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悲鳴:觀戰美國96年大選 |
送交者: 芨芨草 2020年07月14日05:46:41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馬悲鳴:觀戰美國96年大選
四年前在下曾寫過一篇《觀戰美國大選》發表在《新聞自由導報》上。如今又到大選年了。說起來在下觀戰美國大選也有年頭了。第一次是參觀里根和蒙代爾之間的選戰。然後是布什和杜卡基斯,然後是克林頓和布什,最近是這次克林頓和多爾。自從抵達美國以後第一次遇到美國大選年以來,每次都直接到我所在社區的選舉場所去參觀體驗。四次大選年總共去了四個不同社區的選舉場所。不同年代,不同社區的不同選舉場所里的氣氛是完全一樣的,但我的感覺卻大不相同。 第一次逢到里根和蒙代爾之間的選戰,電視上的選舉結果已經基本上明朗。蒙代爾只贏了他的家鄉明尼蘇達一個州。但太座還是硬拉我去選舉場直接體會感覺。我們住的那個社區的選舉場所設在一個教堂里。晚上選舉已進尾聲。選舉場的義務工作人員對我們表示歡迎,並請我們“驗明正身”。我們趕緊聲明不是美國公民,沒有選舉權,只是來參觀大選,學習民主的。義工熱情地接待我們,告訴我們在哪裡“驗明正身”,哪裡是隔離劃票台,哪裡是選票的電子掃描裝置。他還給我們示範了一下如何掃描。我們要求看一下選票是什麼樣的,另一名女義務工作人員給我們拿來一張。 選票上密密麻麻排列着許多人名,但里根和蒙代爾的大號排列在最前面顯要的位置上,一目了然。雖然那時還沒有在傳媒上競選的“第三黨”,但也有十數對名不見經傳的候選人的名字羅列其後。一問,原來這些人也是報名競選總統的,雖然不屬於勢力強大的兩黨,但既然也按規矩報了名,自然也不能不把人家的名字寫在選票上,儘管他們絕對沒有成功的可能。另外選票上還有所在州州長和參眾兩院換屆國會議員的候選人名單排列其後,供選民一併投票。美國的所謂民主,四年中只有這麼一天:閏年11月的第一個星期二,而且不放假。 美國大選不是以贏得全民直接投票數來決定輸贏的。美利堅開國之初,五十名國父制定了至今不改的憲法,但他們懷疑美國人民是否有能力理性地利用手中的選票。首先國父們認為普通人會受到個人利益或者一些非理性力量的左右,從而他們會不經思考就做出決定。另外更令人擔心的是總統和其他公職人員的候選人會在選舉期間刻意討好選民,只說民眾喜歡聽的甜言蜜語和空口許諾,但不做他們應該做的實事。因此開國元勛們制定了一個通過選舉人團來間接選舉總統的系統,以免選民遭到到各種極端分子的左右。 美國的參眾兩院的名額分配是這樣的,參議院每州兩個名額,而不管該州的面積和人口。眾議院議員名額按照人口分配,大概現在是每五十萬人口之中選舉一名眾議員。例如,懷俄明是美國最小的州之一,它的首府沈安市只有五萬人。全州人口的總和只夠一個眾議員名額,但它卻和其他州平等地擁有兩個參議員名額。加利福尼亞州是美國最大的州之一,它的人口總數夠五十二個眾議員名額,但也和懷俄明州平等地只享有兩個參議員名額。因為選舉人團的組成也是以人口比例為基準,所以實際上的選舉人團就是以各州的參眾兩院議員的名額數之和。按上述的例子,懷俄明州有三個選舉人團票數,即兩名參議員和一名眾議員的名額之和。加利福尼亞州有五十四張選舉人團票,即兩名參議員和五十二名眾議員的名額之和。 選舉人團的規定是這樣的∶只要選民直接投票的結果表明某一位總統候選人在某一州里獲得簡單多數,則該州的所有選舉人團的票數就都歸該候選人。比如只要里根在加利福尼亞州贏得了簡單多數,他就算贏得了五十四張選舉人團的大票。而如果多爾贏得了懷俄明州選民直接投票的簡單多數,則他就算贏了三張選舉人團的大票。最後的勝負以計算選舉人團的大票數定輸贏。 美國參眾兩院的議員大多也分屬兩黨。自然他們本人的那張選民選票也會投給不同政黨的候選人(這實際上就是該人“入黨”的憑據)。但按照選舉人團的規定,不管這名議員的個人選票投給哪個黨,但他的那張選舉人團的大票則必須歸屬贏了他所在州的那名總統候選人,而不管該總統候選人是否屬於這名議員自己所在的黨。這這樣一來,由於選舉人團每一張大票的投向不由該議員個人的意志為轉移,所以構成選舉人團的成員具體屬於哪個黨,甚至他的姓名性別等一切個人特徵在選舉人團里都已經失去了意義,唯有以他(或她)的人頭數代表着一張選舉人團的大票。美國定期舉行的人口普查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確定各州應分配的眾議員數,因之也就決定着大選年的選舉人團的大票分配。 前不久,俄羅斯舉行的總統大選。首輪沒有選出結果,沒有一個候選人得票過半數。然後再在得票最多的兩人,葉爾欽和朱加諾夫中進行第二輪投票。法國等不少其他國家也是這樣大選的,雖然也算是民主,而且看來似乎比美國式的以贏各州選舉人團大票數的辦法更直接表明民意。 美國這種選舉法頗類攔網類球賽,如乒乓球、羽毛球、網球和排球的“斗局”制。而法國和俄羅斯的大選則更類射門類球賽,如足球、籃球、手球、冰球和曲棍球等以淨贏球個數定輸贏。“斗局”制偶然會遇到贏得了選舉人團大票多數的新科總統,未必贏得多數選民直接選票的情況。這好比乒乓球“斗局”時,以五局三勝的贏家在他贏的三局裡最少只需要以21∶19總共贏6個球,但輸的兩局裡最多可以輸0∶21總共輸42個球。也就是說,最大可能是輸了42-6=36個球的球員反而是贏家。 同樣的道理,在大選中也可能出現一名總統候選人贏了51%的選舉人團大票都是以各自51%贏的各州選民累積小票的結果。但另一位以49%的大票輸掉的候選人在他贏的各州里卻是贏了平均95%的小票。在這種情況下,這位以49%大票輸掉的候選人的累積選民小票數會比那位以51%大票贏了的候選人累積小票數還要多得多。這次克林頓贏了538張大票里的379張,多爾贏了159張。可是克林頓贏的小票還是沒有過半數。當然多爾也沒過半數。其他候選人如羅斯·普如等人贏了不少小票。 這種攔網球類的斗局制有一個大好處,就是無論如何一場比賽總能定個輸贏。不管是五局三勝制還是三局兩勝制。但射門類球賽,如足球比賽則有時會出現平局,需要加時賽。再不行還要互罰點球定輸贏。這就是美式民主每四年只需一天即可,而法式民主卻常要出現不定期的提前大選和再度二輪投票。美國大選比法國大選經濟得多。這是美式民主優於法式民主和英式民主的地方。英式民主是選民只投票選舉議員。議會裡議員過半數的多數黨黨魁出任當然的首相或總理。如果沒有任何政黨過半數,則以數黨聯合過半數,組成聯合政府。印度、日本等國實行的也是這種英式民主。 我這個民主運動的旁觀者一次不可或缺地實地體驗了四次美國大選。而我所認識的許多民運積極分子反而對此不屑一顧。前些日子有某民運活動家聲稱,民運以“價值取向優先”(其實這就是毛主席“大方向正確”的同義語),而對民運進行功利主義的分析,則不過是“浸淫於小聰明”。可是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正是美國的國父們不相信人民,也就是不認為民主的價值取向優先,所以才從制度上對民主進行功利主義的分析,制定出這麼個選舉系統。美國以兩百年不改的憲法精神,包括它的選舉系統,作為制度上的背景依託,不期然演進到廣泛承擔國際義務的世界霸主地位。 法國人以民主的大方向正確,在美國憲法公布之後還發動了法國大革命,死人無算,甚至以“共和國不需要學者”這樣的“價值取向優先”為名砍下了拉瓦錫那顆“法國長了一百年才長出來的腦袋”。法國的民族精華在這場革命中互相殘殺淨盡。弄得到了本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之初,堂堂法蘭西都是戰敗投降的角色。直到七年前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在法國大革命兩百周年紀念時,還“恭維”法國人說∶“誰能想象,如此文明發達的國家在過去的兩百年裡,竟然建立了五次共和?!”而法蘭西第五共和幾乎就是為戴高樂一人修的憲。 當年郭羅基先生在國內發表模擬對話錄《政治問題是可以討論的》,結果小平同志不悅,將其發配南京。可見在共產黨那裡,政治問題是不可以討論的。民運問題也是政治問題,如果你要討論民運里的問題,對其進行功利主義的分析,也同樣會招來民運活動家的不悅,譏為是“浸淫於小聰明”。儘管海外難搞一言堂,但在民運人士看來,政治問題也仍然是不可以討論的,和共產黨在這個問題上的看法並無二致。 我第一次參觀美國大選時,真是為美國的民主制度而興奮,恨不得立刻就把這套制度拷貝回中國去。 第二次參觀美國大選時,覺得這民主並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挺簡單易懂的。 第三次參觀的感覺是,這種每四年只有一天,而且不放假的民主值不得用“只有天安門廣場血流成河”的辦法去爭取。 今年第四次參觀美國大選的感覺是民主只可智取,不可力奪。 任何運動,包括民主運動,如果不對其進行功利主義的分析,而只浸淫於“價值取向優先”,或曰“大方向正確”的話,則這種運動絕對沒有成功的希望!(又是24年,白過了。) 原載《新聞自由導報》1996年11月2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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