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悲鳴：台灣民主化的三個里程碑

在任志強“失蹤”這段時間，網上貼出了他的一次“推牆”講演，引用台灣女作家龍應台的話，號召“在座諸位”應該立志奮起“推牆”。任志強是老三屆紅二代，其父任泉生，1938年入黨，文革前官至商業部副部長。

無獨有偶，同是紅二代的中青報記者盧躍剛也推崇龍應台。但從《1949大江大海》看，龍應台是隨國民黨敗走台灣的“國乾子女”。

另外還有著名的紅二代推崇南懷瑾；而南懷瑾曾是台灣的“三四教授”，在台灣的大學裡教授三民主義，四書五經。和龍應台一樣，南懷瑾也是隨國民黨敗走台灣的。兩人同樣受到大陸紅二代的推崇。

其實最終導致台灣走向現代自由民主之路的既不是任志強說的蔣經國，——現在幾乎所有大陸自由派都信這種說法——，也不是任何包括龍應台、南懷瑾在內的台灣藍營人士；而是李登輝。香港的陶傑對此有個說法，李登輝是台灣的林彪，林彪是大陸的李登輝。李登輝騙過了蔣經國，而林彪沒有騙過毛澤東。台灣的自由民主之路是李登輝騙了蔣經國的結果。蔣經國只是臨終停止了黨禁報禁政策而已。

李登輝在日據時代名岩里政男；據他自己說，那時候並不知道自己不是日本人。日本戰敗把台灣割還中國後，他才知道自己是李登輝，並在那時參與台共——中共台灣支部的讀書會活動；並在不久後被捕，簽字接受訓誡，不再參加共產黨的活動與國民政府作對。

1968年6月李登輝留學康乃爾大學拿到農學博士學位海歸回到農復會工作。因為大學時參與的讀書會與中國共產黨有關以及在海外曾會見過台獨運動人士，再一次被台灣警備總司令部約談；第一次約談的時間長達17個小時，之後又持續了一個禮拜才結束。李登輝在晚年回憶往事時表白，這件事使他“下定決心，如果有機會執政的話，絕不願意同胞再忍受這種白色恐怖之苦”。

蔣經國是留蘇的共產黨員，是蔣介石唯一信任的共產黨叛徒。他對社會制度建設的理解和切身經歷都是蘇維埃式的，雖然最後放棄了，但又回到他老爹治下的國民黨中國，並無日本美國式社會制度下生活的經驗。而李登輝就不同了。他不但從小就生活在脫亞入歐的日式社會制度下，而且有留學美國的直接經歷，知道現代自由民主社會是什麼樣的。故，如果蔣經國長壽到現在，也不會有後來李登輝治下的台灣自由民主化的制度變革；因為他沒有直接感受的經驗；但李登輝有。

李登輝把台灣引向現代自由民主之路有三個里程碑。其一是廢省。台灣政治制度在中華民國中央政府之下還有一個台灣省政府。這是國府遷台前就有的。只是國府丟失了除台灣省之外的所有省份罷了。一國只有一省，則省政府的設立就和中央政府完全重疊，毫無用處。廢省之舉最生氣的是台灣省省長宋楚瑜，他的官位沒有了。另一個生氣的是中共，指李登輝廢省的目的是加速台獨。其實廢省還有放棄反攻大陸的意義，而這是對中共有利的。人家用制度變革向你保證放棄奪回被你奪走的地盤權，不再打你了，有什麼不好？

第二個里程碑就是廢除學校里的“三四教育”，即三民主義，四書五經課。幸虧南懷瑾已經退休，否則要喝西北風了。這個決定至關重要。中國古代帝制對老百姓的思想控制是通過鄉紳達到的，而鄉紳的知識被科舉考的四書五經束縛着。不讀四書五經，終身無緣仕途。國民黨控制人民思想的是三民主義。而大陸則是從初中開始的政治課：黨史、政經、馬哲。

1905年清政府下令廢除在中國實行了一千三百年的科舉制。結果祖祖輩輩讀四書五經的莘莘學子從此絕了仕途之望。六年後辛亥革命爆發，再無為保衛儒家道統，放下夷夏之辨，幫清政府剿除拜上帝會的太平天國那樣，以曾國藩為代表的同光中興名臣了。故大儒王闓運說清亡不在辛亥革命，而在1905年廢科舉。

廢科舉到北伐之間是中華民族英才輩出的時代，讀四書五經的前途沒了，但留學的多了。1949年前中國著名的海歸名人都出在這一時期。但隨着1927年北伐大革命勝利，三民主義又被套在了學子頭上，之後又加上了四書五經，遂成三四教授。

49年之後中共的政治課簡直是緊箍咒，束縛着各行各業從業人員的創新想象力。比如因為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裡說了一句“生命是蛋白質的存在方式”，但近代發現，其實生命是基因的存在方式。恩格斯時代根本不知基因為何物。在共產黨政治課的思想鉗制下，社會主義陣營對導致基因發現的摩爾根內因遺傳學展開了長久的嚴厲批判，故基因無法在政治課主導下的共產黨國家被發現。中共政治課的危害遠甚三民主義、四書五經。三四教授至少不會批判現代科學。

李登輝任內廢除三民主義、四書五經課是解放台灣學子思想束縛的劃時代之舉。

第三個，也就是最後一個里程碑才是1996年的台灣總統直選；並且李登輝幸運地贏得了第一屆大選。如果他敗選，台灣會亂，仍不會走向自由民主之路。而這時中共威脅的導彈試射適時救了李登輝，也救了台灣。台灣大選是1946年國民黨在大陸時的國民代表大會從基層選舉代表開始的不斷選舉的延續。大陸排過兩個諷刺川劇《抓壯丁》和《耍猴》。這後一齣就是嘲笑那時選國民代表的。

從46年到96年整整50年的選舉經驗，從買票、造票到點票員小拇指蘸點墨，看到對方票太多，就點污算作廢票等，種種卑污手段層出不窮，最終走上了願賭服輸的總統直選正道。

這三個里程碑假如蔣經國仍長壽至今是不會，甚至不知道是否該做的。時至如今，距離台灣首度大選已經24年，這24年來接受教育的台灣年輕人已經不知三民主義，四書五經為何物，才有今日之台灣。李登輝是第一次國共合作，共產黨員以個人名義滲透國民黨政策的僅存碩果纍纍。

推崇龍應台、南懷瑾的紅二代以為推倒了牆，走上蔣經國停止黨禁報禁之路就能一蹴而就，是想得太簡單了。就算重走台灣之路，今天開始真正的基層選舉人民代表，至少還需50年。台灣船小好掉頭，大陸船大難掉頭。大陸的體量是台灣的70倍，照此算來需要3500年，或至少350年才行。

台灣千萬別獨立！不給大陸“武統”藉口摧毀中華民族僅有的直選總統之地。而且大陸在走向自由民主之路時，還需要來自台灣的經驗和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