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31

害叔就是害夫。知道的人大概沒有幾個。

害夫放在一起做一個字就是㝬，是胡的古體字，在青銅器上，㝬就是姬㝬，又稱姬胡，在歷史上大名鼎鼎，就是第一次引起國人暴動的那個第十世周天子，也是烽火戲諸侯的那位周天子幽王的爺爺，如雷貫耳的周厲王。高中的時候學歷史，記得有一句話，就叫周厲王貪財好利。後來又學古漢語中的國語，其中最有名的一篇，也是說姬㝬同學的，就叫《邵公諫厲王弭謗》：

• 厲王虐，國人謗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曲，史獻書，師箴，瞍賦，矇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其所以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猶其有原隰衍沃也。王弗聽，於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

司馬遷在史記中也不遺餘力地詆毀這位姬㝬同學：公元前841年，手持武器的老百姓集結起來，攻入王宮，最終姬㝬客死他鄉（今山西），這就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國人暴動了。

• 夷王崩，子厲王胡立。厲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榮夷公。大夫芮良夫諫厲王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有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何可專也？所怒甚多，不備大難。以是教王，王其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極，猶日怵惕懼怨之來也。故《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爾極。大雅曰陳錫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故能載周以至於今。今王學專利，其可乎？匹夫專利，猶謂之盜，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也。厲王不聽，卒以榮公為卿士，用事。王行暴虐侈傲，國人謗王。召公諫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其謗鮮矣，諸侯不朝。三十四年，王益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厲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鄣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水。水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水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曲，史獻書，師箴，瞍賦，矇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所以產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王不聽。於是國莫敢出言，三年，乃相與畔，襲厲王。厲王出奔於彘。

可是在出土的青銅器中，完全不是一樣的説法。例如在台灣國立故宮博物院中，就有一個青銅鈡，叫宗周鈡，又叫㝬鈡，或胡鈡：

就是厲王下令鑄造的，用來記錄自己的豐功偉業。鈡上的122字銘文，是這樣説的：

• 本王效法文王、武王，鞏衛疆土，南疆的服子，侵犯我的領土，本王親自帶兵征伐，直逼服子的都城。服子派遣使者表示臣服本王。南方及東方的２６個邦國都看到了，也一起稱臣朝見。謹承天帝及諸神保佑，本王成功強盛，定於一尊。我謹承續對皇天的敬崇，製作了這㝬鐘，昭顯先祖，並祈先祖降賜子孫，福祚參壽，安保四域。

王肈遹眚文武，勤疆土，南國服子，敢臽虐我土，王敦伐其至，菐伐氒都，服子迺遣閒來逆卲王，南夷東夷具見，廿又六邦。唯皇上帝百神，保余小子，朕猷有成，無競。我隹司配皇天，王對乍宗周寶鐘。倉倉悤悤，耑耑雝雝，用卲格丕顯祖考先王，先王其嚴在上，磇磇豐豐，降余多福。福余聖孫，參壽唯琍，㝬其萬年，㽙保四或。

那麽在姬㝬同學的老家寶鷄青銅器博物館，又出土有目前最大的青銅簋，簋上有12行124個銘文，號稱簋王：

如果說㝬鈡說的是姬㝬同學的武功，這㝬簋說的就是姬㝬同學的文治了：

• 本王在位兢兢業業無晝無夜，遵循先王的遺訓，親自指揮親自部署，努力經營，不忘初心以配皇天，將盛美之意撒向四方。我盡力用義士獻民，鞏固先王建立的宗室。今作此㝬簋，告慰先宗列祖，常來往於上帝之所，增益和誘導我的愚鈍，保佑周室王位和我自身賜降多福、長命百歲。保我山川林澤專有利益，千秋百代，直到永遠。

在上海博物館，至少還有李鴻章後人李蔭軒收藏並捐獻的兩個小號的青銅簋，也是姬㝬同學製造的，其中一個的銘文，直接就説：

㝬乍尊簋，其萬年子子孫孫永寶用。就差喊本王萬歲萬歲萬萬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