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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宋史 (十六)
送交者: ZTer 2008年03月01日08:58:38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一個煩惱,真是讓人頭疼――今晚,我是約會西施呢?還是去陪貂嬋?
  看着似乎有點無病呻吟,沒事找抽。不過趙匡胤現在就面臨着這樣的問題――是進攻後蜀呢?還是先搞定南唐?

  弄得好像時光倒流了,又回到了東漢末年的三國。隔着長江,那邊是東吳;隔着劍門蜀道,裡邊就是蜀漢;而廣大的關東大地就是趙匡胤現在的地盤,他變成了曹操了。
  怎麼辦呢?

  要是回到後周,事情很容易,柴榮想都不想就會提兵直奔長江,那邊他熟,二來,南唐可真是有錢啊。可是現在不同了,南唐已經徹底稱臣作小,尤其是新接班的李煜,對趙匡胤恭敬得了不得,已經是合格的下屬了。那麼當領導的也得有些正規的形象。

  不到萬不得己,不能不要臉。
  而後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後蜀的皇帝孟昶不僅不服,而且還在主動進攻。

  孟昶,初名仁贊,字保元。邢州龍崗(今河北邢臺)人,還是柴榮的同鄉。是五代後蜀高祖孟知祥的第三個兒子。此人得天獨厚,老爹給他打下的是中國地理上最隱密、最安全的一片江山,而且非常的富饒,他可以躲在劍門蜀道的天險後面,一直穩穩噹噹地做着化外皇帝。

  他真的創造了五代時的一項紀錄,他是所有短命朝廷里在位最長的皇帝。一共是31年,不過還是很遺憾,同樣是蜀國的後主,他比劉禪還是少了點。

  但是平心而論,他比劉禪強多了。他父親孟知祥本是後唐宗祖李存勗的妹夫,沙佗人幹掉了前蜀後主王衍後,就派他做四川節度使。沒想到後唐迅速崩潰,孟知祥就來了個山高皇帝遠,馬上稱大王,守住了西川,再幹掉了鄰居東川的董璋之後,他就當上了劉備。

  可惜在稱帝的同一年,孟知祥就病死了。那時候孟昶還只有16歲,可憐啊,他老爹給他留下的都是從中原那邊帶來的地道的驕兵悍將,每個人的腦袋裡都印着“將相沒有種,男兒當自強”。可是沒成想孟昶即位僅僅幾個月,就把原來把持着禁軍並且兼職宰相的李仁罕、張業甥舅二人幹掉,一舉收回了國政大權。

  那時後蜀的藩鎮大將李肇來見孟昶,剛開始時拄着拐杖裝模作樣,說老了跪不下去。可是孟昶幹掉李仁罕的第二天,他遠遠地看見孟昶,馬上就扔掉拐棍,趴在地上連連叩頭,大氣都不敢喘。

  之後孟昶的表現完全是一個標準的聖明天子。他衣着樸素,興修水利,注重農桑,實行與民休息,後蜀國勢強盛。而孟昶也志向高遠,他在後晉剛剛被契丹滅亡的時候,趁劉知遠立足未穩,將北線疆土擴張到了長安。可惜他不能親上戰場,手下人不太得力,又敗回來了。但是也得到了秦、成、階、鳳四州土地。直到柴榮出世,這四塊肥肉才被中原又叼了回來。但就是這樣,孟昶仍然不服,他為了再次和柴榮較量,專門訓練了一支精兵,命名為“破柴都”,擺明了向柴榮叫陣。

  可是柴榮一直都很忙,沒空搭理他。

  而這之後,孟昶就變了。或許是一直安枕無憂吧,躺在天府之國里享福太久,他開始墜落。此人紙醉金迷,大修宮殿,而且非常沉迷於房中之術,這混帳把全川各地美貌的川妹子沒完沒了的往身邊摟,最後四川基本上沒有未婚女孩兒了,早婚早戀成了民俗習慣……

  這都沒什麼,按照一位國學老前輩的說法,在中國,皇帝的特權之一就是隨便看中了哪位姑娘就可以然後拉進宮裡,合法受用,只需要在一張黃紙上寫幾行字就行。而且女方還要叩頭稱頌,說真是家門大幸,祖墳都冒了青煙。那麼孟昶在自己的國家稍微合法一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什麼事都有個度。你可以隨便玩女人,但是不要想着隨便去玩趙匡胤。而孟昶本着連柴榮都可以隨便搞一下的決心和魄力,那麼小弟弟趙匡胤又算得了什麼呢?

  話說自古有蜀就有後主,有後主就有諸葛亮。這既然是定式,孟昶也就不例外。他的諸葛亮叫王昭遠,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倆人數十年如一日,親密無間,好到了孟昶的國庫就是王家的倉庫,可以隨便拿,但就這樣,王昭遠還是不滿意。

  因為他的人生還有更大的追求――要做真正的諸葛亮,要出川北伐,平定天下!

  何況當時川中都有人不服了,當面對他說,“公素無勳業,一但位至樞密,不自建立大功,何以塞時論?”而且進兵的具體步驟都替他想好了,“莫若遣使通好並門(指北漢),令其發後南下,我即出黃花、子午谷(西安南100里處),中原表里受敵,則關右之地,可撫而有之。”

  那還等什麼?王大樞密使急不可耐,和他的孟後主商量了一下,就派出了他的樞密院大程官孫遇,以及興州軍校趙彥超(怪了,這時候怎麼這麼多的這個“彥”那個“彥”的)、楊蠲等人,帶着寫好的蠟丸密信去見北漢的皇帝,“令”其出兵,一起攻打宋朝。

  但是遺憾的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他們君臣間那麼偉大的幻想式的激情,尤其是趙彥超。這人在半路上拐了個彎,把孫遇、楊蠲連同蠟丸密信都交給了大宋皇帝趙匡胤――或許是他覺得千辛萬苦像做賊似的偷渡整個宋朝國境,把信送給北漢皇帝,倒不如直接做賊,把後蜀皇帝和北漢皇帝一起賣給大宋皇帝來得好吧。

  於是趙匡胤的煩惱不見了,他終於知道,這個晚上他應該去見西施還是去找貂嬋。當時他仰天大笑――吾西討有名矣!

  乾德二年,即公元964年11月2日,趙匡胤以後蜀皇帝孟昶勾結北漢共謀犯宋為由,發兵近6萬,分北、東兩路合進收川。其中北路,以忠武節度使王全斌為西川行營鳳州路都部署,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崔彥進為副都部署,樞密副使王仁贍為都監,統率禁軍步騎兩萬、諸州兵士萬餘,自鳳州(今陝西鳳縣東)沿嘉陵江南下;

  東路,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劉光義為西川行營歸州路副都部署,樞密承旨曹彬為都監,統領步騎兩萬,自歸州溯長江西上。兩軍分進合擊,約期會兵合攻成都。

  與此同時,趙匡胤再次顯示了他的寬廣無私博愛仁慈天下為公我為人人的巨型胸懷,他命令從即日起,就在開封城右掖門外南臨汴水的黃金地段,修建一座有500間獨立房屋的龐大的河畔豪宅,裡邊日常用具要一應俱全、面面俱到,要做到房主一到,就可以立即投入使用。

  然後他命令王全斌和劉光義為他帶個信,給孟昶,這是他為孟昶同志準備的新家,雖然倉促,但是非常有誠意。等你啊,都給你準備好了,預祝你喬遷大喜、居住愉快。

其實我一直很奇怪,四川怎麼會被人攻陷呢?尤其是從東從北向西攻。要知道,在民國26年(公元1937年)的2月以前,也就是川陝公路全線通車以前,中原內陸入蜀的道路只有3條。

  一為金牛道,即眾所周知的“劍門蜀道”;二是陰平道;三為米倉道。沒一條道能讓進川的人舒服,何況是頂着槍林彈雨往裡攻。

  米倉道,是因為它要翻越米倉山而得名,那根本不是人走的路,比陰平道更糟糕,行軍打仗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至於陰平小道,其實那是三國時的鄧艾在自尋死路。別說是從陰平道上滾下來九死一生,其後根本就沒有回頭路。而且他沒摔死的幾千個滿頭大包的大兵連匹馬都沒有,還打什麼仗?一切都是因為劉禪和諸葛亮的後人太操蛋,才讓他僥倖成功。

  剩下來的就只有金牛道了。這條路相對來說好走點,而且路程較近,但要命的是,它又叫“劍門蜀道”,記得詩仙李白曾經說過的“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吧,那說的就是劍門之險。

  但是,“要想得四川,必下劍門關”。古之劍門,指的就是距今天的廣元以南53公里,南距劍閣縣30公里的一座東西橫亙百餘公里的山脈。其間72峰綿延起伏,高入雲霄,陡壁斷處兩山相峙如門,形勢險要,因此得名。

  這是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三國時姜維就是在這裡以三萬人馬擋住了鍾會的十萬大軍。曠日持久,相持不下,最後還得鄧艾拼死一搏,從陰平小道繞到劍門後面偷襲,才把蜀漢給滅了。

  那麼趙匡胤派了多少人呢?不到6萬,還分了兩路。而他面對的卻是當了31年皇帝,在五代十一國里有着巨大號召力的孟昶。他的勝算在哪裡?也許他自己也有點心虛吧,在給王全斌和劉光義踐行的宴會上,他問道――西川能取得否?

  千萬道目光的注視下,征蜀主帥王全斌凜然而坐,目露凶光――回皇上,西川若在天上,固然不能到。若在地上,到即掃平矣!

  沒有人敢笑話他口出狂言。王全斌,并州太原人,他父親是後唐莊宗李存勗的手下,當他12歲的時候,他父親辦了件蠢事,沒有多大的官,卻私自儲備了親兵牙將,這犯了所有皇帝的大忌。李存勗命令他父親進京回話,這時候他父親怕了,不敢去。而12歲的王全斌說,這是皇帝在懷疑你有異心。這樣吧,把我送去當人質,皇帝就會相信你。一場滅門大禍就此消平。

  再後來,李存勗把王全斌收在身邊當近衛。等到李存勗眾叛親離,亂兵入城的時候,宮廷衛士不是叛變就是逃跑,只有王全斌和符彥卿一直保着李存勗在皇宮裡苦苦支撐。直到李存勗被冷箭射中,王全斌還把他扶到內殿,等到皇帝死了,他才痛哭而去。

  這樣的執拗,這樣的忠貞,才是趙匡胤選他作平蜀主帥的原因。因為縱觀中國歷史,四川是個非常邪性的地方,在那裡割據的政權,不管是賢明還是荒淫,不管是有劉備的胸懷還是諸葛亮的才能,都絕不會超過兩代。而外來平蜀的將軍們就更加不幸,不是死在了崇山峻岭里,就是在九死一生僥倖成功後,反而被自己的皇帝砍頭。

  因為沒有一個皇帝不害怕,那些成功入川覆沒了一個朝廷的將領,會留在了那裡自立為王。那麼王全斌呢?趙匡胤就那麼相信他?
  
  歷史證明,趙匡胤不僅相信,而且給了王全斌極大的行動自由和特權。在臨行大宴上,趙匡胤當眾與攻蜀將帥約法三章:
  第一, 鑑於後蜀將校多為北方人,為分化後蜀內部,只要能率眾歸降,並且嚮導大軍,供給軍糧者,立授重賞;
  第二, 宋軍所至,不得焚盪廬舍,毆掠吏民,開發丘墳,剪伐桑柘。違者以軍法從事;
  第三, 此次伐蜀以掠地為目的,凡克城塞,只籍沒其器甲、糧草,戰場所得所有錢帛悉數分賞士兵,朝廷只取土地。

  請注意第三章,趙匡胤為了激勵士氣,已經不惜血本。要知道在五代時期,天下真正動盪的是在北方,而在長江以南,以及蜀道以內,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相對來說,那裡平安富足,不識刀兵,尤其是天府之國的成都附近,那真是富得流油。而這些錢財的保障,就在於蜀道之易守難攻。

  那麼,為了攻陷四川,就唯有動之以巨利。可是這時趙匡胤的侵略經驗畢竟還少,而且生性謹慎,他把困難想得太高,卻沒有意識到,就像仁慈,這種人類公認的傳統美德也是一種傷人也傷已的雙刃劍一樣,過分的賞賜也有負作用,把他的士兵變成了一群徹底紅了眼的戰爭狂徒。

  朝廷只要四川的土地,以及器甲糧草,其餘的一切,都是我們的戰利品!這就是征蜀士兵對這條命令的理角。很快,趙匡胤就為之追悔莫及。

  戰爭的機器隆隆開動,至少6萬把尖刀逼向了後蜀。那麼後蜀的反應是什麼?高興,極度的興奮!如果非得要說有那麼一星半點的遺憾的話,那就是樞密使王昭遠大人的生平第一仗,並不是像前諸葛亮那樣北出岐山攻伐中原,而是先奉命抵抗。

  但這就是機遇,終於可以一展抱負了。王昭遠被孟昶封為西南行營都統,全權負責後蜀對宋軍的防禦。臨行前,他帶着都監趙崇韜,出席了宰相李昊(一絕妙之人)為他舉行的壯行酒會。席間王大都統慷慨表態――我此行何止戰勝宋軍,我手下有三萬雕面惡少年(可憐,後蜀和宋朝一樣,士兵就是囚犯,都在臉上刻記),取中原易如反掌耳!

  要特別說明一下的是,王昭遠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手勢,以及當時手裡拿東西,都讓他在歷史上留下了一個恆久不滅的光輝形象。那是一把鐵製的如意,尺寸不知,估計應該不小,因為王昭遠行軍布陣時把它當成令旗或者指揮棒來用。

  想來萬馬軍中,無數盔甲兵執之間,王昭遠羽衣綸巾洒然談笑,隨意揮指鐵如意,敵軍則狼奔豖突潰不成軍,功名等閒到手。人生至此,何等快哉!

  就這樣,王昭遠滿懷豪情壯志,帶着他的三萬雕面虎狼之師,離開成都,去迎戰把整個蜀國都當成了無限量提款機的宋朝平蜀遠征軍。

 伐蜀,再一次伐蜀!行軍的路上,宋軍數萬將士心神激越,熱血沸騰。這不光是錢財的問題,這是個榮譽,這是昌盛富強的象徵!

  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會想起短短的39年前,那時中原大地的主人是後唐的莊宗皇帝李存勗。從李存勗最初的起步姿態和成果來看,他已經勢不可擋,馬上就會席捲全國,統一天下。那時,在公元925年9月末10月初,他就派出了自己的宗室親王,魏王李繼岌,以及大將郭崇韜去攻伐蜀國。

  那是一個極度驚人,前無古人,也絕對後無來者的勝利。巔峰時期的世襲僱傭軍團沙佗人竟然只用了不到30天就越過了無數的蜀山天險,攻破了天府之國成都,迫使前蜀的後主王衍走出國門,白衣請降。

  那麼他們呢?現在的宋軍會用多少時間?

  全軍主帥王全斌儘量不去想這個問題,但是極度的興奮,甚至焦灼感的狂熱同樣在他的全身奔流。不為別的,創業,每個人都清醒地意識到這是在偉大的創業途中,而創業,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最大的享受!

  那麼我們開始吧……首先,第一個目標……很遺憾,不是險峻崎嶇的蜀道關隘,而是陝西境內的興州(今陝西略陽)。沒辦法,後蜀就算丟了秦、鳳、成、階四州,它的最前沿陣地仍然遠在後蜀本土之外。而在這裡負責前敵守衛的,是後蜀國王孟昶除了王昭遠之外的另一個親信韓保正。他領兵數萬率先出蜀,趕在王全斌之前抵達了興元(今陝西漢中東)。

  公元964年12月初,戰爭正式開始,王全斌率軍衝出鳳州,直奔興州。興州,是後蜀多年經營的軍事重鎮,不僅城高牆厚,兵甲充足,而且就連城外都因地勢之險而修築了一連串的兵寨據點,乾渠渡、萬仞、燕子等等各寨都在史書中留下了名號。

  但是後蜀軍萬萬沒有料到,就在開戰當日,這些苦心經營的防線就像滾湯潑雪一樣被宋軍一一攻破,到當月的19日,後蜀重鎮興州就宣告陷落。旗開得勝,可王全斌不屑一顧,他眼裡最大的戰利品是在興州所繳獲的40多萬斛軍糧,這給他的軍隊增添了巨大的補給。他一刻都沒有停頓,殺奔後蜀下一個據點――興元。

  那裡有後蜀軍團最高的前敵主帥韓保正,一定要拿下它!

  韓保正,這個在歷史上留下了名字,但卻查不到任何光榮事跡的後蜀主帥之前所有的介紹,只有在孟昶的老母親李太后的一席勸導兒子的話才能找到:“……吾見莊宗及爾父滅梁定蜀,當時主兵者,非功不授,故士卒畏服。今昭遠乃汝左右給事之人,而保正又世祿之人,素不知兵,一但有警,此輩何所用之!”

  但史稱孟昶不聽。

  今日果然,面對王全斌如狼似虎似的狂飈疾進,韓保正只知坐擁數萬精兵,躲在興元城裡不寒而粟,一點辦法都拿不出來。而王全斌攻陷興州之後,又毫不停留連續擊破石圌、魚關、白水軍等20餘寨,兵鋒直指興元,讓他再也無處可躲。這時,韓保正的勇氣和驚人之舉就都來了。

  他竟然直接放棄了興元城,領兵來到了城牆之外!
  
  可惜韓保正沒在興元城外列陣迎敵,等着和宋朝的征蜀北路大軍對決,而是快速地帶着人馬趕到了更遠一些的西縣(今陝西勉縣西老城)。神啊,救救他吧,直到這時,這支擁有數萬人馬的後蜀軍團才弄明白,他們的主帥這麼做只是為了暫時性地與王全斌拉開些距離。

  或許這樣,就能挽救一下他馬上就會猝死的心臟吧。

  而王全斌已經沒興趣親自對付他了,只是派出了先鋒大將史延德一路疾追。史延德進兵神速,沒等韓保正逃進西縣,就迫使他在三泉(今陝西寧強西北陽平關)依山背城,結陣自保。

  這仗已經不必打了,一位晚於宋朝而生的西方戰神曾經說過――一群由獅子率領的綿羊,能打敗一群被綿羊率領的獅子。就算這時的蜀軍都是一個個嗜血如命強悍勇猛的獅子,在韓保正這樣的官家公子哥麾下都會被活生生地憋死……史延德揮軍疾進,沒等主帥王全斌的主力到達,就向數百於已的蜀軍發起進攻。

  數萬蜀兵全線崩潰,這一戰直接把戰場向西推進到了後蜀的國境之內。

  當戰鬥告一段落之後,王全斌已經抓住了韓保正,以及他的副手李進,而且再次繳獲軍糧30多萬斛。這是個巨大的收穫,宋軍後方至關重要的糧道可以暫時不必考慮了,完全可以乘勝直追,鼓勇前進。

  而當追擊的宋軍和逃跑的蜀軍都停下了腳步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蜀道的絕境天險――葭萌關了。

  葭萌關,有時人們誤以為它是“劍門關”的誤讀名。其實不是,葭萌關的故城在今四川省廣元市元壩區昭化鎮以北五華里的土基壩,關城現已蕩然無存。而劍門關在葭萌關故城西南約二十公里處,屬廣元市劍閣縣。不過它們同在一座山脈之間,同樣的雄關險峻,飛鳥難逾。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是人類歷史上最難攻破的軍事險塞之一,三國時蜀漢大將軍姜維,就是在這附近擋住了鍾會的十萬伐蜀大軍。劍門,葭萌,這才是蜀人的真正的心理上,同時更是實際上的防線。你完全可以相信,在此前蜀道之外的戰鬥中後蜀軍隊都沒有真正的發力,因為那畢竟不是蜀人世代生息的根本之地,而且身後有如此屏障,誰還會在天險之前耗盡實力?

  而這時,後蜀已經真正意識到了宋軍的實力,他們使出了最絕的一招――燒毀棧道。
  棧道,那是我們的先民們在本來絕無道路的岩石崖壁之間硬生生地鑿孔,再插進去木樑,梁上鋪設木板,下面再用斜柱加以支撐,才無中生有製作出的一條名副其實的“天路”,是一條真正的奇蹟之路。而它一但被焚毀,那麼就又恢復了懸崖絕壁的本來面目。

  趙匡胤的軍隊再牛,也不會突然間都變成猴子或者飛鳥吧,他們爬不過來更飛不過來,何況還要帶着那麼多的刀槍劍戟的……吁―――,後蜀全境的軍民人等,包括國王孟昶都可以大鬆一口氣了,天險就是天險,他們已經安全。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偉大的後蜀第一軍事強人,樞密使領北面行營都統王昭遠先生,已經帶領後蜀的真正主力大軍抵達了利州。利州位於嘉陵江東岸,它的前面是廣元,也就是葭萌一帶,它的背後才是劍閣,它本身就建築在崇山峻岭之間,是劍門天險之前的另一道天然鴻溝,足以讓宋軍望而卻步。

  那麼請大家鼓掌,還活着的諸葛亮先生隆重登場,歷史證明,他馬上就改變了這場戰爭的全部進程,其卓越突出的表現,讓敵我雙方都難以置信、目眩神迷。

上天賜給孟昶和王昭遠的地利環境無比優越,而王昭遠在和王全斌直接遭遇以前,也表現出了一位卓越的軍事領袖所應有氣度,以及敏銳的位置感。

  他從遙遠的成都出發,不急不燥,視前線迅速惡化的軍情於不顧,始終極其人道地保留着自己精銳軍團士兵們的體力,在秀美雄奇的蜀山蜀水間逶迤前進。而上天更加給了他不可思議的運氣,當他終於趕到前線時,宋軍剛好被擋在葭萌之前,他可以安全順利地進入了天險利州。

  又是天險。真不知道,我們民族所生存的這塊大地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構造。我時常悲嘆,但也萬分慶幸這樣的地理環境。請想像一下,如果在我們的北部平原,甚至沿海一片,要是能有四川的崇山峻岭,天然的絕壁屏障,那該多好?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異族入侵,國亡民喪的悲劇發生了吧?

  不要說長城,那是我們的無奈之舉,而且其險峻無論如何也比不了蜀山之萬一。

  但是讓我慶幸的是,我們畢竟沒有。如果我們真的擁有了放大萬倍以上的蜀川天然屏障,我們國人的民族性格和安危意識就會變得更加的萎靡不振、不堪一擊……因為總有這樣那樣的僥倖心理!

  王昭遠就是這樣,他進入了利州之後立即就放了心。他面前的天險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他可以放心倒頭就睡。他相信,就算不派一兵一卒防守,那些走慣了平地的北方佬都別想四肢健全地爬到他的面前來。

  因為在群山環峙中的利州城前面是大小漫天寨兩處更加險峻的兵營,之所以在那兒設寨而不築城,就是因為它們比利州的地勢更絕。而在大小漫天寨之間的,就是奔騰咆哮在深峽巨谷間的嘉陵江。可以肯定,宋軍千里奔襲,絕對不會扛着戰船來,而在本地伐木造船,那根本就是笑話。唯一的過江指望就是那幾條木橋,別說橋又長又窄,沒法展開兵力強攻,就算萬一守不住的時候,一把火點着了它們,都會讓宋朝的大兵在對岸跳腳發瘋!

  而這些都不算,只是擋在宋軍面前的第一個難題就足以讓王全斌絕望――棧道。葭萌之前的棧道已經被燒毀了,只剩下燒焦了的懸崖絕壁……看你還能怎麼過得來?

  於是,整個戰局就在王昭遠這種躲進危樓成一統的小康心態里急劇惡化了。讓蜀人目瞪口呆的是,這些在平原上生龍活虎的北方平地佬們進了山後更加變本加厲,沒有棧道,他們馬上就派出部將崔彥進開始搶修,而且在搶修的過程中,主帥王全斌已經親率兩萬多人的主力大軍,在嘉川東南的羅川小道上劈荊斬棘覓路前行。幾天之後,王全斌就突破了羅川防線,出現在了嘉陵江渡口的深渡一線。

  而這時,更加驚人的事情發生了,本是牽制蜀軍注意力的崔彥進一部,不僅已經修好了棧道,而且還迅速攻克了天險小漫天寨,趕到了深渡和主帥匯合。

  沒等王昭遠和他的副手趙崇韜意識到了危險已經臨頭,宋軍就撲向了嘉陵江上的木橋。戰爭,從這時開始就變味兒了,最初的戰利品誘惑已經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厲盡艱險磨難後所產生的仇恨。就是這些該死的險山惡水,讓我們吃足了苦頭,可你們等着,只要我們跨了過去,就都會加倍地還給你們!
  
  這時候王昭遠終於憤怒了。他奇怪,難道北方人都沒聽說過諸葛亮嗎?武侯一生功績何其偉大,而且只攻不守,永遠都處在神妙莫測出奇不意地進攻當中。那麼為什麼就不讓他這位繼任者,能夠真正的步其後塵,也嘗一嘗進攻是什麼滋味呢?

  於是他點兵派將,集結人馬,發誓要把王全斌生擒活捉。可是等到他和趙崇韜終於帶着蜀軍精銳軍團衝出利州城時,一個噩耗傳來,王全斌已經衝過了嘉陵江木橋,到了江對岸來了!

  什麼?王昭遠變得有些恍惚,搜遍他腦海里所有諸葛武侯與北方魏國的戰史,也找不出這樣的戰例啊。北方人……不都是很好騙的嗎?!他搞不懂,他不信邪,他再一次鼓足了勇氣憤怒了一次,帶着全軍從又高又陡的利州城沖了下去――兵法有雲,以高凌下,勢如破竹,他要把剛剛渡過嘉陵江的王全斌再壓回去,最好是讓他們潰不成軍,把橋都擠塌,都掉到江里淹死……

  但遺憾的是,三國里最強調“以高凌下”想“勢如破竹”的那位不姓諸葛,而是叫馬謖。王昭遠帶着剛上戰場的生力軍撲向了連日勞累,天天上演徒手攀登的宋朝軍隊,結果卻是三戰三敗,不僅丟了江邊的灘頭陣地,還被王全斌反攻倒算,奪下了嘉陵江後面的大漫天寨。之後王昭遠就再也剎不住車了,他居然連返回利州重整陣腳都做不到,他被王全斌直接趕上了劍閣。

  這一天,是公元964年12月30日,戰爭正式開始近一個月。歷史證明,王全斌失敗了,他沒能打破後唐戰將郭崇韜30天平蜀的滅國紀錄。而血淋淋的事實,以及利州城,還有丟給宋軍的80萬斛軍糧,讓王昭遠明白了諸葛孔明不是誰都能當的。現在整個後蜀都不再奢望他是諸葛亮,只想他能做一回姜維,把此前從未被人正面攻破過的絕世天險劍門關守住。

  劍門關前,王全斌下令全軍休整,必須讓士兵們喘一口氣了。而且,他要向後方的皇帝趙匡胤匯報戰況。

  回到北方的開封,這時是一年的年底,天氣最冷的時候。史稱趙匡胤接到王全斌的戰報時,正坐在皇宮的講武殿中。外面冬雪紛飛,殿裡春暖融融,皇帝的身周圍用毛氈圍了一個小間,中間燃燒着炭火,皇帝身穿紫貂裘,戴紫貂帽,正襟危坐。

  是他盼望的好消息……趙匡胤長出了一口氣。6萬大軍,這已經是他這時候所能派出的全部軍隊了,果然,經過全國挑選,再經過軍紀整頓的軍隊戰鬥力大勝從前。這讓他非常欣慰,史稱趙匡胤突然站了起來,把身上的貂裘連帽都脫了下來,說――朕被服如此,體尚覺寒,念西征將帥沖犯霜霰,何以堪此!

  即令快馬日夜兼程以此貂裘賜王全斌,而全斌拜賜感泣。

  但隨後,趙匡胤就再次陷入了沉思。征蜀,只是他在這個時段里相對最重要的一項工作而已,作為皇帝,尤其是一個身處亂世中的開國皇帝,他身邊每時每刻都發生着無數的事。在這段時間裡,在他的國內,原宰相范質死了,終年54歲,死時家無餘財。

  不管范質是否有負於周世宗柴榮,他作為一個人來說,都是傑出而清廉的。史稱從他開始,五代時的宰相向四方藩鎮收受錢財的惡習才開始杜絕。而在他的遺囑中,他告戒自己的兒子,不要向宋朝的皇帝為自己請溢號,更不要給自己立墓碑,他心中的隱痛天下皆知。後來的宋太宗趙光義提起他來,就做了這樣的評價――當世宰輔中能循規矩、慎名器、持廉節,無出於范質之右者。但欠周世宗一死,為可惜爾!

  千古艱難唯一死,說時容易做時難啊……趙普正式由樞密使晉升宰相。

  而在國外,每一個國家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在趙匡胤的觀察之中。比如往南,直到秦嶺之南的南漢,其國主劉鋹絕妙得難以想象,此人突然間殺光了自己所有的兄弟,理由非常正大光明。因為這是他的家風,他的一個臣子是這樣提醒他的――陛下,您知道您的父親是怎樣坐穩的天下的嗎?那就是殺光了他所有的兄弟,所以您……

  這讓趙匡胤的心情着實的輕鬆了一些。

  而在長江之南,新繼位的南唐國主李煜也非常的奇異。這個年青人生有異相,他廣額、豐頰、駢齒、一目重瞳。每一項,都有上古聖君可以佐證,他的將來絕對與眾不同。其實就在這時,他就相當的引人注目了,他信佛,連同他美貌多才的王后都虔誠禮佛,當他退朝後,夫妻二人換上僧衣,終日膜拜,他們尊貴嬌嫩的手腳上都因此起了一層繭。

  趙匡胤為了滿足這位臣子的宗教信仰,派了一位辨才無礙的少年過江,與李煜終日談論性命之學,使南唐國主大為傾倒,尊為一佛臨世,從此更加不談什麼守土衛邊的俗事……

  但永遠高出一切的,還是北方。終趙匡胤一生,他都沒有越過北漢的都城太原,到達傳說中曾經富足繁華的燕雲十六州,更不曾遠出塞外,去見識大漠戈壁上的契丹人的雄壯彪悍。

  但是,這都時刻提醒着他,北方才是他和他的帝國生死攸關的命脈所在,他為之布下了重重防禦,時刻小心戒備,尤其在發兵遠程西蜀的時候。

這一年,趙匡胤正好39歲,當柴榮39歲時已經震驚天下,威臨異族,所向無敵了。而趙匡胤卻在當打之年留在了後方,像征蜀這樣的大事,都委派給手下的將軍們去做。這在後周時期是不可想象的。

  但卻可以理解。

  自古征蜀難進難出,別說進攻不好打,就連後方突然有事,都撤不回來。所以除了劉備當年飢不擇食,一定要搶個地盤蓋房子之外,沒有任何君主敢於親征蜀川。

  趙匡胤就更是這樣了,他的開封緊挨着就有兩個無可化解的死敵――北漢、契丹。之前和以後的歷史都證明了,趙匡胤決不是變懶了,他當時京師實有兵力大約只有10萬,到他的後期才達到了禁軍精銳滿20萬。全國其餘剩下的的都是些派不上大用場的廂軍、鄉兵,這時一但北方有警,而他又遠在蜀道之內,誰來保證他的老巢無恙?

  派出去了6萬,還剩下不到4萬,既要防備境外的敵人,還要小心國內的臣子,怎一個“煩難”了得?

  而為了安全,除了他本人之外,還在開封以北布置下了一連串宋朝當時最強的將軍――韓令坤、郭進、李漢超、李繼勛、王彥升(這亡命之徒終於派上了用場)、還有董遵誨。還記得這位姓董的仁兄嗎?請回頭參照一下趙匡胤最初的流浪生涯。他第一站投奔的就是這麼董大公子的父親,隨州刺史董宗本。

  如果不是董大公子的刻忌霸道,也就沒有了後來趙匡胤近兩年的饑寒交迫。但趙匡胤不僅沒有報復,反而想方設法把他流落在遼國幽州的母親接了回來,讓他們母子團聚……董遵誨從此以後成了他最終心的幾位將軍之一。

  而就在這段時間,趙匡胤也嘗到了做大漢天子的威風。遠在契丹之北的女真,不遠千里遣使進貢名馬;而更遠的平存拓跋部更是一次就進貢戰馬300匹。

  趙匡胤大喜,這都是宋朝所急需卻不出產的好東西。尤其讓趙匡胤想不到的是,拓跋部的首領李彝殷居然為了他的父親叫趙弘殷而主動避諱,把名字改成李彝興。這樣的臣子到哪裡去找?趙匡胤感動之餘,親自監工做了一條玉帶賜給了李彝興。

  多好的臣子……女真、拓跋李氏,這點微不足道的貢品,要讓趙匡胤的後代子孫還有中原億萬的無辜百姓怎樣加倍地償還!

  但這時的趙匡胤一切都預料不到,他的目光很快就又投向了西南方向,伐蜀,這畢竟是當時宋朝最重要的一項國事。

  北路的王全斌已經旗開得勝,那麼東路呢?劉光義,還有曹彬現在都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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