了。


吾妻澄源經常聽我講禪者的故事,有時我們一起探討禪者的教誨,或者我講我的感受。在博客中說過我在2000年於家鄉蔡家寺遇見覺融法師,法師是淨土宗高僧,對我說,一個人情念未斷,沒有資格弘法。法師這話非常深刻,這話正是對我說的,那時我做好了進京工作的準備。我一直心懷情念,從初中學新詩,最早讀的是英國偉大浪漫主義詩人雪萊的詩和他的傳記,雪萊寫過很多情歌。近三十年來我讀過的中外新詩不下萬首,中外大師的詩集大多讀過。學佛道多年,也糾結於情和禪。看見自己喜歡的女子會動心,那種動心的感覺自己知道,禪者和覺融法師也知道。覺融法師見我一面,直接就這樣說,他不需要了解我,不需要和我交流,就知道我的根性和缺點,這是何等的智慧啊。十年之後的今天,我覺得法師這句話是格言。通過修行、靜心、淨化意識,我感覺情念少了,漸漸空了。兩年前,吾心還沒有這樣自如。那個禪師是我的朋友,我也講自己的感情故事,包括愛上不該愛的人,喜歡上不會有結局的人,因情而精神抑鬱過,因此走上自學精神分析學之路,觀看自心。我也談我潛意識裡的情慾意象和內心的陰暗。禪者笑着聽。禪者經商時,從花花世界裡走過來的,對於我講的情幻情思淡然一笑。說:“時候到了,一切都會自然把握。不要焦慮。”他對我說,當你結婚後,這些問題會自然解決,餘下的是你心意識淨化到一定境界,心的境界自然會空,當你體會到空性的時候,問題就解決了。後來在社會上被人稱為“陳老師”。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情,也能感覺到某些人對我的情。但我會守住自己的原則。這並不是修行的自在境界。


今年年初我在辟穀中加深了意識的淨化,終於發現了這裡面的奧秘,一下子,心定了,有關感受寫在《興南山人辟穀記》裡。這才理解了禪者所謂餘下的一半需要心意識的淨化的道理。那種內心的寧靜,超越了情慾。但並不是說情慾的根就此了斷,根還在。禪者說:“情是道根,情是禪機。非一非異,離心意識。道用人情,佛化慈悲。一體兩用,不是凡胎。”這是他當時說的偈語,我參悟多年,在生活中感受到了這裡面的真諦。那麼,怎樣把握好情而修道而悟禪呢?在山中時我們經常探討古典小說《西遊記》、《紅樓夢》,前者寫丹道,後者寓禪機。到生活中體驗了自己內心的情念與波動,波動與淡定,淡定與曠達,曠達與淨化,一步一步深入,才感受到了禪者的空明。我在這個圈子裡十餘年,見過一些成名的修行者、大師墮入情海沉浮。這樣的事情不用舉例子,很多人都聽過。還有某些出家人的情海欲波的故事如《水滸傳》、《金瓶梅》裡所寫僧道一樣。“道性下的人性”,可以理解。我見過一些老師,門下弟子很多,男男女女,經常有女弟子會愛上男宗師。這樣的故事很普遍。為何修行變成情海欲波了?我擔心自己也會是情海欲波里的沉浮者而荒廢修行。有位女士因為愛上了自己的師父,最後,離婚,破家,過漂泊生活。還有一位女士,因為愛上某位修煉界的宗師,和宗師秘密生活,最終和丈夫離婚,而那位宗師拋棄了她,她只好流浪江湖。這樣的故事,眼見、耳聞的太多。


什麼是體會到空性?男女兩人相愛,有個成語叫“心心相印”。別人對你有情,你也生情,就相印,也叫相應,各種“順則凡”的故事就演繹出來了。假如你是空呢?你的心是空,空無邊際,別人的情念就像射來的箭,正好,西方神話里就以“丘比特之箭”比喻愛情的情念。你的心與她的情相應,你的心就不是空的,而是實有,而是箭靶。假如你沒有情念、不動心,而且你體悟了空性,你是空,那支“情箭”將射向何處?沒有箭靶子,你永遠不會被射中。箭射虛空,虛空是不會被射中的,也沒有人願意“仰箭射虛空”的。體會了空性時,不僅你不動心,你不相印、不相應,而且因為你的空性,手持情箭(念)之人也不會以虛空為目標,同樣不會以你為目標。你空性中生出的慈悲和無相的境界,自然會化掉彼此的情念,從而自然斷了那個情緣。

過去我想起她或她的名字就心跳的女人,如今和我是很平淡的朋友,彼此已經沒有那個情念了。吾妻澄源也能感受到我內心的變化,她也沒有對丈夫的“妻子的擔心”了。我感受到了辟穀淨化心意識的妙用,體會到了《金剛經》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的妙處,體會到了“空”性的力量,首先是空性化了我的情念,然後自然地化了她的情念。這時,我才想起禪者所謂體會了空性後才會知道妙處的妙處。原來如此。沒有神通力和法術,只是一個“空”,從空中生起一種變化色身、轉化氣質的力量。這個道理我很早就懂得,但一直做不到,後來在淨化意識之後,在用甘露清洗後腦之後,感受到了很多玄妙,才知禪師沒有說妄語。


1995年,我在西安打工,有位居士信佛,跟我學佛理,我經常為她寫講稿。她說自己的心被婆婆傷得千孔百瘡。我當時就說,你執心為實,才會被婆婆的語言、眼神、態度傷得千孔百瘡的感覺,她把婆婆的語言比喻成了箭。我要她體會心的“空”。她去體會了。不久,她變了,說不再感到婆婆的語言、眼神、態度是傷害。我告訴她,要把壞因緣變成好因緣。她體會到“空”後,法喜滿充,和婆婆二十多年的矛盾化解了。我那時知道“空”的道理,但我沒修到自心的“空”,也沒有體會到“空”。十五年之後,我體會到了某個層次的“空”。才知道,一旦你真正體會了空,空中的偉大生化力量就會改變你,也會改變她。非常神奇。這才感到禪者之言真是過來人之言,他要我守住《金剛經》,也是透徹之見。


真的感謝他。我為何想起這件事?浮躁的現代修道者中,有不少人道尚未修,就墮入情海欲波了。有的修持者在一定境界下、因緣下轉向情慾和情念的失控。這些人中有些是宗師,有些是宗師的弟子,他們給自己找個藉口,說“找到了命中的那個人”、“我們前世有緣”。這還沒有逃脫道家“順則凡”的路子。我在今年和不少博友探討過這些現象。有位博友說自己曾多次夢見師兄和師兄的某些未來之事,夢很準。我對這位女士說,要警惕,這樣的靈夢不要寫,不要外傳,要警惕內心的情念,這樣的夢會引生情念。女士說,感謝我的提醒,自己的道心堅固,覺悟了情幻,不會有那些障礙了。真要祝賀她了。我過去有過不少體驗。十多年前,我與一位女士能千里思維傳感,我也夢見過她的很多事,時空相隔,能以夢而知,甚至能感應她當時的念頭,由此感到人的大腦之間,在靈性信息、思維信息上有如聯網的電腦一樣,可以超時空傳遞信息。後來,在這好玩的遊戲中我生出了很頑固的情念,我差不多化了十年的時間才破去這自織的情網。上高中時,也因這樣的思維感應之夢而對某個她生出根深蒂固的情念。這些往事和經歷,使我深入到潛意識裡看自己的心、念、情、欲,發現了“道性下的人性”的面目。這也是一個修道的過程。正如一首詩里所寫:
            每一個腳印都是心印
            每一步都通向原初
            走過的路都是菩提樹下的接引
            沒有對也沒有錯,沒有起點也沒有歸途


經歷過了不少情塵往事,突然感覺佛法很真實,很深刻,很受用,很微妙。但願朋友們能理解我和禪者的表達。這篇文章也許能為某些留言者解惑。


那個禪者之十三
看到有位喜歡古龍武俠小說的博友留言,說我把一些人捧到天上,這非常不好,她非常憂患。我說她批評得很對,再不會幹這樣的事情。她留言談到我寫的禪者系列。我說,禪者已是個死人,談談死人比談活人有意思。談死人,他也不會在墓穴里爬出來跟你爭辯,也不會和你明爭暗鬥。禪者死了多年,我很少想起他,只是一次和妻聊天,講起往事,她聽得落淚,建議我寫出來,就這樣,一邊回憶,一邊寫作。很多時候,想寫,沒時間寫。好在寫的是個死人,無所謂是非得失,更何況是一個人不知其人、其名的死人,不涉及名譽權,不涉及功過得失的評價,也沒有親人來跟你因為你的言行而“討說法”,沒有人會追隨他,沒有人會痴迷他,他不會出來誤導人,不會和其他人網聊,不會和他人QQ對話,不會開博客。即便我寫他的一些故事,也是有分寸的,知道該寫什麼,不該寫什麼。寫一個沒有人知道他生平、來歷的死人,像寫小說一樣,很方便。原來禪者早就洞悉了這一切,因此要我立誓一定不向人說起他姓甚名誰。他自稱是罪人,不希望親朋知道這個人曾經幹過什麼,想過什麼,寫過什麼,也不需要他人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對於一個修禪悟道的死者,這一切的確沒有任何意義。我這才感到寫一個無名無姓、沒人知道的死人的見地和往事,竟然有一種大美。


他是個商人,應該是成功的商人,不過,那時的成功商人,沒現在的不太成功的商人有錢。他出世修行,只因見證了前世今生的因緣。由於他曾在商場上打拼過,有朋友知道他住山修行,不時到山中來訪,向他學習安心法門。有些昔日的商場朋友,後來都成了很富有的人。他們邀請禪者去都市生活、演講、會客,可是,禪者從不出山,拒絕一切類似的邀請。有的商場上的舊友有大錢了,想修廟,建功德,請他主事,請他做主持。他從不答應,一個人住山修行。我問過他,他說,自己雖是居士,但他要做到“如如不動”,才能體現法的莊嚴。不動於八風,不動於一切利養。他住在山中,有人訪他,他“不動”就是表法的,要體現佛法的莊嚴。那些商場舊友想給他供養,給他修廟,他都拒絕了,說我一個居士,受不起。“施主一粒米,大如須彌山。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還”。他把這句話掛在口邊。後來,在北京,胡孚琛先生也多次向我說起佛門這個偈語。說修道的人,一定要記住這個偈語所闡述的法則。禪者所要傳達給我的,就是一個修道者對錢財的態度。禪者要求我的就是真正地堪破它,用它,不被它所迷,所轉,修道的人,對錢的態度不能像商人,掙錢的手段也不能學商人的某些方法,但用錢的某些智慧要學商人。商人賺錢,有時會不擇手段,會放棄某些道德底線,但修道的人賺錢,一定得守住五戒十善的底線,商人會唯利是圖,但修道的人把求財當成一個過程和手段,而不是人生的目的。有些商人有了錢,會做很多公益事業、文化事業、慈善事業,乃至宗教事業,比如捐款修建寺廟,出版道書等等。禪者是商場過來人,自己有錢後也胡花過,但自修行以來,他就變了一個人,不過,他入山後,就做了一個清貧的苦行者。這一點,也像止俗禪師一樣,在家時有名有利,但出家後,就放下萬緣,做一個清貧的禪者。


禪者講的道理,後來我在京工作時,有了真確感受。唐山的董沛文君,作為一個修道的企業家,這些年,用在修建唐山玉清觀、出版“唐山玉清觀叢書”、慈善、建立弘道中心上的款項數以億計,特別是他主編的“唐山玉清觀叢書”,點校出版了呂祖、三豐、李道純、陸潛虛、李西月、閔小艮等等祖師的文集如《方壺外史》、《古書隱樓藏書》等,出版了一些道教學術著作。這才是會用錢。2007年,董先生經紫雲齋主馬波介紹,和我相識。我說,我給你策劃一個項目,只要堅持做下去,就會真正為道學文化擔大任。董先生問了我的策劃,就是“唐山玉清觀道學文化叢書”,三年來董先生已經出版了十多部書。說實在,都是賠本的書,自費出版道書,成本都很難收回來。但他堅持出版。這才是他非常了不起的地方。他的作為,就是禪者在山中所談到了有了錢的大作為。這些年在社會上遇見過一些有資本也好道修道的人,只有董先生做到了把慈善、文化、宗教三者完全統一的境界。現在想來,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禪者當年也有心於文化,只是,世緣不備,他感嘆是自己的福報不足,願力不大,因此,他發下了很大的願,希望來生還是一個大修行人,能於傳統文化方面、宗教文化方面、慈善方面多做些事情。他說,中國商人很需要在這三方面做些踏實而真誠的、不為名利、不為福報、只緣修行的本願的事情。但願他乘願再來時能成為像董沛文先生一樣人,能在宗教、慈善、文化方面都完滿他的心願。在生活中,別人做的事情看起來很簡單,實際上很不容易。僅就我當時編校的《新編張三丰先生丹道全書》、《新編呂洞賓先生丹道全書》,董先生投資二十餘萬,本都沒收回一半。我曾遇見過一些財力雖不及董先生,也修道,也想為道教、道學文化做事的很富有的大商人,我也為他們策划過一些可行的道書出版計劃,起初個個發心做事,個個讚許,到後來,個個都退志,當時的豪言壯語都不見了,唯獨董先生,只說了一次,馬上行動,堅持數年,不計成本。而那個策劃,實際在我腦子裡想了很多年,最早是禪者在山中談及未來時談到的,只要有機會,可以辦一本雜誌來弘揚傳統文化,只要有條件,出版系列道書。即便我現在辦的國學內刊《益生文化》,也是我們當年談及理想時構想的。我沒來北京前,五弟的長女出生,問我起個什麼名字,我就把“益生”兩字說出來,弟弟沒有用,說這兩個字聽起來像“醫生”。實際上“益生”兩個字表達的是我和禪者對傳統文化價值的思考。後來歸結為“有益生命、有益養生、有益生活、有益生存、有益生態”。回憶這些事,感到禪者無形中對我事業的影響。有師友如此,死而無憾。


禪者不接受舊友們的贊助、供養,自己種地,有時辟穀。我對辟穀的研究比禪者深入,我們不時在山裡辟穀。有時採集野果、黃精而食。他是自由的。他不修廟,不去當主持。他曾對我說:“中國的寺廟太多了,中國不需要修建那麼多寺廟,中國需要的是對傳統文化的承擔與發揚,這比什麼都重要。”本來,他想努力修行、治學,做一個傳統文化事業的擔當者,可是,他後來在禪定中發現世緣快盡了,他修過“消災延壽藥師法”,但沒有改變那種因緣,於是安然、淡然地接受,自在地面對一切。這多少年來,在社會上做事,發現趙文竹先生的風格很像那個禪者,也是“八風不動心”的人,不出山,只住在山裡,社會上的這活動那活動一律不參與。趙文竹先生隨緣修建了“普門寺”,但他絕不當家管事,寺院是給僧人們修的,是為了供養實修的僧人,也為了給當地眾生培福田。自己是居士,絕不參與普門寺任何的管理之事,一切交由僧人來管理,自己依然隱修。我這才知道,“放下,挑起,放下”,只有大修行人能做到。放下私心雜念,挑起法脈慧命,放下四相紛雜,這樣做事、修行,自然會在紅塵中“巧把塵勞做佛事”,同時“不取於相,如如不動。”反觀自己,取相而執著不說,心達不到“如如不動”,是非名利、苦樂毀譽、恩怨情仇都會讓我動心。想起禪者的作為和教誨,難道他的誕生也是為教化我嗎?


他不住於任何相。記得有一次我們入山,看到農田乾裂,禾苗枯萎。他感嘆農民生活的艱難。我隨口說:“要是能下場雨就行,只一場雨,這些玉米苗都會活的。”我當過農民,知道雨水的重要。他說:“咱們走吧,有你的善心,天會下雨的。”當天夜裡,他一直在山岩靜坐,我在房子裡睡覺。第二天起來,發現昨夜天下雨了。我以為是巧合。


他曾給我說了一個故事:明代蓮池大師到某地去,某地乾旱。農民生活很苦。大家見有位和尚來了,便問:“和尚,你會求雨嗎?”蓮池大師說:“我不會求雨,只會念經。”說完他敲着木魚在田地里念佛,很快,大雨傾盆,旱情解了,蓮池大師因此獲得當地民眾的敬信,大師因此廣度有情。我當時只把他的話當成故事,後來才知道,那天晚上他在行法求雨。當時我並不知道。我寫小說《終南修仙記》,想起了這個故事和禪者,想把他的故事寫進去,情節已經構思好了。禪者到死都沒跟我講起這些事,這是我猜的,八九不離十。但也有巧合的可能。最近每晚誦《金剛經》,體會佛說“不取於相,如如不動”的道理,我借龍嘯雲出了幻境後三豐先生點化他而說出這八個字。(見《終南修仙記》第十九回:“得寶曆幻境,斷緣悟本性。”)
朋友啊,“不取於相,如如不動”,就是般若,就是大神咒,就是大明咒。好好體悟吧。不論學佛、修道、治學、處世、調心,這八個字是面對一切境界、堪破一切煩惱的真言。每天把這八個字念念,就會安心,不信你試試。


那個禪者之十四
禪者系列都是我在電腦前敲打出來的,唯獨這篇,是我在靜坐時有了感想,順便拿過床頭的筆,向妻要了本子,飛快地寫在本子上的。已經習慣了直接打字寫作,不習慣看着稿子打字了。稿子丟在一邊,沒有整理。正好有四位博友來訪,他們好像參加過什麼班之類,結束後順便過來訪,我們聊天很愉快,大約聊了四個多小時,他們更多的是對理的缺乏和人生的困惑。其中一位來訪者說起禪者系列,說喜歡。我就把昨晚所寫的一些內容告訴了他,談到“願力”的問題,因為,這是這篇文章里的核心。我不知道禪者系列是好是壞,我只是一個表述者,回憶往事中檢點自己,據說,也有一些博友轉載了這個系列裡的一些文章,有的還改了名字,或者另外根據文章的標題命名。這些,都與我無關了。有位博友發紙條,說,他看某博主在文章中對禪者有諷刺。我說:“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只是一個表述者。”他還是問,為什麼有人看不起理而只講述所謂功夫?看不起禪者?我說:“懂得修道的理,功夫沒跟上去,也沒什麼危害,還種善根和慧根。只做功夫,不明理,有了過人的功夫,往往會因功夫而生我慢,有的甚至會因不明理而產生自以為是的邪見,很危險。明理者,能解脫許多人生的困惑。我見過許多修煉者,人生的困惑,關於修行,關於事業,關於兩性,關於婚姻,都有很多的困惑。有這麼多困惑,正好說明沒有真正明理。”有人喜歡禪者,有人諷刺禪者,這都不要緊,反映的是其人的心相,與我,與禪者無關。就好比一個社會上很有頭面、很有地位、很有名氣,看起來也很有教養的人,有次急了,也當眾罵街一樣,最終,留下的只是當眾罵街者的笑柄,因為他不是街頭的混混,他是有頭面、有地位、有名氣的人,那樣罵街是有損自己的形象的。有位博友說,因為讀了禪者系列而和我一樣,誦讀《金剛經》,體會禪者的教誨,“無人相,無我相”,的確很難。我曾經多次想放棄繼續寫禪者系列,有時寫作也很累,回憶往事,不完全是愉快和幸福,還有羞愧需要面對。好在我最近在讀《雪洞》一書,西方的密宗大成就者丹津•巴默的傳記。傳記中引用了佛陀的一句話:“如果一個人將其他人分別看做朋友、敵人或陌生人時,他怎麼能對所有生命都產生慈悲之心呢?”一個人放下執著太難。傳記中還有一段話:當時,丹津的一位上師對她說:“如果有人問你,你得到什麼樣的開悟?你應當告訴他們:‘什麼也沒有’。因為與佛陀相比,我們的開悟什麼都不算,而且,你越得到覺悟,越覺得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覺悟的。”這樣的教誨,真的讓人受益。丹津•巴默是英國人,且在印度出家,追隨西藏大師坎初仁波切修行,在喜馬拉雅山的雪洞裡閉關十二年。傳記由英國人麥肯基所著,蓮心翻譯。我讀了很感動,感覺她的許多精神,和那個禪者很像,放棄了很多世俗的人所熱衷的、喜歡的東西,而一心追尋心靈的解脫,尋找生命的真相。反觀自己,也是因為追尋生命的真相而修行,我對來訪者講的內容,是不會寫到博文里的,只是需要和朋友們在家裡探討,而不能放到網上。我反問我自己,為什麼我沒有像禪者,像止俗一樣住山專修,而是走進了紅塵,而是在民間做事?這是為什麼?只是那個願力,就是我給來訪的朋友們講的願力。下面便是我昨夜寫在本子上的文章,整理出來,供喜歡的、不喜歡的人閱讀,也提供給喜歡挑刺的、不喜歡挑刺的人閱讀,而我,依然是那個禪者面前的學生和初學者。這些系列,你可以看成是小說,是我的獨語,也是一位逝者無言的故事。明白了《金剛經》“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是名佛法”的道理,你也就會知道:“所謂禪者,即非禪者,是名禪者。”還有哪些喜歡或憎恨麼?《金剛經》“以無我,我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也可以表述為:“離一切相,修一切善法。”


妻問我:“哥,你說,禪者對你最大的影響是什麼?”我說:“自省與內觀,一生受用。”禪者曾一個人在終南山的山洞修行,他要面對的是自己的內心的所有,困惑、煩惱、欲望、情念,那時,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能面對的,是延綿千里的群山和浩瀚無際的星空,還有充滿苦樂的人心。我是偶然之間與他相遇的,因緣相合,脾氣相投,成了相互間的師友。我的修為一直很淺,我把更多的精神、精力用在對典籍的研究上,過去如此,現在如此。那時,我和禪者自由地探討很多問題。我高中時讀了美學、心理學方面的不少著作,對老莊、禪宗的書沒少用功,也也是我當年高考落榜的一個重大原因。我讀過的許多書,禪者沒讀過。我中學時代,不僅讀了《毛選》,還讀過很多馬克思的著作,那時我二哥大學畢業,帶來不少哲學著作可供我讀。在讀書上,我們也交流。我沒有想到,禪者也是很孤獨的。今年夏天,我和朋友、吾妻澄源去看望終南山里修行的止俗禪師,禪師出家十餘年,在黃龍洞住了十二三年了。她說,今年夏天,她的女兒終於找到自己了,她留女兒住了一晚上,打發她走了,不許她再來,也不允許女兒告訴她哥哥(或弟弟)母親修行的地方。止俗禪師講這些故事時,我倒沒覺得感動。當我想起禪者,寫他的故事時,突然想到,他也有兒女,也有父愛,可是,他一個人面對的不再是撒嬌的女兒,憨態的兒子,而是蒼穹和大山,而是孤獨與超越。我們經常說要“甘於寂寞”。這世間,有幾個修道者真的能安於寂寞?我們說要修心煉己,我見過的不少修道者,包括一些成名的人,哪幾個是心理健康的?我寫禪者,也是在拷問自己的靈魂,反省自己的做人、志向、事業、修為。人到中年,該清算自己的前半生了。因此,我對妻說禪者對我最大的影響是他的反省精神。我寫的故事,你可以當真,可以當幻,可以當寓言,可以當成另一種寫作,當成小說,當成禪意的散文,這都是你的感覺和心境,禪者跟我的生命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妻又問我:“哥,咱家經常來人,有普通人,有高人,有的人很敬仰你,有的人見你之後小看你。我不明白,一個你,為何有那麼多不同的看法。禪者當年是怎樣看你的?”


我說:“禪者從不輕視任何人,他修持達摩大師的四觀行,達摩大師要求修禪者不能輕視任何人,哪怕一個沒有開悟的人,他一旦開悟,就是見性成佛的成就者。再者,輕視他人,不僅不能給自己增添任何美德,反而顯示了自己的傲慢,這是很可怕的。因為自以為懂了佛法道法而看不起那些初修的人、未修的人、愚昧的人、犯錯了的人,這本身是我慢,也是缺乏慈悲心的體現。因此,禪者他把任何一個人都當人佛菩薩的化身,唯獨把自己當成還沒有開悟、需要佛菩薩救度的人。在禪者眼中,我是朋友,是兄弟,是知音,是老師,是學生,也是他認為的如來使者。這是他的心境,他看每一個人都是如來使者。他的眼中無凡人,觸目皆是佛菩薩,山河大地,也是法身,百花鳥語,也在演法。這是一種自在的境界,是心的解脫境界,不是功夫。”


妻似乎懂了,似乎還未明白。但她對禪者的境界很嚮往。妻多次見過我的另外一位老師止俗禪師,禪師也住山修行,吾妻澄源伴她多日。止俗禪師看我們這些塵俗中的人,煩惱中的人,滿懷歡喜,無高無下,無貴無賤,無親無疏。在這些禪者看來,每一個人都是未來佛。這是禪者的心境。這樣的心境,不僅不減損他們的任何宗風,反而更顯示出他們的超凡的情操。


妻還是沒得到一個答案,問我:“那麼,為何同一個你,在別人的心中,你的面目、形象不一樣。”


我說:“對同一個人,別人的心態、心境、心相不同,看他人的結論也不同。這,與我無關,但不無關。無關,在於各種形象,好壞評價,都是他們自心所生,不一定是我的真相;不無關,這些心相的緣起是我。每個人的心態、業力不同,會看見同一事物同一人的不同景象。這景象,有真有幻,都是心相。”我給妻講了幾個人對我的看法,這些人都和吾妻澄源很熟。他們看我的結論,澄源是知道的。比如,趙桂梅信佛,她看我,就覺得與佛家有緣。她有很強的通靈能力。有一次,我和澄源去拜訪她,她說了我前幾世的經歷,我只是笑笑,當成聽故事。比如,她說我某一世是大將,帶兵打仗,還英雄救美,被救的那個女子,就是我的妻子澄源。趙女士還原了一個可以拍電影的故事。我此生尚武尚俠。她還說,有一生我是西藏的喇嘛,吾妻澄源那時是我的師弟。我也當故事聽聽,很好。根性里,的確對藏密很感興趣。這些事,當故事聽聽,無妨,一旦執著為真,會是魔障。張玉仙、抱龍山主是道家根性,他們說我,都是與道相關的故事,也很有意思。我也只是笑笑,做個參考。術數大師楊孟欣一見我,說了他的看法,我對他肅然起敬。有人些對我的看法,是輕蔑,也沒什麼。我一位好友曾指着我說:“你寫的書是害人的。”我當時心裡不服氣,但還是引以為戒。因為朋友說了一個成語,白紙黑字,寫出了,你想後悔,來不及了,這叫“噬臍莫及”。這句話震動了。從那以後,我對出書慎重了,儘管有約稿,我還是慢慢寫,慎重出書。因此,朋友的話,對我,不是打擊,而是加持和教誨。


我遇見的禪者,從來不這樣、那樣看我,既不同於神通論者的看前世來生,也不同某些朋友,只看文章,只看表象,而看不同三生因緣,輕率斷語,他更不用所謂功夫勘正我的修為。他只看重一件事情而和我訂交,並不是我前世與他有什麼因緣,今生有什麼因緣,因緣也可以即生即滅。只是因為看了我寫的發願文:“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靈感廣大觀世音菩薩,南無三世諸佛,歷代聖真。子弟法宏,願為往聖續絕學,願為古真扶道脈,願為如來承家業,願為眾生護慧命,盡形壽,不退初心。願三世諸佛,歷代聖真,導引弟子,咐囑弟子,呵護弟子。”這發願文我請西安的一位書法家寫的,掛在房子裡,禪者對發願文感興趣,他看重我的發心。這多年來我在民間辦《益生文化》,現在寫博文,也是為了圓滿這個願。禪者是我的知音。

妻問我:“禪者對你的教誨,你做得好的是什麼?”我說:“禪者說:‘弘法者,莫貪財,天下行得。’我雖然沒有完全做到,但信守這個底線,作為我的做人法則。儘管我在社會上講過五年道家經典,和人合作搞過‘國學養生游’。但都沒有以牟利為目的,儘量少收錢,保持成本的基礎上略有所得即可。發誓不以道術謀財。”十多年前我寫的《辟穀道論》在圈子引起過朋友們的關注,一些人多次找我,把辟穀商業化操作,我都拒絕。我沒有禪者的境界,但守住了他的教誨,不貪。他多次對我說:“你到社會上做事,一定要相信因果。果報不可思議。否則,一切修行,都將失去根基。”等到我在社會上做事,才發現圈子裡一些成名者不得善終,究其因,在於沒有真正相信因果,而在名利中沉浮起落,自誤慧命。當名利的火焰變成地獄的烈焰時,悔之晚矣。


禪者看發心,看見地,不看其他。人的肉身、神通、功夫,是生滅法,不足道也而慧命與發心,能生生世世作為善根、慧根在生死輪迴中作為拯救靈魂的力量和引導靈魂的燈塔。我現在體會到修行的確要發心,發菩提心,這種心會在生死輪迴中產生神奇的力量,願力會拯救你,導引你,提醒你,始終向道,歷經千辛萬苦而走向解脫。願力不可思議,這是真的。願力可以改變人的命運。


吾妻懂了禪者的心,也懂了我的心。


我給來訪者講了這些故事,他們喜歡聽,我打字整理時,又感到索然乏味。想到也許某些朋友能因了解一位逝去的禪者的往事而生清淨心,也就不辭辛苦了。


那個禪者系十五
本來不想續寫禪者系列,看到博友的誠摯留言,受到了鼓勵,還有,這兩天讀《雪洞》,偉大的女瑜伽士丹津•巴默的精神,跟那個禪師、智光、跟止俗、跟趙文竹這些我認識的或師或友的禪者的精神太相似。我感受到了他們的偉大的心性。第三,這兩天生病,前天外出,被狂風吹着,傷風,正好向張玉仙發短信請她處方,吃幾副中藥,而張老師告訴我的靈映詩的最後一句是“文殊寫作明”。文殊是代表佛家智慧的,那麼,我在寫作中,只要能展現佛家的、禪者的智慧,想必不會有過錯了。這些故事看起來簡單,其實很不簡單。我最近一直在反思二十多年的修行,感到荒廢了很多時光。修道最後看的是你對煩惱,對塵情,對三毒“貪嗔痴”的解脫,而不是靈通、功夫。由於我過去看重有功夫的人,而忽視了他們內在的修為,反而生出了很多的障礙。這種反思對我非常重要,南懷瑾先生曾說即便修持到虹化的境界,不一定代表此人成佛,因為,虹化也可能由功夫達成。密勒日巴在西藏人眼中是即身成佛的大成就者,南先生說,密勒日巴是大阿羅漢。在《雪洞》裡有一段話,先引用在這,與大家分享,同時也推薦此書。


“丹津•巴默那些年在洞穴里孤獨閉關的經歷,沒有人能夠知曉全部。她可能有一些靈光乍現的時刻,也有必須忍耐黑暗歲月的時候,她跟隨着拓炯(神秘的上師)的美好教導,那些謙虛的瑜伽士的品行深深地觸動了她。人,永遠不要顯露,更不要吹噓自己靈修的程度。靈修的重點是放下自我,而不是強調它。她遵守藏傳佛教的誓約,不透露修行的成果。這是一個久遠的傳統。佛陀曾經懲罰一位僧人,因為他在公眾地方顯露神通。佛陀說:轉化人心是唯一有價值的神跡。”在傳記中,丹津談到在禪定中有許多聖師來指導自己,都是法身教化。但是,丹津說:“這些事情(指聖師顯像)真正的意義並不大。”她沒有執著。她說:“重點並不是獲得異常體驗,而是最終的開悟。”我們很多好道者,有點本領,喜歡炫耀,喜歡誇大,而把過程當成終極。昨天有四位博友來訪,我專門講到《妙法蓮華經》裡的“化城”的故事。化城非真,那只是個在修行路上快樂的中途休息的旅店,是佛陀以神通幻化出來的,不是目的地,可是,有些人到了那個化城裡,被裡面的景象迷住了,不想走了。禪定、異象、神通、功夫、法喜、法門,都是化城樂境,對於修大乘道者,必須捨棄。讀《妙法蓮華經》時,是1994年我在山裡時,一位東北黑龍江求道的大媽送我的。我見到她,她說好像見過我。說有位高僧托她把一部《妙法蓮花經》送給有緣人。這多年來她一直帶在身邊誦讀,但沒遇見那個有緣人,後來遇見我,認為就是那個有緣人。我在山中把《妙法蓮華經》通讀了一遍,再也沒讀過。那本經書後來帶到北京,好像送給一位晚年學佛的長者了。


沒有人能夠體會那些住山修行者的孤獨。我的皈
依老師智光禪師的故事,我曾寫過,2000年發表在《禪》雜誌上。那時,智光從南方來,在黃龍洞修行。據說,黃龍洞裡曾經有大成就者住山修行,修成後,放了一把火,把房子全燒毀了,之後,誰要在此住山,誰就自己修建房舍,在大成就者看來,房屋修好終究會壞的,自己修建房屋,也是修苦行的過程,也是考驗,也是培植福德。智光禪師在山下背石頭挑磚,終於建起了三間房子,一間依山洞而修。山洞裡潮濕,最早他在洞中打坐,受了寒濕,生了病。我去拜訪他時,也和他一起住山洞。有次夜裡狂風大作,暴雨傾盆,閃電擊石,雷聲整天,山洪暴發,水聲如濤。禪師安然地靜坐。他山居多年,就回到南方去了,他並沒有燒毀房子,而是留給其他禪者。後來,止俗來住。我和幾位朋友多次維修禪院,疏通水道,以減輕洞裡、房裡的水濕之氣,止俗最初因為山洞潮濕而得病,和丹津一樣,也因潮濕而受苦,但這裡也是風水寶地,後來,我弟弟幫她在向陽處修建了一間禪室,情況好了。我和朋友入山,就住在智光禪師當年修建的地方。


我能體會到禪者們長年累月面對蒼山白雲的孤獨,也能感受到他們的法喜。智光和止俗是僧、尼,出家人,那個禪者是在家之人,但舍家入山修行,一直沒有出家。趙文竹先生也是居士,大約是十年前,我入山拜訪他,他領我看了一些他自己挖的禪窟,或自己建的禪房,曾經在那些禪窟禪房裡修行,有一個禪窟里,也很潮濕,他還是在裡面繼續修持。趙先生是個藝術家,他在那些房子的牆壁上繪有山水畫。現在,只怕也找不到那些房子了。


孤獨是我們每一個人都需要面對的,包括最終孤獨地面對死亡。禪者就是這樣的。他的死亡,只是他和我面對,而我,只是一個旁觀者。記得有一年,家鄉的一位知名山水畫家經我一位老師引薦,到終南山寫生,住在黃龍洞,可是,第二天他就要下山了,因為,他感到恐懼,感受到了寂寞。夜裡,有時狂風呼嘯,有時怪獸吼叫。而禪室里,松鼠跳穿,老鼠遊走。他受不了了。他受不了的不是老鼠、松鼠,而是內心的孤獨和恐懼。


我經常在想,我們修道多年,為什麼智慧沒開?為什麼還有那麼多困惑?為什麼心理還不健康?而人們總是盯着自己的身體、老師、上師的身體是否健康來說事。真是捨本逐末啊。一位四川老修行,是我的好友,給我發信,感嘆晉美彭措法王60多歲時是病死的,很有點小看的意思。我看過晉美彭措法王的傳記。我那朋友不知道晉美彭措法王所悟證到的不生不滅的那個,那個永遠不會生病。身體本身的生滅法,疾病、死亡是很自然、很正常的,可是,許多人執著於肉身的修煉,而忽視心靈的解脫,始終的迷茫中,佛陀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悟證者之一,他晚年生病,生病時也會請醫生看病,誰又能因此否定佛陀的成就?《雪洞》裡丹津的老師第八世坎初仁波切,死的時候才47歲,得糖尿病走的。在常人看來,這人是病死的,沒得道。在真正的大修行人看來,死亡不過是因緣匯聚下的自在遊戲。就是坎初仁波切,很高大的個子。他圓寂後,肉體縮小如孩童,離虹化只差一點。坎初仁波切的轉世靈童找到後,丹津去看他,這時的丹經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靈童才三歲。靈童一見丹津,就說:“你是我的比丘尼。”這是坎初仁波切生前經常掛在口邊的一句話。丹津聽着很感動,彷佛又看到了坎初仁波切,趕忙頂禮小靈童。肉體的健康固然重要,不可輕視,但般若的成就、靈性的悟達才是根本。我們常常捨本逐末了,特別是道家功,往往在肉體上修持,而缺乏般若的開顯,一生修行,一生空過,最多種點善根,結點佛道因緣而已。有許多讀者、博友來訪,他們的很多問題不光是不明理,嚴重的是,人生中充滿了關於家庭、婚姻、工作、兩性的困惑。那麼,我們的修行修到什麼地方去了?或者,你所謂的修煉,體現在何處?我認識的一些修行很不錯的人,思維、見解、行事脫離了佛道的正道。這引起了我的反思或思考,也是寫禪者系列的因緣。我感到,我們很多人走錯了路子,法門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許多觀念錯了,這才是最可怕的。人的肉體,既是承載靈性的,也是承受果報的,對於一切因果,禪者坦然接受。


有一次,我和禪者去拜訪一位出家的大師,大師也是禪者,門下僧俗弟子很多,有不少參學者。夜裡,有一些人辯禪機,語言不合,打做一團。有的參學者,特別是從商場上進入佛門的一些居士,財大氣粗,非常傲慢,有的明顯有心理障礙。禪者從不評價這些事,他也從不把因修煉岀偏的人當作岀偏的人,他眼中,沒有不正常的人,他只是說:“那(岀偏)只是個過程。一切會好的。”“總會覺悟的。”“沒關係,慢慢修,總會達到解脫的。”這一點,我慚愧,我做不到。我如果遇見那些修煉岀偏的人,我很難把他們當作身心健康、思維正常的人,我會為他們憂患。的確,我遇見的因修煉岀偏而身心出現障礙的人並不少,這也是我經常勸大家“安全修道”的原因,也是我發心寫《丹道防危慮險論》這樣的長文的根由,還發心整理佛道經典里論魔障、論岀偏的內容編輯出書,供大家參考。發心很好,但我做不到禪者的視人人皆為如來使者,把修煉者的魔障只看做過程,而他們都是好的,他眼中沒有不正常的人。這是修養。我理上懂,但行上,還有分別心。所以,我也要向禪者靠近,用“正常”的眼光看那些因修煉出障礙的人,把障礙只看作過程,而期待、祝願他們早日圓滿自己的修行的大願。不再具體談論某人某事,那樣對他們並不好,而是以善意關注他們,祝福他們,也為他們祈禱聖者的加持。與其擔憂,不如把擔憂變成祝福;與其議論,不如把議論變成祈禱。心理學上認為,對他人評價積極、友善的,其人人格健全,總是看別人不順眼,愛給他人挑刺的人,人格上有缺陷。你對人的評價、看法,往往是你自己心相的投射。這真是個禪機,而且也符合現代心理學的觀念。看來,禪者人格圓滿,而我需要修心了。禪宗有個流傳很廣的故事。蘇東坡去見好友佛印禪師。東坡美髯,他問佛印:“你看我像什麼?”佛印說:“你像佛。”蘇東坡開玩笑說:“我看你像一堆牛屎。”佛印禪師只是笑笑而已。東坡以為自己禪機勝出。回到家裡,蘇小妹聽了這個故事,說:“哥哥,你輸了。心中有佛的人,看人都是佛。”蘇東坡這才知道自己輸了。沒有宗師的修養,自然就沒有宗師的風度。禪者從不評價他人,他心中,沒有是非人我,禪者能看透事物發展的因果,不像我們,只看表面而爭論對錯、長短、高低,甚至明爭暗鬥。這些,禪者早就拋棄了。當年在商場上,他早就體驗了,也認清了人性。我心中還有是非對錯的分別,這也是障礙。但我不會虛偽地掩飾自己的無知和不足,而是與朋友們一起進步,一起見證心靈的成長與圓滿過程。


這就是禪者對我的啟示,也是我反思的結論。昨晚妻在身邊寫字,練習歐體字,看田蘊章的講座。休息時我們談到禪者,他要我總結一句話,我拿起她的毛筆,在宣紙上寫道:“放下自己的,挑起蒼生的。”放下自己的什麼?挑起蒼生的什麼?就看你的修為於發心。

我居家工作很多年。我經常不出門,外面的熱鬧世界與我無關。我習慣了寂寞,不會因為長年累月在家裡工作、變成“宅男”而有心理障礙。這得益於過去和禪者的交往、與他一起的寂寞生活。我的工作很繁重,涉及古文、涉及典籍、涉及佛道、涉及術數,涉及改稿,涉及壓縮冗長的文字,一般的文字校者對幫不了我的忙,所有工作需要親自完成。妻正月回家過年時,我一人在家,這樣的年過了多次。有時候,一日一餐,中午煮麵,就行了。其餘時間,不是校稿,就是讀書。安寧才是我的最喜。有時也會辟穀,直到妻從東北回來。這種寂寞的、簡單的生活我很喜歡。假如妻回家十天,我就十天不和人說話,也不覺得難受。這得益於和那些山居者一起住山的經歷。儘管這樣的時間很短,但對我的影響是一生的。“安於寂寞”不是一個形容詞,它表達的,是一種人生的境界。紅塵中,有了這份修養,心,還會躁動嗎?體會前人“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業”的要義,出世的精神,就是要淡泊點,寂寞點,放下點,捨棄點,這樣做事,煩惱會減少,沒有人會卸去我們煩惱的重負,包括上師、愛人,煩惱的重負只有自己解負,只有自己覺悟。


回憶禪者,我最大的收穫是重新閱讀、誦讀佛經。自2000年以來,我幾乎沒有大量讀過佛經。現在發心,重新誦讀過去讀過的《金剛經》、《圓覺經》、《華嚴經》、《楞嚴經》、《楞伽經》、《法華經》、《阿彌陀經》、《無量壽經》、《維摩經》。可能會花費很長時間,但我要閱讀,願大乘經典給我們的身心帶來引導,帶了成長的資糧,帶來智慧,指引我們走向解脫。
 

那個禪者之十六
有位閱讀了禪者系列的博友留言:“ 陳老師好:‘這些事,當故事聽聽,無妨,一旦執著為真,會是魔障。’(禪者系列裡的一句話)人們常常有很多的執著,比如執著於愛恨情仇,在修心過程中我們倒是可以慢慢放掉,那麼,執著於拯救和引導別人的靈魂,算不算執著,算不算魔障呢?”


我答覆:“執著於度人是魔障,所以,《金剛經》說,菩薩如果有度人的心,就不是菩薩。菩薩度人,但沒有執著的度人之心。一執著,就有了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看看《金剛經》,最近我每夜都誦讀。”


因為是發紙條,我沒法把那段經文打上去,寫在這裡,那位博友一定能看到。《金剛經》云:“須菩提,於意云何?汝等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度眾生。’須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實無有眾生如來度者。若有眾生如來度者,如來即有我、人、眾生、壽者。須菩提,如來說有我者,即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為有我。”佛是無我的。他有度人心,度人的行,但沒有度人的執著。經的開頭,佛說:“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複次,須菩提!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所謂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須菩提!菩薩應如是布施,不住於相。何以故?若菩薩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經的中間還說:“須菩提,菩薩亦如是。若做是言:我當滅度無量眾生。則不名菩薩。何以故?須菩提,實無有法名為菩薩。是故佛說:一切法,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須菩提,若菩薩作是言:我當莊嚴佛土,是不名菩薩。何以故?如來說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須菩提,若菩薩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菩薩。”菩薩也是無我的,做善事的心是無我的。如果一個人強烈地說自己要度人,在行為中也表現出一種類似強迫症,就是問題,乃至魔障。有位朋友學佛,就逼迫家人、親人必須學佛,帶有強迫性地勸導同學同事學佛。認為自己在“度人”。實際上,這樣的心態已經有嚴重問題了。我在山東講《易經》時,遇見一位老朋友,說自己的女婿現在讓大家很頭疼。女婿學佛,逼着妻子學佛,幾乎達到了“你不學佛,我就和你離婚”的地步。接着逼着岳母一家吃素。這已經很過分了。學佛,但不要迷佛,更不要佞佛,學佛的慈悲,學佛的智慧,學佛的自在,學佛的解脫,是名真學佛。禪者給我的教誨,就是去掉執著。


另一位網友留言,談到我的妻子澄源,她覺得我們非常和諧。我們也不執著於情感。過去,妻要我發誓,來生還找她,還要和她在一起。但,她學禪之後,才發現,這也是執著。來生會不會在一起,自有因緣。何況,人生的因緣中,除了夫妻,還有兄弟、朋友、師徒、道友……。有一天,我去南昌,妻騎着電動車送我去離家不遠的北京西站。在我家,永遠是妻騎車帶我,她的騎車技術好,看我總像一個不懂事的大孩子,總覺得不放心。她帶着我,反而是安全的。我在她身後,給她講,如何放下夫妻間感情、愛情的執著。放下執著,不是沒有愛了,反而使這種愛更純粹,更自然,更自由,是沒有局限的愛。我告訴妻的話是,不要執著於愛情、夫妻親密感情而成為靈性解脫的羈絆。這個道理可以廣而推之,在任何的情感中,夫妻、父子、父女、母女、兄弟、朋友、師徒、同事中,都要放下執著,而收穫自由。葉曼老人對我說,她離開南懷瑾先生到美國見到陳健民上師,陳上師說“我等你好久了。我們很多生中,為父女,為師徒。”後來,陳上師圓寂,他發願在美國轉世,繼續在美國弘揚佛法,還要投生華人家庭。希望屆時葉曼能找到他,再把法傳給他。這是什麼精神?大菩薩的精神。“末後一句無人說,再入輪迴做眾生”。有了這樣的大境界,你就不會懼怕死亡,死亡到來時,你也會是歡喜的,因為,你的另一期新生開始了,你將充滿活力地再次來到人間。這是禪者面對死亡時的喜悅。我在今年寫的《健康道三思考》(博文中有)里也談到這樣的觀念,在於我對禪者觀念的認知。人到中年,思考問題,自然比青年時成熟。


學禪給我的最大收穫,就是儘量減少執著。不執著自己是一個修道的人、研究國學的人。這一切,只是個過程,也是謀生。我很坦率地對人說,研究、發揚國學,既是我的理想、志向,也是我謀生的手段、安身立命的處所。有不少到家來訪的讀者或博友說我樸實。樸實是我的本分,我從來不把自己當老師。有一年,北京大學的一位教授帶着弟子高先生來訪,高先生因為喜歡我的書,聊天中他感到受益,便跪下來頂禮我,我趕忙跪下拜他,並扶起他。當時,高先生問我:“什麼是道?”我說:“我不知道”。他很詫異。他列舉了很多關於道的概念,也講到“道就是信息場”。我當時對他說:“那些是關於道的概念、認識或猜想,但不是道。至於信息場是不是道,我不知道。也許,信息場也是道的產物,但並不是道。”高先生對此很認同。我在寫禪者系列中提到過,那個禪者,如果有人頂禮他,他立馬跪下還禮。只有一次,他接受了他人的頂禮,可能是這一生唯一的一次。那是雲南的小俞來訪,他答應給小俞講一遍《心經》。小俞跪拜,他坐在禪床上接受了。他說,講經時接受某個人的頂禮,是表法的,代表法的莊嚴。除此之外,他很隨和,根本不像一個修行的人。


禪者不覺得自己開悟了,那種境界,是“悟無所悟”。我一直不了解他的內心。
我有位道家老師李先生,我經常給朋友們講他的故事,前天四位博友來訪,談居家修道的問題。我講到李先生。李先生是我初中時的物理老師,他很早就修煉,1984年,他給我帶物理課,課餘他就講修煉的許多神奇故事、境界,講嚴新的特異功能,引起了我的好道心。我的兩個哥哥、一個弟弟也是他的學生。他的父親高壽,99歲,母親一百多歲。老師夫妻恩愛。老師有一個女兒,兩個兒子;三個孩子都受過高等教育,小兒子還是文學博士;他的女婿、兩個兒媳婦都受過高等教育,小兒媳也是博士,他的孫子輩都出世了,男男女女,圍繞膝下,女兒、兩個兒媳,都給他生了孫子。老師修道至今有三十年了,在我的記憶中,他沒老過,一直是那個樣。1999年,他想入山訪道,他的丹道老師說他應該“轉身”了。這一轉身就轉向佛學學禪,轉向明心見性。我領他去見止俗禪師,止俗禪師領我們見寶珠大師。這些故事我在書中、博文中寫過。從此,李老師每年的暑假、寒假都會抽出一周、乃至半月、二十天的時間到山中靜修,有時還帶上我高中同班同學馬先生,馬先生大學畢業後分配到母校當老師,高中時就好道,李先生帶他入山修煉。他們都在寒假或暑假入山靜修,體驗生命內在的快樂。2000年的大年初五,我和李老師入山修行,在山中住了半月。2006年,我和一位報社編輯入山,正逢暑假,竟然在山中遇見了李老師。李老師和我們又住了一周。他對生活中的事情,沒有執著。記得1990年左右,他幫助了一位學生,學生感動得哭,感謝他,正好我在老師那兒閒坐。老師對那個學生說:“我是你的老師,我幫你是應該的。人幫人,這才叫人世間。”他的話打消了學生內心因感恩而產生的壓力。還有一年,學校里給一位有病的孩子捐款。那時,教師們都很窮。老師看到其他老師捐了5元、20元,他就捐了20元。夜裡,他給捐款箱裡塞了100元。那時,他的工資也不過三、四百元。李老師沒有當眾捐100元,是怕其他老師難堪。這就是老師的修行。非常注重細節,事事替他人考慮。這是修行人的風範。他是我心目中居家修煉的成就者,瀟灑,淡泊,獲得了家庭的祥和、幸福、美滿。我二哥曾任當地法院的副院長。農村有些人知道我哥是李老師的學生,托他說個人情。這樣的事情老師向來拒絕,他說,我不能為難自己的學生,影響判案的公正。說人情,徇私枉法,那是把自己的學生往火坑裡推。我不能推自己的學生犯錯誤。這是老師堅守的原則,公正,守住道德。這就是李老師,一個學道煉丹、學佛修禪的普通人,走在街道上,你一定會認為他是個樸實的農民,而不以為他是一位修道者、悟禪者。他在1999年對我說過,過去,感覺自己還有所得,與眾不同,感到自己是一個修煉的人。現在,感到自己和他人沒有區別,自己和他們一樣,平常的很,他的丹道老師對他說:“至此境界,可與百姓論道”。百姓的俗語常言中有道,你也可以用俗語常言傳道。更奇妙的是,入山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叫張百姓的老人,一直供養我的老師智光禪師,之後供養止俗禪師。張百姓前兩年坐化了,是個獨身老人。我還會講到他。想想古禪師說的:未悟以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即悟之後,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等到後來,放下了所有的執著,包括對開悟的執著,則見山依然是山,見水依然是水。我老師所悟,就是這樣的。
有博友讀了禪者系列,說他們是自了漢。那些禪者在山中,不是自了漢,他們的功德在虛空中,也在現實中,也在未來,三際圓融。我們沒看見,不等於他們偉大的修行沒有福佑我們,他們是我們的導師、福田,也是我們心靈的皈依,他們的存在,潛移默化地影響着世風,影響着修煉的群體。他們默默地荷擔着如來家業,荷擔着道統道脈,不絕如縷,他們隱形的功德非常偉大。如果我們將後真的還能在弘揚傳統文化上做一點點有益的事情,在修煉上有一點點進步,那這裡面有他們的教誨,有他們的功德,有他們的精神。


有位博友來信說:“我是博友心平氣和。已通過郵局匯款訂閱2011年的《益生文化》。因誦《太乙金光咒》有感覺,遂大膽向先生索求墨寶。先生如果得閒了,書好可同刊物一同寄過來。也許是末學命體的基礎太差了,脈竅不通,誦咒時不停地打哈欠(嘴張的不能再大),流眼淚,流涕,但是誦過後,身體非常舒服,誦咒以來,好久不曾感冒了。感謝先生的推薦,《太乙金光咒》真的很好。先生,無論讀者在您博留言說什麼,您都別放在心上,眾生無非是我執,我見。《終南修仙記》寫得挺好的,它的價值要時間來說話。《禪者》系列真好,總能從中讀出先生悲憫的情懷和睿智的自省,讓人肅然起敬,由此來返視自己的修為。祝先生的博客和刊物越辦越好,利益更多的人。”


我感謝這位博友勉勵我。那個《太乙金光咒》,是我住山時障礙多,禪者知道我道家因緣深厚,叫我用來清除障礙、增加陽氣的。誦咒到心咒合一,身心中有了大光明,就可以單衣過冬,避免在深山修行沒有冬衣時凍傷身體。看來,許多人因誦此咒而受益了,這位博友誦咒後好久不感冒了,就是陽氣增加的證明,有位馬博友,誦咒後,惡夢減少了,說明身心安寧了;有位杜女士,誦此咒而辟穀12天。可見,同一個真言,隨着你的心量、身心的需要,而自然顯現不同的功能。禪者是個隱士,他逝去多年了,但他的教誨,他的精神,他的真言,通過我,傳播開了。我們每個人,是沒有分別的,分別的只是後天的識障。如果你懂得禪,禪者沒有生,也沒有死,一切,本來圓滿。


有位修行者在博文中寫了很多自己修煉打坐時的艱苦,再苦再累,自己都端坐不動。的確感人。後來,這位老師在紅塵中,於名利塵情都動心了。那麼,當初的那種“不動身”還有意義嗎?再回想禪宗那個經典故事,風吹着寺院裡的經幡在動,兩個坐禪的和尚在辯論,一個說是風動,一個說是幡動。而旁邊的慧能大師只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仁者心動。”心動了,一切都就動搖了。我們的修為差在哪裡?錯把身不動的修為當成道行,而忽視了“不動心”的修為。在看看禪者當年叫我要信守的《吉祥經》裡面的:“八風不動心,無憂無污染。寧靜無煩惱,是為最吉祥。”什麼是八風?利、衰、毀、譽、苦、樂、稱、譏。這都是生活中考驗心性的力量。《法華經》裡有首偈語:“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大通智勝佛十劫身不動,但是,他沒有明心見性,一時難以成就。這是世尊教誨我們,光有不動身的修為還不夠。


對於禪者系列,不要執着,沒有禪者,沒有陳某,沒有文章,這一些猶如幻想,堪破它,歸於內心的是深沉的寂靜。文章只是表象,只是那根火柴,關鍵的是要由此點亮心燈,照亮自心的暗室。我這樣做了。禪者的教誨,在我,就是那根點亮心燈的火柴。

 

那個禪者之十七
用了兩天半的時間,讀完了《雪洞》。很感動,也堅定了我寫禪者的信心。丹津•巴默的一段話,跟禪者的教誨完全一致,也是我平時的狀態,我在博文中也提到過這樣的修行。她說:“人們常常認為自己沒有時間‘冥想’,這種想法顯然是錯誤的。當你走在走廊中時、在等待電腦開機時、在等待路口紅燈變綠燈時、在排一條長隊時,甚至洗澡、梳頭時,你都可以冥想。你只需要專注在眼前的一刻,不要有分別心。最初時,你一天選擇一件事,做那件事時保持當下的專注。早晨喝茶、剃鬍須時,也專注於當下,一切都是習慣而已。目前,我們早已習慣了不專心,我們必須培養專注在當下的習慣一旦我們開始做到它,所有的障礙都消除了。當我們專注於當下時,不會有任何分別的念頭,這是一種非常直接的經驗,它會使你覺知而清醒。”與朋友分享。我在打開電腦、電腦運行的那一會兒,會誦咒。等車時,我也會安住於經咒或內在的觀想,而不感到煩躁。這是我的經驗,多次在博文中寫過。這是簡單實用的法門,也是禪者們必修的功課,每一個禪者都如此。


寫禪者,也是和大家一起反思,追問自心。為什麼我們許多學佛、學道者修煉多年,心靈並不安寧、並不自在、並不慈悲、並不清靜?為什麼?我們所學所修,並不受用?原來,我們並沒有真正修行,我們的所謂修行,只是相似的修行,嚴格講,是假的。這個現實,一定要勇敢面對。許多修行者依然生活在煩惱之中,生活在名利塵情的苦惱之中,心並不清靜。我們的發心不真,修為不真,我們太因循,太自我,我們只把關注點放在身體這生滅法,放在現實的福報上,放在“色受想行識”五蘊的感受上,沒有體會到“照見五蘊皆空”的法喜。把重點放在肉體的修煉和現實的福報,這本身沒錯,但局限了我們,也就局限了我們境界的升華。多少人在自欺欺人,徒有虛名,以老師自居,有的還以宗師自居。我們真的需要反省了。我們的所悟、所證,跟佛陀相比,根本不算什麼,那麼,為什麼不反省呢?


我的反省,在於不自欺,不欺人。南懷瑾說:“欺人固非,自欺又何苦哉?”回憶自己的修行之路,回味那些前輩的教誨,哪怕當時只是很平常的話語,我都感到不平常,因為,我沒有做到。一些博友讀了禪者系列,不太喜歡,文章中禪者的境界正是他們所達不到的,而他們又好為人師地在傳法傳道。我看過批評禪者的文字,就知道禪者的言教觸到了那些人的隱痛。他們的心並不清靜,不慈悲。對這樣的宗師,我感到害怕。為何不轉身反思一下,觀照一下?我不想針對誰來說事,而是勇敢地面對自己心靈陰暗的一面,敢於正視自己荒蕪的人生和缺乏慈悲的情懷。


那個禪者是一個仁和的人,溫暖的人,心口如一的人,沒有虛偽的人。我經常領着一些朋友去見他,就像我多次領好友去見止俗一樣,也許是友情,也許是炫耀,禪者都不在乎,對每一個來着,善意接待。多少年後遇見的 趙文竹先生,也是如此,你來,我不問你姓甚名誰,不問你社會地位,不關注你帶了什麼東西來。你來一次,一樣對你,來十次,也一樣。原來禪者的境界是通達的,圓通在無我、仁慈上。這一點,我也學習禪者,來我家的訪客,我從不問姓甚名誰,也不問來自何方,更不問職業收入。很多人愉快地走了,我們可能愉快地聊了一下午,並不知道他們來自何方,姓甚名誰。這些都沒有關係。禪者見我和朋友來了,總是溫和地聊天,還給我們做飯。他的飯菜很簡單,不放調味品,不放油,照樣清香。他做事專心,毫無雜念,哪怕做飯、吃飯,心都專注在做飯和吃飯上。念咒、誦經,都專一於這一件事。博友來訪,我告訴他們,雖然我每晚誦《金剛經》,但是還有雜念生起。念起即覺,覺之既無。天天堅持,雜念就會減少的。禪者山居,閒暇時他到山裡走走,或翻翻地,種種菜。後來發現,止俗禪師的生活也如此,原來山居者有共性。山裡邊的動物不怕他,他坐禪時,行走時,周圍的動物對他很親和。不光他如此,止俗禪師也如此。有一年她帶我和李老師在深夜翻越一座山,到對面的南五台去見寶珠大師,我們走了四個多小時,夜裡走山路,還有羊腸小道和懸崖大溝。止俗禪師竟然能知道我們腳下有蟲子,她總是喊,小心腳下有條蟲。我們打手電一照,果然有蟲子。我和李老師當時很驚訝。後來才知道,這是禪者們的慈悲與親和萬物的心境。我認識的禪者們都是這樣的。


我和禪者相識快二十年了,他沒有心口不一、口是心非的情況,而我有。我有時說是一套,做是一套,心行沒有統一。我感到慚愧。今年國慶,一位認識多年的外地老人來北京,想順便拜訪我,我不想見,假說我去東北嶽父家,實際上我待在家中校稿讀書,妻一人去了東北。那位老人信以為真,在北京多待了六天,等我從東北回來。我感到慚愧。我在《辟穀新記》裡寫過這件事。我沒能做到心口合一。雖然是小事,看起來可以理解,實際上是大妄語,是心沒有修好的體現。


禪者當年給佛教刊物撰稿,我也是。後來禪者對自己有了新的認識,他不想“意識著述”。就是說自己寫的內容不是修真悟道後從真實的悟境裡流露出來的,而是後天的知識庫里整理的。我就是後者。雖然禪者追求更高的境界,但他並不小看我這後天知識的著述,因為,文化、學術的發揚,這樣的工作是必須的,基礎的。只是,他是修行的人,對自己的要求更嚴格。他焚稿封筆,從此與名利無涉。我那時,還得換取微薄的稿費以幫助老家。弟弟那時說,每到缺錢花的時候,不時能收到我的稿費。我那時人在山中,寫稿的地址全留的老家的,有稿費,直接就寄到老家了,那時,農村人夏天碾場的費用,也就是四五十元,正好是一篇稿子的稿費。家裡沒有什麼營生,這樣,微薄的稿費也能救急。還有,農村人磨麵、粉豬食、交電費,雖然花費不多,但經常要錢。有年我回家,弟弟還說起此事。禪者對此很理解,鼓勵我寫作。那時我也給《佛教文化》、《禪》雜誌寫稿,論文、小說、詩歌,什麼都寫,還引起過《佛教文化》主編何雲先生的關注,1998年,傳印大和尚去我家鄉大象山傳戒,那時傳印法師是中國佛教學院的院長,何雲先生跟着到甘谷,提前寫信給我,問能否見上一面?實際上我在陝西。等弟弟把信轉給我時,何雲已經離開了甘谷。2000年夏天我來京,於2001年專門去佛教文化研究所拜訪了何先生。現在,何先生是知名的佛教文化學者,傳印大法師,是現任的佛教協會會長。前幾天見到老鄉姚先生,他信佛,說起1998年的大象山傳戒的事情,當時他家人都在山上,還供養了傳印法師。我來京後辦《益生文化》,刊物中有學佛內容,我就以何雲先生說事,提到98年法師在我家鄉傳戒之事,希望法師給我的刊物寫幾個字。那天,我有事,吾妻澄源(那時她還沒有嫁我)帶着我的信去找傳印法師,佛學院在北京法源寺,離我辦公的地方步行不到二十分鐘。大和尚接見了澄源,寫了“利樂有情,莊嚴國土”八字。


人生的因緣真是奇妙。


專注於內心,專注於本性的慈悲,心口如一,心行如一,這是禪者的風度,也是我要學習的。有訪客到來,我真誠相待。陳泉州上師說,不要把向你問道的人推開,就是功德,就是慈悲。禪者也是這樣的,從不認為我和朋友去拜訪他是“有擾清修”。
一個老師教給你的法門,不一定是一生有用的。我們追隨了很多老師,學道了很多法門,沒有多大用處。我們還為此付出了精力、錢財。所學的法門不僅不能供一生之用,常常堅持不了數月,很快就放棄。為什麼?這樣的法門並沒有進入心靈,沒有給你的人生,給你的心態、心性、心境帶來改變。有一次,老鄉老陳來訪,見我給他人默寫《太乙金光咒.》,問我:“你全記得?”我說:“記得。”這八十字的真言伴我度過了多少寂寞歲月,我教給他人,有使許多人受益。會是一生一世的受益。

禪者的觀察、內省精神對我深有啟發。前兩天生病,正好有博友來訪,我欣然接待。禪者要我體會的“無人相,無我相”。我慢慢體會到心裡了。有幾位道友總想和我較點勁,還不能明着,總是想證明比我高明。我想到的,首先是自省,以及禪者教給我的“無人相,無我相”。誰比誰高明,有那麼重要嗎?自己的修為有多高,真的需要證明給別人看嗎?這些事情促成我的反思與回憶,有了感受,也就有了寫禪者的因緣。禪者在生病與死亡中觀察佛法,觀看生命,滿懷喜悅。想想我們的修為,真的淺薄。我學他,在病中也堅持誦《金剛經》,誦《心經》末尾的咒語。心,一點點放下自我,處處都是老師。禪者對我說:“任何人都可能是如來使者,是來點化你的。”抱有這樣,就不會虛妄地張揚了。上月,中國藝術研究院的施教授來訪,談及《心經》,他說,那個咒語才是《心經》的核心,那些講空性的文字,都是說明持咒的好處與結果的,都是為了說明、證實咒語的偉大力量與透徹智慧。受施教授的影響,我當晚就誦持《心經》的咒語:“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用心感受那種力量,每晚都在持誦,躺下還沒有入睡時,就持咒。禪者說:“每一個人,都是如來使者,都是為度化你而生的,你要感恩。”我體會到了,難道施教授不是如來使者麼?他在閒聊中教誨了我。


禪者對我的教誨,當時只是平常語,過後翻思倍深沉。如是如是。


後來我認識了一些商業上很成功,又醉心佛道的朋友。我常想,他們很有福報。最近傳出清華大學的一位數學天才要出家,住在淨慧法師主持的柏林寺,引起了媒體的關注。有誰知道,他們生命的深處,前生,多生結下了多深的佛緣道情啊。這些看似平常的事情體現的且是善根的發芽。那個禪者,只是因為在目睹了虛雲法師的法相後,頓見了本來面目和前塵影事。生命的因緣就是這麼奇妙,常常是:“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禪者無心求道,且進了佛門;我有心修行,且多年不得其門而入,在門外徘徊。我雖然在談佛論道,總感覺自己是個門外漢。如果禪者系列真的在談禪的話,那也是“門外談禪”。門外漢談禪,必然不真,當成故事,當成笑話,當成寓言,當成消遣,都行。

那個禪者之十八
與妻談論禪者,也是我寫作的靈感。我感到禪者系列是多頭緒的文章,不只寫了那個禪師,還有智光禪師、止俗禪師、寶珠禪師、 李老師、趙文竹居士和我的其他朋友。有點拉雜,當成“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吧。有位博友善意地發來紙條,說我“有度人的執著”。“度人”二字不敢談,我欣賞陳攖寧的話,自己修為極淺而動不動談度人,非妄即狂。所以,我不敢談這兩個字。我對博友說,我有對修道安全的憂患。這可能是我見過的事情太多,有時也成了心理負擔。寫禪者,也是對自己解負。世間事,都有因緣定數佛說“三界唯心,一切唯識”。即便是修行路上出現了障礙,也與因緣、定數、心識有關,旁觀者何必憂患?問題總會解決的,好比《西遊記》裡的唐三藏師徒,遇見了九九八十一難,最終還是到了西天,取回了真經。所以,我在反省自己所謂“憂患意識”。憂患意識並非壞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連《易經》也說:“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憂患意識”是個時髦詞語,那時,有大批知識分子對中國的未來表示憂患。到了21世紀的前十年之後,人們普遍的“憂患意識”變了,由於生存的壓力,對民族前途的憂患變成了對住房、對蔬菜、對醫療、對教育,乃至對腐敗的憂患。我對這些社會問題的憂患相對少一點,來京十年,一直過着簡單的讀書、寫作生活。出於自己的發心和研究方向,對所謂修道、修煉、修行的安全充滿了憂患。後來靜心自省,這種憂患也折射出我自身修為的不足,自己的心沒有安頓,才有那麼多憂患。如果自己的心安頓了,看世界,儘管世界還是按自身的規律發展,但觀看者的心態會不同。就像我昨天對一位馬博友說的,“好工作、壞工作,都需要一個好心情去對待。”這是禪者的境界和態度。你無法改變外界環境的時候,完全可以改變自己的心態。禪並不是出世的,禪也不是掌握在山中修禪的人那裡,禪,在我們的生活中,在心行里,在當下,也在未來。


記得1994年,我初到山中不久。遇見一位年邁、身體不好的老人到山中尋訪修道的、有功夫的人給他治病,那時氣功熱、禪宗熱、仙道熱,終南山下,氣功家的基地不少。那個老人無意間遇見禪者了,禪者把他讓進屋子。老人多多瑟瑟地從一個塑料袋子裡拿出兩個油餅給我們吃,老人身上很髒,有病,腿腳不靈便,身上的衣服,油漬斑斑,口角流水,語言不清,可能是腦溢血後遺症。我看到他吃的東西都不想吃東西了,別說吃他給的東西。我沒有接受。禪者很高興地和老人一起吃,我始終沒吃。這件事我感到很羞愧。禪師安之若飴。我知道自己不對,但沒法克服對那些食物的厭棄。

2004年,我和吾妻澄源進山看望止俗禪師,這是結婚一年後第一次去拜訪禪師。止俗禪師給我們做飯,把剩飯往做好的飯里一倒,就可以吃了,我吃得很香。澄源從小在城市裡長大,她勉強吃了半碗,另一半給了我。我吃得很香。到了2010年夏天澄源入山,師父做的什麼都香,她沒有分別心了。師父能吃,丈夫能吃,我也能吃。


2006年,我和一位朋友入山去見止俗禪師,順便幫着做些事,那次,遇見了我前文提到的李老師。我們到山下村里老張那裡搬些木材上來。李老師,我,那位朋友,都去了。老張獨身,已經死了,我就寫出他的名字:張百姓。老張獨居深山,夏天做飯,是幾塊磚壘砌的灶台,也不能叫灶台。做好了飯,一開鍋,森林裡飛舞的草蠅子飛來飛去,被蒸汽一熏,全掉在鍋里了。你吃飯,飯碗裡隨時會落進草蠅子。老張用筷子把草蠅子夾出來一甩,吃飯。我和李老師和他一樣吃。北京來的那位朋友始終不吃,和我當年面對老人的油餅的心態一樣。我們吃完飯還拉鋸,把大圓木鉅成板,背到山上。


經過多年的修行,把心修平了,修掉了那些分別的心。禪者對任何人都沒有嫌棄之念,而我們往往因為私情、利益,對他人有喜厭之心。老子說得道者“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我們常因利益而判斷貴賤親疏,雖然說在修心修行修道,其實很俗氣。我們先要承認自己的俗氣,然後才能正視自己,修清靜心,或者清淨心、《金剛經》裡就說:“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世尊,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信心清淨,則生實相。當知是人,成就第一稀有功德。”看看我們的心,就住在“色聲香味觸法”六塵里,哪裡能有清淨心?這樣的修行,只是種善根而已。真正能生清淨心,就能生實相,就能生功德,就能悟證菩提。


有一次,家裡來了個病人,請我幫忙聯繫醫院,是老鄉,孩子得的是細胞瘤,臉上長着很多疙瘩,面目全非,那時我正在吃飯,客人來了,我們在一起。真的,面容很可怕,吃飯的心都會沒有的,吾妻都不敢看,到房子裡去了。我面對他們,是同情心,為他們難過。沒有吃不下去飯、感到可怕的情緒。生活中很微小的心態都是你修行的反映,是你修行的機會。


與人相處,看他人的難處,替他人着想。那個禪者從不指責他人,面對他人的過失,總是想:“他也有難處哦”。“他這樣做,也許有他的道理。”現在我體會到了他的寬容,在艱難的時候我也做過違背良心的事,我沒做到“寧舍性命,不舍三寶。”恰恰是“舍了三寶,滿足私慾”。禪者知道我犯了錯誤,他並不嫌棄我,認為我那樣做是不得已,有自己當時的原因,果報還是要承受的,發心向道,把過錯當成體驗佛法修證的過程。就這樣,在業力與習氣的作用下,屢犯屢修,屢修屢犯,但,總在進步,沒有捨棄這個“修”字。總有一天,會像孔夫子一樣:“從心,所欲不逾矩。”或達到禪者的“但得了舊業,更不造新殃。”


寫禪者系列也是贖過,也是為自己和一些朋友糾偏,某些人肯能走錯了修行之路,需要反省,需要追尋內在的修行,而不是盲目地追隨某人某派某功法,忽視最根本的心法,不然,就是修到了某君所謂的“不動身”,由於沒有心法的配合,在紅塵里還是動心了,一旦動心,修有的修行會付之流水,乃至造下罪業而不覺,就是那句俗話:“道小魔頭大”。佛家說:“心不動,法界安”。不動心比不動身的修為更重要。對與錯,就在一念之間,當下覺照,無對無錯,只有覺性的光明,照亮你的前程。妻說我寫作,有社會責任心。自己修為淺薄,但發心還正,很早就發心“為眾生護慧命”。真不忍心看到許多修道者的沉淪。我不願意和人辯論。寫寫文章,供給現在和未來的讀者,希望關注根本,關注心法,關注你當下的生活,用聖人的智慧來改變心態,從而改變生活與命運,破除人生的困惑。即便是為了現實的健康、內心的安寧、今生與來生的福報而學佛修道,也是可喜可敬可讚嘆的,但路子一定要對。過去有位南通的女士要跟我學道家法門,我願意教她,多年的朋友,那麼善良好道,我當然支持。後來,她認識的一位過去的功友勸她學佛,學密宗,她也學了,可是,那位師兄心理上且出了問題。問題不出在佛法本身,而在修行者自身的心態,同一個法門,有的人學着真受益,有的人學着卻出了問題,出了魔障,魔障在自心,在自己的業力。《金剛經》講到“生清淨心”,“發菩提心”。心不清淨,如何大乘法門修行?先把心修清淨了在說。


我讀《雪洞》,讀《一味》,讀《恩寵與勇氣》,這些寫靈修的書,常被這些西方人的坦誠所感動,他們都能直面自己的靈魂,而不掩藏。丹津是一個大修行者,大成就者,她建立的女性修持中心,她所設的修煉教程中,也把心理學做為重要課程,而我們的修煉者不學心理學,很難做到自知自省。我在高中時通讀了《青年心理學》、《大眾心理學》、《精神分析學入門》,以及佛洛依德的傳記、著作,後來又讀《成長心理學》,也讀《愛情心理學》、《兩性心理學》、《教育心理學》。目的只有一個,了解心理。我二哥是政法學院畢業的,法學專業,他的《犯罪心理學》我都讀了半本。佛法的修行,禪道的體驗,離不開心理的修正。我和禪者的交往是互補的,他有非常豐富的社會經驗、人生經驗、修持經驗,而我博覽群書。我們一起探討修道心理,甚至想着把佛學中有關心理學的內容整理出來。雖然我們難以完成這樣的工作,但當年的發心影響了現在。我們在修行中,能否像禪宗講的,把五毒——貪、嗔、痴、慢、疑轉為如來自性的五智——成所作智、妙觀察智、平等性智、大圓鏡智、法界體性智。只要轉化了,就是大成就者。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那個禪者之十九
禪者的教誨中,有一句:“修行的人,不推卸責任,不找藉口,不說我喜歡什麼,我不喜歡什麼。這樣,你是自由的。”我直到最近兩年才有體會。過去,有事情發生,我也找藉口、推卸責任。吾妻澄源氣得說我:“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的推卸責任,找藉口。有多大的事?不就是我們夫妻之間,誰承擔,有那麼重要麼?”我現在不再推卸任何屬於自己的責任,對於自己的過錯,絕不找任何藉口,內心反而自由了,有了男人的擔當,也有了禪者的擔當。反觀生活里的事情,多少人在為自己的行為找藉口,推卸責任。記得在山裡時,有個禪者商場上的老朋友來訪,很苦惱,他有了婚外情。他找了個理由,什麼妻子對自己的愛不太夠,和自己好的女人是個單身女人,很孤獨,她也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對自己幫助很大,她需要安慰。禪者說:“你說了這麼多,為什麼不說是你的自私和欲望在作祟?一切都是你的錯,不要往女人身上推。要麼,回到妻子身邊,要麼,和妻子離婚,和那個女人結婚。不要在懸崖邊的兩棵樹間當鞦韆了。”禪者的朋友走了。禪者感嘆說:“這個人的福快花盡了,只怕不出三年,會破家破產的。他沒有魄力慧劍斬情絲,我說的話他聽不進去,陷得太深了。”我很吃驚。禪者說,“有錢了就搞女人,這樣會很快把福報揮霍完的。人最怕的是在有權有勢有錢時張揚,忘乎所以,縱乎欲望,那樣,福報就很快消費完了,自己又不及時行善積德。這福報就好比是銀行的存款,你不繼續存入,而是大肆揮霍,用不了多久,連本帶利,全會花完。”我對禪者說:“你說過,不談人的禍福,怎麼這次談人禍福,是他的命數嗎?”我知道禪者精於《易》占之心易。他說:“不是談禍福,而是談因果。人生的禍福都是因果。”這句話令我豁然開朗。我在初三誦過《道德經》,在高中勤讀朱謙之點校的《道德經集注》。知道老子有句“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老子談禍福,釋迦談因果,而禪者告訴我,禍福不外乎因果,禍福就是因果,禍福是因果的體現。他的話在那瞬間為我打開了一扇窗口。面對人生的禍福,我不會得福而大喜,遇禍而大悲,一切皆因果。既然是因果,對禍福,坦然承當。當年我就這個道理寫過一篇短文刊發在《禪》雜誌上。禪者那個朋友和情人藕斷絲連,事情被妻子知道後,鬧離婚,家產一半給了妻子和孩子,他繼續和那個女人同居,後來,那個女人商業失敗破產,他涉嫌商業欺詐而被法律追究。“在懸崖邊的兩棵樹間盪鞦韆”。多麼危險的事。我險些兒也去懸崖邊的兩棵樹間盪鞦韆,但我沒有,我記住了禪者的教誨。


禪者精於《易》占而不談禍福,只談因果的道理。我從高中學《易》,學生時代因占卜精準而有“半仙”之稱,全是妄為。那時我能占卜出某某同學考多少分,某某同學能考到某個大學。但自己始終進不了大學之門。因為占卜,有不少熟人找我,有的朋友連着二十年找我。後來,我拒絕為人占卜。向禪者學習,不言人生的禍福,只談世間的因果。這個道理很微妙,講出來,供喜歡《易》道的朋友參考。
人往往被習氣所困,即便有高人點化,也聽不進去。宋代一位禪師說:福不可享盡,勢不可使盡,權不可傾盡,凡事留有餘地,就是修行。這是禪師對一位大官說的,好像是圓悟克勤對某位訪道的官員說的。記不清了。反思我這多年來在社會上做事不成功的地方、失敗的地方,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與別人、與社會無關,過錯全在我。


修禪修掉了我的好多壞習氣,吃飯上,過去喜歡吃麵,不喜歡吃米;喜歡吃辣的,不喜歡吃甜的。這些都通過修行的變化氣質而改變了,妻做什麼,我吃什麼,都香,麵條好吃,米飯好吃;辣的好吃,甜的好吃,什麼飯菜都好吃,沒有挑剔。妻喜歡做飯,變着花樣做。總問我:“哥,好吃不。“我還沒回答,她的話就接上了:”我知道你的答案:好吃,香。能不能換個詞?”我說:“很好吃,很香。”妻說:“就這?”我說:“非常好吃,非常香。”大家笑。這成了朋友間傳的笑話。小郭來我家吃飯時多次說起“陳哥的經典:香。”


我感到生活的樂趣,沒有那些分別心帶來的不安和痛苦,不再因為要給自己找藉口而不安,而焦慮。

禪者和我經常參研心理學書,這樣可以自知,自知以後,通過了解自己的人性而了解整個人性。佛法是安心的法門,禪法是安心的法門,如果你還有對他人的不安的心,就需要反省自修。安了心的人,真像儒家講的:“君子坦蕩蕩”。沒有那種“小人常戚戚”的不安與焦慮。歐陽修說:“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這是君子的坦蕩,是禪者的安心。禪者當年商場上的那位朋友的心一定是不安的,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能安嗎?我們往往周旋在自己的謊言和真相之間,心能安嗎?中午,看《今日說法》,我和妻感嘆人性的陰暗。有一個男人沒結婚, 和一位女士同居,女士因此懷孕。在孩子快出世前,這個男人被車撞死了。孩子也出世了。死亡賠償金有數十萬。男人的父母已經辭世,還有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有資格領取死亡賠償金的,只有親屬了。和他同居的女人,由於兩人沒有結婚,不能領,但是,孩子有繼承權。死者的屍體很快火化,死者的弟弟、妹妹不承認那個孩子是自己的侄兒,百般阻撓,而那個女人帶着孩子,生活艱難。很無助。死者的弟弟、妹妹知道哥哥和那個女人同居的事,也知道孩子是哥哥的,但為了錢,找了很多理由拒絕哥哥的孩子作為合法繼承人。沒辦法的情況下,法官找到死者從小被送人了的同父同母的弟弟,讓他和那個孩子做“親權鑑定”,以確認孩子和他有父系的親緣關係。鑑定的結果當然是肯定的。為了這個結果,可憐的女人打了幾年官司,費盡了周折。
我想,死者的弟弟、妹妹,他們的心安寧嗎?

社會上最可怕的事情是:做了壞事還心安理得,還無所謂,還振振有詞,還頗有理由,頗有藉口,唯獨沒有羞愧心,沒有不安的感覺,完全是“道德良知的麻木”。這比什麼都可怕。佛道的教誨,就是要為保護內心的道德和良知的覺醒,還原善美的人性。禪的體驗,禪的體悟,都是為了升華生命,展現生命的大美。禪並不在打坐中,打坐所得只是功夫,或者神通,可能與生命的安心與大美無關,禪的境界體現在生活里,生命里,是自由、率真、質樸,是慈悲、博愛、無我。這不是漂亮的口號或言辭中的裝飾,而是無言的心行,生命的大美。

那個禪者之二十
我曾寫過這樣一篇博文:
《山中禪師》

這是我親眼所見。那是好多年前,終南山的一個地方,有一位禪師,禪師還在世,我隱去法號。每天到山中參訪的人太多了,禪師年紀也大了,還是給禪師一些清靜吧。我把禪師的教化說出來。


有一天,閉關十年的師弟出關了,長發長鬚,禪衣襤褸。禪師要考驗師弟十年的修行和悟境。禪師站着,師弟跪着,禪師供養師弟十年了。

禪師問:“你是僧是道?”

師弟跪着不答,臉上有點茫然,沒有當機應答。禪宗法要:“擬議即乖,動念即差”。看到師弟在遲疑,禪師立馬給師弟十個耳光,說:

“你非僧非道,裝神弄鬼,穿着破爛衣服,假裝出家人,騙吃騙喝騙供養,罪業如山。”說着一頓好打。師弟跪着不敢動。之後,禪師把師弟趕下山了,師弟當天下山。禪師要師弟到紅塵中悟道、百緣里煉心。

有一次舉行法會,來了很多人。一個女士上來頂禮禪師,禪師問:
“你明白不明白自己?”

“不明白”。居士跪着說。

禪師照居士臉上幾個耳光,說:
“活這大歲數了,跟我數年,竟然不明白自己。”
禪師打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另一位女居士有來頂禮,跪在路邊,禪師問:
“你明白你自己嗎?”
居士說:“明白”。

“你明白什麼?”居士無言。禪師給她兩個耳光。那些挨打的居士,淚流滿面,跪着頂禮,虔誠至極。來參訪的人,個個肅然起敬。

禪師坐在法座上,說:“你明白是錯,不明白也是錯。”

禪師是虛雲禪師的徒孫。


某日去拜訪葉曼,葉曼是南懷瑾先生的弟子,南公是虛雲的弟子。算來葉曼是雲公的徒孫。葉曼一見我等,就是一頓罵,罵我等年輕人“不知常,妄作凶”。我聽得冷汗直流。


最近的博文里我把“不知常,妄作凶”寫了十幾遍,這是無上法語。三個月來,江湖上發生的許多事都沒逃脫這六個字的……。我在山裡親眼看過大禪師的做略氣派,知道禪機的大用,十五年前讀完了《五燈會元》、《虛雲年譜》、《雲棲法匯》(虛雲說法總匯),多少還明白點禪機,對葉曼老人的大機教化,只有頂禮的分了,願意把“不知常,妄作凶”六字作為座右銘記在心間,一生一世,警醒自心。更願意把這六字真言供養大眾,以做修身內省之銘。


禪宗的大機大用,些小根器,難以承當,反而會心生怨恨。且不知禪師慈悲,要把你的妄念無明,連根拔起,把你的業障自負,一掌打盡。


對大禪師的教誨,朋友們,離心意識參。


以上是原文,刊出後,有一些讀者留言,感嘆禪者的宗風。這篇文章,比我寫《那個禪者》系列還早。我現在透個底,這篇文章中的禪者,就是我的老師止俗禪師的師父寶珠大師。我當時沒有寫他的法號。


那個禪者跟寶珠大師也是認識的,他經常去聽寶珠大師講法。只是,兩個人的禪風不同。寶珠大師有古禪者的宗風,而那個禪者,更像一個謙謙君子,更像一個初修的人,少言寡語。不張揚,不表達,甚至輕易不和人交流。很多時候,他是一個聽眾,他聽人說的時候比人聽他說的時候要多。即便我和朋友拜訪他,他是主要的聽眾。做聽眾的好處我漸漸體會出來了。我家經常有讀者來訪,我說的話過於多,妻經常叫我少說,多聽。有時我話多了,她會喊我到裡屋,提醒我少說話。多做聽眾。禪者就是這樣的,聽多於說,他不表白自己,也不向別人解釋自己。他的一切,做到了自知自明。這多少年,我沒有做到這些,我還需要表白與解釋,我還不自信,還沒有解脫心靈的困惑,還有欲望,還需要他人的理解,因此要表白,要解釋,但禪者把這一切都放下了,是真正的心的自在。我學會了傾聽,專注地聆聽,這時發現,聆聽也是修行,是培養專注力。我去參加一些學術會議,不管演講者的演講是否好,是否是我喜歡的內容,我都會攝製自心,專注地聆聽。原來安寧地聽人講話有這麼多好處。記得有一次,我和許多修道練功的朋友去拜訪他,大家七嘴八舌,說自己的見解,表現自己的本領,禪者聽着,流下了眼淚,大家以為禪者被自己的言論感動了,都很愉快地告辭。其他朋友們走後,我和禪者相處。禪者和我談起一些事,說:“修行兩個字,不是隨便說的,也不是隨便承當的,一個修行的人,是找准了正確的方向,直面自己的靈魂,改正自己的一切不符合修行法則的積習,就是‘修’,義無反顧地堅持走下去,就是‘行’。看看來的朋友們,個個談的都是功,談的是‘我一定要活到一百歲’、‘我要練出特異功能,要和……’,活一百歲,不明道,不能改變心性,又有多少生命意義?沒有智慧和慈悲的特異功能,不是附體,就是魔障。這不叫修行。”禪者說着又落淚。我突然體會到他聽朋友們說話,不是因為聽得感動,而是悲憫我的朋友們還在功、功法、功夫里迷茫,是禪者的慈悲之心的流露。但他知道我這些朋友們個個自我張揚,個個都聽不進去他講的禪理。他除了聆聽,就是流淚。我很早就關注心靈的修煉,在於禪者慈悲的教化或影響。我還記得他的慈悲。有一天夜裡,我們都躺下了,我還沒有入睡,房子裡很安靜,是暗夜中的寂靜,聽得見山風和枯葉的交流。他突然坐起來,問我入睡了沒有。我說沒有睡。他就坐着講了一些道理,我聽着很感動,他坐着,我躺着,這時,我無意中發現他講話時身心中竟然發出了神性的光明,有能量感染了我,滲透了我,暗夜裡,我看見他的大腦內外全是金色的明點,真有“靈光一閃”或“靈光乍現”的感受,他的身心,特別是他的大腦被明點、靈光包圍着,這一刻,我感受到的不是神異,而是他內心的光明和慈悲,他把他內心的光明和慈悲傳遞給我,感動中肅然起敬。那些景象也許是幻象。深夜,我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慈悲與靈性的光明,這慈悲和光明影響我至深。


我那時聽了寶珠大師的教誨,心裡有看法,主要是對他身邊的人有看法,禪者對我說:“你看到的,想到的,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你應該不抱任何成見地去聽講。假如你抱着成見,帶着批判的眼光聽法師講法,不會有真正的收穫的。”這多少年來,我吃虧就在這裡,帶着成見去聽法。現在沒有這樣的想法了,現在我也體會到了寶珠大師的慈悲和寬容,什麼樣的人,哪怕是流氓無賴來聽法,他都很歡喜,很慈悲,他不拒絕任何人向佛向道,不生分別心,不問出身。這種慈悲心,我是在向寶珠大師拜別十年後才體會到的。那時,見寶珠大師,我們要頂禮,告別時,也要拜別,是止俗禪師領着我和李老師去的。現在想來,我的無明與虛妄,使我失去了很多受法開悟的機會。修行的人,放下那個虛妄的自我,太難,太難,而時光就在因循中虛度。今年夏天我去拜訪葉曼老人,老人講了三小時法,我都在非常專注地聆聽,至今我都能回憶起老人所講的內容。“不知常,妄作凶”。老人把這句話反覆強調,我聽得汗流浹背。因為,我知道自己的思維、行為里,還有不少“妄作”在裡面,真的可怕。禪者當年的某些教誨,我用了十餘年的時間才體會到了,或感受到了。在欣喜中又感到遺憾。欣喜的是,我終於體會到了他所教導的法悅,遺憾的是,這些方法、理念竟然花去了十年的時間才體會到。本來,應該很早就體會在心的,只是當初的我心、我念、我執、我相太強,自己耽誤了自己。人的一生中,能有幾個十年?今年夏天,我去山中見到止俗禪師,禪師說,當年寶珠大師很喜歡我的,為我的離開而可惜。算來我與大師也有十餘年沒有見面了,只怕大師早已忘記了我這個不成器的人。我只有慚愧。把這些感受說出來,只是希望和我一樣好道的人,還在路上摸索的人,不要再走那麼多沒有意義而荒蕪生命的彎路。


有些讀者讀了我的博文,願意拜訪我,其實我還沒有接引他人的見地與能力,盲目的拜訪,會使你失望,也使我失去很多寶貴的時間,我們,還是做講述着和聆聽者吧。請去拜訪那些有真正修為的人。我,只是一個講述者,把自己的經歷和感受講述出來,供你在修行路上做參考,或是飯後茶餘的談資,或者給你解個悶,就值了。其餘的,非我所能。正如禪宗所說:“香象所堪,非驢所能”。我,就是那頭驢,沒有能力承載那些大任,對我而言,那是重負。希望讀了博文的朋友,不要發短信要來訪道談禪。道不在訪,禪不能談。這倒是我十餘年的經驗。


那個禪者之二十一

南懷瑾先生的傳記《我讀南懷瑾》一書中談到他青年時讀《金剛經》,只讀了三天,感受就與眾不同。傳記中說:“南老師念《金剛經》念了三天,當念到‘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的時候,感覺到了一片空靈,找不到‘我’了,‘我’到哪兒去了?南老師放下《金剛經》,不念了,跑去找那個和尚,問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境況。和尚一聽,表示很驚訝,對他說:‘你真了不起,人家修行幾十年都做不到,你念了三天《金剛經》就達到這種境界,你就是再來人。’……和尚的話南老師沒在意,他到處求仙訪道沒有結果,而面前的這個和尚可能就是指點他的高人,卻擦肩而過。南老師後來回憶說:其實那是自己已經開悟了,只是當時自己不知道,後來幾十年走了很多彎路。”

高明如南懷瑾者,也感到走了幾十年的彎路。那位禪者誦《金剛經》,有殊勝的體驗,才勸我一生守住《金剛經》。我最近每晚都誦《金剛經》,再累,再睏乏,都要誦完後才入睡。我一位師兄誦《金剛經》,那是高中時,他就有很殊勝的感悟,而我沒有。儘管禪者勸我守住《金剛經》,但我沒守住,直到十餘年後才發心誦讀,真的慚愧,又走了多年彎路。我這次發心誦《金剛經》,一是有感於大畫家、佛門居士楊孟欣的教誨。中國社會科學院紀念抗美援朝的大會召開的前一夜,我夢見了老父。第二天參加會議,第三天去見楊孟欣,楊先生說了我父親墳地的問題,說老人的靈還在虛空,沒有超度。又過了兩天,張玉仙來京。我請她靈映,結論一致。而那一個階段,幾乎夜夜夢見老父親,這才想起誦《金剛經》,給父親回向,願他早日超升,自己也認真學經。這些我在《辟穀校稿記》裡寫過。自誦經後,再也沒有夢見過父親。經中說:“是經有不可思議功德。”“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我堅持誦經一月的感悟,就是誦着誦者想流淚,體會到經中“深解意趣,涕淚悲泣”八個字的分量。會到佛法,會很感動,會感動自己,會感恩佛陀,會把此心變得柔軟第二件事,是懺悔自己的一些失誤所帶來的果報,修道中因自己交人不淑、認人不真而有一些不良的事情,因此需要懺悔,並以“無人相、無我相”的佛陀教誨來面對。世間事真奇怪,有驚人的相似性,禪者當年也與我一樣,犯了類似的錯誤而入山,也承受果報。寫禪者系列,與此事有關,反省自己,回思走過的路,反思厚音先生所謂“道性下面的人性”問題,這個問題真的就像著名的“錢學森問題”一樣重要——為什麼我們的教育系統培養不出大師級的學者、科學家?“道性下的人性”問題,是厚音先生跟我交流時在信中寫的。為什麼講起來頭頭是道,背後影藏這那麼多不為人知的自私乃至邪惡?有一天某南方女士來訪,說自己磕頭拜某位女修煉家為師,在全國跟她傳道,跟了多年,才發現:自己磕過頭的老師,講台上滿嘴仁義道德,背後貪婪自私。自己很痛苦,是離開她還是跟着她?困惑中讀了興中子的《仙緣》一書,興中子說師父也有階段性的。這位女士才解了惑,然後借在北京開會之機,與興中子和其他幾位朋友來訪。我對她說的還是那句西方人的名言:“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厚音先生“道性下的人性”六字太深刻,但願能給朋友們勘驗所謂“明師”的金針。禪者的錯誤和故事、果報,我以後寫。昨天有人留言,問我是不是明師,能不能給他推薦明師。我說,我不是明師,也無法推薦明師,曾經遇見過明師,自己沒有珍惜,死的死,老的老,出世住山的絕塵而去,除此之外,本人福薄緣淺,還真沒有遇見過心儀的明師去頂禮。今年雖然拜訪過葉曼老人,絕對是明師,可老人97歲了。《益生文化》的顧問牛實為教授是明師,老人95歲了。對於這樣大歲數的老人我向來不忍心打擾,儘管“生死事大,無常苦深”,也是不敢去打擾的。因此,沒法推薦,何況,我眼拙,沒有慧眼,所推薦的也未必是明師,萬一當時推薦的明師變成邪師,豈不害人。因此,不要再問這等問題,我也不會推薦“某某是明師”,我沒有慧眼。我倒建議“以經典為師”。向經典學習,總沒壞處。有多少修道學佛者自己還在迷茫與欲情中,就想當宗師去傳法度人,或者已經當了宗師傳法度人,真的要警惕。

學禪也是學一種心態,自然的、當下的、觀照的、覺醒的心態。有位博友因失眠而修煉,後來睡眠好轉,修煉後,半夜裡會醒來,睡不着,此人有為之煩惱。我回答說:

“假如半夜醒來,何不利用這時間打坐修行。正是‘眾人皆睡我獨醒’。多好,為什麼變成了煩惱?有個人說他‘失眠’三十年,我問他:第二天精力不好嗎?他說:沒有啥不好的,挺好。我說:‘那你為何要把它當成失眠而煩惱?何不就此打坐、修行,或讀書。’他說:‘是啊,一直沒想到。’修行的人,少食,少睡是秘訣。你的睡眠減少,或半夜自醒,何嘗不是修煉的一個好結果?換個心態吧。”

我講的是禪者的心態。真正的禪者,沒有任何執著。我過去由於工作多,躺下後常常不能馬上進入睡眠狀態,會躺着思考問題、構思文章、設想小說情節。慢慢地,不知何時入睡了。這樣思考問題會影響睡眠質量。後來,我變方法。每天晚睡前都靜坐,之後睡覺。躺下後專一默誦真言,比如《心經》末尾的咒語。效果非常好。心無雜念。現在,讓我躺下思考問題、構思文章,都不習慣了。把心安住在專註裡,不要動心。心就是那頭牛,需要你發現它,調服它。

妙葉菩薩解釋禪定,是“心的心一境性”。禪者曾在山中勸我讀《清靜道論》,那年我匆匆讀了一遍,記住了這句話。心達到“一境”而成為生活、人生之“性”。修行上就進步了。我現在每晚都誦《心經》裡“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的咒語。中國藝術研究院的翻譯家施用勤教授研究《心經》時,以他翻譯家對語言、邏輯關係的敏感,發現《心經》的要領就是末尾那幾個咒。昨晚施教授來訪,我們還談這個問題。早上突然發現,我誦讀的索達吉堪布編輯的經書的前面就是《心經》,是宋代的施護法師翻譯的,經名是《佛說聖佛母般若波羅密多心經》,比唐三藏翻譯的《心經》多一百多字,有序分、流通分,在那個咒語之後(咒語經索達吉堪布根據梵文重新翻譯了,跟玄奘法師所譯接近),有一段經文說:

“舍利子,諸菩薩摩訶薩,若能誦是般若波羅密多明句,是即修學甚深般若波羅密多。”

這個結論和施教授的研究完全一致,而施教授從未讀過施護法師的譯文,但結論和佛說一致。真的了不起。那個禪者說把每一個人當作如來使者,你就會受益。這是這樣的。

有博友來訪,談到禪者系列。我說,寫作,是發現自我、升華自我的過程。人到中年,我也徘徊在十字路口,面臨事業上的一些選擇。我在民間創辦的國學內刊《益生文化》,創刊前我發願辦十年,如今,十年馬上就到了,我接着辦,還是罷手?辦,該怎樣辦?不辦,該如何做好其他工作。想到禪者,感到,如果能學禪者出世的精神、出世的心態而做入世的事業、而過普通的生活,就能減少無數人生的煩惱。找我聊天的朋友,有不少並不是想學某個法門,而是因為有很多人生的困惑。面對煩惱,面對痛苦,我們如何超克?禪能給我們的心靈提供無盡的空間。禪並不展現在功夫里、神通里,那是禪定,禪的境界更自由,更純粹,更有佛的智慧。因為,有禪定和功夫,以及禪定力的神通力,不一定能有禪者的大智慧和大解脫、大自由。所以,古來祖師禪和如來禪是不一樣的。中國的禪,更是一種超脫的、智慧的人生修為與人生態度。我沒有資格談禪,沒有真實體驗的談禪都是“口頭禪”。我只是表述遇見前輩、同修後的感受,而和朋友們一起來體驗佛法對我們意識的淨化,對我們人生的幫助,對我們身心的安頓。除此之外,非我所能。我沒有能力幫助誰,教導誰,和你一樣,只是一個初學的人,即便學習可很多年,只要不能真正相應,不能真正受用,就是初學者。三歲的孩子小孩開悟了,也就是師父,八十年學佛,沒有開悟,就是初學。

禪者的謙虛是很了不起的,他和我講了許多修行的道理,他做人的境界很高,但他總是謙虛地說:“僅供參考,僅供參考。”即便和我聊天,提些建議,也會客氣地說:“我有一點不成熟的建議,跟你說一下。”他過去在商場上,頤指氣使,財大氣粗,習慣了,但修禪後,化掉了習氣,“昨日之我,譬如昨日死;今日之我,譬如今日生”。他改變了心性,讓人看就感動,覺得做人應該做個誠實無欺的人。當時還不理解,後來才知這是他的慈悲心的流露。他從來不端宗師的架子,在我心中早頂禮他了。他真像電影裡的台詞說的,“過着風一樣隨心的日子”。心超越了苦樂。多年後,見到另一位常年住山修行者止俗禪師,她也是每天滿懷喜悅地生活、修行。原來,心真的能超越苦樂,安住在喜悅里。沒有世人的浮躁、妒忌、競爭,沒有虛妄、狡詐、機心,一切都化在如春風般的善意里。人到中年,走了很多彎路後,才感受到他們是真正的修行者。紅塵熱惱中,真地需要這樣的修為。

住山並不是我所嚮往與完全贊同的,住山修行,永遠只適合某一部分人,但他們的精神和教誨或可普世。1999年,家父辭世,我打工失業,茫然不知所措,在迷茫中尋找道路,也堅持自己的理想,2000年正月初五,我和李先生入山靜修,後來有感悟,依然下山到紅塵中做事,先住在打工的工廠完成《修真金丹論》、《修真演道傳》、《辟穀道論》三本書稿,夏末,帶着書稿,帶着希望來到北京,並於第二年夏初創辦國學內刊《益生文化》。那年,我只在山中靜修半月,這半月的時間影響我三十一歲後的所有歲月。我感到在山中自心不安,還有做事的熱望。夜裡,夢見寫出了兩本書,書在光明中。這個夢幻吸引我走出山林,到都市寫書。現在看那夢,都是心識幻化。如今,堅持辦《益生文化》已十年了。我們都是紅塵熱惱中的芸芸眾生,需要佛法的清涼菩提,化去熱惱,給以正見的引導、解脫的接引。


那個禪者之二十二

禪者對自我執著的放棄體現在他對名利、欲情、自我的捨棄上。我過去寫日記,禪者也寫,但他放棄了,把那些東西都燒了。我記了近三十年日記,進入四十二歲時放棄了這種記事方式,不住於事。記得那年,我戀愛的失意,內心很痛苦。那時我24歲左右,煩惱多情,有了出世修道的心。我的入山與一個夢有關。1993年夏,我要去遠方尋找一位當時未曾親自謀面的、但通信多年的女友,動身前夢見我和她爬山,她的照片我見過,知道她長什麼樣。我們來到半山腰,她不見了,我叫她的名字,一直尋到山頂,只見一個很小的廟裡有個和尚在念經坐禪,我問見到我女友沒?和尚說:“天高任鳥飛,由她去吧。”女友的名字裡有個“鴻”字。夢醒後,我就知道這次遠行,其事不成。女孩說願意嫁給我的。我千里去那個地方後,其事不成。女孩說,她做了個夢,夢見我走了,乘火車走了,她哭着追火車,沒追上。她以為我們之間沒有未來。我沒有告訴她我要走,一個人悄悄乘班車走,之後換乘火車。班車啟動了,我看見她在車後追。我沒有揮手,只在車裡落淚,遠山上的松林向身後移去,道邊由積雪融化的雪水嘩嘩流動。車裡播放鄭智慧的《水手》,正唱到“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問為什麼”。車過天山時,停了半小時,明月高懸,那天正是七月十四,是我24歲的生日,獨自面對蒼天白雲,明月群山,想起小時候背誦的李白的詩:“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過了玉門關,離家鄉還是很遠的。那時我已經學佛學道也學禪了,我常開玩笑對朋友說:“我參的是情禪”。情念能空,生死無礙。回到家鄉,種了一年地,某夜在家鄉的果園裡挑燈——是煤油燈,讀《壇經》而有個悟境,當時走出果園的小房子,明月在天,清輝匝地,看山河大地,都在光明藏里,看草木禾苗,都有靈性舞動。原來,萬物的靈性都在天地間舞蹈者,投胎的靈識在虛空中為尋找因緣、追趕時間而奔忙着。1994年夏,弟弟高考失敗,也得回家務農的時候,我把家庭擔子給了他,外出打工、訪道,去了陝西,來到終南山,在黃龍洞遇見智光禪師,他第一句話是“你媽生你時做過什麼夢沒有。”我說:“我知道生從何來。”就這樣,我和他住山,做了他的皈依弟子,他賜我法號:宗法。我很少用這個法號。今年我為《益生文化》撰寫系列佛教常識文章《佛家六度談》,刊發時署名“宗法”。我跟了智光,到山裡,知這裡就是去年夢裡走丟女友、見到和尚的地方。人生的夢境之於一個人,有時有極其關鍵的作用。我內心的許多傷痛並未平息。禪者了解了我的故事,只說了一句話:“隨事去,心隨空”。這六個字我後來壓縮為“事去心空”,多次書贈來訪的、心中有很多煩惱的女士。我們的心之所以痛苦,在於事去了很久,心沒有空。今年除了寫了系列日記體的《辟穀記》以外,不再寫日記,“隨事去,心隨空”。寫系列辟穀記,是為了補充《辟穀道論》一書的下卷。“不取於相,如如不動”,做到很難,人很難像禪宗說的:“香象過河,截流而過”,而頓斷煩惱,除非宿植善根慧根的上善之人,快刀斬亂麻。修行中,先要使自心不住於事,不住於情,不住於欲,人的執著會一點點消解。


禪者的那位商場舊友有婚外情,禪者說他是“在懸崖邊的兩棵樹間盪鞦韆”。這個比喻很驚人。我結婚後,心底對曾經非常喜歡過的兩個女子的情念沒斷。妻是知道的,不開心。我理解妻的心情。自和妻認識以來,我沒見過她們,只不過過是自己的單相思。我開玩笑對妻說,是一個老男人的單相思而已。以前還不時能夢見她們。想起禪者的話,在感情上的分情、依戀也是在懸崖邊的樹上盪鞦韆。今年通過辟穀修心,淨化心意識,發現人生的好多的情感、慾念都可以淡化到感覺那些有情人也像陌生人,心中能放下情念。情念與後腦的信息庫的密碼有關,這裡面的信息庫存既有今生的積累,也有前世的情緣。如果能在修行中“甘露灌頂,光明浴身”,情念會自然而斷,心會清淨起來,至少,可減少生死輪迴中“斬不斷、理還亂”的牽纏。修禪的人,見地不正很可怕,會走上歧路,“情滲漏”也是很大的障礙,會在感情的葛藤里糾纏不清。修禪的人,跟自己的丈夫或妻子兩人廝守,有愛而無著,這是自由的愛情。修禪的人,修道的人,只要心意識淨化了,絕對不會有“婚外情”。“甘露灌頂,光明浴身”,內觀,感受,就可以幫助淨化後腦的意識庫,這是《太乙金光咒》結合辟穀的妙用,此法受惠於禪者。自我在博客中貼出《太乙金光咒》後,不少博友受益了,我修訂此文時看到有博友留言:“非常愛看您的博客,每晚睡前默念《太乙金光咒》,心很快靜下來,沒有失眠的困擾。”這樣,間接地受益於禪者了。


中午,幹完了工作,同妻聊天,昨夜一直聊到深夜,有說不完的話。我想起禪者那位“在懸崖邊的兩棵樹間盪鞦韆”的朋友的故事,給妻講了,妻很驚訝。那位商場上的朋友的妻子來找禪者,禪者和他丈夫是好哥們。他知道丈夫有了外遇,嚇唬他,要和他離婚,商人對妻子和兒子還是有情的,不離。女人就鬧,鬧的目的不是真的想離婚,而是逼丈夫回家。沒想到,物極必反,丈夫離家出走,乾脆不回來,經常在外。這下她急了。她知道禪者和丈夫是好友,可能知道丈夫的行蹤,或許,還能勸丈夫回心轉意。禪者看着哭哭啼啼的母子,一言不發。過了半天,說:“他正月初一會回家過年,主動和你離婚,給你房產,給你很多錢。記住,無論如何,正月二十以前離婚,答應他的一切條件就行。”禪者看着朋友的兒子說:“我不願意侄兒吃苦,就這樣吧。一定記住我的話,記不住,你會後悔一輩子的。”禪者喃喃自語:“他出來了,我走了。”我們都沒聽懂這話。在那對母子臨走時禪者說:“記着,有一天他再來找你,你要幫他。”


後來的事情是:那個朋友正月初一果然回家過年,主動提出離婚,只要妻子答應,房產給妻子,還給妻子五十萬元。妻子本來不答應,想起禪者的話,就答應了,在正月二十前辦完了所有手續。丈夫和那個單身的、有錢的女人結婚了。不到半年,那個女人破產,禪者舊友因商業欺詐被判刑七年。法院要查封他的資產。他已經和前妻離婚,前妻保住了家產,自己和孩子的生活沒有受到影響。不然,會隨着破產。她對禪者充滿感激,要面謝禪者,禪者拒而不見。商場舊友從監獄裡出來時,禪者死了。我們這才明白那句“他出來了,我走了”的意思。禪者用了道術,用了占卜,這本是他極其不願意的事情,不忍心看到朋友的妻兒落難,就幫他們。嚴格講,他犯戒了,他的病痛中有一部分是擔這裡面某些微妙的因果。禪者死後,出獄的舊友知道了事情的本源,對禪者只有感激。禪者說自己動了私心,動私心而用道術,果報嚴重。這裡面精微的道理很多術士不懂,禪者懂,他敬畏天命,敬畏因果。


禪者精通《易經》,我只學了一點粗淺的皮毛,《易經》是用來自知和明道的,指自身的性命之理,明天地人的三才之道。今天有位博友來訪,初次見面,她有很多修煉的困惑需要解決,還好,滿意而歸。沒談她的家事、私事時,我對她說:“你在家裡,很壓抑,你的父親、你的丈夫顯得很強勢,你在他們面前很壓抑。你心中有焦慮,有火,肺部不適。”女士很驚訝,她和我初識,從未談過這些,她的確在父親、丈夫面前壓抑,因為經常吸二手煙,肺部不好,最近因為上火長了火癤子,半邊臉腫了,輸液九天,剛剛治好。我何以知道?不是什麼神通,而是禪者教的《易經》之道。我告訴博友,你命里道根最深,修道才是你的根本,你這幾年很迷茫,就像想找組織而找不到組織一樣(比喻)。她說自己的心理正是這樣的,她講了很多體驗、夢幻、靈通,果然是道家根性。禪者所教的這些學問不是用來顯擺的,而是說明一個道理:人生有命運的軌跡,自己可以知,他人也可以知。孔子說:“樂天,知命,故無憂”。知命的人能快樂地生活,僅此還不夠,還要通過修行、修道、修德、修持、修煉的行為來改善命運,升華生命,解放靈性。禪者不重道術,而參悟佛法,他要升華生命。他深深知道,結合佛法的修持,才能破去道家對功象、功夫、功法、肉體、長生的執著。


元青老師的學生沈先生和函秋女士,他們是我多年的好友,是我心目中的“神仙眷屬”,與博友一同來訪,我們也談到禪者系列和禪者,他們也贊同禪者對修煉丹道必須學習佛法的看法,說元青老師也是這樣教導他們的。我們都對當前的修煉界、學佛、修道的某些狀況充滿憂患,我說,寫禪者系列,是我對這種現狀的思考。當年和禪者交往就像今天和博友、函秋夫妻交流一樣,也關注修行者的整體狀況和內心,更關注中華文化。我在京辦《益生文化》十年,講道家經書五年,如果說還有那麼一點“中華文化的情懷與熱誠”的話,得益於和禪者長久的交流,相互學習,相互勉勵。禪者當年說,要遇見一個真心修道、修行,而且有正見地、有中華文化情懷、能關心國家、民族、人類命運的人,非常難得,遇見了一定要珍惜。函秋今天也說了類似的話。禪者的話,可用佛家的般若(智慧)與慈悲概括。有正見地是般若,關心國家、民族、人類的命運是慈悲。博友和沈先生夫妻就是這樣的人。函秋夫妻雖與博友是初識,有趣的是,他們都學習過心理學,都學習過催眠術,都在研究修道心理與修煉者的心性淨化的問題,都遇見過各種奇奇怪怪的岀偏者,都遇見自稱是某神化身、某仙轉世的人,都遇見過很多有心理障礙的修道者,這是他們關注心理學的一大緣起。我高中時學習過心理學和催眠術。我們探討了很多現象,包括人在修煉中會激發出“人類集體無意識”里的共通意象、原始意象,比如,在中國文化中,蛇是男性陽具的象徵、性能量的象徵,北方玄武神真武大帝腳下“龜蛇盤結”的象就是這種原始意象,在印度瑜伽里,靈蛇代表真陽之火、性能量,在西方文化里也如此,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學裡就指出,夢見蛇,代表着性意識。這是人類文化的共同處。你在夢裡、功態里、幻覺里見到蛇,可能就是性能量變化的象徵,而不是說某某是蛇仙或前世是蛇,那樣胡亂解釋,會出問題的。修道要懂心理學,要懂《易經》裡的“象數”之學,更要懂《金剛經》的破相之理,我們都談到《金剛經》裡“不取於相,如如不動”的道理對於修道中重要性。他們三人都持誦《金剛經》,對經文熟知。今天的緣分很殊勝,博友誦《金剛經》多年,函秋夫妻不僅誦《金剛經》,還抄寫,他們對《莊子》、《道德經》、《壇經》都有深刻的體悟。沈先生說:“一個人,如果把這些偉大經典的理悟通了,修煉絕不會岀偏。《道德經》、《莊子》對修煉者比《悟真篇》還重要。”沈先生說得多好。我仿佛回到了山中和禪者交流。這樣的交流是互相促進的,增益的。禪者就是這樣的人,他和朋友們交流,彼此受益,有人來訪,他誠懇交流,沒人來訪,他安然坐禪,淡然讀經,歲月在寂寞中度過,時光在禪悅里飛逝,覺性在淡定中開放,智慧在無為里生發。他的出世精神悄悄地影響了我的性格,把自己的家當做山林,紅塵鬧市就變成了禪窟山林。山林在心,動靜在心,紅塵也在心,心靜在萬化靜,心淨則國土淨,佛道的學問是內在的修為。


禪者能洞見未來和自己的生死,他不得已破了戒,動了私心,幫了朋友,這會傷害到其他人的利益。禪者說自己心太軟,沒把“面子”、私心修乾淨。為此他在山中靜修很久。禪者是真信因果的人,有時,他會直接說出自己遇見的那些禍福之事是何因何果。他說“禍福不外因果。”我也遭過多次報應,反思內觀,能知道某次疾病、某次事故、某次失誤裡面的因果。真如《金剛經》所說:“果報不可思議”。修行人的果報來得更快,清算得更快。我遭受過多次苦報,知道禪者之言不虛,面對各種苦樂境界,能坦然面對,坦然擔當,如是因,如是果報,如是法門。昨晚朋友來訪,談生死輪迴和地獄業因,問我怕不怕輪迴?我說不怕,再來人間做人,很好;他問我怕不怕下地獄。我說:“假如我已經造了下地獄的因,必然要下地獄,那這個果報我坦然承擔。我會在承擔果報之苦的過程中盡力使善根發現,地獄的烈焰也能在一念善心的覺照下化為清涼甘露。因為,三界唯心,一切唯識。”朋友對我的答覆很不以為然。禪者敢於擔當,哪怕是地獄的業因,只要自己造了因,必須受報時,積極擔當。“菩薩畏因,凡夫畏果”,禪者無畏,如是因,如是果,如是擔當,如是修持。


 禪者二十三

有讀者看了禪者系列問:

“ 陳老師,末學一直有個問題不解,就是,那個禪者,他臨命終時,為何不念佛,求阿彌陀佛慈悲接引,往生西方淨土呢?先得不退轉位,然後倒駕慈航,乘願再來,不是更保險更容易麼?世尊不也苦口婆心讓世人都要念佛麼?要靠自力修證得果位,那要多少個阿僧祇劫啊?”


我答覆:“為何一定要去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虛空的佛世界無數,為何不可以再來人間得人身即身成就呢?有時,極樂國‘花開見佛’的時間太長,而有的大根性人可以即身成就,卻用了很短的時間。佛並沒有勸所有人都往生極樂國。淨土法門,只是一個方法,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念佛,佛有無量。西藏的活佛發願,生生世世轉世人間,弘揚佛法,護持慧命,難道不是大菩薩的發心麼?每個人的發心不同,自有他的秘意。我想,那個禪者是參破了生死之關,才那麼做的。就像陳健民上師,他往生極樂佛國困難嗎?絕不困難,但他發願再來人間,給西方人講授佛法。何況,對於開悟者,一大劫也只是一念。”


悟禪的人,對生死,對人生,能做到“以般若波羅密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禪的智慧使他的心遠離掛礙、恐怖、顛倒、夢想,所以,於生死,他是自由的。那種境界,我無法感受。


有博友看了禪者系列,來信說:“很喜歡看您寫的《那個禪者》系列,剛看了今天寫的這篇,有個從小困惑自己的一個問題,請教您:因為我父親的公職身份,自我記事起,老家的一些親戚和朋友遇到麻煩事就會來找他幫忙,推辭不過,他也就盡力而為,但父親從未收過任何好處只是起個橋梁作用,但有些事情的結果可能會觸及別人的利益和事情本身的公正性;也因為家人都在忙着應酬這些人也就忽視了我的感受,我抱怨過,說我討厭這些人,家人說這就是人情世故,鬱悶,以至於現在進入社會也有幾年了,可是對人情世故依然是逃避着,弄不明白。可我明白自己又不是生活在真空裡,逃不開人情世故。”


我回答說:“你好,人情世故是不能逃避的,有智慧的人,能方便善巧地處理好事情。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路(有的說:無徒)。把握大的原則就行。我也有人情世故,不然,很多事情沒法辦,人就在現實中。但我的原則是不傷害他人。所以,把心放開,不要煩惱。一定要調心、明理,這樣,你會有智慧處理這些事情。古云:‘巧把塵勞做佛事’,禪者就是這樣的。”
上午也有一位禪者系列的讀者來信,問的也是類似的修行的人如何面對人情世故、生存壓力、生活矛盾的問題。這些,我們每個人都需要面對。我一邊寫禪者系列,一邊和讀者互動。真正明理調心後,你會有智慧把事情處理得更好,同樣的事情,有智慧和沒智慧處理的結果不同;同樣的苦惱事,以積極的、樂觀的心態面對和以消極的、悲觀的心態面對,對你自身的意義不同。我同樣要面對對世俗間的人情世故、應酬往來,也有各種誘惑與矛盾需要面對。修禪悟道者不是生活在與世隔絕的真空中,這些是生活中的一部分,有時,不違背大原則的條件下會隨順社會的潮流做事,我也給人送禮,不送禮,很多事情辦不成。社會的某種遊戲規則,普通民眾守着,修行的人也得守着,所謂“和光同塵”。這裡面的道理很深。歷史上的馮道,在五代亂世,用道家之方處世,亂世中他不僅全身,還在幾十年中做了很多事,那時一個王朝更迭極其迅速的時代。每一個王朝的皇帝都請他出來做事,他都出來,有人說他是不倒翁,歐陽修批判他,說他不好,沒有氣節。但南懷瑾先生很敬佩他,說他不僅人品好,學問好,道德也好,精通道家之道,才能在亂世中安身,還保護文化。首先他能力高,道德好,不然,不會有好幾個皇帝請他出來做事。在古代的權力鬥爭中,他肯定清正廉潔,沒有把柄給人,別人也攻擊不倒他。而他看透了人性,看透了歷史,誰當個小皇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亂世中要給生民做事,為天下做事。他當過六個皇帝的宰相,刻印過大量的儒家經書,對傳播儒學立下汗馬功勞,元人評價他:“因是天下書籍遂廣。”他有首詩,寫得很好:

莫為危時便愴神,前程往往有期因。須知海岳歸明主,未必乾坤陷吉人。
道德幾時曾去世?舟車何處不通津。但教方寸無諸惡,狼虎叢中也立身。


從馮道的這首詩中就可以看到他的悟境。“但教方寸無諸惡,狼虎叢中也立身”,他做到了。南懷瑾夫子也深通道家處世大智慧,既做成了造福華夏的文化大業,又在亂世和各種政治風波(民國年間、台灣的政治風波)中全身。他也有圓通的處世之道。這是他從歷史與人生的閱歷里總結出來的。


真希望修道的朋友們能把生活中遇見的事情當成考驗,當成增上緣,當成磨練,當成“玉汝於成”的機會,當成體驗“道性下的人性”的過程,當成認識社會、人生、自我的過程。這樣,你的所有的生活的過程,不論苦樂,都是走向覺性和解脫的智慧之旅、修證之旅。

有位讀者看了禪者系列,問道:“請問陳老師,‘菩薩畏因,凡夫畏果”,禪者無畏。’是不是禪者的境界高於菩薩呢?”


我說:“不畏生死而已。在畏因畏果的基礎上,勇於擔當,即是‘無怖畏’的意思。菩薩的意思是‘覺有情,無怖畏’。”實際上他沒有和我下面的“如是因,如是果,如是擔當,如是修持”聯繫起來看,聯繫起來了,就知道我說的禪者的無畏,是一種人生的、因果的擔當精神。


有位博友說他在夢裡也看到一篇《太乙金光咒》,跟我博客里那個禪者傳的有三句不同,可是醒來後,那三句忘了,他感到遺憾。我回覆說:“是啊,有點遺憾。沒關係,那個咒,也許就在你的靈性里,還會記起來的,那時告訴我。”


有博友讀了禪者後面我的留言而留言:“你怎麼能肯定陳建明上師往生西方極樂不困難?他的作為,有些大德還說他是魔道呢,他死的時候神識已經糊塗,下體翹得老高,都是雙修的果報啊。奉勸博主不要高推聖境,要依法不依人,胡亂讚嘆也是一種妄想,一種從眾心理,甚至誤導群眾,果報也不可思議,也需要破除。網上有陳建明大段的雙修演講視頻,成佛需要雙修?金剛經都在天天念,佛法是無所得法啊。‘口中好言,眼耳鼻舌皆為淨土,男女二根即是菩提涅槃真處,彼無知者信是穢言。此名蠱毒魘勝惡鬼,年老成魔,惱亂是人。厭足心生,去彼人體,弟子與師俱陷王難。汝當先覺,不入輪迴,迷惑不知,墮無間獄。’--《楞嚴經》”


我說:“你不在他身旁,怎麼知道他死時神識迷糊?莫亂傳。至於雙修,密宗有那樣的傳承是不假,我等看不透其中秘意,不要根據某某經典亂評判,何必跟着所謂大德亂說呢?某些大德能說的話,我們不可說。就像禪宗開悟了的大祖師可以呵佛罵祖,但我們不可以,你說呢。道聽途說的話,最好不要亂傳,也是為自己修積福德資糧。”我說陳健民往生不是困難,在於陳師在一篇文章中慎重說三世十方諸佛世界,他在禪定中神識隨往無礙。這不是原話,是我在六年前看到的。陳建民上師的傳記我讀過,傳記作者陳浩望先生也是我的朋友、《益生文化》的顧問。陳上師在台灣、美國有那麼多弟子,葉曼老人對他非常敬重。我所了解的事情是,他是一位大成就者。至於是非的爭論,我等末學,不必跟風。台灣的蕭平實不是把索達吉堪布說成了魔頭嗎?佛門和道門內部的爭鬥,幾千年來如此,也不是一天兩天。即便我們熟識的朋友中,相互間的說長道短不也很常見嗎?自己看不透、看不清的事情不要輕易說。時間會驗證的,這個時間,可能是我們死後的時間,我們這一生也許看不到那個真實的、公正的結論,未必未來沒有那個公正的結論。


那個禪者很少議論修行界的是非得失,我沒做到他那樣有修養。他不議論,不等於他不知道是非曲直,只是,作為修道的人,議論這些是非曲直,往往是自造口業。有人在書中罵梁武帝的昭明太子給《金剛經》分品是破壞佛法,甚至說昭明太子還在地獄受罪。而古代很多大德,到當代南懷瑾先生,都讚嘆昭明太子的功德,《金剛經》分品後有利於後人的學習、研究,把握經典的要領。有位高僧說岳飛成了鬼王,有的說他的忠義使他成了神明。我們如何判斷,難道要人云亦云地到處亂說嗎?


把佛法歸到自己的心中來體驗,不要被經典、說教、宗師轉了,而要以你的心轉經,把佛法消融於自心,看到佛法的沒有差別的地方,看到“是法平等,無有高下”的地方,看到“所謂佛法,即非佛法”的地方,看到“一切法皆是佛法”的地方,看到“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的地方,看到“是經義不可思議”的地方。這都是《金剛經》裡的話,我近來受禪者過去教誨的啟發,每天誦《金剛經》一遍,感到這些地方都有禪機,可以參悟。


有博友留言問:“什麼是開悟?開悟後還會走彎路嗎?開悟還有反覆嗎?開悟的人,自己不知道自己開悟了嗎?必須找人印證,自己才知道嗎?這都是重要的問題。”
我說:“至少,古今禪門是這樣的。就像六祖在廣東開悟了,還需要五祖的印證與打磨。永嘉玄覺悟了,但還需要六祖的印證。看看《五燈會元》吧。”博友有以永嘉禪師說“一個人睡醒,還需要他人印證自己睡醒了麼”來疑問。睡眠固不須他人印證,但如果失眠、昏沉,且需醫者把脈診治。永嘉雖如是說,亦訪道六祖,一求印心,而有“一宿覺”之禪門佳話。印心有如名醫把脈,無病固然好,有名則應病與藥,不也是好事嗎?實際上,當代不少所謂弘法、傳道的人,不僅沒有開悟,且自以為開悟,在說法,不知自誤誤人。問題很嚴重。一定要找真正開悟的大德印證。趙文竹先生是自修自悟的當代禪門大居士,他的悟境,淨慧法師、體光法師這兩位虛雲大師的高徒都予以印證,南懷瑾先生也對趙先生的悟境肯定。這是非常重要的。古代的禪師傳法,不會像皇帝選太子,選長子傳位,大禪師選真正開悟的、印心的弟子傳衣缽。那個禪者朋友是個居士,自己因善根發現、宿願明了而住山修持。他未繼承誰的法脈,是否去拜某個大師印心,我不得而知。他和一些僧道往來,自以為沒有真正開悟。我並不了解他的真實的悟境。就像我和文竹老師交往十餘年,我知道他是大居士,我對他越來越敬重,隨着歲月的增加,這種敬重與日俱增,而不是減少。我對禪者的感情也是如此。許多人的確由於沒有明師印心或指點,走了彎路。我不評價禪者的悟境,只是講述一些事理。話題還是歸到禪者本人上來吧。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華夏大地,氣功流行,北京與西安,即是中心。禪者其時是個商人,有文人寫書,推捧某氣功師,正愁無錢出書,禪者經人介紹,與作者及氣功師相識,當時他尚未學佛,見地未開,而喜歡修煉,就鼎力相助,幫其成名,助其出書,贊助款項,介紹聞人,一同追隨,一時此書火爆,氣功師亦成大師矣。後來,此氣功師以宗師自居,邪見滿紙,誤人子弟。禪者屢勸而不聽,氣功師自以為神佛化身,怪力亂神,信口開河。而其時禪者已值遇佛法,得正見地,知道自己做錯了事,認人不真,助妄迷真,果報嚴重,很是後悔。後來禪者深悔其事,入山修行。


我今年夏天與友人入山時,對某友人談起過我曾在《中國氣功科學》雜誌社作編輯。十年後反思,當初那些辦刊物的某些前輩,人都是好人,晚年多有變故,多有未得善終者,其他我所熟知的同類刊物之主辦者也有此等結局。何故?反思的結果是:當年那些氣功刊物,推出了多少偽師邪師以追逐名利、迷惑世人、混亂道法佛法。這樣,那些雜誌社的推手們也要負擔很大的因果。所以,善終者少,總有意外。


反思自己的作為,不免心驚,引以為戒,也有果報承擔。推助明師,自有善報;由於無知,推助邪師,自有惡報。禪者當年在山中忍受了許多病苦,就與他作為商人時出資贊助某氣功師而這個氣功師後來變成邪師有關,其人門下岀偏者甚多,有的還家破人亡。前天與元青弟子沈先生夫妻談起這類事情,沈先生說,見過一些道友,因為跟錯了師,修錯了道,走入魔境,喪失性命的都有。這其中的因果,是非常重大的。我和道友夏天入山,在華山、在終南山與他對這些事做了長談,交流心得,道友肯定了我的看法。我也因慧眼未開,而妄自“推人出山”,也感受到了禪者當年所受的某些果報。寫禪者,反思自己,觀照前輩,真有“歷史有時候驚人地相似”之嘆。因此,誠懇說出,供道友參考,慎言慎行,免遭惡報,就是修行。助明師出世,是大功德,助邪師說法,擔大惡報。如是因,如是果,清清楚楚。我在山裡時,禪者談起這事,苦笑說:“真正得道的人,人間不知時,上天知之,三界知之,諸佛知之,諸仙知之。真得道,不必人推,自有龍天應緣乘時而推出。人之所為,當為助緣。非是人推他出山弘法,是天命使然。但凡人為,多是妄為。”後來的經歷驗證了禪師之言。儘管我向來謹慎,也有錯誤,一言難盡矣。


昨夜妻問我:“如何開悟?”我說:“放下心來,即是開悟。狂心頓歇,歇即菩提。”放下心,容易嗎?需要定慧的修為,有的人想得到,做不到,有的人想得到,做得到。就說禪者,想到放下萬緣,一心修行,他走的是出世路子,放棄了名利場,絕塵入山。當年的止俗禪師、文竹先生,莫不如此。這是三個我親眼見過的能放下的人,“放下”兩字,對他人可能很難,對這三個人,就是當下一念,而始終如此。我的另一位老師智光在西安臥龍寺“燃指供佛”,所表達的是放下身心的宗教情懷。我當時(大約1997年)不理解,後來,在2000年自己也放下雜緣、入山靜修時,才感悟到他當時的心情,下山後寫了一篇散文詩,寄到《禪》雜誌,當年刊發,寫的就是對智光宗教情懷的感悟。


我現在的思想里,宗教情懷比較淡,更多的是“中華文化情懷”。我辦的《益生文化》裡有儒釋道中醫古文術數。當年和禪者在山中探討最多的,不是修煉、開悟、解脫,而是如何更好地在社會上弘揚中華傳統文化。我辦《益生文化》的過程中,很多朋友勸我辦成養生刊物。我說,全國各地都有養生刊物,各大報紙都有養生專欄、板塊,這些事幾乎是人人可做。但弘揚傳統文化的事,人才稀少,刊物更少,需要有人努力去做好這樣的事。假如不是為了在社會上弘揚傳統文化,我會和禪者一樣,入山絕塵,我從小就有出世的心,只是因為那個願力,牽引我安心做這件事情。只是當初的那個願力,牽引我滿懷信心地來到北京做這樣的工作。只遺憾成績不多,失誤不少。借寫禪者,反省自己,也鼓勵自己,指引自己,走一條光明之道吧。


我無意於和他人爭鳴,見地不正處,儘管批評。禪者系列暫時寫到這裡,因為,我要為2011年的《益生文化》備稿了。如果以後續寫,我會寫禪者對自己意識的淨化。他從小生在貧困家庭,家庭在文革中受到衝擊,自己生命里的壓抑與變態失常的地方他都通過修行化為菩提與光明了,真正轉化了氣質與心態。那是他最了不起的成就。我二十餘年在修道圈子裡見過很多成名的老師,可是,真正把心意識轉化過來,心理上毫無障礙、心靈里毫無陰暗的人,極其罕見,禪者至少是那罕見者之一。而不少有卓異本領、神異本領的人,恰恰在心靈上有很多扭曲、妄想和私慾。假如你關心禪者系列的未來,那就和我一起關注心靈的淨化與意識的轉化和精神生命的健康成長吧,不論現實的人生,還是對於解脫道的修證,這都是極其重要的。試想,連七情六慾都沒有超越,談何解脫道?談何解脫道的傳授與悟證?我們還是從最基礎的做人、修心、關注生命的本真開始我們對覺道的追求吧。


那個禪者之二十四
從今天開始,我寫禪者,關注內心。禪者已經死去多年。我只說他死了,不用其他宗教性的詞語如“圓寂”、“坐化”等形容他,他只是個隱修的居士,那些宗教性的詞語形容他的死,不適宜。他是一個死人,寫死人比寫活人好,至少沒有人會因此找麻煩,何況是個默默無聞的死人,是個無人知道、無人關注的死人,是個並不出奇的死人。還是先寫他的死吧。


他預知時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要我幫助完成一件事,把他的肉身火化。他說,如果不遇見我,他會用其他方式,具體的我不說了。他早已看好了一個自然的小山洞,可稱“禪窟”,在死去前打坐於中,靜坐三天死去。身體散發出奇妙的香味。我的工作是:在他辭世二十四小時後先在他身體周圍圍上各種結實的山木柴火,把身體用柴火包嚴,外層是樹枝,最外層是樹葉,堆滿房間,點火,火會慢慢燒進去,慢慢點燃內層的柴火,最後把肉身化成灰燼。他說他死後三天裡天會是陰沉的,當焚屍的火熄滅後天會下大雨。他已經做好了很多工作,雨水會進洞骨灰和草木灰沖走,他的一切會與終南山融為一體,變成草木、大地、土壤。所有的柴火他早就準備好了。那天中午,來了一個禪者的朋友,是個僧人,帶着一桶香油上來。他是點火來的。我沒有資格為禪者點火,這裡面還有說頭。僧人姑且稱“終南山僧”吧。他們經常往來,我不知是禪者告訴他的,還是山僧自然知道的,那種境界的人什麼事情都知道,就連修為淺薄的我,在西安時,我的兩位親人(堂伯父、堂伯母)兩位老友(忘年交)他們在家鄉辭世時,我並不知道,沒人寫信告訴我,也沒有人打電話告訴我,但我都在靜坐的感通或夢裡知道他們去世了,時間一點都不差。甚至我喜歡過的一位女子,那時我在西安,她在數千里外,她結婚的事我感知到了。多年後我才知道她結婚的具體時間的。那是人與人的一種本能的、親緣的、心靈的感應,“心有靈犀一點通”,人們都有很多體驗。我想,山僧與禪者也是這樣的。中午,太陽出來了一小會,微微起風。山僧圍着禪者走了幾圈,拈香,念咒,說法,我成了下手,幹活的。山僧說完法,讓我搬柴火,原來一切還有程序。香油用來幫助點火。山僧點火前說了一首偈語,有好幾句,我記得有幾句:

有情世界本無情,來來去去原赤身。

擔起個甚麼?放下個甚麼?咄,

老衲今日來點火,業障燒盡顯至真。

要去何方你做主,一點靈光耀紅塵。


原來真有這樣的儀規,小說里寫的,公案里記的,都有說法。我在2008年寫小說《三生石》時,就寫過這樣的情節。小說當年刊發於《益生文化》。
點火了,天陰着。
火息了。天下雨。

他隨水而去,滲進土地。


他的死是禪者的死,一切都是在的明鏡般的心中覺察明了。後來從其他住山禪者口中知道。這是外人不知道的住山者對自己最後大事的處理方式。地火水風,還於大地,靈識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終南山四季的草木更能感受到那些歷代修行的人的慈悲。


禪者是誠心修行的人,要我好好修。我過去做過一個夢,禪者會解夢。命學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雖然佛家不主張學命理星占風水,大許多高僧還是懂這些道術。玄奘、六祖、一行、虛雲都懂。禪者的命學是家傳。他說我命里土重,好靜不好動。誠信為土德,只要守住誠信、真誠、誠樸,這一生就會廣結善緣,有助於事業的成功。我記住了禪者的話。多少年來,我守住的就是土德之“誠樸”。有一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走過一個小門,進了小門,是曲折的、向下的彎曲山道,風景秀麗,江山如畫,是盆地世界,群山青翠。再往下走,大河奔流,水面很寬,金黃的雨後的泥漿平緩地涌流,如同黃河。我想渡河,但沒渡過去,原路返回了。這個夢連着做過三次。我太奇怪了,就問他。他聽了,說,這是氣脈之夢。那個小門是一個學穴,是膻中穴,往下走,往盆地一樣的山裡走,代表沿任脈向下走,盆地就是腹部。黃色的渾濁的河流象徵你的脾胃中水濕之氣過大,不利於開通經脈,任脈不暢。


果然如此。上高中時住校,自己做飯,那時家貧,吃得飯都是晾乾的麵條,水煮,加點油,放點菜,灑點鹽,這樣吃了三年。脾胃不好,身體裡水濕之氣重。他說黃為土色,雨後黃河乃脾胃水濕之氣;向下行走的山路,是任脈。禪者說,許多人修行,不懂得《易經》象數之理,把各種奇怪的夢胡亂解釋,反倒增加障礙。多年後,我讀南傳佛教高僧摩訶瓦布的著作《內觀之路》時,看到尊者說:“當凡夫的心——無論誰的——還未有任何基礎時,遇到境界將它往錯誤的方向胡亂牽扯,內心的思想就會傾向糾纏不清的執著不放,直至找不到任何依靠使它保持平靜與安寧的程度。”禪者當年非常看重南傳佛教的理法,說南傳佛教很重視實修,他經常給我說:“法宏(我過去給佛教界、氣功界寫文章曾多用“釋法宏”之名,以致有人以為我是和尚。後來到西安鍋爐修造廠打工,廠里住的一個患有多年精神病的女人見我向來只叫“和尚”),學佛,記住一個訣竅,南傳佛教的實修加上大乘佛教的見地、行願,一定成功。”他精研過南傳佛教的《清淨道論》。我這多年來的觀察,許多修道學佛的人對“境界”的執著,沒逃出摩訶瓦步所說的誤區,“遇到境界將它往錯誤的方向胡亂牽扯”。包括一些所謂修道界的名人或網上明博,也在境界裡胡扯。危險而可惜。想起禪者的教誨,我的修行還談不少有體驗,至少走在安全的路上,這一點,足以欣慰。二十年的觀察經驗告訴了,修行路上的危險和誤區、陷阱比《西遊記》裡唐僧的取經之路還複雜,還艱難。《西遊記》中所寫多是外魔,而最危險的不是那些妖怪、邪師,而是你自心的內魔。試想,多少說法弘道的人,自己連“色受想行識”五蘊都未空,連名利情慾未斷,連傳統經典未通,談何弘法?想來都讓人汗毛直豎。我自己就是五蘊未空、名利情慾未斷的人,對傳統經典也沒有通達,但我不自誤,不誤人,老實自修。我在2001年到2005年在社會上講了五年道家經典,而現在不敢講了,我一直想把《靈寶畢法》和《鍾呂傳道集》講一遍,此後不再講丹道經典,但我不敢講這些經典,我發現了自己的淺薄、虛妄與無知。人要有自知之明。禪者要我守住“誠樸”,不自欺,不欺人。這樣的教誨,讓我受益一生。


禪者說的一句話,既是江湖上的話、商場上的話,也是修行者應該體悟的話,他常說:“看小看小,天下走了。”他最早經商,是小商小販,到雲南那邊販賣衣服,有時還搞藥材,什麼賺錢就搞什麼。把自己看小,就能走遍天下而少遇禍患。這是走江湖的人常信奉的格言。禪者用在修行上,把自己看得非常小。對我而言,他的修行、悟境,我現在都達不到。正如喜歡禪者系列的麥青苗博友給我留言說的,他(禪者)是我的未來,我是他的過去,在生命時空還會相遇。他把自己看得很小,有時,路上聽見農民隨便說的話他都看成教誨,肅然起敬,至於他去拜訪其他老師,非常恭敬,即便他不認可某些老師的說法、說教,但他尊敬其人,認為他也在說法,是老師。他說,對他人的恭敬心不是做給人看的,而是內敬,是修自己的心。尊敬他人,尊敬一切人,就是尊敬自己,尊敬自性。我有時對自己不喜歡親近的老師缺乏相應的敬意。禪者不這樣,他對人的尊敬只關乎心,不關乎人,不是因為你是明師我尊敬你,你不是明師我就不尊敬你。他完全是從修行者應該有的恭敬心出發恭敬一切人。我過去話特別多,被高中時的同學王先生送了個大號:“三峽工程”。那時,三峽工程還在計劃中,課本里有。我那時一到課餘,就給同學們講佛道故事。沒想到的是,送我這個外號的老同學大學畢業,分配在號稱“小三峽”的劉家峽水庫工作多年。去年,我們分別十八年後第一次見面,他說的還是我當年講給他的禪宗故事。我小時候當班長,小學時四年級,班主任李先生因為我能說會道,給我取了個號“常有理”。我小的時候家裡人也這樣叫我,母親罵我也是“你這個‘常有理’”。從小就有天性裡帶來的辯才。我和禪者一起,有很多時候是我說他聽,他的話很少,但精練,一下說到本質上。他的身教我現在體會到了,也記住了“看小看小,天下走了”,這不是個圓滑的處事之道,的確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所悟,跟前輩,跟明師,跟聖賢相比,什麼都不算,自己的修為,很多時候連一個很普通的農民都比不上。我經常這樣自省。每從報紙、電視上看到那些普通的做了很多好事的好人的事跡,我常會因感動落淚,因為,在那樣的場合,他們能做到的好事,我未必能做到。把自己看小,不僅僅是有修養的處事之道,也是修心的方法、修行的境界。這就是老子《道德經》裡的“處下不爭”的“處下”。你越處下,越與大道相應。禪者的“看小看小,天下走了”是真實的修為。把自己看小,不僅不會減少風采,還能增益謙虛的品性。這些年看到的不少修道學佛者,不僅沒將自己看小,反而看大了,看成神佛的化身,實際上這是內心自我欲望的極度擴大。佛法教人“無我”,老子教人“無執”。執着在“我”里的人會覺得自己是救度眾生的“神佛”了。我見過一個道士竟然說自己日後要“封神”。也許是《封神演義》的故事看多了吧。禪者叫我誦《金剛經》,我現在才體會到誦此經可以清淨煩惱,清除妄想。這本自五祖、六祖以來被禪宗看重的偉大經典隨時都在破你的任何執著之相,哪怕是所謂度人的相、說法的相、證果的相、布施的相、拜佛的相,全都破了。布施,要不住法而布施;度人,實無所度,也無做度人之心;說法,無無法可說;證果,如果有證到某果之心,則不名某果(如阿羅漢果);拜佛,佛不可以色相見、音聲求;修行,要離人相、我相、眾生相、壽者相。反覆誦經中,體會到《金剛經》的偉大,禪者當年所說是對的,修行的人要守住《金剛經》。十多年前讀南懷瑾先生的書,他說抗戰時孤身在外,不知家人生死,而家人在淪陷區。他每晚誦《金剛經》給家人回向功德,願家人平安。抗戰結束後他回到了家鄉,家人都是平安的。南先生談了這些持經的經驗。我當時也誦過幾天《金剛經》,但沒堅持。最近因感遇的一些事情反省自己,想起禪者的教誨,這才感到沒有聽他的話而誦《金剛經》,真是失誤。慧眼沒開,也犯糊塗啊。不能像那英流行歌里唱的“借我一雙慧眼吧”。不能借,而要開自己的慧眼,看清人生,看清世事,看清身邊的修道者、學佛者的面目,不要自誤誤人。


有博友看了禪者系列留言說:“斷盡煩惱靠什麼?智慧!這種大智慧只有依四聖諦行八正道才可以產生,稍有偏差,既是假慧空慧甚至邪慧。佛陀滅盡貪嗔痴的方法是通過完美的解脫的產生的內明智慧,光靠外觀模仿是模仿不來的。煩惱的集因是什麼?欲貪。摻雜欲貪的修法是不會有正果的。很多人將原始佛法貶為小乘,呵呵,真是即狂妄又無知。”


我答覆:“大乘小乘,都是佛說,貶低則是過錯。小乘的修法精細而嚴密,小乘佛法是整個佛法的基礎,沒有基礎,哪來高樓?當代人喜歡空談大乘,往往自誤。小乘佛法的實修精神,正可救空談之偏。說大說小,應該看作方便,而不是究竟。實際理地,本無一法可立,也無一法可說。所以《金剛經》裡佛說‘說法者無法可說’、‘實無有法佛得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禪者當年參研小乘經典,以為小乘的實修結合大乘的行願,非常殊勝。這不是調和,而是這樣修持獲得了感悟。密宗的修持中也有這樣的宗風。佛說‘是法平等,無有高下’,為什麼有那麼人多非要爭個高下?還是心未修平。”


想想我們的人生,有多少錯誤是由於我們不明理而導致,有些是我們修為不夠而導致,有些是由於我們境界、眼界未開而所致。禪者悟禪,是從人生的經歷里感悟苦空無常,感悟人生的幻變,他學佛,不只是讀經,他每天在打坐、禪修中思維佛理,對八正道、四諦、十二因緣、三十七道品,都是在禪定中逐一思維、感悟。他要求我這樣做。我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即便修行中他很關注細微的地方,把《易經》八卦的道理和佛學結合。記得有一次我誦《心經》後的咒語,深夜,我端坐默誦,感到有很大的能量,天旋地轉,我有點暈,但還是堅持着。同室的禪者突然對我說:“面對南方打坐,再念誦,感覺會好的。”我立即轉變方向,面對南方,天旋地轉的感覺沒了,身心寧靜安和。第二天,他對我說:“八卦的道理是宇宙的道理,當然也是佛法的道理。觀音菩薩也叫南海觀音,在中國,觀音菩薩的道場在南海,觀音顯女身像,這也是傳統《易經》的思想,南屬於離卦,屬於心,為中女。你念觀音的心咒,面對南方,可以調整心脈,效果會更好。南海,南為心,海為水,按《易經》的道理,有水火既濟的方法。調整一下,感受一下。”我們看起來很平常的事情中還包含着我們不知道的哲學道理、文化元素。我那時喜歡的是念佛,可以高聲唱誦,可以低聲吟誦。念佛念到動心時眼淚會往下流。心裡有幸福的、回家的感覺。這不完全是所謂“宗教體驗”,而是內心的慈悲心被法號聲激發起來了,這是我對佛的體悟的內在感受。


那個禪者之二十五
大約是1994年底,或者1995年初,在西安,我和禪者辦事,路過西安北關的某個街巷裡,看見一個氣功門診和教學點,我好奇,拉禪者走進去看看,禪者跟進去。有兩個男人,一個是師父,一個是大弟子,坐着,看見我們進來,很熱情,介紹他們創編的功法。氣功師王某某,說他創編的功法可以實現共產主義,甚至是能解決愛因斯坦未解決的問題,還說能使人即身成佛,甚至高過佛的果位,要我們拜他為師,教一定費用,保證我們成佛。他給創編的功法起了個名字,字是自造的,像武則天自造了個“瞾”字一樣,他自造的字不記得了,記得音讀“某”。他為了顯示他有功,要我閉目,感覺到哪裡麻沒有?哪裡熱沒有。大師希望我們做他的徒弟,保證開悟。末了,我要走,他拉住我,要我學。我笑笑。禪者問:“諮詢費多少錢?”大師說十五元錢,大約講了十五分鐘。禪者就給了他十五元錢,我們出來了。我出門後說:“走火入魔的,還給他錢?”禪者笑着說:“他入魔不入魔不關我們事,畢竟聽了他十幾分鐘,給錢是合理的,兩不欠。”那時,多少狂妄的、岀偏的人,就在社會上當大師,修煉界豈能不亂?現在的情況好不到哪裡,很多魔性激發的人說法傳道、收徒授功,豈不憂患?我常對朋友們說:鑑定一個人是否是明師,很簡單,看他的七情六慾空沒空。就這麼簡單。如果自己還現在欲情之中、名利之中、是非之中、恩怨之中,哪裡有道啊?不要被那些人騙着玩弄感覺。你感覺這裡麻了,那裡癢了,這裡熱了,那裡有性感了,都是靠不住的,那是感覺。《心經》上說:“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你還有這裡癢那裡熱,這裡有快感,那裡有氣感,這裡有香味,那裡有光明,說明還沒有空,還在過程之中,把過程中五蘊(五陰)變幻的感覺當成修道的殊勝體驗,不必說可笑,倒要當心《楞嚴經》中的魔境。《楞嚴經》的五十種陰魔都是五陰變化而來的。南懷瑾先生的《楞嚴大義今釋》一定要讀。禪者經常感嘆,六祖說:“念迷,佛即眾生;一念覺,眾生即佛。”今天夏天再次入山訪道,我和同行的道友還談到這句話。社會中,佛道界,有許多根性不錯的人就是“一念迷”而迷在名利、情慾、是非、恩怨、利害、幻境、我執裡面。更可怕的是這些“一念迷”的人做大師、稱宗師,還在“度人”。這使我想起了當年和禪者在西安見到的王大師,自稱可以超越佛的人。現在不知這位老兄是否正常地生活在人間。那時我認識西安體育學院的楊志江先生,有十六年沒見過,現在大約七十歲左右,那時西安氣功協會辦了分氣功報,我用文言寫的《慧丹三百論》裡的十論,楊先生刊發在上面。我問過楊先生是否認識那位王大師。楊先生認識他,說王大師到西安市委禮堂作報告,為了表示自己高於佛,他給佛菩薩的像說吐唾沫。想來,當年把他請到西安市委禮堂傳功的人也是不懂佛道的人。一個自己沒有成仙成佛的人,怎麼可能保證引領、護佑、指導他人“成佛成仙”呢?成佛成仙是商業活動嗎?是可以用錢買來的嗎?成仙成佛又不是買個假文憑。一個人成仙成佛,不是誰說了算。很多人理路不明。真的危險。仙佛的果位與金錢無關,只與修證、見地、行願有關。


中國人容易做好好先生,看出問題也不說。楊先生如此,禪者如此,我也如此。說給誰聽?說了,往往添亂,引起更大的紛爭。不說,便有很多不明真相者上當。世間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今年夏天我在抱龍山、終南山、華山訪道歸來,對網絡和現實中的“神異道學”、“商業道學”做了反思,引來一片謾罵,我把博文刪了,不過,等我修改後還會貼出來。這時不談具體的人事,只是談見地。世間什麼事,可以商業化,即便愛情被商業化了也能理解,女孩子儘管不是很愛某個男人,但男人有很好的物質生活,她為了生活的安全感而嫁給了並不愛的人?可悲嗎?可笑嗎?不可悲,不可笑。生活如此,這是人之常情。惟獨宗教和信仰不能商業化,信仰一旦商業化了,精神的空間就會被污染,信仰會被名利蒙蔽,商業化會把信仰變成垃圾,商業化會把信仰變成有限的、局限的壓制。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都在局限你,本來,宗教、信仰是給你的靈魂以解放與自由的,應該是無限的,可是,由於人心,由於私利,由於執著,信仰變成了局限的、矛盾的、私利的,這是時代的悲哀。這是我反對商業道學的原因。儘管道學不等於信仰,但修道文化關係信仰,這個信仰可以和宗教無關,但一定與心靈的崇高追求有關。至於神異道學,很容易誤導人們,以為修道必然會出現這些神神道道的體驗,而會把重心放在神秘體驗上,忽視常道、正常的生活與基本的德范,最終陷在神異的泥潭裡不能自拔,從而出現心靈危機——也就是通常說的走火入魔。我的擔心是基於二十餘年的社會觀察。我寫禪者系列,也是反思這些現象,尋找危機中的出路。經常有博友給我發紙條、來電子郵件,甚至打電話,我很清楚有些博友的心動了,心靈里出現了某些不安的因素。曾經有位博友打電話告訴我,因為跟某君網上接觸,自己受到影響,現在心靈上出現了問題,生活受到了影響,不能單獨生活了,需要父母監護。我只有感嘆。有位圈子裡的青年學者傅先生來訪,也談到遇見的各種修行中出現障礙的事情,結論是“無藥可救”。元青的弟子沈先生和函秋夫妻來訪,沈先生是繼承了周潛川一脈的道醫,他也說遇見了這些事情,無藥可救。今年胡孚琛先生對我說,特別是女性,陷在神道里,無藥可救。我一位好友,因為修煉岀偏,離婚了,自己住了多年精神病院,痛苦不堪,當年她是才女。母親為她操勞成疾,今年不幸因癌症辭世。她允許我用她的素材寫一篇文章給大家看,藉以警醒道友。我考慮再三,還是放棄了,也把曾經預告過要寫的系列長文《往事並不如煙——修煉者戒》放棄了。這很容易使我認識的一些人產生聯想,以為在寫他們。我誰也不寫,只寫一個死去多年的老友和自己的反思,不涉及其他人具體的是非,即便寫,也只是我——一個活人和禪者——一個死人的故事,穿插一些其他師友的故事。反思精神和對“大眾修煉工程”安全的關注,依然是我十餘年來一貫的心情,從1996年發表探討有關修煉與精神病、岀偏的文章以來(當時在《中國氣功》和《東方氣功》上刊發),十餘年中我一直關注修煉的安全問題。社會上拒絕“豆腐渣工程”,修煉中也要拒絕不安全的法門、不安全的老師,不安全的法門和老師不可能為你的身心“安家”。浮躁的時代,人們不願意自己靜心研讀經典,研讀經典就像太上老君的八卦爐一樣,會給你煉出一雙火眼金睛,能識別真偽。可是,現代人沒有耐心讀經典,卻有耐心讀博文,上網,種菜,玩遊戲,網上聊天。如果真為身心性命考慮,還是我在某篇博文里說的:“少讀博文多讀書”。讀書以大德的著作和經典為本。我和禪者在山時,也遇見過多種因岀偏而到處求醫訪道者,很可憐。我們對修道學佛中的許多事保持着獨立的思考與清醒的理性。他開玩笑是自稱“老江湖”。


禪者以前經過商,那時賣成衣給雲貴川的邊民,給新疆的邊民,如同走江湖一樣,連蒙帶騙。有一次,禪者說,他良心發。他到雲南很偏遠的村子裡賣成衣,那件衣服的成本是十元錢,他要三十元,有個老奶奶給孫女買,上學穿的。老奶奶說,自己只有十元錢,老人很老,拿出皺皺巴巴的十元錢。禪者看着看着想起了自己的祖母,一陣心酸,十元錢買了。這是八十年代初,剛剛結束打擊“投機倒把”的時代。他有了原始積累,開始販茶葉,後來生意大了,販木材,把南方的茶葉和木材販到甘肅賺大錢,還往廣東販西北的蘋果、藥材,西北產黨參、黃芪、柴胡,他什麼活都幹過,包過工程,哪個行業能賺錢,他就干,人精得很,倒也不失農民的厚道。老家開着百貨店。他是老江湖,有錢時去風月場,商場上,得請人享受風月,人家才會給你辦事。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生病,會病的要死,會因為病得要死而感遇佛法,會為了救命而練練氣功,沒想到的是,由此因緣,得遇佛法。世間的事情,有時候在某些人身上有奇怪的相似性。我的老師智光禪師因病而入佛門,他病得要死,有人勸他念佛,想象自己的病是代眾生受苦。天天這樣念佛、觀想,病會好的。奇怪的是,智光病得要死的人就這樣念佛、發心,病竟然好了。病好後決然出家。止俗禪師也是因病練氣功,功夫不錯,還教功。後來有人告訴她,學氣功不究竟,有能了脫生死的法門。她問:“這樣能了脫生死的法門在哪裡?”有人要她去找終南山南五台大茅篷的當家師寶珠大師。她立馬放下身邊的事情,到大茅篷找寶珠大師,聽了大師的講法,內心歡欣踴躍,斬然出家修行,那時,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今年夏,她第一次給吾妻澄源講了一些出家前的往事。我的朋友本大出家十餘年,文革中他是紅衛兵闖將,毀過佛像。文革後病得要死,我一位好友楊先生勸他念佛修行,結果病好了,自己出家了,那時他有兒子。他發願到到海南弘揚佛法、修建寺廟,有一年托我請趙文竹居士給他的寺院畫幾幅畫,文竹老師連寫帶畫送了十幾幅;又托我找畫家畫了焦延壽(漢代《易經》大師)、唐代呂洞賓的像,我找的山東的吳玉玲女士畫焦延壽,王福增教授畫呂祖。說到了趙文竹老師,大約是1994年,有位好友送他南懷瑾的《如何修證佛法》,要他看。當時他是有名的大畫家,有人出資準備建“趙文竹藝術館”。過了幾天,朋友來了,問書看了沒?他說看了,並說:“閒的時候把南老師請到咱家來喝喝茶,我給他畫幅畫。”朋友一言不發,走了。趙老師覺得不對勁。這才拿來南先生的書看,才知道南先生是台灣人,當時不可能“請到咱家坐坐給他畫幅畫。”趙老師很慚愧,當下讀書,這一讀,不得了,讀出了人生的最終追求。他立馬和妻子入山了,他斷然修行,放棄了世間的名利,什麼“趙文竹藝術館”、全國畫展,全拋下了。十年後他悟後所寫的書風行天下,他又出名了,但他不出山,不講學,不收徒,不涉足名利。唯一的兒子要出家,他支持,連親情也放下了。我多次去文竹先生家,文竹夫人樸實得像鄉村大嫂,給來訪的客人做飯,勤勤懇懇,真是菩薩心腸。一個人的佛緣這樣有趣。這些師友們走的是真修、正修之路,很嚴格地修行,很真誠地信仰,都更放下人生中最難放下的名利、情感。


你要看看某個人是不是明師,就看到對“貪嗔痴”破除了多少,就看他放下了多少,就看他對名利、情慾的態度,這涉及對報身的修持;在這個基礎上看他的見地,見地代表着智慧與法身。今年五月,我因為在博客里批評某些人收數萬元的“拜師費”的社會現象。博文一出來,立即遭到了圍攻,圍攻我的人還是我的朋友,過去經常到我家來拜訪,他強列要求我必須刪除或修改文章。文章我修改了,但斷交了。我們真的覺得非用收錢來衡量道行的高低嗎?真的需要以斂財的方式傳道嗎?我當時寫那篇博文,是因為兩位讀者,也是我的朋友,為交上萬元的拜師費的事跟家人鬧矛盾,都是老人,互不相讓。最後由我裁定。我聽了很詫異,原來……一言難盡,不說也罷。過了幾天,還有好幾位熟人就所謂“拜師費”問我,什麼交了“拜師費”後給你“道號”,給了道號,就保佑你云云,我更詫異。才知道,我也落進了一個圈套。這些熟人都因我推薦某老師而“被”邀請拜師的。交“拜師費”本身無可厚非,但問題是,交“拜師費”的事不要反覆用勸、導、誘的方式,乃至於蒙的方式。大道是光明正大的,收費也是合理的,但一定要自願而合乎道德的法則。我針對有些人急功近利的方式和心態來寫那篇博文的。這兩年,社會上流行“被”字,“被長工資了”、“被釣魚執法了”,沒想到“被”也流行佛道界,“被邀請”去拜師。我不是說某位老師不好或有什麼問題,而是具體辦事人的方式有問題,為什麼不替他人想想而要“被”他人?我就這個問題寫博文探討,結果得罪朋友,招來謾罵。想想,我們該為誰負責?修行為誰負責?該為自己的身心性命負責。我們為何不反思自己?為何缺乏內省精神?為何不反思修行那麼多年,怎麼還沒有真正的進步?你的身心健康了嗎?你的命運向善美改善了嗎?你的智慧開發了嗎?你的家庭祥和了嗎?為何不多自問一下?別人批評幾句,就暴跳如雷,就翻臉?這叫修行嗎?沒有人能保證你開悟,也能有人能拯救你,開悟是你自己,拯救也是你自己。一切,是自作自受,如是因,如是果,如是修持,如是擔當。再問一問:誰是明師?那幾個月,我的朋友看我博客,倒不是為了學東西,而是像警察一樣檢查我的文章,看看那些內容在他看來是說他的。活得累不累?我還沒那麼陰暗無聊。一位交往十餘年的好友,他的工作關係有點特殊,過去經常在一起喝茶聊天,自我開了博客,在網上談佛論道,朋友讀了我的博文,把我看作會惹是非的人物,很快就不往來了。十年的朋友情就這樣斷了。寫文章,難吶。吾妻澄源為此和我吵過架,說我把朋友得罪光了。寫着寫着,我想到,何不寫寓言?於是有了《興南子寓言故事會》的系列創作,禪者系列,本來是為《寓言故事會》寫的,寫着寫着,單獨成篇了。還好,寫的是一個死人的故事,沒有張揚誰,倒是藉助寫禪者反省自心。假如我熟知的那個朋友對文章中某些部分不高興,不要瞎聯想。世間事有相似性。魯迅先生寫了《阿Q正傳》,當時不少人以為魯迅在影射自己,還有人罵魯迅,要告魯迅。魯迅沒有那麼無聊,去寫個人的恩怨,他在借寫阿Q寫國民性,來反思辛亥革命的失敗。我在今年五月份為了避免有些人聯想,寫過《由阿Q所想到的》一文。現在寫禪者,心情一樣。我借寫禪者,反思我的修行,以及尋找未來的安全修行之路,僅此而已。也為朋友們提供參考。


我跟禪者修行,那時我家裡很窮,我蹭吃蹭喝,他幾時收過我費用?他把自己求道學佛得到的寶貴經驗全不保守地告訴我,待我如親。他對其他人也如此。我跟着智光、止俗,連吃帶住,他們幾時厭棄過我,說我沒交伙食費?止俗禪師在山,來的人有供養,她歡喜,沒供養,她歡喜。她也從不暗示他人供養自己。你給她供養,不論多少,她都愉快地收下,除了修禪,還忙碌於修繕山門、禪房。我到文竹先生家蹭吃蹭喝,文竹老師還滿懷歡喜。真的那麼愛財嗎?道行與德性要用財體現嗎?有的人有理由,我們要建基地,要修廟,我們要弘揚國學,我們要辦大事。真的這樣高尚嗎?我多年敬重的修廟者中,張玉仙、抱龍山主,屬於神明的自己一分錢都不會花。今年夏天我到抱龍山,上海的顧先生了解到抱龍山主半年打工,半年修廟,他問,你打工掙多少錢夠一年的花銷?抱龍山主說八千元。顧先生說:這八千元我給你好了,你一心修廟。抱龍山主拒絕了。他說自己的老婆孩子要自己掙錢養活。顧先生捐了一萬元,抱龍山主記在修廟的功德款上,而不是用於自己。現在想來,我們總會給自己的行為找美麗的藉口。就像有婚外情的男人總會找“前世有緣”、“我婚姻不幸”、“那個女人就是我命中要找的那個人”等等藉口一樣。連台灣的禪意散文大師林清玄在離婚時都未能免俗地找了最後一條理由。禪者教給我的,是絕不找藉口的內省精神,敢於直面自己一切或明或暗的欲望。有時候美麗藉口下面掩藏的恰恰是我們對名利慾情的追求,還給這個追求穿上美麗的外衣。欺人乎?欺天乎?


不知道寫了這樣的文字會招來怎樣的罵聲或某位朋友的猜忌?寫這一段,有感遇一位博友的多封電子信件,講述了自己上當受騙的過程,損失數千元。有人說能以電話傳遞能量,我說:“實際上是心理能,自己的能量。就像到我家來的人,崇拜我的人,感覺我家氣場多好多好,有的人見我一面都辟穀多天。我清楚,不是我加持了他們,我沒有這本事,是他們因崇拜的心引生的心理能,是自身的能量。身心真正變化(質的變化,比如腫瘤的瞬間搬移、消失)的才是真正的能量,很多只是‘感覺’。‘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那種感覺都是色受想行識的粗淺變化。感覺靠不住。”(補註:剛才送走《新道商》一書的作者宋玉成先生,多年的好友,我們面對面談道學和他的書,他說:“陳老師,聽你講話,我身上像過電一樣,已經有五六遍了。”他說只在上海聽一位管理大師講話時有兩次過電的感覺,感動於我們之間的真誠交流。那種所謂“過電感”,不就是自身的心理能嗎?男人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的過電感、女人看見自己心儀的男人的過電感,是心理能與生理能的混合。這是道嗎?這是功夫神通嗎?僅僅是心理能的變化,值得大驚小怪嗎?而那位博友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數千元。聽着都害怕。我看感動的節目如“感動中國”,還因為感動而經常“過電”呢。為什麼把這些簡單的東西神秘化說成是“道行”呢?就像陳健民坐化後,下體豎起,本來是個正常的生理反應,生理學上有解釋,可某些佛學家非說這是陳“雙修”的報應。哪跟哪啊?完全是挨不上邊的事,為何把簡單的、正常的生理反應說成是“報應”,而神秘化呢?正好說明我們見地未開、慧眼未開。)老實說,一些在外面傳得多神奇的“大師”,據說給他人治病時手呼啦一扇病就好了,在我身上、在吾妻澄源身上,從未見過什麼神效。我在《中國氣功科學》做編輯,知道那裡面的把戲,玩弄的是心理能,沒有幾個是真正有醫院的具體的檢測報告說經某某大師手呼啦一扇病真的好了的。我不懷疑那些真正有神異本領的人,但更多的是江湖。有些老江湖不覺得自己是江湖,以為自己就是大師。有位博友發紙條說自己聽了某某的課,口腔潰瘍感覺好多了。這件事過去已經一個多月,自己看看,口腔潰瘍真的好了嗎?還有一位東北博友也是網上拜師,結果當天損失上千元。他(或她)發紙條給我,感到痛惜不已。我這才感到,網絡上的陷阱原來這麼多。而他們所拜的師也是圈子裡的“名人”。還是想想伏契克的名言:
“幕布揭開了,人們,我是愛你們的!你們可要警惕啊!”

真想當個好好先生,不說了吧。


那個禪者第二十六(最後一篇)
給《益生文化》2011年第一期的“心靈關懷”欄目備稿,找不到合適的文章,就在我的博文里找,見到一篇我今年年初寫的博文,原來我很早就寫終南禪者了,只不過寫的是止俗和李老師。文章中我也在反省自己。我把文章貼到下面,也許,和前面某些內容有重複,斷斷續續寫禪者系列,也有記不住事的情況。這篇文章值得一讀:


空談的傷害


記得1999年,我和李先生去終南山黃龍洞住山,老師止俗禪師接待我們。


夏天的夜,微風送爽,寂靜的天,星月共輝,能聽得見山腳下的流水和樹叢中的蟬噪。吃完晚飯後,我和李老師,以及另外一位上山修行的居士坐在山門口聊天。我平時讀書很多,雜學百家,博覽萬卷,記憶力也強。我興致勃勃地講有關終南山仙道、佛家人物的故事,講完呂祖、道宣等唐代仙佛人物,我還講了虛雲和尚在山中修行入定半月的故事,虛雲和尚的《法匯》和《年譜》我都研讀過,那是兩套函裝書,有十餘本,全是繁體字,豎排,我大約讀了一兩個月才細細地讀完了,也記住了其中一些詩詞、典故,很得意。


我正講得起勁,止俗禪師冷冷說:“虛雲成道了,關你什麼事?”說完就到禪堂去了。


我呆在那裡,很尷尬。但我知道這是禪師的教化,我能很感激她的教化。


止俗禪師就是虛雲的徒孫寶珠大師的弟子。她識字不多,修行精進,注重心法。我博學多聞,且成了識障和談資,反而不能更加精進。


2006年,我與另外一位朋友入山去看望止俗禪師,正巧,也遇見了1999年、2000年兩次與我入山的李先生在那裡修行。李先生是個中學老師,自1999年起,每年的寒假、暑假都要留出一段時間入山修煉,開學後便去安心教學生。這次遇見他,是意外之喜。我和朋友坐在山門前聊天,李先生坐在不遠處的山岩上打坐。前兩天,止俗禪師沒有說什麼,第三天,她說我的朋友了,她說:“你來山里,難道是為了聊天嗎?你看人家李老師,把寶貴的時間用在練功上。”


朋友的雜念多,受到禪師的呵斥,禪師彷佛能看透他的心思。


我早年入山時,雜念如瀑,根本止不住,惡念、邪念也有。後來下山,到紅塵中做事,再次入山時,感到雜念反而少了。


紅塵對修道的人,不完全是污染,還有體驗,還有磨練,還有經歷後的坦然放棄。
老子說:“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矣。”我們經常把所知所學當成了談資,當成了調侃,而沒有當成心靈解脫的元素。這時候,那麼多知識,有什麼用呢?成了識障、“所知障”、“法執”。損去所知障,就能逐漸通向無為。知識的多少對修道者很多時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判斷力、自制力、世界觀、人生觀。修禪學道者的世界觀是三千大千世界的觀念,是“三十三天天重天”的世界觀,而人生觀是以因果與輪迴為根本的人生觀,這樣才能理解佛道祖師們的學說,走上解脫道。


空談傷害的什麼?傷害的是心靈,心靈不能獲得實修的解脫,到年老時,到臨終時,也許最悔恨的是空談誤事,於生命的解脫無益。


與同修的交流是必要的,切忌把交流變成空談,變成知識的炫耀,把所知變成給別人挑刺的依據,那樣的所知,真的就成障礙了。


我需要三省吾身。


以上是原文,一字未變。原來禪者的內省精神一直就在我的心中活着,從未丟棄過。我忘了當時寫這篇文章的緣起是什麼,但為我半年多以後寫禪者系列開了個頭。索性收在這裡吧。


禪者生前做了幾個修行,在我看來是大修行,一是對自己從小苦難生活所形成的壓抑的淨化,那把中苦難中形成的某些變態的心態、潛意識裡的不良的意識淨化掉,他說人不能生活在過去的陰影里,一定要轉識。這方面,他轉過來了;第二點,是淨化他內在的性意識,轉化它,把性意識化成空性,他在修行中在深入靈魂深處後發現了人性深處的性恐懼和性壓抑,他以空性的修為轉化了身心中潛藏進化、輪迴中的性的業力和焦慮、恐懼。第三點,是了業債。以他的修為,疾病不會要他的命的,要延壽不是做不到,而是他觀察了因緣,觀察了因果,權衡了很多事情,才放心決定,隨緣了債,順緣走完這一期生命,而來生,會因為這次修行和了業障更順暢,能做很多修行與弘法的工作,他願意以青年之身在人間積極弘法,而不是以衰老之身苟延殘喘地活在世上等待那一日的到來。


這三方面他都做到了,他微笑着面對死亡,滿懷願力地走向來生。他的心中沒有對死亡、輪迴、因果的恐懼,有的是喜悅,對生命的喜悅。我見過一些人,成天說要出離六道輪迴,以致有了焦慮,甚至是嚴重的“輪迴恐懼”。其實,真正懂了大乘佛法的道理,沒有地域,沒有涅槃。所謂“涅槃生死等空花”、“沒有佛涅槃,沒有涅槃佛”、“罪性本空”、“一念懺悔,地獄消隕”。三界唯心現量。禪者體會到了,他坦然地、喜悅地迎接死亡的到來,自在地去投胎,去開始他預定的新一期生命之旅。


他的修為,我不想再寫了,感覺力不從心。他的內證,我永遠無法猜測,也無法知道,我說寫,僅僅是一些觀察中的粗淺的經驗而已。假如我修行到了他的境界,我會知道的,但現在不能。我不知自己的寫作中是否有失誤,假如有失誤,請朋友們把全文僅僅看做參考就行,不必當真。《金剛經》上說:“法尚應舍,何況非法。”切記,看完了,就捨棄禪者吧。沒有禪者,沒有陳某,一切消歸於你內在的覺性。


我在博文《聆聽教誨》裡寫過一件事,把那一段黏貼在下面:
“我寫了《那個禪者系列》,有人留言讚譽,我心不安,寫得是否對,我也不敢肯定,我只是一個表述者。我寫了‘禪者(系列文章)’六字,請張玉仙老師靈映、判定。我沒有開悟得道,不敢自以為是,還是請明眼人從更高的層次下一斷語。如果我寫錯了,我立馬刪除,以免誤人;寫得不好,就不再續寫。張老師其實不知道我寫了什麼什麼內容(指文章),我也沒告訴她《禪者》是我寫的。我只寫了六個字給她看,她馬上寫道:

修身語上示,精侃論基礎。丹成功步明,書下文章靈。


我真的高興。從這靈映看,我的文章是過關的。的確,我的文章的要領是‘修身’。這一點,她靈映得非常準。我一直憂患的是,我們所謂修道,往往在荒蕪生命,我們連最基本的修身問題都沒做好,遑論修道了。其二,是談修行的‘基礎’,比如修心的問題,是整個佛道修證的基礎,是築基功夫,道家稱為‘煉己’。這一點,張老師靈映得非常準。其三,《禪者》系列並不是寫禪,我對禪雖不陌生,還欠修證,我是借禪理來破煉丹者的幻相,這才是我的本心。這一點,在張老師第三句里有體現。‘精侃’,是我寫作的風格,聊天,侃大山,不是一般的閒侃,而是‘精侃’。我拉拉雜雜講了好多個朋友的故事,禪者的、止俗禪師、智光禪師、寶珠禪師、李老師、趙文竹……,真是“侃”。侃得用心,侃得真誠,稱得上‘精侃’。我有信心把《禪者》系列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寫成相對完整的系列,成為‘書’。現在還不具備成‘書’的條件。我和禪者一起時,禪者曾和我談過具體的淨化心識的修為,他很痛苦地面對自己的心靈,又如何解脫靈魂的煉獄。我還沒有寫到這些,我一直猶豫該不該寫他的這些經歷?”


這一段文字很多網友早已看過。我本來想寫禪者的內心和他淨化意識的修為,但感覺千頭萬緒,很難動筆,只好放手。加上其他工作很多,我不想續寫禪者了,有關禪者的一切,到此為止。有位朋友問禪者和家人。禪者自入山修行,和妻子離婚了,因緣如是,家產留給了家人,父母早已辭世。離婚後,妻再嫁,也經商。其他的情況,我也不知,他很少談及往事,只是因為我談往事時,他才談幾句。對於他,後來心不記事了,他通過修行,把童年、青年時代的苦難以及人事留下的創傷全修化了,然後,心空世事,一心求解脫道。這個過程很艱苦,我無法描述。童年時他經歷的苦難太多,心靈上的扭曲太深,這是修禪後發現的,不學佛,一生在心靈扭曲中還發現不了,會在困惑中度過餘生。到他死去時,心靈解脫了,帶着安詳與他對眾生的祝福,也包含着對家人的祝福。他自稱是“罪人”,是他發現自己多生的罪業很深重,以及自己今生不明道而造過惡業。由於做大修行,本來在來生、未來多生才會報應的事情,他都在這一生的修行中了業,來生,他發願做大修行的人,早日證道。他告訴我:“法宏,對於修行的人,面對一切苦難,你要擔當,不要退志,不要灰心,要相信因果。你的災難中、疾病中、違緣中、逆境中、障緣中,有許多是了你未來世的業障,提前了業了債,也能把大災化成小災,時你的心在化。時時要有感恩的心。就像《金剛經》裡說的:‘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讀誦此經,若為人輕賤,是人先世罪業,應墮惡道,以今世為人輕賤故,先世罪業,則為消滅,當得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當知是經義不可思議,果報亦不可思議。’一定記住。”他說:如果不是觀心的原因,沉湎於往事,是很大的束縛。


我經常感嘆事情的相似性。止俗禪師也是當下頓斷塵緣,和丈夫離婚,兩個孩子由丈夫撫養。她住山十餘年,沒和家人聯繫過,也不打聽,真正放下了塵緣,沒有牽掛。今年夏天,她告訴吾妻澄源,她的女兒入山找到了她,她只留她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打發她走了,不要她告訴其他家人。塵緣了斷,心無牽掛。吾妻澄源有一天問我:“哥,假如我死在你前面了,你難過嗎?你會懷念我嗎?”我說:“我會難過的,也會想念你,但想念和難過不會障礙我的生活。”我想,這是修行者對情的處理。過去我對情很執著,想起某個喜歡的女子的名字就會心痛心動,這樣的情持續了二十餘年,對一個人的情就這樣難忘。後來,通過禪修,感覺到大腦也能淨化,也體驗到了那種淨化,感受到了心脈的變化,此後,再沒有那種牽掛難了的情了。一切歸於平淡和空明,也就理解了莊子在妻子辭世後“鼓盆而歌”的意義。生本無生,緣本無緣,有心則有生、有緣。禪心無住,自然不會住在情念里,也不會住在親情里,但是,他們對親人慈悲的關愛不會消失,會化在願力里,會在他們的功德里。覺融法師四十年堅持念佛,給哥哥回向功德,他從小是哥哥帶大的。哥哥辭世多年了,他依然念佛,把功德回向給哥哥。佛經里佛陀成道後,還要為父親抬棺槨,還要度化兒子,是無住的親情,也是平等的慈悲。禪者的前妻再婚了,她有她的生活與世界。他們和平分手,禪者只留了一點簡單的生活費用,其他的家產,全給了妻子。入山後自耕自種,解決生活上的困難。這是住山者的常見生活方式,現在止俗禪師也如此。禪者不出家,在於他對宗教的看法,他在出家前去過很多寺院,他感到自己的性格不適合出家。他求的是真正的解脫,而現實中的某些宗教儀式、某些人際關係,在他看來是對自己的局限。他怕寺院裡的是非、派系、山頭的矛盾。他很內向,也有點靦腆,但個性里不失率真與豪放。


最近禪者系列後有人留言問修仙成佛的速成問題。不要問別人如何,反思自己,答案就在心中。2010年12月4日,下午,我看央視“尋寶”節目,欄目組好像在蕭山,有位女士用一個盤子端着三把紫砂壺,她自信地說,自己端的是三棟別墅。據今年嘉德秋拍的價格,一把明清名家如時大彬、陳鳴遠的紫砂壺,價格都在四千萬元以上,這位女士盤子裡端的,就是時大彬、陳鳴遠以及時大彬一位高足的三把壺。別說三棟別墅,四棟也不止,價值在一億兩千萬元以上。女士很興奮,很自信,對專家說,壺是有靈魂的,自己每晚都把玩這三把壺,感覺能與壺對話。專家問她三把壺花了多少錢收的?她說上世紀九十年代花了250萬。女士容光煥發,精神奕奕,非常健談。專家告訴她,全是贗品,三把壺不值一千元。那位女士在一瞬間,我看到臉上的光彩全沒了,剛才動人的容光一下子變了,臉是蠟黃的,給我的感覺是她立馬瘦了一圈。價值一億兩千萬的三把壺,竟然不值一千元。專家是故宮博物院的專家,經他們堅定過的文物,數以萬計。他們指出造假的地方,不得不讓你心服口服。修道界的許多老師未必誠心騙人,他們也誠心弘道,迷在境界裡,以為在度人呢?問題是什麼?你沒有專家的那種犀利的、一下看到本質上的眼光,其二,是你的貪心。修道的人的貪心比花250萬購三把不值一千元的壺的問題還嚴重,他們求的是成佛成仙,而且是速成。問題的答案就在自己的心中,沒有別人的事,別人要幹什麼是別人的自由,但心是你的,眼睛是你的,大腦是你的。看看十年前的氣功刊物,刊登了多少三天通周天、七天結金丹的廣告。按照那樣的說法,現在有很多大成就者,實際上情況,不必說,大家都知道。法要對根性,應時節,順因緣才行。
我一位好友的上司每次來北京述職,都坐火車,而我的朋友坐飛機。為什麼上司不坐飛機?上司有“飛機恐懼症”,他老擔心飛機失事。我朋友不擔心,而上司十幾年中都坐火車。這是他的心量與因緣。所以,誰該乘飛機,誰該乘火車,他自己清楚,不要問別人。問我,我不知道你的根性、因緣、福報、基礎,如何回答你問題呢?只有這一個比喻。胡孚琛和他的老師張義尚把龍虎丹法即所謂“三家法”比喻為坐飛機,實際上,這樣的丹法雖然存在,但不是人人能修的,更不是人人能學的,即便當年張義尚先生和他的師兄弟們,都沒有一個修成功的,何況胡先生。張義尚先生修行一生,還是貢噶活佛的弟子,與陳健民是師兄弟,臨終時用的不是丹道的陽神脫體之道,恰恰是密宗的“破瓦法”。此事我親聞於胡先生。因此,三家法在理論上是成功的,在古代是成功的,在當下當代,很大程度上變成了“理論下的傳說”。論理,是有的,論事,難言也。有位博友留言,首先見地上有問題,以為修成陽神就是成佛,其實不是的,陽神在丹道,還屬於“意生身”的範圍,還沒有達到“粉碎虛空”的境界。我寫禪者,也是希望讀者關注《金剛經》,特別是修道的讀者。有位薛女士,因為讀禪者系列而讀《金剛經》,而讀南懷瑾先生的《金剛經說什麼》受益,這樣,禪者系列也就有意義了,哪怕只有這一個人受益,也就圓滿了我寫作的心願。


關於修行者的婚姻,有時候真有“難言也”之嘆。前幾天一位好友對我說起一件傷心事,他是一位真正的修行人,也是一位商人,修行的境界比我高很多,我很敬佩他對中華文化的情懷,他能做到無私、不求名,為社會默默做了很多公益的事業。他由於修行,夫妻間的很多事淡了。於是,夫妻間出現了許多問題,加上他忙於商場上的業務和一些文化慈善事業,妻覺得他忽略了自己。後來,他們離婚,家產的一半給了妻,他繼續修行,繼續經商,繼續從事文化慈善事業。變成單身男人。人到中年,也有一些難過的事。有一次他遇見了一位高人,高人並不知道他離婚的私事,但高人一五一十地把這些事都講出來了,對他前妻的未來也做了預言,有些事還是不太好。他在經商之餘,專程去見前妻,想跟她談談,把那位住山高人的看法告訴她,希望她能通過修行化去一些人生的矛盾和心靈的苦惱。前妻,結婚快二十年的前妻只和他在門外的某個地方見面,他說我們到你家裡談談。這個家,還曾是他們共同的家,房子也是他買的,可是前妻拒絕了,不讓他進門。離婚還不到一年。他很難過。問我為何如此。我說:“在她的想法,你這是在干預他的生活。離婚了,就不要這樣了,不然,矛盾會更大。”是的,離婚了,那一方不願意“被干預”,而修行的人也不願意“去干預”。這是禪者和止俗的心境。世間夫妻能共同修行,同求佛道,那該是多麼殊勝的三生緣啊。我的朋友圈子裡這樣的“神仙眷屬”也有好幾對。也有一方修行,一方不修行而帶來矛盾的,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如何居家生活、修行,即便配偶不修行,自己修行,也要維持美好的婚姻、和諧的家庭,過吉祥的生活,這是能做到的。有博友來訪,大多有這樣的困惑。這個問題留給朋友們思考,自己尋找答案。我經常舉一些古代的禪宗故事,像龐蘊居士,一家人都修成了大道,龐蘊和妻子、女兒都成就,女兒、妻子修行的境界都非常高。《維摩經》中的維摩詰居士,是佛的化身,有家室而證菩提。趙文竹居士,妻子也在做修行,質樸厚道,不見修行之跡,且做着大修行。文竹老師的妻子,沉默寡言,來訪者的飯菜都是她做的。我和澄源在探討共同的覺悟之道。記得我有一位師兄,在家鄉,因從小修煉而有名,一直很少有女孩願意嫁給他。他結婚前,女方問:“萬一我們結婚了,有一天出家了怎麼辦?”師兄說:“你放心,我既然要結婚,我就不會出家的,放心好了。”朋友結婚十六年了,一家人過得很好。吾妻曾在結婚前問過同樣的問題。我說:“你放心,我會把居家、過日子和修道處理好的。”這裡面的因緣真有說不清的地方,奇人趙桂梅女士曾說我和澄源多生是師兄弟,也許是這樣的,也許是個幻觀,但我佩服澄源對我的促進與洞察,我所有的毛病她都知道,她能幫助我進步,她喜歡傳統文化。這該是福報吧。元青女士的弟子沈先生和函秋夫妻也是這樣的人。站在因緣的角度看待這些事情,其實很簡單。我的體驗是,愛而無住,無住而愛,是一種自由的愛,也是真摯的愛。


道家有一則故事,唐代有一個姓王的真人,結婚多年,有一天對妻子說自己要走了,要死了,要離開她,自己是修仙的人,已完成人間了的修行。妻子很痛苦,希望丈夫留下來,可是,丈夫說:“我到人間修仙,應該有個家,才和你結婚。但是我並不是你命中的丈夫,你命中的丈夫是李某,只是你們的因緣時節未到,我才和你成家的。現在,李某快到長安了,你去找長安當官的叔叔,你會在叔叔家遇見李某,之後李某會向你求婚,你們會結婚的,生三個兒子。”他預言了李某的未來,並把妻子託付給一位好友帶到長安找她的叔叔。當晚王真人就坐化了。他預言了朋友在仕途上的未來。王真人的妻子到了長安,見到了叔叔,遇見了李某,真和李某結婚,生了三個兒子。李某一生的官運、他朋友的官運都在王真人的預言之內。家講定數,佛家談因緣,定數不出乎因緣。我很喜歡這個故事,就寫到《修真演道傳》中。明白了這則故事裡的“因緣時節”,也就能明白那些大修行人在婚姻中聚散離合的變故。好姻緣,壞因緣,都是因緣,在你沒有獲得大成就而超脫之前都在定數之內,在因緣之內。可以隨緣改變,把壞因緣變成好因緣,也會因為修行不力,把好因緣變成壞因緣。這段故事我本來寫在這裡,由於保存文件出了問題,丟失了,再次講述,願朋友們能有所悟。佛門居士的故事裡也有不少類似的故事。心是無住的,隨緣的,不住因緣的境界,不違背因緣的法則,這就是修行。


也許有些朋友會在我的文章看看自己的影子,沒關係,不要因此以為陳某在說誰誰。我把熊氏弟兄和元青的書定名《丹道薪傳》,後來,胡孚琛先生說這個書名和他的老師、已故道學家張義尚的遺作的書名“撞車”了,要我改書名,以免兩本書在日後發行時再次“撞車”。世間真有這等巧合之事,胡先生建議把書名改為《丹道傳薪》,顛倒一下就行了。這個主意不錯。


看到禪者系列裡與自己相仿相近的故事,顛倒一下,反思一下,不也很好嗎。這些文章是斷斷續續的嘮叨。我從沒見過那個禪者因為見地不同而嗔恨過誰,他待人真誠,見地不同,只是個認識境界、思想觀念,對人的尊重,他一如既往。在生活中我見過一些學佛學道的人,把朋友間、道友間、師友間的不同見解當成“敵對”的觀念而不相往來,而斷交,而成為對手,而成為心靈的障礙。這樣不好。修行的見地雖不同,只要有修道學佛的誠心,只要做人到位就行,何必把觀念的不同當成敵對的矛盾呢?應該彼此尊敬,彼此祝福,祝願彼此成就無上正等正覺。這是禪者的作為。禪者過去也在《佛教文化》、《禪》雜誌寫文章,也有人批評他的見解、觀點,每讀到批評自己的文章,禪者都要焚香禮拜,表示感謝。即便他非常不贊同那些在社會上亂講法胡傳道的人,但他總是祝願他們能早日成就,早日證到無上正等正覺。現在我才體會到這才是禪者無我相、無人相的精髓,他祝願每一個人都能證到無上正等正覺,他沒有私利,沒有為個人義氣爭論的念頭。原來,這一切,他已經教誨我了。意識形態的鬥爭,那是過去政治家們的作為,修行的人,即便見地不同,只要真心修行、真心弘道,就是同路,不必因為見地的不同而彼此傷害。我在這裡,誠懇發願,願一切人得成無上正等正覺。也祝願所有修行的人,心平氣和,同心進道。這應該是禪者所悟到的《金剛經》的心法。晚上有位辦網站的何女士來訪,她的網站天下聞名,她聯絡的著名企業家很多,她的願力是致力於搭建平台而為企業家做事的同時向世界弘揚中華文化,她天天誦《金剛經》,我說:“《金剛經》不是‘離四相’,而是離六相,離一切相。經中說‘是諸眾生,無復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法相、非法相,就是六相。世人對於法相、非法相的執著比對人相、我相的執著還嚴重。經中說‘離一切相,即名諸佛’。離相的體驗,首先在面對人與人之間觀念、利益的矛盾時。”何老師把無相的修為應用到自己的企業里。無相的道理,真的可以用,不只是一種高尚的理論。我要說的是,讀者讀了禪者系列,不要著相,禪者沒有禪者相,他樸實得如同大山里路邊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他沒有要求我寫他,我寫他也未必寫得恰當,寫不好也給我造惡業。希望朋友們當作參考就行了,當成乏味的故事,當成別人微不足道的經驗,“不取於相,如如不動”,這樣,能減少我的過失。禪者系列,假如日後出版,我會把書名改為《終南山,那個禪者》。並在整體的連貫性上、細節上做些補充。感謝多日來博友們的關注與勉勵。


博友麥青苗讀了禪者,來信說:“所以禪者說,他(禪者)支持您寫。我相信太多的人都支持您寫。您不寫,可能會導致一大批人失去了方向了。那您會被他人罵哦!哈哈。開玩笑。但是,寫,請您繼續寫。除非你們夫妻真的決定退隱山林。否則一定要寫。不准不寫。除非自己真的很厭惡寫了。只要好想寫,就寫。但是請為了自己面對自己而寫。自己寫自己的心情。就可以了。喜、怒、哀、樂,也自然。不堵塞自己。要放開自己的心。但是不要告訴別人,您家鑰匙放在哪裡,您一頓飯,吃了幾顆粒。(打比方!)君子要有所不說!不是不夠坦白。而是沒有必要,為了宏道而坦白。因為道在您心,不在外人身上。說該說的,寫該寫的。我時常想起我抽的菩薩簽文。她對我說,冰化成水,水結成冰。我理解不了。應該說我無法去感受。只是覺得,只要一個“轉”就可以了。但是我就是‘轉’不了。”

我答覆說:“冰化成水,水化成冰,不變的是水性。生死輪迴中,人變成物,物變成人,不變的是佛性。明白了,你是自由的,因為,不管怎樣變化,你的佛性不變,佛性如是,因此,必然成佛,必然是佛。還愁什麼?”


我看了麥青苗的三封信,一封比一封長。最長的這一封,我貼到下面,一字不改,算是讀者對《禪者》系列的一個總結。在寫作的過程中,麥青苗也來過多封信,這些心裡也有靈光一閃的洞見。對於我,真的把這些信當成交流,也當成教化,因為,我總能在他們的信中看到那靈光一閃的洞見,何嘗不是如來使者對我的點化?


麥青苗的長信是:


“陳先生、澄姐、喜宏先生你們好。我又來放毒話搗亂了。


其實之前,心裡有好多想法要說。但是想來也是我自己心理不清淨,才有想法。所以打消了念頭。但是現在看了陳先生的“禪者系列”,心裡又出現了垃圾。覺得還是說一說為好。我覺得他(禪者)對您的預測,是對的。而且也把方法告訴您了。比如要記得“對自己誠實、不欺騙自己”(大概是這意思吧。我腦袋糊塗)。就象您曾說,因為您的發心,所以他備感”珍貴的發心”。因為看了您的文字和得到與澄姐聊天的機會。使得我想法有進步。所以,您的文字和澄姐着隨意輔助,對我是有幫助。我堅信對別人也是有幫助的。或許,只有誠心的解剖自己的內心,才可以讓自己得到解脫。而不存在於,通過我的文字,讓誰得到了“解脫”。雖然的確是讓他人有了被解脫的感覺。其實,那只是因為我很簡單的、誠懇的對着佛,懺悔我自己的過錯。在世界裡面,我只看到了一個有着無數過錯、在迷宮中糊塗失去方向的人。那一個人,就是我自己。除了我自己,需要冷靜我自己。我的身旁沒有看到其他的誰,需要脆弱的我去拯救他的心靈。我覺得他們呢非常的強悍,堅固的心情,象石頭。我不能融化他們的堅固。我能夠融化的,只有我自己的心。除了我自己的心,我看不到有誰,需要我去勸說、指責、指導方向。所以,我必須對自己誠實。我只有對自己誠實,我知道我錯了又錯了。於是我就自然的避免的魔的幻化,對我的錯誤引導。包括魔想加害於我的詭計。我應該學習着象佛陀那樣。安靜不動的,靜止的坐在我自己的心裡。在我的心裡,我波浪翻騰,自由飛翔。但是我的心以外,我就不管了。因為自然會有神佛庇佑。誰來,我都不怕。神佛,肯定是需要我去覺醒覺悟我自己的心。而不是讓我擔心,他人因為迷路了,等待我去指引。當然在日常生活里,我說話,我寫文章。但那都不是為任何人寫的。我只為一個人寫。那一個人就是我自己。我寫給我自己看的。我反省我自己。與任何人無關。


“明心見性”是什麼?是一種境界?不管是什麼。那一定是別人呢無法替代的東西。他們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但是過了時辰。當他們在告訴我的時候,又是另外的東西了。也就是說,說是什麼東西,其實不一定是或不是什麼東西。如果一定要是什麼,那麼就好如,自己餓了,就一定要自己親自吃。才能自己的肚子飽。不是別人吃飯,我就飽。就是說,那必須是親自體會,才能知道的。有路嗎?相信佛道的經典,比如《金剛經》裡說不定會有。


但是我為什麼一定要明心見性?或許只要不到了某一種的什麼里。那麼我就永遠都不會真切的體會,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所看到的,所感悟到的一切,可能都是,“妄想、妄象”。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達到呢?達到的時候,就是了。假如有一天我真的達到了,那我可以說出來嗎。說吧,就怕說了,別人依然是難以了解。因為,必須是每一個人親自體驗,才能知道的。所以說了,對於不知道的人來說,也好如,你還沒說。


“傳道?”佛道是可以“傳”的嗎?它們是某一個物件,可以傳的嗎?它們是宇宙真理。難道是可以被誰拿來拿去的?是揭示,解釋?它們不就一直在那裡嗎?


說一個我的真實感受吧。之前,因為看一些書,對於吃肉,我很矛盾。因為其實自己還是喜歡吃,想吃的。但是又怕因果報應。起初,因為看書看多了,心理就有了強化意識。每當去夾肉,就馬上想到是吃屍體。後來,就會噁心。但是後來,經過一些學習。又到了另一個階段。想吃,就吃。不想吃,馬上停止。但是吃或不吃,不太是說,因為聯想到什麼,才不吃。不一定是。起初我怕不吃肉,我身體不健康。我不敢於想象不吃肉的狀況。我很矛盾,自我掙扎。有些痛苦。現在呢,隨心。但是,我發現,我的隨心變化,變得很自然,是因為我不停止去誦讀楞嚴咒、大悲咒、心經。我不得不承認,別人的書、別人的寫、別人的看法,是給了我啟示。但是讓我得到的是不斷的自我內心強烈的鬥爭。我多少活在恐懼里。唯一的是我通過誦讀了佛的話語,讓我在不知道不覺得的時候,就改變了自己。


其實,佛道的真經典,不在於去理解。甚至不需要去特別感悟。而只是不斷的去跟他們靠近。通過嘴巴或者心裡的讀,就可以了。因為佛的神奇力量,是沒有辦法用言語去說的。


其實,陳先生不是說不聰明、不努力、不刻苦。相反的,您不但聰明、刻苦、努力、毅然下決定等等。我堅信,您是一般人中的,不一般的平凡人。您喜歡我稱呼你們平凡人,我就這樣說吧。平凡人,你們真的徹底平凡。哈哈。不要生氣。生氣就中計謀了!


但是,或許方向有一點點問題。因為不是說您的文章不好。如果不好,我不會看。如果真是誤導了我。我不會看。當然你們呢會說,就算你們誤導,我又怎麼知道。是的。其實我不必要知道。我也知道不了。但是唯一清楚的是,您反覆勸說人們,要記得,誠懇的反省自己。再驕傲的人,如果真的去深刻的不客氣的自我反省,這個迷途的人,大概要錯,也不會錯得過於離譜。因為會反省。知道自己,一定是錯了。所以文章,沒有問題。問題是,我覺得,也不是發願的問題。問題是,您挑錯了擔子。或者說擔子沒有挑錯,是拿錯了東西。


總以為您要往前方去,是為了幫助別人。手裡拿的肩膀上挑的東西,都是準備給別人的。其實是錯了。您的要找的人,不是別人。那一個別人,就是您自己。其實為什麼澄姐姐會是您的愛人。因為她無意之中是您鏡子的一半。或許從您的角度,您會覺得她哦,目前對佛道的知識,懂得的是不比您的多。當然您也沒有逼迫她要學習。但是在我的角度看來,她的知識是不比您的豐富。但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提醒。她很自然,很隨性。或者說,以後詩歌的事情,您別寫了。她代替就行了。開個玩笑。(我越說越亂了)喜宏為什麼要到你們身邊?當然有很多現實的原因。但我不這樣看。我倒是覺得他的存在也是給您一個提醒。他們兩位就好象是您的左右護法。一個充滿勇氣力量果斷。(意味着“勇猛之神氣”的象徵)一位是告訴您,想太多沒有用的。請來點“真功夫”。(意味着“專注之神氣”)應該說,你們夫妻是一體。你們三個也是一體。(從精神角度來說。)哈哈。神經病,就是象我這樣產生的。胡思亂想嘛!其實我就是覺得,禪者知道了您是一個內心藏有大愛的人。所以他感恩於天地。他誠心在他肉體存活之時候,不斷的告訴您,您未來會出現的幻景幻境。告訴您,要怎樣才可以順利與菩薩結緣,順利表現出內心的大的愛。同時還告訴您,如何才可以安全的保護自己。因為既然有佛的存在,那魔必然也在。不然如何來對比?(我知道我的說法,一定是錯的。希望菩薩不要責備我,而是來繼續點化我,)


因為沒有任何別的人需要您的勸說。除了您自己對自己的心。因為並非不是別人的人,不需要您的幫助。而是,只有當您進入自己的世界內心裡,自己與自己的心魔做鬥爭的時候,才是解救他人的唯一之路。簡單的說,您通過自己與自己的對話,自己解剖自己,自己解釋給自己聽的方式,來“大愛心的拉他人一把。”表面上,您幫助了自己,實際上,您無意中幫助了他人。但是當您覺得您想幫助他人的時候,就去幫。就可能是錯誤的方法了。因為沒有他人,只有您自己。(我可能說得非常奇怪。這很正常。我要是能說通。那我就一字不說了。)


演員的責任是演電影。不是說從屏幕上走下來,去講解去告訴別人要如何演電影。他人需要的是看電影。需要從電影裡去感悟人生。不是去上課學習表演。當然如果某一個人,很喜歡當演員,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從某個角度來說,您是演員。您只要演好自己就好了。不用去管觀眾的反應。


我猜想,每一天、每一次,如果有人想去拜訪您。如果對方只是好奇而去的。也就推掉,那問題不大。如果人家是非常強烈要見您,真精神病,除外啊。我猜想,那是因為菩薩派人去指點您,或者對您考試來了。那些人不一定是什麼象張玉仙菩薩那樣的高人。很可能對方只是一個外表、談吐非常真平凡的人。但是,這個人的背後呢?誰知道!當然,要去打您的,最好快點報警。哈哈。


其實,佛道,不在書上。不在思想里。但是也在書上,也在思想里,當您迷路的時候。


我猜想,一定是您求“仙佛”加持的心願,非常真誠、強烈。所以,此生,會有無數次的機遇,等着您去受加持、點化。同樣的,魔的考驗,也特別的強烈。所以,要靜您的心,您的心,只在您的心裡。目前,可能還沒有到出元神去拯救蒼生的時候,我猜想。


其實,可能只有您一個人,需要被度化。在您的空間了。所以,不在乎您今天要寫什麼文章感動他人。當然編輯,是您的工作。那麼就完成工作好了。工作是工作。心,是心。有時候是在一塊,但有時候應該分開。上班時候上班。下班就是下班。不工作,也沒飯吃。所以不得不工作。但當下班了。請您元神歸位吧!沒有別的“眾生”,只有您一個人。


至於在網絡上,如果有人想要跟您辯論。論就論吧,誰怕誰。觀眾喜歡看戲。您就演員一下,未嘗不可以。因為當你們過招的時候,會有人收益。比如我。象我這種無聊又狠毒的人。通過了看戲,也可以收穫。但前提是,您可別受傷了。您要受傷了,接下來,只好換演員了。換了演員,戲本又只好重新寫了。


所以,如果您不能保存您的實力,乾脆換行業吧。因為,不是怕生死。而是不能參悟生死。不是怕救不了別人,而是怕自己救不了自己。其實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難道一個“怕”字,就可以讓自己逃避嗎?當死去,只好一切從頭再來。於是只好再回放。朝聞道,可死去。因為那死,不是真死。而是已經穿破生死了。穿破了嗎?就希望快點死?如果不希望真死了,與佛道離開,還是請,自己,只與自己面對。任何人的世界以外,都沒有別人可以面對。
 
麥青苗女士的文字我能看懂,裡面充滿了智慧與洞見,簡直就是為這本書的寫《後序》了,真的感謝還有這樣一位熱心的讀者讀完十萬字的禪者系列,在張玉仙女士上周靈映禪者時,還僅僅有四萬字的內容,這一周來在堅持每晚誦《金剛經》的感悟里,回憶前塵往事,寫下了六萬字,這樣,真的構成了張玉仙所謂的“書下文章靈”的“書”。麥青苗女士給我寫來了數千字的長信,多次的信加起來有一萬字,我只是選擇了她的最後一封信,這裡面有很多智慧是直指人心的,也正是我所缺乏的,她的洞見也能印到我的心裡。麥青苗女士的長信,何嘗沒有高深的禪機和平凡的心相?這裡面的許多見解甚至比我的書本身還重要。


我的文章本是空談,《禪者》系列索性寫到這裡吧。最後送給朋友們《金剛經》裡的一首偈語: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2010年12月4日陳全林於京都益生齋



願以此功德   普及於一切   我等與眾生   皆共成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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