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老狼《醜陋的中國皇帝》系列之三四——“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時代英雄：洪憲皇帝袁世凱

說到袁世凱這個人，凡是受過輿論導向的人都會認為他是一個野心家、陰謀家、竊國大盜，是一個開歷史倒車、搞帝制復辟的壞人。這是因為人們對他的一生並不了解且偏聽偏信的緣故。2003年，中央電視台一部《走向共和》的電視劇，一反過去五十多年的定論，把袁世凱說成是“中國的華盛頓”。這倒有八、九分的中肯。袁世凱在大清朝的末代是一個偉大的實幹家、改革家。是一個有大功於國家、民族的人。如果說曾國藩、李鴻章搞洋務運動推動了大清朝的進步，那袁世凱就是從政治體制方面推動了大清朝的變革。他的一生完全可以用“偉大、光榮、正確”幾個字來形容。只是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個月，身為中華民國大總統的他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洪憲皇帝”。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點。若沒有那個“洪憲皇帝”的桂冠且多活十年，他在中華民族千年史冊的地位完全可能與美國的華盛頓媲美。

 1859年，袁世凱生於河南項城縣一個紳士之家。孩童時代的袁世凱是一個招人喜歡卻不愛讀書的頑童，一看到《四書五經》便飛一般地逃跑。但是這個頑童胸懷遠大理想，十三歲時，他的一個堂叔想考他的學問，讓他擬一副對聯，袁世凱大筆一揮，寫出了兩句：“大澤龍方蟄，中原鹿正肥。”其堂叔大吃一驚：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胸襟，不得了！

參加了兩次“童子試”的袁世凱名落孫山。一怒之下，袁世凱燒掉自己作的所有詩文。獨自出門想討個出身。二十二歲那年，他投身在嗣父故友、淮軍將領吳長慶的麾下。吳長慶看在當年生死之交的份上，給了袁世凱一個“七品芝麻官”，並請大才子張謇做袁世凱的老師，好讓袁世凱日後在科舉中博個功名。

1882年8月，朝鮮內亂，吳長慶奉命赴朝平亂。二十三歲的袁世凱在事件中表現出來的機智、果敢、膽識、治軍的嚴謹、敏銳的政治眼光令吳長慶刮目相看。事件平息後，袁世凱主動要求吳長慶授命於他，幫助朝鮮練兵，並說朝鮮的親華派強大了，才能藩屏日、俄，使中國的東大門高枕無憂。吳長慶讚賞袁世凱的遠見卓識，當即同意。袁世凱練兵只半月，請朝鮮國王來閱操。國王閱後大加讚揚，並寫信給李鴻章，稱讚袁世凱是“可以獨當一面的人才。”大清朝一代名相從此知道並記住了袁世凱的大名。袁世凱升任中國駐朝鮮軍隊主帥副手（相當於助理）。

1884年12月，朝鮮親日派在日本軍隊的支持下發動政變，囚禁國王，殺害親華大臣。袁世凱要求領兵攻打日本兵占領的王宮，解救國王。時大清駐朝鮮軍隊統領吳兆有說：“我們沒有朝廷的命令，豈能輕舉妄動！”袁世凱說：“我們身處異邦，遠隔大海，渡海請命怎麼來得及？”“如果朝廷怪罪下來，我一人當之，決不累及你們！”隨後親率中路攻堅部隊奮勇突進。正面進攻造成傷亡，又分兵從側面進攻，終於戰勝了在王宮中的日本軍隊。這是大清朝對日作戰的最後一次勝利。袁世凱居功至偉。“袁大將軍”之名在朝鮮如雷貫耳。

但是穩定了朝鮮形勢後，朝廷反而要懲辦“肈事者”袁世凱，罪名是：“無端挑起與日本的事端，殺之以謝日本人。”但當朝遷欽差吳大澄到朝鮮準備處決袁世凱時，發現這袁世凱是個天下奇才！從此二人不但成了莫逆之交，還為幾歲孩童定下了兒女親家。回到中國的吳大澄見到李鴻章就說：“這次朝鮮之行最大收穫就是為國家發現了一個人才，這就是袁世凱。”袁世凱在朝鮮三年表現出來的卓越才幹和取得的成功，是他日後在官場中飛黃騰達前掘得的第一桶“政治金”。但袁世凱見朝廷如此是非不分、功過不明，欽差前腳一走，袁世凱就連忙收拾行李逃回老家躲了起來。

八個月後，袁世凱得到李鴻章的親自召見。給了他一個艱巨的任務：“送朝鮮前國王大院君回國復辟，且不能帶兵前去。因為大清朝新近與日本簽了《中日天津條約》：撤回全部在朝鮮的軍隊。以後雙方若要派兵，得彼此先行知照。”因七十多歲的大院君已沒有當年的雄心壯志，袁世凱難以完成李鴻章交給的“復辟”使命。但在隨後的九年間，手中沒有一兵一卒的袁世凱憑着三寸不爛之舌和恩威並施的政治權術，把曾經依附日本的朝鮮國王李熙和閔妃（當時朝鮮國內慈禧式的人物）拉回了大清朝的懷胞。英國劍橋大學編的《中國晚清史》上說：“李鴻章通過任命袁世凱為掌握朝鮮商業、外交事務和監督其內政的駐朝鮮大臣，來加強中國的控制。袁世凱很快控制了朝鮮的宮廷、海關、貿易和電報業務，在一八八五年至一八九三年期間成了朝鮮國內權力最大的人物。”袁世凱在朝鮮總共十二年的工作也得到朝鮮民眾的首肯，朝鮮政府為袁世凱立了一個“功德碑”。袁世凱取得的成功，使日本人對他恨之入骨。甲午戰爭前，日本派人想在袁世凱回國前將其暗殺。因袁世凱的翻譯唐紹儀得到情報，請英國領事協助，才得以脫險。

甲午中日戰爭以大清朝的慘敗而告結束。痛定思痛的大清朝沒有找到根本的敗因（政治體制問題），卻找到了其中一個敗因：軍隊沒有戰鬥力。袁世凱受命在小站編練新軍。取名“小站兵官學堂”。當時他手下有七千烏合之眾。但就是這一群烏合之眾，在袁世凱的調教下，後來開創了中國的一個新時代：北洋軍閥時代。袁後來能坐上“中華民國大總統”的寶座，能登上“洪憲皇帝”的九五之尊，靠的就是他在這個小站上練出來的一支忠心為他賣命的精兵強將。在他的手下雲集了一大批日後在中國政壇上叱咤風雲的人物：大總統：徐世昌、馮國璋、曹錕；總理：段祺瑞、王世珍；陸軍總長段芝貴；還有鬧宣統復辟的張勳……。八年後，“小站兵官學堂”遷往保定，成立了“陸軍行營軍官學堂”。民國初年，改名為“陸軍大學”，遷往北京。

1898年，光緒皇帝發動“百日維新”。袁世凱對於維新運動是支持的，對康有為的“強學會”也慷慨解囊。可惜的是手中沒有多大實際權力的光緒皇帝再發多少上喻，下面各大衙門的老闆們都不理睬，一切看“老佛爺”的臉色行事。光緒皇帝在康有為等人的攛掇下，孤注一擲走了一步險棋：派譚嗣同到袁世凱處說項，由他帶兵殺直隸總督榮祿，再帶兵進北京城逼慈禧退位。當時袁世凱滿口應承，但袁世凱上午離京，慈禧當晚隨即發動了政變，囚光緒皇帝於瀛台。對這一歷史公案，攻之者都認為是袁世凱出賣了光緒皇帝。但辯之者卻說政變發生於前，袁世凱為求自保“坦白”於後，告密與政變沒有因果關係。理由有五點：一、政變當天只發出抓康有為的通緝令，沒有譚嗣同。若是告密，當首抓“策反”的譚嗣同。譚嗣同是在政變後第四天才發的抓捕令。二、譚嗣同是在政變前三天對袁世凱說的話，此後兩天袁世凱都在北京，第三天上午受了光緒的召見後，乘十一點的火車離開北京，下午三點到的天津。要告密早就告了。三、榮祿是在政變後第四天才到的北京。四、說榮祿通過電報向慈禧通報袁世凱告密之事也不可能，因慈禧沒有專用電台，全部電報需經“京局”收發。且先會送到光緒皇帝那裡。五、榮祿在政變當夜突發頤和園是後來者的捕風捉影，因慈禧當夜沒在頤和園。但不管怎麼說，袁世凱背主求榮的罪名是洗不掉了。但話又說回來，識時務者為俊傑也，當時老太后樹大根深，小皇帝弧掌難鳴，傻瓜才會去拿雞蛋去碰石頭的。“上了賊船”的袁世凱沒有因“坦白”而“從寬”，反倒因此而險些丟了性命。多虧榮祿從中保全。而光緒皇帝從此對袁世凱是恨之入骨，囚禁期間，有事無事就寫“殺袁世凱”幾個大字。死前更是留下遺囑，要其胞弟攝政王殺袁世凱。

 1900年，義和團運動爆發。袁世凱受命山東巡撫。當時義和團的“刀槍不入”法術騙過了三任山東巡撫。袁世凱請來義和團首領問道：“你的人真能刀槍不入嗎？”首領說：“當然。神功附體後，就什麼也打不死了。”袁世凱指着一隊正在表演的團民問：“他們已經神功附體了嗎？”首領說：“是的。”袁世凱突然下令“開槍！”結果一槍一個，沒有一個不入槍彈的。袁世凱忽然站起來罵道：“騙子！妖妄之徒！烏合之眾！全部剿殺！一個不留！”後來慈禧想借義和團的力量與西方列強抗衡，召各地義和團進京。袁世凱在山東宣布：真正的義和團到京城去保衛皇上了，現在山東的凡打“義和團”旗號的都是假的，應全部剿滅！義和團失敗後，中外簽訂《辛丑條約》。其中第一條就是“懲治戰犯”。凡“縱恿拳匪”的朝廷大員全部賜死。袁世凱由於是堅定的“剿拳派”，得到了西方列強的青睞，慈禧任命他為直隸總督。據說這是因為有西方列強的大力推薦。

《辛丑條約》規定：天津交還大清政府後，大清國不得在距天津租界方圓二十公里範圍內駐軍。也就是說整個天津市區不得駐有中國軍隊。天津是北京的屏障，若不駐軍，那北京城就時時處於外國軍隊的威脅之中。但袁世凱面對這一政治上的超難題卻有他的獨門絕招：你不准駐軍隊嗎？我就學習你西方的警察制度。在接收天津前，在軍隊中挑選三千名士兵，換上警服。帶上武器，大搖大擺開進津門。這八國聯軍當局見狀，當即啞口無言，繼而佩服不已！中國的警察制度從此開始。袁世凱是中國警察制度的偉大創始人！袁世凱成了中國政壇升起的一顆最耀眼的明星。

此後幾年中，袁世凱奏請廢科舉、興學堂，為慈禧採納。1905年，袁世凱又奏請大清國實行立憲政體，他大聲疾呼：“救亡非立憲不可，立憲非取鄰邦（即學日本）不可！”他的政治主張居然被慈禧批准！袁世凱激進改革言論引起西方的強列關注並作出高度評價：“中國出現了政治體制改革的轉機”。“大清帝國有一個握有實權的改革者，他的名字叫袁世凱。”此後大清朝擬出十二年內完成“君主立憲”改革的期限。可惜的是武昌起義一聲炮響，“君主立憲”成了一枕黃粱。中華民國建立後，孫中山又勾結俄國人製造禍亂。俄國人建立的中國共產黨最終奪取了政權，在中國實行黑暗的法西斯獨裁專制統治。一個多世紀過去了，今日的中國，“憲政”還是一個難以實現的夢想……。

1908年，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先後去世。攝政王拿出光緒的臨終遺囑：處死袁世凱！但此時的袁世凱已成尾大不掉之勢。萬般無奈，只得以“足疾”為由，讓其退休回家。閒賦在家的袁世凱呤出了“開軒平北斗，翻覺太行低”的不凡詩句。可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大清朝只得請袁世凱出山。此時的袁世凱依仗忠心耿耿的北洋軍，一面打壓起義軍，一面逼清帝退位。他成了中華民國首任大總統。

辛亥革命後的中國若朝野同心，把國家建成現代化的民主強國並非難事。但是在一個有着兩千年封建傳統思想文化的國度要實現真正的民主談何容易。有着總統、國會的現代化民主國家機器，操作者卻是些封建傳統文化意識濃厚的政客。這就如同當今的中國把世界上最先進的機器設備引進來，卻無人能操作一樣。在朝者想的是永坐龍庭，利用權力把反對派置於死地而後快；在野者想的是黃袍加身，利用國會對當政者的制約早早地將對手趕下台。就連一代偉人孫中山，其言行也沒有擺脫幾千年封建思想的影響，想的是不顧一切推翻袁世凱自己坐龍椅。他們置國家民族利益於不顧，把政壇變成了角逐個人權利的戰場，一切為我所用。民國之初的中國真是亂鬨鬨你方唱罷我登場。國會中的國民黨議會黨團對袁世凱的大多數提案，無論是對國家有利或無利的都加以否決！身為大總統的袁世凱竟沒有一點辦法！無可奈何的袁世凱選擇了“恢復帝制”，想“一言九鼎”。當了一世的英雄最後總要奔那個皇帝大位而去，否則他就不配“英雄”二字。誰又知“洪憲皇帝”剛一登基，全國的聲討浪潮就鋪天蓋地而來！“洪憲皇帝”大夢只做了八十三天就夢斷紫禁城。“復辟帝制”成了他一生唯一的、最大的污點。

本文寫於二○○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