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論王安石
【王安石】新法種種,原有可取,反對者未必儘是,主張者未必盡非,但問題確實不少,主要有三:一是新法考慮不周到,計劃不周全,對流弊無必要的防範措施;二是用人不當,不得其人而行,成了小人夤緣之所;三是思想非中正,功利性太強,有違民本原則和王道精神。這也導致說服力不足。根本因在於王安石學術混雜,不能以德以理服人,卻又執拗之極,引起很多人反對而且態度越來越激烈。即使法出萬全,也宜略恤人言,暫緩行之,何況新法本身確有問題乎?《朱子語類》說:“新法之行,諸公實共謀之,雖明道先生不以為不是,蓋那時也是合變時節。但後來人情洶洶,明道始勸之以不可做逆人情底事。及王氏排眾議行之甚力,而諸公始退散。”
【王安石】王安石是儒門大雜家,學術駁雜,似是而非。雜燴着管晏商韓之術的荊公新學,指導北宋五十餘年,是導致北宋衰亡的意識形態根源。關此,東海《宋儒和理學》一書曾有介紹。師承程顥的楊時將靖康之難源頭上溯至王安石及其新黨,曾上疏稱:“蔡京用事二十餘年,蠹國害民,幾危宗社,人所切齒,而論其罪者,莫知其所本也。蓋京以繼述神宗為名,實挾王安石以圖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廟廷。今日之禍,實安石有以啟之。謹按:安石挾管、商之術,飭六藝以文奸言,變亂祖宗法度。當時司馬光已言其為害當見於數十年之後,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宋史》)
【王安石】王安石本人品德不錯,不足為君子,不失為正人。然而新黨奸佞成群,新學思想混雜,新政失誤不少流弊甚深。我們既不能因為其人不錯就肯定其黨,也不能因為其黨不行就完全否定其人品。對於其學其政,也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作為儒門雜家,學雖混雜,不乏精華;政雖疏漏,不無可取。至於新黨及其女婿將王安石抬舉為聖人,配享於孔廟,鬧劇而已。
【王安石】北宋徽宗崇寧三年,王安石配享孔子廟,位在孟子之次,政和三年又詔封王安石為舒王,配享;安石子王雱臨川伯,從祀。南宋名儒黃震記載了當時的祀位情況:“往歲,顏孟配享並列先聖左。近升曾子、子思,又並列先聖左而虛其右,不以相向。震聞太學博士陸鵬舉雲,初制,顏、孟配享,左顏而右孟。熙豐新經盛行,以王安石為聖人,沒而躋之配享,位顏子下,故左則顏子及安石,右則孟子。未幾,安石女婿蔡卞當國,謂安石不當在孟子下,遷安石於右,與顏子對,而移孟子位第三,次顏子之下。遂左列顏孟,而右列安石。又未幾,蔡卞再欲升安石壓顏子,漸次而升。為代先聖張本,優人有以藝諫於殿下者。設一大言之士戲薄先聖,顏子出爭之,不勝;子貢出爭之,不勝;子路出而盛氣爭之,又不勝。然後設為公冶長,有擊其首而叱之曰:“汝何不出一爭!汝且看人家女婿!”蓋蔡卞安石婿,而公冶長先聖婿也。蔡卞聞之,遂不敢進安石於顏子上,顏、孟左而安石右,遂為定製。南渡後,安石罷配享,宜遷孟子以對顏子如舊制,議者失於討論,故安石既去,其右遂虛,而顏、孟並列於左。岳珂嘗記其事。近歲增曾子、子思,又並列於左,亦未有討論者,虛右至今。”(《黃氏日抄•卷三十二》)
【歷史眼】北宋有人嘆了一句名言:“儒門淡薄,收拾不住,皆歸釋氏耳。”這裡收拾不住是指吸引不住人才,導致人才紛紛跑到佛家去了。此語出自《佛祖統紀》卷45《法運通塞志》:“荊公王安石問文定張方平曰:孔子去世百年,生孟子,後絕無人,或有之而非醇儒。方平曰:豈為無人?亦有過孟子者。安石曰:何人?方平曰:馬祖、汾陽、雪峰、岩頭、丹霞、雲門。安石意未解。方平曰:儒門淡薄,收拾不住,皆歸釋氏。安石欣然嘆服。後以語張商英,撫幾賞之曰:至哉,此論也!”這段對話亦見於陳善《捫虱新話》上集卷三“儒釋迭為盛衰”條,文字稍有不同,真實性如何不好判斷。但“儒門淡薄”一語確是當時實況。當然,宋朝以儒立國,儒門再淡薄也有限。不像現在以馬立國,儒門淡薄無限,英才皆歸耶教和西方。
【歷史眼】唯君子能愛小人,懷着民胞之情,待以仁恕之道;唯君子最敬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唯君子之間,能和而不同。觀點不同,不妨爭論;心量相近,故能和睦,如朱陸之爭。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之謂也。君子之間也有因義理歧異而生較大矛盾的,必有一方修養不足。如洛蜀之爭,蜀黨品德遠遜於洛黨。至於新舊黨爭,新黨中王安石不夠君子,其它多是小人。2023-1-23餘東海集於青秀山下獨樂齋 首發於東海客廳二號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