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錄自 茅民的《復興記》。預覽《復興記》全本 及其各種版本 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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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戰役

四個軍的志願軍跨過鴨綠江後,隱蔽地向龜城、泰川、球場、德川、五老里一線開進，計劃在此線組織防禦，穩定戰局。聯合國軍未發現志願軍已入朝，繼續以師或團為單位 分兵向鴨綠江快速推進。彭德懷決定：以軍或師為單位，分別殲擊冒進之敵。10月26日,毛澤東致電彭德懷 表示贊同，並指示 先打南朝鮮軍，然後再打美、英軍。

志願軍第40軍第118師，與南朝鮮軍第6師的一個營和一個炮兵中隊 在溫井附近遭遇，隨即將其全殲。10月28日，第40軍在龜頭洞地區,向南朝鮮軍第6師、第8師各兩個營 發起攻擊，至次日晨將其大部殲滅。當晚，第118師進至古場地區，將南朝鮮軍第6師第7團大部殲滅。與此同時，第39軍進至雲山地區，對南朝鮮軍第1師構成三面包圍；第66軍進至龜城以西地區，準備迎擊美軍第24師；第38軍 在南朝鮮軍第8師南撤後 占領了熙川。

至此，聯合國軍確認 中國已出兵，但認為 這只是象徵性出兵，因此仍繼續向北推進。見此，彭德懷決定：派第38軍 沿清川江 向院裡地區前進，迂迴包圍南朝鮮軍第1、7、8三個師，並殲滅之。第38軍的這個迂迴動作 關係重大。對此，毛澤東兩次電示彭德懷等，其中說到：“全局關鍵，在於我38軍全軍以速猛動作攻占軍隅里、價州、安州、新安州一帶，割斷南北敵人聯繫，並堅決殲滅北進的美軍第2師。此是第一緊要事，其餘都是第二位。”第38軍是志願軍的主力，軍長叫粱興初，外號“粱大牙”因為他的門牙特大。該軍的第112師，在迂迴到熙川以東後，發給粱興初一個急電，說一個人民軍軍官告訴他們 那裡有一個“黑人團”。粱興初認為：黑人團也是美軍，必須慎重，不要馬上進攻。10月28日，第38軍部隊在熙川外圍 與敵遭遇，但粱興初仍命令不要攻擊；遲至29日黃昏，他才讓部隊開始攻擊；這樣一拖，他的部隊直到11月2日才趕到目的地 院裡地區，致使原在那裡的南朝鮮第8師 安全撤走。第38軍貽誤了戰機，沒有完成 彭德懷交予的關鍵任務。彭德懷氣得發火，說道：“梁興初，你誤了軍機，我饒不了你！”

11月4日，聯合國軍全部撤至清川江以南。志願軍占領了清川江北岸以後 停止了進攻。至此，第一次戰役結束。是役，志願軍雖然將聯合國軍 從鴨綠江邊 打退到清川江以南，但沒有達到預期的 迂迴、包圍、殲滅南朝鮮軍三個師的戰役目的。

戰役結束後，彭德懷在志願軍司令部 召開黨委擴大會議，他在會上說：“這次戰役之所以擊潰敵人多（14個營），殲滅敵人少（11個營），客觀原因是時間倉促，準備不充分，山大林密、道路不熟、語言不通、散兵難俘等。但主要原因還是我們戰術上有缺點，有的部隊在敵我相等的情況下，不是採取以小部擋正面，主力從敵後和側翼攻擊，不懂得首先完全斷敵退路，把自己的主力插到敵背側攻擊是最有效殲滅敵人的戰法。”他表揚了第39軍、第40軍打得勇猛頑強，第42軍在東線頂住了敵軍多次猛攻。做完表揚之後，彭德懷的臉色一沉，“啪！”他將手掌向桌上猛地一拍，大家抬眼看到 彭總臉色發紫。“梁興初！”彭德懷怒吼一聲。第38軍軍長梁興初 站了起來。彭德懷繼續吼道：“你，你38軍為什麼那樣慢慢騰騰、拖拖拉拉前進，我讓你往熙川插，你為什麼不插下去？你是怎麼搞的？”梁興初低聲回答說：“考慮到美軍裝備好，火力強，因戰情發生變化，決定謹慎行事……”彭總說：“黑人團有什麼了不起？39軍在雲山打的是白人團，是美國的王牌，被他們打掉一千多人。黑人團為什麼不能打？什麼主力軍，主力個屁！”梁興初頂撞道：“不要罵人嘛。”彭德懷一聽，火氣更大，將右手掌再次重重地往桌案上一拍，說：“我彭德懷別的本事沒有，斬馬謖的本事還是有的！”會場鴉雀無聲。梁興初低聲道：“殺我的頭吧，我貽誤了戰機。”彭德懷繼續說：“毛主席三令五申，打好這個出國第一仗，令你38軍斷敵退路，你38軍是一再地推延攻擊時間！不僅沒有消滅熙川的敵人，還延誤了向軍隅里、新安州猛插的時間！這是什麼行為？”過了一會兒，彭德懷的語氣才緩和下來，說：“我彭德懷也有責任，不能把責任完全推給你們。”   散會後，梁興初低着頭走出會議室。彭德懷的秘書楊風安，招呼梁興初：“梁軍長，走，吃飯去！”梁興初氣呼呼地：“還吃飯？老總要殺我的頭，我還有心吃飯？”楊風安笑了，說“那是彭總的氣話，還真殺你的頭呀？走吧！”梁興初說：“38軍沒打好，主要責任在我梁興初，我對不起38軍的人。錯就錯了，你告訴彭總，請他不要再生我的氣了。我梁興初是有骨氣的，38軍不會是孬種。我回去就召開軍黨委會總結教訓，拼出老命，也要打好下一仗！”

第二次戰役

第一次戰役結束後，麥克阿瑟認為 志願軍兵力不大，因此決定：繼續向北進攻，在聖誕節以前結束戰爭。他的具體計劃是：以航空兵摧毀、封鎖鴨綠江上所有橋梁、渡口，以阻止中國向朝鮮戰場增兵；美軍第8集團軍 在西線 越過清川江北上；美軍第10軍 在東線 經長津湖西進；兩軍在武坪里 會合後，一起向北推進，趕在鴨綠江冰封前 占領全朝鮮。此時聯合國軍共有22萬人，1200餘架飛機。

彭德懷的方針是 誘敵深入。他的具體作戰計劃是：在西線，將敵軍誘至大館洞、溫井、妙香山、平南鎮一線，集中第13兵團全部兵力殲滅之；在東線，將敵誘至舊津里、長津一線，由剛入朝的第9兵團殲滅之。此時，入朝的志願軍已達九個軍，共38萬餘人，但飛機一架都沒有。

11月6日，聯合國軍開始作試探性進攻。志願軍按預定的誘敵深入的計劃，以部分兵力節節抗擊，而主力則向後退走，先後放棄了黃草嶺、飛虎山、博川、德川等地，誘敵深入。10日，聯合國軍全線向北推進，但行動謹慎，前進緩慢。16日，志願軍停止阻擊，繼續向北退走。麥克阿瑟判斷：志願軍現正“怯戰退走”，其兵力“最多不過六、七萬人”。因此，聯合國軍加快向北進攻。至21日，其西線部隊進至嘉山、龍山洞、德川、寧遠一線，東線部隊進至長津湖地區。這樣，聯合國軍已被誘至預定地域，而不知覺。

25日黃昏，志願軍在西線突然發起攻擊。第38、第42軍在德川、寧遠，攻擊南朝鮮軍第7、8兩師，並殲滅該兩師大部，於26日占領了德川、寧遠地區。聯合國軍急調美軍騎兵第1師、土耳其旅前來增援。彭德懷命令：第38軍 向軍隅里、三所里一線 攻擊前進，對聯合國軍實行內層迂迴；第42軍攻占北倉里後 向假倉里前進，實行外層戰役迂迴。這樣，志願軍對敵軍實施了 雙層戰役迂迴。

擔任內層迂迴任務的第38軍，在戛日嶺、於口站地區 擊破土耳其旅的阻擊，占領了裴德站、瓦院地區。27日晚，該軍第113師從德川出發，沿小路向三所里迂迴。他們在十四小時內 行軍七十餘公里，於次日早晨8時趕到三所里，切斷了美軍第9軍的退路。該師在三所里 打退美軍騎兵第1師一部的 十餘次衝擊。第113師又派出一個團 搶占了龍源里，切斷了美軍第9軍 由軍隅里 通往順川的 另一條退路。同時，奉彭德懷之命，第39、第66軍已進到寧邊以南地區，第40軍進至院裡地區，第50軍進到埔川以西地區。至此，美軍第9軍的第2、25兩師，土耳其旅，美軍騎兵第1師一部，南朝鮮軍第1師一部，全部陷入志願軍的包圍之中。

29日，被圍的美軍第9軍收縮至价川、軍隅里地區，準備分兩路 經龍源里、三所里 向順川突圍。同時，麥克阿瑟 急調在順川的美軍騎兵第1師一部、位於平壤附近的英軍第29旅一部 北援接應。見此，彭德懷命令：內層迂迴的第38軍主力，迅速向其第113師位置靠攏，堅決阻擊南逃、北援之敵；外層迂迴的第42軍，速向順川、肅川 攻擊前進；正面各軍加速向安州、軍隅里方向進攻。29、30兩日，第38軍 在鳳鳴里地區 殲滅美軍第25師一個團大部。第38軍屬下的第113師，在三所里、龍源里堅守陣地，使被圍美軍無法向南突圍、北援美軍也不能北進。12月1日，美軍第9軍鑑於 從三所里、龍源里突圍無望，被迫遺棄大量輜重裝備 轉向安州方向突圍。由於志願軍外層迂迴的第42軍 前進受阻 沒能及時穿插到位，致使美軍第9軍得以經安州、肅川 退回平壤。

在東線，志願軍第9兵團的第20、27兩軍 於28日晨 將美軍陸戰第1師、第7師一個加強團 分別包圍。29日，美軍被圍部隊 向死鷹嶺、富盛里陣地猛攻。志願軍第20軍第60師在富盛里 擊退美軍多次進攻，斃、傷、俘敵近千人。30日晚，志願軍第27軍集中兩個師 對美軍第7師第32團、第31團的一個營、師屬炮兵營 發起攻擊，戰至12月1日 將其全殲。12月1、2兩日，志願軍第27軍（軍長彭德清）、第20軍第59師 在囦水裡、死鷹嶺地區，與美軍陸戰第1師激戰，殲其一部。3日，美軍第1師 丟棄重裝備 撤往下碣隅里；並於6日晨，在大量飛機、坦克的掩護下，經古土裡繼續向南突圍。志願軍第26軍，尾敵追擊。12日，美軍第1師 在第3師的接應下 撤回五老里。此前，朝鮮人民軍已占領元山，從而切斷了美軍、南朝鮮軍的陸上退路。美軍見陸路不通，就走海路：在興南港，退下來的東線聯合國軍，憑藉陸海空火力構成的嚴密火網的掩護，登上三百餘艘艦船，從海上撤走。

12月3日，麥克阿瑟命令所有部隊 向三八線總退卻。中國志願軍、北朝鮮人民軍 乘勝追擊。6日，志願軍第39、第40軍各一部、人民軍第1軍團 收復北朝鮮首都平壤。16日，聯合國軍全部撤至三八線以南。彭德懷下令：部隊進至三八線之後 即停止追擊。第二次戰役遂告結束。

在第二次戰役中，志願軍殲滅南朝鮮軍第7、第8師大部、土耳其旅一部，給美軍第2、第7師、陸戰第1師嚴重打擊，重創美軍第25師、騎兵第1師。此役 共斃、傷、俘敵3.6萬餘人，其中美軍2.4萬餘人；繳獲、擊毀各種炮千餘門、汽車三千餘輛、坦克與裝甲車二百餘輛，繳獲飛機六架。作戰中，志願軍共傷亡三萬餘人。在這次戰役中，第38軍截斷聯合國軍退路，立了大功。為此，彭德懷特意在嘉獎電文稿上 親筆寫上：“三十八軍萬歲！”此後，第38軍常被叫作“萬歲軍”。 

第三次戰役

當志願軍將戰線推回三八線之後，北朝鮮黨、政、軍、民的情緒高漲，盲目樂觀的情緒開始滋長。彭德懷報告中央稱：“蘇聯大使說：美軍將速逃，要我軍速進。這不僅是蘇聯大使的意見，而且是朝鮮黨中央多數同志的要求。”他接着說自己的觀點：“朝鮮戰爭仍是相當長期的，艱苦的。敵人由進攻轉入防禦，戰線縮短，兵力集中，正面狹小，自然加強了縱深，對聯合兵種作戰有利……我軍應採取穩進方針。”出乎彭德懷的意料，毛澤東要求正在休整的志願軍 越過三八線，拿下漢城，然後才後退幾十公里 進行休整。彭德懷只得遵命，於1950年12月31日發起第三次戰役。

當時正值攝氏零下20度的嚴寒，志願軍徒步渡過布滿冰塊的漢江。士兵身上掛滿冰凌。他們唯一的防凍措施，是用豬油、牛羊板油 把腳糊住 以防凍傷。經志願軍、人民軍 兩天一夜的穿插追擊，至1951年1月2日，漢城以東的南朝鮮軍第1、第2師潰逃，漢城以西的中朝部隊 實施深遠包圍。這樣，漢城地區的十餘萬聯合國軍 處於在漢江以北 背水作戰的危險境地。於是，新任美軍第8集團軍軍長的李奇微，下令放棄漢城。他乘坐吉普車視察，看到南朝鮮軍隊 恐慌潰逃的情景。他試圖阻止潰軍，可是逃跑的卡車 毫不減速地閃過了他。他給美軍24師 師長丘奇 下令，讓撤退的該師官兵歸隊，但又說自己也懷疑這命令能否被執行。   志願軍全線追擊，但美軍是摩托化部隊，志願軍徒步無法追上。   4日夜，志願軍第50軍、第39軍的一個師、朝鮮人民軍第1軍團進占漢城。8日，人民軍第1軍團占領仁川。同日，中朝部隊全線進抵 北緯三七度線。彭德懷此時毅然下令 停止追擊，因為他意識到，“敵人一步一步在誘我南進攻堅，待我軍消耗殆盡，再從正面反擊，從側面登陸截擊，以斷我後路。志願軍入朝後，不到三個月，連續經過三次大的戰役，又值冬季，而且全無空軍掩護，也未曾休息一天，疲勞之甚可以想見，戰鬥和非戰鬥減員已接近部隊的半數。必須繼續休整補充，準備再戰。”他也很清楚：現在志願軍的增援部隊 要從鴨綠江抵達前線，至少要一個月，因為他們一路上都得面對美軍飛機無休止的、毫不吝嗇彈藥的轟炸，他們唯一的保護傘是黑夜。他們是在死亡之路中 徒步到前線的。許多將領表示：朝鮮戰場的艱苦，遠遠超過了當年長征時的爬雪山、過草地。

但毛澤東指示：應立即發動第四次戰役，要求部隊再次南下，甚至要求打到“三六線”，說這是政治上的需要。在彭德懷看來，政治上再有需要，如果軍事上無力實現勝利，是會導致失敗的；這樣麼，政治目標 最終也不能實現。彭德懷很清楚：此時的志願軍戰士們，許多人是餓着肚子、有些人甚至是赤着腳 在雪地行軍作戰的。他在給中央的電報中說：“鞋子、彈藥、糧食均未補充，每人平均補五斤，需2月6日才能勉強完成……9兵團目前只能出動26軍共8個團，需2月18日才能到鐵原做預備隊，其餘因凍傷均走不動……第三次戰役即帶着若干勉強性（疲勞），此戰役是帶着更大的勉強性。”還好，毛澤東最後同意了彭德懷關於停止進攻的意見。

於是，彭德懷命令：停止進攻、全軍休整。這立即引起朝鮮方面的強烈反對。就在停止進攻的當天，金日成向中國大使柴成文表示：部隊休整不宜過長，有一個月足矣。蘇聯大使扎哈羅夫也不滿地說：世界上哪有打勝仗的軍隊不追擊敵人、不發展勝利成果的呢？   恰在此時，斯大林來電稱：為避免國際上對中國的責難，建議由志願軍控制三八線以北及其兩側海岸，而令人民軍繼續南進追擊。   毛澤東隨即將此電轉給彭德懷，並電告彭德懷：如金日成認為 不必補充、休整 就可前進，亦可同意人民軍前進擊敵，並可由朝鮮政府自己直接指揮（註：當時朝鮮人民軍 由彭德懷統一指揮）；可讓人民軍第1、2、3、5軍團 置於漢江以南之第一線；志願軍撤至仁川、漢江以北，休整兩個月至三個月，仁川、漢城之守備由志願軍擔任。   但金日成對彭德懷說：志願軍應有三個軍繼續南進，其他部隊可休整一個月後 再進攻。彭德懷不耐煩了，提高嗓門吼道：“不行！一個師也不行！我們戰死了五萬，又凍死、餓死、病死了五萬！……你們把勝利寄託於僥倖，把人民的事業拿來賭博！你們過去說美國一定不會出兵，從不設想如果美國出兵怎麼辦，現在又說美軍一定會退出朝鮮，再不考慮如果美軍不退出怎麼辦。……志願軍休整補充需要兩個月，一天也不能少，可能還要三個月。沒有相當的準備，一個師也不能南進……志願軍可以負責全部海岸警戒、後方維持交通；人民軍你們自己指揮，照你們的願望繼續向南前進。美軍如果像你們想像的那樣退出朝鮮，我當慶祝朝鮮解放萬歲；如美軍不退走，志願軍按預定計劃南進作戰。”金日成見此，只得表示：人民軍還沒有準備好，元氣也未恢復，不能單獨前進。斯大林得知爭論情況後，來電說：“中國志願軍的領導是正確的……毫無疑義，真理在彭德懷同志手裡。”他稱讚彭德懷 以那樣劣勢的裝備 打敗了世界上最強大的美帝國主義，是當代天才的軍事家。斯大林還批評蘇聯大使不懂軍事，不准他再干擾彭德懷的指揮。毛澤東也來電說：“我們必須進行充分的準備，才能繼續作戰。不然，我們就會重犯朝鮮軍隊1950 年6月至9月所犯過的錯誤。”至此，金日成只得作罷。

彭德懷回北京 匯報朝鮮戰局。他抵達北京西郊機場後，立即乘車直奔中南海。毛澤東不在，彭德懷又趕到西郊玉泉山的毛澤東住處。毛澤東正在午睡，彭德懷不顧警衛人員勸阻，推門而進。毛澤東立即起床，一面穿衣，一面打趣地說：“只有你老彭才會在人家睡覺的時候闖進來提意見。”毛澤東得知彭德懷還沒吃午飯，說：“你必須先吃飯，你若不吃飯，我就不聽匯報。”彭德懷只好到食堂，匆匆扒了幾口，回來即向毛澤東匯報戰局：我軍現在是出國作戰，與在國內作戰突出的不同之處：一是兵員補充不能取之於敵，現在志願軍傷亡很大，得不到及時補充；二是敵機轟炸，道路、車輛毀壞嚴重，物資得不到及時補充；三是嚴冬季節，戰士衣服單薄破爛，大量生病和凍傷；四是幾十萬志願軍得不到充足的糧食供應，指戰員靠的是一把炒麵一把雪堅持作戰，嚴重影響作戰行動。毛澤東聽後，沉思了一會兒，說：“看來，不能急於求成。能速勝則速勝，不能速勝則緩勝。”彭德懷提議：派遣新部隊入朝，把那些傷亡嚴重的部隊換下來，為開展春季大反攻做好準備。毛澤東同意：部隊輪番入朝。

接着，彭德懷向毛澤東報告 其兒子毛岸英犧牲的經過：在入朝之初，志願軍司令部遭美機空襲時，毛岸英沒有去防空洞，敵機丟下的燃燒彈 擊中司令部，毛岸英不幸犧牲。然後，彭德懷檢討說：“主席，你讓岸英隨我到朝鮮前線後，他工作很積極。可我對你和恩來幾次督促志司注意防空的指示不重視，致岸英和高參謀不幸犧牲，我應當承擔責任，我和志司的同志們至今還很悲痛。”毛澤東聽罷，沉默不語。他想抽煙，但兩次都沒有將香煙從煙盒裡抽出來，最後警衛幫他取出香煙。他大口地抽着煙，兩眼凝望着窗外蕭條的柳枝，輕輕地背誦起古詩《枯枝賦》：“昔年移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淒滄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他抬起頭來，緩慢地說：“打仗總是要死人的……你回去要講，岸英是志願軍的一名普通戰士，不要因為是我的兒子，就當成一件大事。不能因為是我、黨主席的兒子，就不該犧牲。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呀！哪個戰士的血肉之軀不是父母所生？”

第二天，周恩來、彭德懷召集軍委各總部負責人，在中南海居仁堂 總參謀部會議廳 開會。會上，彭德懷臉色凝重，介紹了志願軍在前線的嚴重困難，希望國內要想盡辦法 支援前線。當討論具體如何落實時，各總部都有一些幹部 強調他們的困難。彭德懷火冒三丈，吼道：“這也困難，那也困難，難道志願軍戰士們都是豬？你們去前線看一看，戰士們吃的什麼，穿的什麼！現在第一線部隊的艱苦程度甚至超過長征時期，傷亡了那麼多戰士，他們為誰犧牲？為誰流血？現在既沒有飛機，高射火炮又很少，後方供應運輸條件根本沒保障，武器、彈藥、吃的、穿的，經常在途中被敵機炸毀，戰士們除了死在戰場上的，還有餓死的、凍死的，他們都是年輕的娃娃呀！難道國內就不能克服困難嗎？”會場肅然。周恩來儘量維持，但會議最終還是不歡而散。這次會議之後，周恩來連續主持召開會議，作出了一系列決定：調用國內各種物資 大力支援前線，由幾個大城市 為志願軍製作炒麵、罐頭食品；號召國內各行各業增產節約、捐款購買飛機、大炮。這些措施後來都得到了落實。中共中央又決定：凡國內的部隊，都要輪番到朝鮮作戰，一則替換第一線部隊休整，二則鍛煉部隊；將剛建立的空軍、高射炮部隊 調到朝鮮北部，掩護後方交通線；向蘇聯購買幾十個師的武器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