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6-19）

有一篇悼念吳建民的文章挺有意思，標題是“吳建民大使離開了，和平外交的思想長青”。作者叫韓方明，掛出了頭銜：全國政協外委會副主任、察哈爾學會主席。文章開頭就借吳建民之死為自己和察哈爾學會做起了軟性廣告：

“吳大使是與我有私交的好朋友，他從法國離任後在全國政協擔任了一屆外委會副主任，也兼政協的新聞發言人，我們在工作上也有很多交集。就在前不久舉辦的首屆中法文化論壇上，我們還縱論外交走向，討論如何繼續推動中西方文明對話特別是青年們的對話，甚至也還討論了他的前部下張國斌總領事主持的察哈爾學會秘書處的智庫運營改革。之前我們都在建外外交公寓辦公，不時會在院子裡碰到聊幾句相熟的人和事，音容笑貌宛如眼前，於我而言，吳大使的離去，令我失去了一直關心、支持察哈爾學會的老友；於外交界而言，我們失去了一位常年致力於和平外交、畢生推動中外友好事業的前輩同道；……”

韓方明自詡為外交界人士，什麼來歷呢？查找他的公開資料，大多是他的自吹自擂，讓人眼花繚亂卻難明究竟：

韓方明（1966-），生於河北尚義縣。佛教徒。北大博士，曾在哈佛做博士後。1995年起出任海內外多家上市公司、商業銀行及財務公司的董事。1999年加入TCL集團。至2006年任TCL多媒體科技控股有限公司獨立非執行董事，2006年出任執行董事。2011年6月20日，任集團副董事長。2014年，轉任集團董事長高級顧問。還擔任過中國國航、中水電、中船舶等央企的董事。2015年10月，任樂視網副董事長。全國政協委員、全國政協外委會副主任。研究範圍極為廣闊：國際關係、東南亞區域問題、公共外交、和平學、公共政策等。2009年創辦外交與國際關係智庫察哈爾學會，任主席。此後創辦學會期刊《公共外交季刊》，任副總編輯兼編輯部主任、察哈爾學會創會主席。總編輯請的是前中共中央外宣辦/國新辦主任、時任全國政協外委會主任兼全國政協新聞發言人趙啟正。

去年8月，伯通李的文章“如何玩殘一家上市公司並能全身而退”扒開了韓方明的油彩。韓方明的主要身份是中國移民出去的香港商人，在香港資本市場中非常剽悍，但是企業經營能力極差。

很多香港商人的政協委員頭銜是行賄買來的，看來韓方明也非例外。韓方明在全國政協靠上了趙啟正，當上了全國政協外委會副主任。

趙啟正（1940年1月－），北京市人。1963年，畢業於中科大核物理專業本科，進核工業部第二研究設計院任技術員。1975年，進航天部上海廣播器材廠，歷任車間副主任、設計科副科長、副廠長。1984年5月，任中共上海市工業黨委副書記。此後，歷任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市委常委兼組織部部長、副市長。1990年4月，兼任浦東新區籌委會主任。1993年1月，任中共浦東新區工委首任書記兼浦東新區管委會首任主任。後被免去浦東新區工委書記，不再分管浦東新區，轉為分管外事。1998年1月，任中共中央外宣辦/國新辦副主任。3月，升任主任。2005年8月，年齡到線，卸任外宣辦/國新辦主任，任全國政協委員、外委會副主任；2008年3月，任全國政協常委、外委會主任、新聞發言人。2013年3月，卸任全國政協職務。

趙啟正被剝奪分管浦東的權力，是因為他想把浦東搞成像深圳那樣的計劃單列特區，惹得時任上海市委書記黃菊等大怒。對此，我在舊文中談過：“趙啟正原是上海常委、副市長、浦東新區工委書記兼管委會主任。他公開提出浦東要辦成深圳那樣的特區，言下之意是半獨立於上海的計劃單列特區。這惹得政治局委員兼上海書記黃菊大怒，在全市幹部大會上聲色俱厲的說，浦東是上海的浦東，不要想搞獨立王國。因此不要他管浦東了，免去浦東工委書記（管委會主任保留是避免外界猜測），改管外事，而之前的分管副市長是管外貿和外事。趙啟正後來謀得了正部職務中央外宣辦/國新辦主任，離開上海。”

趙啟正遭到黃菊打壓，更深的原因是派系權鬥。趙啟正是從上海軍工系統（國防工辦）升上去的，而吳邦國、黃菊等是從機械電器工業系統（機電一局）升上去的。上海軍工派的大哥是紅二代阮崇武（1933年5月－）。1983年，任上海副市長。1985年，任公安部部長。1987年1月，胡耀邦辭去總書記，阮崇武受連累，被貶為國家科委副主任。1989年7月，任勞動部長。1993年，任海南省委書記兼省長。1998年任全國人大常委。2003年3月，在全國人大的常委選舉中落選。

趙啟正2008年3月當上全國政協常委、外委會主任，韓方明當上外委會副主任。韓方明2009年籌辦《公共外交季刊》，請趙啟正當總編輯。趙啟正當官，管過外事和外宣，沒幹過公共外交。公共外交主要是民間團體外交。韓方明經商，也沒幹過公共外交。因此，察哈爾學會和《公共外交季刊》避開民間團體外交（不是官辦假民間團體外交），談論城市外交、企業外交和宗教外交。

察哈爾學會自稱主要研究公共外交與和平學，是商人傍高官而辦的智庫。這種智庫在中國智庫中比較少。中國智庫大多是官辦智庫，例如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隸屬於國家發改委，理事長是前副總理曾培炎。

韓方明：吳建民大使離開了，和平外交的思想長青

http://toutiao.com/i6297718841677971969/

伯通李：如何玩殘一家上市公司並能全身而退

https://xueqiu.com/6146070786/55542169

時代傳媒網：上榜全球智庫“琅琊榜”扒一扒神秘的察哈爾學會

http://mt.sohu.com/20160131/n436447339.shtml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網：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簡介

http://www.cciee.org.cn/list.aspx?clmId=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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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樂山水：政治人物、政府官員和智庫

（2016-5-29）

近兩年前，習近平說：“對高級幹部來說，我們黨需要的是一大批善於治黨治國治軍的政治家，而不是胸無點墨、利慾薰心的政客；……”

“政治家”和“政客”是“政治人物”的褒貶說法。在現代國家中，政治人物主要是以政治為職業的人，而所謂政治是指競選和擔任民選政府官員（行政首長、議員和法官等）。倒退回前現代的國家如中國、納粹德國，沒有政治人物。“政治家”是諡號或吹捧和自我吹捧，“政客”是攻擊用語。

習近平怎麼好意思用“胸無點墨、利慾薰心”來罵別的高幹？讀者想到習近平用抄襲的論文（包括找人編造的自己都不認識的英文注釋）騙取在職假博士頭銜，為了攬權無惡不作，會覺得這八個字用來評價習近平，倒是挺合適。

民選政府官員是政務官的一部分。政務官的另一部分是民選行政首長任命的。這種任命被稱作“政治任命”，區別於公務員系統對事務官的行政任命。政務官是決策官員。

相對於政務官的是事務官，也叫作公務員、文官、官僚、技術官僚。事務官需要考取公務員資格，為官後受到定期評價，逐級提升，不犯罪不被解僱。事務官沒有決策權，只有執行權。事務官在職務活動中對於競選和擔任政府官員者的不同政見保持中立立場。這被叫作“政治中立”。職業軍官也是事務官，也要保持政治中立。

中國的黨政軍正式官員即公務員，並非政治中立的事務官，而是被要求忠於中共，是被中共政治任命的官員，如同以往王朝政治任命的科舉考取者。

民選行政首長任滿或被彈劾，如果新任民選行政首長的政見很不相同，很多政治任命官員就會被免職。這些政治任命官員下台後的去向很多是到智庫，從事政策研究。而且政治任命官員很多來自智庫的與民選行政首長政見相同的政策研究人員。智庫的政策研究人員與政治任命官員的雙向流動，被叫作“旋轉門”機制，

智庫的經費來源於捐款、研究項目預估款和研究報告銷售。研究人員有下台的政治任命官員、特定政見的研究人員（潛在的政治任命官員）、非特定政見的研究人員等。一般來說，智庫報告的學術性不如學術研究機構如大學。

中國的國有智庫是由退休高官和其他中共官員控制的，學術性更加不堪。

習近平：在政治局第十六次集體學習時的講話

http://hqjt.lnnu.edu.cn/res/jituandangjian/llxx/shiliucihuiyi.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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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山水：美國議會遊說者和智庫

（2015-1-6）

“遊說”聽起來有點嚇人，好像行賄似的。議會允許註冊的遊說者活動，他們向議員助理送大量的智庫報告。遊說是很清楚的活動，就是向議員辦公室送智庫報告，只是漢語譯名嚇人，不應該不明究竟就當作金錢決定政府決策的嚇人嚇自己的東西。

議員一直需要議案草案，不可能養一個龐大的智庫，需要很多遊說者送來的大量智庫報告，由助理挑出少量議員感興趣的，作為議案草案的基本資料。

民間智庫是非營利的，需要捐款，會受到捐款者的課題需求影響。但說起來總是獨立研究，也不好說是拿了捐款，就為捐款者的利益訴求論證。

一個富豪對政治的影響力當然比一個窮人大多了。比如還有競選資金捐款，還有其他途徑。但都受到法律限制，違法被曝光，麻煩就大了。

這種政治影響力要看知情者、調查記者等展現的事實，還有對立法、行政所做的利益調整的分析，不能想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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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山水：從黃奇帆升官聊起

（2009-12-2）

媒體報道，重慶常務副市長被提名為市長候選人。在別的論壇看到有人爭論多年前黃奇帆從上海副秘書長升調重慶副市長是“流放”還是升官，可以聊聊。

上海副秘書長是正司職務，重慶副市長是副部職務，從前者到後者是升官無疑。

升官在本地升，最有利，因為上下左右熟人多，影響力大，權力就大。例如國有企事業單位不像地方，黨政領導誰是老大有點模糊。地方明確書記是老大，而企事業單位實行黨委領導下的行政負責制。黨委領導是黨委會及其常委會領導，不是黨委書記領導，而行政系統是首長會議及首長負責制，行政首長一般又是黨委第一副書記。這樣的模糊空間，造成黨政一把手按影響力大小見高低，影響力接近則可能爭權奪利。例如某大學校長是院士，當了幾年，對待新提拔的書記如對待下級。找書記時就吩咐秘書：請某某同志來一下。書記聞宣，快步進見。書記當了兩年後，不買賬了。兩人鬧得不可開交，結果上級把兩人都調走了。

中央和地方政府部門，除了建國初期，正職都是中共黨員，兼任黨組或黨委書記。近年來有非中共黨員任正職，就不能擔任書記。如衛生部長陳竺不是中共黨員，前任部長高強轉任黨組書記。誰是老大呢？比較奇怪的是外交部長楊潔篪是中共黨員，黨組書記卻是常務副部長王光亞（原駐聯合國大使，陳毅女婿）。

這種雙首長制源於紅軍。紅軍是部分學習蘇聯紅軍，但是蘇聯紅軍中的政工首長是政工副主官。從中國紅軍到解放軍，軍政主官是平級的，誰是老大，要看誰當黨委書記。

回到黃奇帆。如果他調升重慶副市長，比較像此處升不上，調到別處升。原上海常委兼宣傳部長金炳華，擬平調重慶副書記。這個平調是說都是副部級，但從常委到副書記，職務還是升了。金不願去，後來升調正部閒職中國作協黨組書記。黃升到重慶副市長，但是也還不能排除是被“流放”。

如果是流放，或許原因是他跟原浦東老大趙啟正關係不錯。趙啟正原是上海常委、副市長、浦東新區工委書記兼管委會主任。他公開提出浦東要辦成深圳那樣的特區，言下之意是半獨立於上海的計劃單列特區。這惹得政治局委員兼上海書記黃菊大怒，在全市幹部大會上聲色俱厲的說，浦東是上海的浦東，不要想搞獨立王國。因此不要他管浦東了，免去浦東工委書記（管委會主任保留是避免外界猜測），改管外事，而之前的分管副市長是管外貿和外事。趙啟正後來謀得了正部職務中央外宣辦/國新辦主任，離開上海。

黃菊做上海老大時，人事大動作比較多。一個是不願讓市委副書記兼市長徐匡迪做接班人。徐匡迪是上海工業大學教師出身，而同輩官員大多是工程技術人員出身，因為建國後的主戰場是工業化建設。徐的視野要開闊些。他曾參加中央組織的多名省部官員合作的規劃制定工作，被認為是最出色的官員。但是黃菊要讓陳良宇做接班人，徐只好到期離開上海，去當二線副國職務政協副主席兼工程院長。

黃菊之前的另一個大動作，也是為了讓陳良宇當接班人。那時突然免去上海常務副市長華建敏，由管組織工作的市委副書記陳良宇接任。華建敏到上海當官之前長期在中央財政部門工作，做到財政部副部長。丟官之後，華建敏謀得副部職務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或許是因禍得福，華和小組長江總書記和副小組長朱總理接觸機會多了，後來升上了副國職務國務委員兼國務院秘書長，而此時的國務院常務副總理是黃菊。不是冤家不碰頭。

上海市委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孟建柱調升江西省委書記，上海老三變成江西老大，那肯定是升官而不是“流放”。那時上海老大的接班人，是市長。他能不能接任市長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