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登陸艇LSM206 （19）
華206艇，像沒娘的孩子，長江，到處甩。俗話，用別人的兒子，不心疼。
被軍管5年來，主管先後是：重慶軍管會，西南軍政委員會交通部，西南行政委員會公安局（民立公司），湖北省交通廳航運局，人民輪船公司（上海，原招商局）。
鎮壓反革命運動。206艇下水靠漢口民生路碼頭，岸上架着機關槍，軍隊布置。船靠妥，上來槍兵一行，宣布：這艘船產權是湖北省的，現在由湖北省交通廳航運局，收回，接管。
誰不服氣？誰有意見？站起來！
全船乘員，開船的、打工的，都是討飯的，磨命掙錢的。老闆是誰？與我們無關。國府敗了，CP來了，重慶的、湖北的，都是CP的；你們怎麼說，我們怎麼辦。
穿軍裝的本船三個軍代表槍兵（二野），都沒發表意見。
然後，貨卸完了，開過武昌鯰魚套碼頭（武昌造船廠），整飭、運動。
大概，湖北與重慶政權交涉的結果。軍代表二名，調走；船長，調走。
湖北省航運局派來二名軍代表（四野），山東人；通信員小蘇北，留下。派來船長龔。
龔，是日清公司中遊客貨輪舵工、二副。湖北漢陽人，住家宜昌。被鄂航物色，調到華206艇。
船長、兩個政委，鄂航派來；整肅206艇。二副蔣志林，被逮捕。請鄂航派二副。鄂航派不出上海-重慶航線的二副；B有民國船舶執照，206艇工會支持內部補缺、提升、連環效應。
開船的，工薪與職級掛鈎，講傳統、資質、階級。
大副周德金，老好人，成了靶標。船長、政委要求上級，換血，206艇駕駛員。
上級一查人事檔案，B資歷最淺，開刀，調他走。
譁然，A、B，根子在206艇，蠻深地。上海接船時，每個乘員，是A過磅地。
呵呵。
所以，B重返206二副職；後來，周大副被調到鄂航，填補鄂航駕駛員技術隊伍，鄂航底子太差。
206艇被鄂航管，不到8個月，被上海，人民輪船公司接收。
五十年代初，民生公司華字艇，軍差在東南沿海，有一艘海損，毀。人民輪船公司賠償一艘華字艇，給民生公司。
1954年秋，華206艇上海修船，接到命令劃歸民生公司管轄，改名“珠江”號登陸艇。大副鄧應文，是民生公司四大王牌水手長，華113艇（岷江）艇水手長，沱江艇二副、大副。
政治與開船，陰錯陽差，弄不清爽的...
整，整，整。
華字艇中下游經常綁拖駁子一艘。這時候，川江上水綁拖500噸級駁子一艘，下水兩艘，梭形編隊。大駁子綁右前，小的在正前。LSM長度62公尺，500噸級駁長度30-40公尺，華字艇編隊總長近百公尺，是實際航行操作中，摸索的最好的頂推梭形編隊，有壓舵角。
這樣開船，在川江是重載船隊。川江沒有蘇聯人專家，實際操作航船吊拖法、綁拖發、頂退法。
中國人，壓力大，任務重，動力船少，被逼迫，危難操作。
華字艇，後來川江日夜航行，上下水頂推兩艘6百噸駁；中下游頂推五艘駁子，名符其實萬噸船隊（3000噸油駁X三艘）。
中國人長江川江玩船，是榨血式的，最低成本，最大利潤。
...
蘇聯專家推行“駕引合一”，川江大領江被提拔做船長。身兼兩任，開船。
瞿塘峽口，有臭鹽磧，著名枯水位灘漕。當季時，下水輪船好過，上水輪船大領江無法打灘，經常下灘有七八艘船錨泊，等水位變化，灘漕減弱，過船。
川江大領江覃洪早，能識臭鹽磧枯漕口的一口水路，唯他能引航上去，打灘成功。
時任川江大領江兼人民15號代理船長（原安渝輪，現屬人民輪船公司）。聲譽很旺，名氣很大。
他的老朋友老同事，請他吃飯，酒過幾循，客氣萬分，請教他：
枯水臭鹽磧，打灘法，絕招？
覃大領江兼代船長，筷子一放，
呷茶一口，說：
“你，要是我兒子，我教你。”
席散。川江領江有口皆碑。
覃洪早，躊躇滿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開船，切忌驕傲、自大。
一世英雄，一旦出事，就是狗雄。航海傳統，世界準則。
重慶早晨發航，天黑前到萬縣，靠泊或錨泊。為什麼？
萬縣下游不遠，有著名峽谷-巴陽峽。
“深不過巴陽，淺不過洛磧”。川江領江俗語。
人民2號，過萬縣前，船長在駕駛台，與大領江商量；冬季，我們今天直接過萬縣、過巴陽峽白晝乘亮光，看得見，再拋錨過夜。
意見一致。直過萬縣。防止次日早，有霧。
萬縣有幾個乘員，一時回不了家，很怨氣。
政委也不高興，不停萬縣，要報告我同意呀。
船長是A，航行安全機斷專行，沒時間下駕駛台，去中艙政委室，談心聊事。
第二艘重慶下水，人民15號，黃昏於萬縣拋錨。
第三艘華206艇，現在是珠江艇，傍晚於萬縣拋錨。
次晨，天剛剛亮，人民15號起錨，下水，進巴陽峽。第一艘船。
枯水巴陽峽，很窄，兩岸全是圓兀光光的大礁石；枯水季，等天亮航行，就是航道太窄，怕有閃失，以冊安全。
川江冬季航行，怕霧。
“油壁香車不再逢，峽雲無跡任西東。”宋朝宰相晏殊的詩。
巴陽峽，清晨亮亮天，霧，說來就來了，一下子籠罩巴陽峽。
再頂級的川江大領江，也技術無用了，看不見了哇！
巴陽峽枯水最窄不過百公尺。
人民15號輪船巴陽峽，霧裡觸礁，立馬下沉。乘員紛紛跳水逃命。
川江有名的大領江兼船長覃洪早，拉完求救位司，下令棄船。他走進船長室，反鎖。隨船沉到巴陽峽底，至今。
安渝輪是英國製造蒸汽機1000匹馬力，原上海港作拖輪，改裝成貨輪，載貨300噸。船上艙室，英國風格。
覃洪早船長，職業循道，英國騎士船長榮譽、責任。
我寫他。向他致敬！他是A、B，同事。
船長，職業要求，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
珠江艇是這早晨，第二艘進巴陽峽的。剛進峽口，岸邊有人吹喇叭，三短聲；航海聲號：倒車、倒行。珠江艇拉響警報。
掉頭。
霧來了。
珠江艇綁拖兩個駁子，擇地掉頭，無賴巴陽峽太窄，華字艇編隊太長，掉頭時，大副在船首吹哨音：三短聲，要倒車；B二副在船尾吹哨音：兩段聲，要前進。都是前後無餘地了。
最後，船長用首駁抵岸邊礁石逢隙，保護船尾車舵吃水安全，掉頭成功。丟卒保車。
岸邊有人呼叫，求救信號。珠江艇放下救生划子，B等上岸，前頭霧中，人民15號已經沉沒。陳子房、胡傳惠等，睡夢中，被警報叫醒，逃生，穿內衣，凍得發抖。
陳、胡，是B的青年朋友，B馬上拿來自己衣物，給倆人穿上。這倆位，後來是川江大副，退休。
珠江艇巴陽峽遇霧，二副船位指揮，協助掉頭成功；助人遇險，提供衣物。這是民生公司人事科長，隨珠江艇考察工作，提拔B代理大副的評語。B，前兩年代理二、三等船的大副，這回，代理本船的大副。
鄧應文大副調到另一艘華字艇做船長，調來大副鄧貴雲，族兄，也是華字艇的元老。貴雲兄說，B，你好好干，不久我會調走的，你有機會提升。
鄧貴雲調到另一艘華字艇做船長。B，代理大副。
1955年，軍隊實行軍銜制，行政實行級別制，與工資掛鈎。
船軍代表（政委）脫下軍裝，取消供給制，按行政級別拿錢，50-60塊。小蘇北很早就向B表示，留在206艇，當個水手就好極了。
他的故鄉，在沛縣，丘陵地區，走很遠，才看得到小河水；河裡有帆船，很神秘的，帆船駛到哪兒啊？
打仗，儘是鑽山區，打到重慶，才看到長江，上輪船。
軍隊的人，B，怎麼開口，向誰開口？小蘇北，培養當個水手、舵工，沒問題。
小蘇北脫下軍裝後，分到川西縣，糧庫。糧食，是軍隊的命根子，都是退伍兵做這個系統的職工。
分配來的退伍兵，是1950年重慶入伍的海軍兵-余智。當海軍5年，打了3槍步槍射擊。其父原來在揚州做木材生意。余智很勤快，叫得動，頭腦靈活。B，培養他當舵工。
政委不同意。說余出生不好。
時局要求，重用CP打過仗的軍人，都是山東、河南、山西等人，據功自傲，開口“他媽的”、“操...".當時小蘇北通信員，被政委關在房間裡罵，就是罵娘罵驢的。USS LSM艇長室，是中倉最大的房間，商用船長室搬到操舵室，這裡成了公司派來的管事室，現在是政委室。
北方戰兵，開口，老子1946年打仗...喜歡喝酒喝馬尿，猜拳起鬨，扎堆，小圈子；學習、做事，不敢恭維。
B推薦這些人，去學文化、學政治，提升一個水手副長。
B，有時想到兵，就是小蘇北。
龔船長休假了，鄧應文船長來頂替了。應文問B，代理大副多久了？
快一年了。B答。
出過事嗎？
沒有。一點沒。（不知道龔為什麼不表態轉正，與薪水掛鈎呀）
好。
應文過後，與政委商議；
大副是船副，執行官，年輕資深謙遜，看看能不能報告公司轉正？
政委，曰，可。船長、政委聯名報告，上級機關。
華字艇，代理大副按一等三級支薪，大副按一等一級支薪，244塊。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開船，就是。
B轉正，生了兒子。重慶大學避業的三管輪、交通大學畢業的實習三副，舵工，余智等部屬，坐在珠江艇船尾，看見B登船。
恭喜！長江最年輕28歲的一等一級大副，USS LSM 翻譯漢語是美國海軍中型登陸艇；鄧大副是船副，大船，生了兒子，就像登陸艇尾的小救生艇（原裝備），喜事！就叫鄧小艇吧。
VERY NICE.
一個生命符號。
兒子的媽媽，是市人委的幹部，聖羅以女子中學畢業生。
呵呵。
B，管人事，第一件事，提拔余智做舵工。由二級水手40元，提成一等三級舵工65元。余比B，小3歲。
1956年，民生公司被交通部長航局，公司合營。珠江艇照常。
運動不斷，長江下遊客班輪，挖出階級敵人，江平輪三副（長江下、中、上游，先後夜航，加派人手；舵工乘員6人制）隱瞞歷史，出過國，反動軍官，被逮捕，勞改。一打聽，叫趙XX,是趙德安趙公的兒子。
民生公司華字艇老船長，幾乎被清洗一空，有地主、富農、實業家、青洪幫、作風不正、玩世不恭、一長制技術權威...
打，打，打。
1957年，反右運動。
珠江艇上水頂推兩個汽油駁，16；00-20：00.B值更駕駛，19；50.交班，下會議室開小結會。20；10，船猛地一震，開水瓶落地摔碎，警報大作。全體駕駛部乘員，上到甲板。
珠江艇過萬縣港，大洪水水位，在南岸千斤石擱淺。
駕駛台值更：川江大領江王XX,代理三副雷XX，舵工2人。船正穩穩噹噹，擱在千斤石頂端。可見川江洪峰水位之高。枯水時，千斤石，在江南岸，像一座山石，巍巍。
一小時後，夔門號客輪拖走兩個汽油駁子。三個小時後，長江200X,就是川江最大馬力2000匹馬力拖輪，前來施救。B很着急，川江洪水，爭分奪秒，瞬息變化，事故船救援，刻不容緩，要快呀。B，報告龔船長。龔一言不發，心情沉重。
珠江艇召開被救援會議，B提出，拖輪出雙鋼纜拖帶我艇；我艇同時出雙鋼纜被拖待，不然，預測，要斷纜；華字艇自重600噸。關鍵是連夜要脫淺，脫下來，大事。
船長一言不發。
政委嚴肅批評B，救援聽拖輪的意見，以他們為主；你不要作聲。
B，閉嘴了。
長江200X，兩次各出兩根，三英吋直徑鋼纜，慢車橫拖；兩次斷纜，斷纜鋼頭像子炮彈，打得珠江艇船殼，火星直冒。
B，心算，拖輪要是在珠江艇下游拖帶，拉力大兩倍以上，順水順勢，兩艘船若拖帶成功，水中游弋，有發生碰撞之危險。危險大，風險大，接救的可能性，也大。
他想到A，趙公，他若他們處置這類事故，如何辦？
可惜，A，趙公，沒有出過這種責任事故。
長江200X拖輪，拉位司兩聲，離開了。夜幕里。
次日早，天一亮，變戲法了？水位退下去1公尺。
完完。
這時期，開船者，責任事故，是要降職、降薪、勞教、勞改、判徒刑、坐牢的。
責任事故分析會議。
珠江艇川江大領江王（長航局重慶分局總大領江的兒子）值班引航，責任事故。調離，降為水手；工資由288元降為53元。
船長龔正炳，過萬縣港，不上駕駛台，違反工作職責，有領導責任。
B，會上發言:
1.駕駛台有值班駕駛員，代理三副雷。代理三副，代職帶薪，由舵工一等一級82元，加薪到一等三級三副102元。有工資名冊為證。
2.萬縣港區，珠江艇無停靠計劃，直過。船長可以不上駕駛台。值更有引水員、駕駛員，符合工作要求。船長，有領導責任。
只有B，出面力保龔船長，減輕處罰力度。
調離龔正炳，降職為大副；工資由244元降為169元。宜昌安排工作。
代理三副雷，值班駕駛員，有次要責任，降為舵工。
值班操舵者，免責。
B，開始了領導全船乘員，施救珠江艇的工作。萬縣地委，派出民工300人，土半法，炸礁石，墊枕木，千斤石上開闢干船塢滑道。B，力請重慶分局趙局長，給民工及船上乘員，每人每天補助發給3兩糧食，主要是紅薯。
船上技術幹部，每人每月定量26市斤；工人每月45市斤糧票定額。人在千斤石上，走路就是頭暈暈的。
恐怖的時代。榨油機。
萬縣港派一艘小汽艇，B指派一名珠江艇舵工，當汽艇船長，接送民工，賣菜，運工程材料，急救民工病員去醫院。半年時間，民工未工傷、患病、意外，死亡一人。
B，作為珠江艇施救千斤石現場的最高領導，一是抓安全施工，二是抓糧食供應。
1958年初夏，川江水位漲起來，珠江艇如期安全退礁，下水。B，用毛筆寫下八個斗字：“珠擱此石，此事必絕”〉命民工石匠鐫刻在千斤石頂。萬縣人啊，你見過千斤石嗎？
B，在千斤石現場勞作，重慶傳來文件，整風補課運動取得成績，開出原船長A、趙德安、張子安、朱作謙等四人，拔白旗戰果累。
四個一等一級船長，有三個是華字艇元老船長，都是下江人，江蘇、湖北。空出三個位置，又提拔三個重慶人，可惜，1958年1月1日起，CP，提職不提薪了。玩不起了。大躍進，三面紅旗，倒退了，演猴把戲了。
政治運動，結合山頭主義，宗派主義，利益分配。長航局重慶分局，處級企業，一統川江。當權的政治幹部，二野南下的，安家重慶；機關的業務幹部，原民生公司、強華公司等，重慶人把持。川江船舶，重慶領江、船長，要成長啊。下江人做川江船長，在我們的家門口，高薪、威風、霸道。讓他們見鬼去吧。
船政委，就是打手。
開除，就是一抹到底，無薪金，勞改去，白天勞動改造，晚上坐牢房。
殘酷無人性。御磨殺驢。
珠江艇下礁石，被拖帶到上海江南造船廠修船。該名“人民30”號艇。
這時，CP海軍，收集了15艘華字艇，加裝蘇聯製造火炮，組成登陸艇支隊。
所有海運、長江航運華字艇，全部集中，由長航局重慶分局管轄。總計有；
人民2、3、4、5、6、7、23、24、25、26、27、28、29、30、31、32、33號,17艘。
B，在人民30號艇廚房幫廚，江蘇溧陽人廚師姜福生說，這次重慶開除四個船長，都是口字號；川幫壓下江。
B，沒吱聲，放下菜刀，走了；出門正碰上政委在監聽。（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