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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江青秘書閻長貴的艱辛遭遇
送交者: HCl 2006年12月04日09:01:55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江青秘書閻長貴的艱辛遭遇



當我坐在閻長貴先生面前,聽他平和地講述30多年前的故事,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位誠懇、書卷氣十足的學者,曾是江青的第一任秘書,以後被打進秦城監獄8年之久,出獄後又流放農場5年。“歷史的組合真奇妙!給中國第一夫人江青當秘書,這是我做夢也沒想過的事情。‘文革’居然使這個沒做過的夢變成現實,我真像經歷了一場噩夢!”聽到閻先生真實的聲音,我想我應該把這段歷史寫出來。

閻長貴先生的祖祖輩輩都是貧苦農民,由於解放,他有了上學的機會,因而他本人是地地道道的學生出身,1956年高中畢業後,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專業學習。1961年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紅旗》雜誌社(現在的《求是》雜誌社)工作。但是閻先生並沒有做編輯,而是師從中國哲學史家關鋒,學習研究中國哲學史。剛大學畢業一年多的閻先生,曾因一篇文章而聲名鵲起,他根據華君武先生的漫畫《無題》寫了一篇《永不走路,永不摔跤》的文章,發表在1962年9月22日的《中國青年報》上,文章主要批評了那種“出頭的椽子先爛”的處世哲學。一篇習作,卻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榮譽,《中國青年報》約他開座談會,文章被收錄進1963年出版的《報刊評論選》,還有人寫文章評價和分析這篇文章。當時閻先生對這篇習作受到如此高的禮遇一直心存疑問,直到“文革”初期,戚本禹才告訴他:毛主席稱讚和表揚過你的《永不走路,永不摔跤》,並做了批示。30年後他在一套中共中 央文件匯編中看到了當年毛主席對這篇文章的批語:“印發各同志研究。犯了錯誤,只要認真改正,也就好了。”文章能得到毛主席的批語,這在當時可是很了不起的大事。這無疑對他以後的發展起了很大作用。

閻先生做了兩年多學術研究,1963年秋進入《紅旗》雜誌社的“哲學反修”寫作小組,小組由關鋒負責。批判修正主義的文章還沒寫出來,“四清”運動開始了,不久“文革”爆發。至此閻長貴先生的學術研究被迫終止。閻先生坦誠地說,當時參加“文革”的熱情很高也很積極,認為奪取政權沒趕上,但保衛政權可不能落後,所以緊跟形勢和輿論,說過錯話,做過錯事,但在當時認為都是對的。1966年6月,閻長貴被戚本禹調到中共中 央辦公廳秘書局搞信訪工作,一個月後又被調到中 央文革小組簡報組,住進了釣魚臺國賓館,緊接着被分配專門負責江青的群眾來信。這時的閻長貴已經不是一個剛畢業幾年的普通大學生了,他正在一步步地接近當時中國最核心的權力機構,同時也邁進了一扇日後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的大門。

“文革”前,除了私人信件,沒人給江青寫信,江青也沒有專職秘書,但“文革”開始以後,江青擔任了中 央文革小組副組長,一些群眾給她寫信,一開始每天幾十封,1966年8月31日江青在天安門主持了毛主席第二次接見紅衛兵的大會,群眾來信急劇增多,幾百封,上千封,後來每天收到的信用麻袋裝,七、八個人都處理不過來,專門成立了江青辦信組,閻長貴任組長,直接由戚本禹領導。閻每天挑選七、八封或十餘封“重要”的信,在前面加上摘要送給江青,其餘的絕大部分轉給了有關部門:國務院、各省、市委、部委,揭發和批判江青的,則作為“反革命信件”轉給公安部。

1966年底的一天,戚本禹對閻長貴說:“江青讓我給她當秘書,我不行,太粗,我看你還比較細,你去吧。”過了半個月的一天晚上,戚本禹正式對閻長貴說:“跟我走,現在你就去11樓!”當時江青住在釣魚臺11樓,戚本禹的意思很清楚,是讓閻長貴去給江青當秘書。其實選中閻長貴給江青當秘書並非這麼簡單,當時有好幾個人選,但最後選定資歷最淺、年紀最輕的閻長貴可能有幾個因素:一是他出身好社會關係簡單,有一定辦事能力,所寫的文章得到過毛主席的讚揚;二是閻長貴當時和江青的女兒李訥接觸比較多,很談得來,李訥對閻的印象不錯,她可能起了一定作用;三,最關鍵的恐怕還是戚本禹的推薦,江青當時信任戚本禹超過信任姚文元,更不要說王力和關鋒了。

1967年1月9日閻長貴正式當上了江青的秘書,至此江青才有了第一位專職秘書。儘管當秘書前閻經常見到江青,江青也都很客氣地和他打招呼,但是閻當了秘書以後,江青很長時間不見他,見了面也帶答不理,送給江青的文件都是通過警衛員傳遞。閻很納悶,別人告訴他,這叫試用階段。20多天以後,江青才找閻第一次談話。起因是當時中共中 央辦公廳幹部分兩派,汪東興支持一派,戚本禹支持一派,戚本禹認為自己支持的這派受壓,想讓江青為這派說話。戚本禹派閻去“調查”,然後寫個報告。閻“調查”回來後,給江青和戚本禹寫了一封信,信的抬頭是:“本禹同志並江青同志”,內容當然是同情戚本禹支持的這一派。戚本禹看完信後說:這事我不管!閻馬上爭辯道:“調查”是你讓去的,你怎麼不管呢?戚本禹接着說:你敢不敢把這封信送給江青?閻當時年輕氣盛,隨口就說:那有什麼不敢的!於是閻把戚本禹的名字去掉,將信重抄一遍,通過警衛員送給了江青。第二天,江青把閻找去,對他說:你的信我看了,但這件事你不要管了,從今以後你就在我這裡工作,除了我派你去做的事,任何人派你任務你都不再接受(閻感覺到,江青顯然看出了這件事是別人讓他做的),你要對我負責,對黨負責。另外,還講了一些做秘書的紀律。從這件事以後,閻開始每天直接給江青送文件,處理信件,做一些事務性工作。江青曾對閻說:我完全是個政治化了的人,除了工作,連今天是星期幾都不知道。所以,閻每天送文件時,都要附上一個紙條,上面寫着今天是某月某日星期幾。

“文革”以前,江青很少長時間住在北京,她像候鳥一樣,冬天去南方,夏天又住到北方。閻先生說:“惟獨1967年我給她當秘書這一年,江青一天也沒有離開北京。所以我既沒坐過專列,也沒坐過專機。”這一年是江青極力往上爬的一年,給人們的印象她全身心地投入了“文革”。閻長貴在江青身邊小心謹慎地工作,江青一般沒有為難過他。客觀地說,江青還是有一定能力的,無論是報告或是發言,絕大多數都親自擬提綱,不讓秘書起草講稿。閻長貴給江青當了一年秘書,從沒為她寫過稿子。江青極自負,她不要秘書寫稿子,可能是想顯示自己,也可能受毛澤東的影響,“不要秘書代勞”。

江青最終不信任閻長貴,導火線是一封信。1967年冬的一天,江青按鈴一時沒找到閻,別人告訴閻後,他馬上跑去,江青對閻大發脾氣:“我用不起你這個大知識分子,你現在在我這裡,我承擔了多大壓力呀!你還懵懵懂懂,別人說你什麼我都不信,為什麼別人說我你都信。”閻對她的這番話摸不着門兒,但“別人說你什麼我都不信”這句話閻心裡清楚,那是1967年8月關鋒倒台後,因與關鋒的師生關係,閻受到了一些攻擊,《紅旗》雜誌社及一些單位也有人貼閻的大字報說:關鋒是反革命,閻長貴也是反革命,因閻長貴是關鋒的學生。閻長貴在江青同志身邊我們不放心,等等。當時中 央文革小組的《快報》上有不少這類反映,閻把這些情況原原本本地報告給江青,江青說:“跟關鋒在一起、關鋒的學生不一定都是壞人。”

1967年底的一天,江青把閻長貴叫去,戚本禹、姚文元也在場,她將一封信摔在桌子上,對閻說:“你為什麼把這封信送給我?目的是什麼?你無知,無知就要犯錯誤,就要犯罪。你不知道我到延安後就沒動過窩兒!”閻被嚇蒙了,不知怎麼回事,抬眼看了一下桌子上的那封信,那是北京電影製片廠的一位女演員寫給江青的信。前幾天,閻看到這封信,女演員在信中說,她解放前的名字叫過江青,現在受到衝擊,另外,她還願意把一筆存款作為黨費上交,等等。這位女演員的意圖很清楚,希望江青為她說句話,使她不再受衝擊。信很長,閻沒有看完,但他誤以為女演員和江青有什麼私人關係,覺得不好處理,實際上是怕處理不好承擔責任,就寫了個便條請示江青。這下捅了馬蜂窩!其實這位女演員和江青沒有任何關係。在1975年給閻長貴的結論中,就因這封信而定論:“妄圖用假材料陷害中 央負責同志。”好大的帽子!江青一生的痛處就是30年代曾做過演員,只要那時和她共過事或知道她底細的人,“文革”當中無一不遭迫害。對江青來說,閻長貴這位小字輩也在劫難逃,閻長貴的厄運從此開始。

事有湊巧,當時比閻稍晚些時候和閻共同給江青當秘書的楊銀錄父親病危,收到電報時江青已經睡覺,閻不敢打攪江青,就請示了中 央辦公廳主任汪東興,汪同意楊回家看望父親。楊一星期後回來,閻領他去見江青,江青對閻大發雷霆:“他來了,你還來幹什麼?”就在這天晚上,陳伯達、汪東興找閻談話,陳伯達說:你還是回去搞文字工作吧!汪東興說

:要例行手續審查一下,閻從釣魚臺11號樓被帶到釣魚臺北門警衛連的一間房子裡,暫時關起來。這一天正好是1968年1月9日,閻說:“我給江青當秘書整整一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當時閻很坦然,沒把事情想那麼嚴重,隨身帶了幾本哲學、歷史書。

三天后,陳伯達和姚文元來了,陳伯達問閻:幹什麼呢?閻說:看書。陳伯達冷冷地道:你還看什麼書哇!王、關、戚都是壞人。姚文元緊接着補上一句:你就是王、關、戚安插在首長身邊的釘子。這時閻感到事情嚴重了。又過了一個星期的晚上,陳伯達、謝富治、楊成武、姚文元一起找閻談話。這是怎樣一種陣勢!閻長貴笑着談起這件事:我這個22級的小幹部竟然驚動了中 央政治局常委(當時僅次於周恩來總理的第4號人物)、國務院副總理兼公安部長、中國人民解放軍代總參謀長、還有揭開“文革”序幕的《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的始作俑者。這裡所顯示的就是江青當時的“氣派”和“威風”。閻真真切切地感到:江青身邊無小事!第二天,閻就被關進秦城監獄,成了真正的階下囚。真是“伴君如伴虎”,命懸一線的閻長貴為自己的一時疏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多年後,閻先生在他出版的一本文集的前言中寫到:“若問原因?我只能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共產黨員蹲無產階級專政的監獄,這在當時是很普遍、很普通的事情。”

閻在監獄的代號是6820,意思是1968年第20號犯人。投進監獄兩年多,沒有傳訊沒有提審,沒有書報沒有紙筆,除了一日三餐保證人最低限度地活着,一切人與社會接觸、交流的工具都沒有。他像被世人遺忘了,除了看守沒人理睬他,閻成了完全與世隔絕的人,他幾乎變成了聾子啞巴。閻盼望提審,是因為可以與人說話,他像身陷囹圄的困獸,甚至找茬兒和看守吵架,為的就是張口說話。為了不使說話功能退化,他每天背詩詞和自編順口溜。不能與人說話,但大腦不能停止思維,閻的腦子裡無時無刻地想問題,越想就越想不通,為了強迫自己不去想,就每天坐在床頭前數暖氣罩上的網眼兒,一遍又一遍,循環往復,一旦停止數數兒,又開始思考,這種痛苦使他備受煎熬。當時閻的念頭就是,只要讓我出去,幹什麼都行。

兩年多以後,直到1970年春才有了第一次提審,閻說:當時在秦城監獄連提審都是一種享受呵,因為可以和人說話。以後的情況稍有改善,可以讀《毛選》和看報紙。幾年下來,《毛選》中的每篇文章他都讀了幾十遍,其中《論持久戰》讀了有上百遍。我看到了閻先生保存至今的這本當年林彪贈送的《毛選》,封皮已經翻卷,破得幾乎拿不起來了。為了能有文字的東西看,每天看過的報紙他不讓看守拿走,看過的還反覆看,用以消磨時間和增加知識。閻先生說:8年如果用來學外語,起碼也能精通一門啊。

1975年5月閻被宣布釋放,並被直接送到湖南西洞庭農場勞動等待結論。農場職工只知道閻是一位特殊人物,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當時剛釋放過一批戰犯,猜他是戰犯太年輕,作家體驗生活也不太像,儘管猜不出他是什麼人,但是農場職工,還是熱情地接受了閻先生,處處予以關照。

1975 年10月上級宣布了給閻長貴先生的結論:妄圖用假材料陷害中 央負責同志(負責同志當然指的是江青)。留黨察看一年。閻勞動了一年多,被調到農場中學當教師,開始教數學,後來教政治,又當了中學校長,一年後調到農場宣傳部當理論幹事。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大批冤假錯案得到平反,閻長貴先生於1979年9月也得到了徹底平反。1980年3月閻先生回到了北京,回到了他離開了14年的《紅旗》雜誌社,重新做起了編輯。

當我問閻先生如何看待“文革”時,他脫口道:“‘文革’是一場浩劫和災難,這是毋庸置疑的,今後絕對不能再搞了。但是,為什麼能發生‘文革’?怎樣避免‘文革’?這卻是非常值得研究和思考的大問題。而現在對研究‘文革’還有這樣或那樣的禁忌,實在是不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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