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錄自 茅民的《復興記》。預覽《復興記》全本 及其各種版本 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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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7日，杜德將軍 來到第76聯隊門口，與關在這裡的北朝鮮人民軍戰俘的代表談判。突然，他被人民軍戰俘 拉進了第76聯隊營場。北朝鮮戰俘，逼迫他同意 召開所有朝中戰俘的代表大會。杜德只得答應了。   第602戰俘營的中國戰俘，事先並不知曉北朝鮮戰俘的行動，這時得到召開戰俘代表大會的通知後，就派孫振冠 帶着黎子穎（秘書）、張澤石（英語翻譯）、柳一（朝語翻譯）三人，前去第76聯隊。來接他們去的，是美軍中校威爾遜，態度畢恭畢敬，這使孫振冠他們感覺奇怪。到了第76聯隊，老遠就看見鐵絲網上貼着用英、朝、中三種文字寫成的大標語：“生俘美國將軍杜德一名。”鐵絲網後面，是又唱又跳的人民軍戰俘。孫振冠他們 這才感到：出了大事！   第76聯隊的門大開，他們一進去，受到夾道歡迎。公開出面的是李學久，原是人民軍的一位師參謀長。當天晚上，開慶祝大會。會後成立了代表十多萬中朝戰俘的“朝中戰俘代表團”，團長是人民軍的李學久，副團長是志願軍的孫振冠，成員是各個戰俘營（不包括反共戰俘營）的代表。接着，人民軍戰俘代表 講了抓杜德將軍的經過。原來，他們想製造一件震驚中外的事件，以擴大影響；辦法是先鬧事，接着就宣布絕食，要杜德來談判，並乘機抓住他。他們鬧事、絕食之後，杜德果真來談判了，談判在大門口的一個鐵絲網內進行。談判時，他們計算好時間，故意磨到“出公差”的人員（也就是抬大糞桶 去倒入大海的人，都是有大力氣的壯大漢子）回來。出公差的人員一到大門口，大門一開，大漢們一下就把杜德挾進了大門內，立即關閉大門，並立即喊話：我們保證杜德安全，目的只是進行談判，如果你們有武裝行動，我們就保證不了杜德將軍的安全。他們又要求杜德 立即下令撤離武裝部隊。杜德態度強硬，說你們馬上送我出去，否則我的部隊就開槍。一個北朝鮮戰俘 上去就給了他一個嘴巴，他即刻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隔着鐵絲網 下令撤走了美軍部隊。   接着，杜德被帶進一個帳篷，帳篷中已安排好行軍床、桌子，又被允許裝上電話，與外面美軍部隊保持聯繫，允許美軍派勤務人員進來服侍他（但實際上無人進來）。當晚，安排杜德吃了儘可能豐盛的晚餐，洗浴，睡覺。  

第二天開大會，主席台上掛了金日成和毛澤東的畫像，還有北朝鮮和中國的國旗。主席台上坐了全部代表，杜德也在台上的一角上坐下。宣布開會後，唱《金日成之歌》，接着李學九團長、孫振冠副團長 講話，然後各戰俘營輪流發言。先由北朝鮮戰俘發言，他們控訴迫害、虐殺戰俘 以強迫戰俘背叛祖國等罪行。之後，張澤石代表志願軍被俘人員發言，當講到要求回國的戰俘難友 被剖腹挖心時，他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此時，杜德扶着桌子 緩緩地站了起來，低聲說：“我有責任，有責任！”   下午，代表大會提出釋放杜德的四項條件：美軍按照日內瓦戰俘公約，保障戰俘的生命安全和人格尊嚴；停止暴力威脅下的非法甄別，宣布甄別無效；不得以自願遣返的名義，強迫扣留戰俘；承認朝中戰俘代表團的合法性，並給予活動的便利。   在接下來的兩天中，戰俘代表團 與杜德進行談判。談判時，各代表都帶來了控訴材料；孫振冠把從第72聯隊找來的血衣、烈士的名單，擺出來，又把報紙上的一些有關報導也列上，要杜德承認這些是事實。  

正在談判進行的時候，美方宣布，派柯爾生將軍 接替杜德為戰俘營總管，並說 杜德被扣期間的一切言行 不代表美方的立場。於是，當戰俘代表 要求杜德 在關於四項要求的協議書上簽字時，杜德就說 他的簽字已經無效。戰俘代表說：你簽字是承認你當權時的事情，簽字是有效的。   柯爾生 派人來說，要談判就與他談。戰俘代表要他進入鐵絲網內來談，他不干。他派部隊包圍了第76聯隊營地，但杜德在戰俘代表要求下 打電話給柯爾生 讓他撤退部隊，結果美軍部隊撤走了。戰俘代表又對杜德說：你做了我們的俘虜，我們按日內瓦公約對待你，但現在談判結果，你卻遲遲不簽字，柯爾生也不簽字，這樣相持下去，我們的部下 會不耐煩、會發怒，對你的安全 我們就不能完全保證了。杜德打電話給柯爾生，與他拉個人關係，結果柯爾生同意了，他和杜德 都簽了字。   戰俘代表團 立即用大標語予以公布。各國記者蜂擁而來，提了許多問題，戰俘代表團的團長、副團長答覆了問題，非常熱鬧。   10日，杜德獲釋，由戰俘代表團的團長、副團長陪同，走出鐵絲網大門，由不帶武器的美國中校威爾遜 寫了收條。杜德臨走時說：你們是人道主義者，我代表我自己和家人感謝你們。   杜德事件後，美軍校官、尉官們 見到戰俘代表團的成員 就敬禮，表示尊敬。  

接着，戰俘營總管 又換了人，這次是波特納准將。他不讓各聯隊的戰俘代表 回自己的聯隊去。戰俘代表要求美方履行協議，波特不予回應。一個月後，即6月上旬，波特納准將 通知第76聯隊 全營遷移。中朝戰俘總委 決定反對遷移，並着手組織了突擊隊，布置了三層防線，挖了壕溝，準備應對美軍可能的進攻。6月10日，波特納 發來最後通牒：限8時集合搬遷。美軍用喇叭發布命令，把坦克、炮兵、步兵都布置開，但被中朝戰俘方面 拒絕。   8時一到，美軍的幾十輛坦克 軋壞鐵絲網，衝進第76聯隊，步兵隨後跟進。前進到 每一個帳篷，就投彈、掃射。營地一片硝煙迷漫。北朝鮮戰俘 用血肉之軀硬拼，死傷累累。孫振冠、張澤石 幾次要衝上前線去，都被北朝鮮戰俘制止。約半個小時後，敵人一個帳篷、一個帳篷地搜查，最後把戰俘集合成一堆一堆的。威爾遜中校前來認人，把李學久、孫振冠、張澤石等人 拉了出來，送到“最高監獄”。

在最高監獄，他們被分在單間 單獨關禁。一天下午，孫振冠的牢房被打開，菲立普走了進來，並陪同來一個人。菲立普介紹說，這人就是 總管波特納准將。波特納接着說：“我對中國有感情，對中國沒有敵對感，中國是文明國家，但我對你參加5月10日的事件（註：即抓捕杜德的事件），感到非常遺憾。我告訴你，你現在身份已經不是戰俘，而是犯了罪的間諜。因為你們秘密組織了共黨的暴動，使美軍流了血，死了人。你們要受審判，你要對流血事件負責。我願意幫助你，但我無能為力。”菲立普在一旁說：“孫先生，你的處境很危險！”孫振冠回答說：“我們對所做的一切，絲毫也不後悔。扣杜德是因為忍無可忍，說不上違背公約，也說不上暴動。反對遷移（註：指反對遷移第76聯隊的北朝鮮戰俘）是因為你們違背諾言，撕毀雙方共同達成的協議。如果你要把我們提交審判，我們不在乎。戰俘是自衛，進攻的是你們，你們才有罪。如果給我判刑，我會感到光榮。”波特納說：“那好吧，我幫助不了你。”說着就走了。菲立普多留了一會兒，送給孫振冠一些書，是《唐詩三百首》和上海出的生活雜誌，說可以用來消磨監獄時光，但又說不要給看守看見。   7月1日是中國共產黨的紀念日，孫振冠、張澤石、黎子穎、劉毅等宣布絕食一天，以示抗議。他們反覆高聲唱《國際歌》。   關了三個月後，黎子穎、劉毅兩人，因為只是隨行工作人員 不是正式戰俘代表 而被放回，去了濟州島第8戰俘營；李學久、孫振冠、張澤石等人 被關進戰犯收容所。

8月，波特納准將決定 將中朝戰俘分開關押。中國戰俘 被全部遷往濟州島上的第8戰俘營。10月1日國慶日前夕，第8戰俘營的回國支隊 以文件形式 照會美軍管理當局，說明要升旗紀念國慶，說這是符合日內瓦協定中 關於尊重被俘者政治信仰的精神的，是我方戰俘的權利。美方不予置理，反把杜崗（共產主義團結會的代總書記）逮捕，關進最高監獄。副總書記顧則聖 自動繼任代總書記。9月27日下午，顧則聖 秘密給全戰俘營的 各號網 發了一個命令：“十一鬥爭按原計划進行。誰不執行，按臨陣脫逃論處！”顧則聖在第8號網，是個炊事員。大家只知道他是個盡職的炊事員，只有極少數人知道 他是全戰俘營的總領導。所以美軍多次清理活躍人員，他都藏了過去。   國慶節清晨6時，戰俘營中同時升起十面五星紅旗（戰俘營共有十個帳篷，每個帳篷頂上 升一面國旗）。兩個營的美軍 在十一輛坦克的掩護下，配以火焰噴射器、機關槍，攻入戰俘營，將五星紅旗撕下、燒毀。志願軍戰俘們 與拼死護旗，一批又一批戰俘倒在血泊中。在持續三個小時的對抗中，中國戰俘死56人，傷109人。   此後，顧則聖一直領導着全營鬥爭，達一年之久，直到1953年7月才被敵人清出，但那時停戰協定已簽訂了。在這一年中，他領導的總委 對戰俘中 出賣同志、破壞鬥爭的叛徒 進行了打擊，先後被處死的確鑿證據的叛徒，共有十七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