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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宋史 (五十)
送交者: ZTer 2008年07月04日22:53:08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公元1002年就這樣過去了,在這一年的春節時,宋、遼、党項三國各自進行年終盤點,其結果有人歡喜有人愁,很遺憾,宋朝仍然是最不歡樂的那一個。   里憂外患,西北的党項和北邊的遼國像預謀好了一樣,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地衝擊着邊境,其結果是北邊不停地被擄掠,西北邊……靈州城都丟了,再加上國內連頂級大臣都不學好,出的那些爛事,實在讓人焦頭爛額。但沒法子,忍着吧。   在遼國,形勢很微妙,乍一看風生水起左右逢源,打着宋朝拉着党項,是三國中最風光的一個。但是實際上它正在權力重組中,只是運氣好,這時的党項人和宋朝都心有餘而力不足,不然它的樂子會更大。   耶律休哥、耶律斜軫都死了,這不僅僅是丟了軍中之魂,更重要的是上層權力出現了真空,要由誰來填補?遼國的決定是12級地震型的,此前一直被蕭太后隨身攜帶的韓德讓一躍而起,成為了遼史200餘年間權柄最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強人。他被任命為齊王、大丞相、北院樞密使、南院樞密使,成為休哥和斜軫的集合體,總領遼國南北全境的軍、政大權於一身。   並且受賜國姓“耶律”,取名隆運,特許其可以組建只有太后和皇帝才有權設置的斡魯朵宮帳,從此擁有了自己的國中之中,軍中之軍……這些都做完了之後,遼國的皇帝耶律隆緒還給了他另一個殊榮。   賜予他丹書鐵券,由遼聖宗本人親筆書寫,齋戒焚香,召集蕃漢全體朝臣,在北斗七星之下當眾宣讀,發誓對韓德讓永不相負。   以上種種,一般來說韓德讓就該當場昏倒,醒來後就選擇自殺了,免得以後死得更慘。他身為漢人,熟讀漢、遼兩國經典,這樣的權勢和恩寵,在哪個朝代里都相當於一把雪亮的屠刀了,百分之百意味着不久之後韓德讓以及他的全家全族的人,就都會腦袋搬家,絕無例外。哪怕你和太后或者更多的皇后、公主都相好,也於事無補。   那麼問題產生,既然這樣,遼國的小皇帝(上帝,他今年32歲了,不小了)為什麼要這樣封賞他,而韓德讓也來者不拒,給多少都照單全收呢?   真的是感情太好了,怎麼做都無所謂?那為什麼還偏要這樣做,弄得全世界都知道?   最根本的一點,就在於――這些你不給韓德讓,你給誰呢?不是說韓德讓的才能真的就到了舉世無敵,全遼國再找不出第二個人的地步。那絕對不可能,就算他政治上這樣成熟,可是軍事呢?他真能面面俱到,全都出類拔萃?   背後的潛台詞要把韓德讓之所以被提高到這樣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以及這幾年裡不停地發兵攻打宋朝,都聯繫到一起來分析。   自古發動戰爭,一是為了復仇。但是遼國現在無仇可復,它正欺負別人呢;二就是為了得利,可遼國現在不缺錢,這些年它的發展要比宋朝強,光是燕雲地區,還有遼國境內其它漢城的出產,就絕對夠遼人們豐衣足食,穿的用的和宋朝內陸地區一樣好。所以別以為還像老早年那樣,打草谷是契丹人必須的生存事業。   那麼它幹嘛要這麼不依不饒的每年開戰呢,還有要像個超級花痴那樣,把自己國內的第一男寵捧到了歷史最高峰的地位上去?   當然有原因,但這個秘密還沒有到揭開的時候。現在只需要知道遼國作出了這些安排舉動就可以了。   下面說三個國家裡最快樂的那個――党項,還有李繼遷。   這個年,李繼遷是在靈州城裡過的,只不過他把這裡改名了,叫“西平府”。正月里,他正式宣布這裡就是他的都城了,然後就加班加點地蓋起了宗廟,把他祖宗們的牌位從沙漠深處遷到了這裡。緊接着再修建了大批的官員公署,把他的部下們從牛皮帳篷里趕進了漢人式的磚瓦房子,從此就算安居樂業了。   怎樣,不求天長地久,只要今天擁有。李繼遷無師自通,和古往今來所有的掠奪者一樣,急三火四地忙着要把生米做成熟飯。其核心內容就一句話――哪怕我只得到了一天,也要造成既成事實的外部形象。   這一切都做完了,李繼遷才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西平府太理想了。向北,它操控河北、朔方;向南,可以遏制慶州、涼州,它壓迫在宋朝各路的上游,而且還能對西邊的吐蕃、回鶻直接威脅。我要在這裡修城挖濠,練兵積糧,一旦時機成熟,我殺出城去,整個漢中平原就都是我的,漢人根本沒法防備。更重要的還有一點,就是這裡原來的百姓都是漢人的風俗習慣,他們尚禮好學,這是我最大的資本,我將藉此作為進取之資,成王霸之業。”   注意,這是党項人有史以來,第一次發出的立國之聲,雖然意義重大,但是音量極小,並且非常靦腆似的,他沒給自己的國家定什麼國號。也就是說,“西夏”這個詞現在還是個遙遠的未來,甚至就連那句著名的“西掠吐蕃戰馬,北收回鶻銳兵。”的光輝口號,也輪不到由他說出口。   他所能做的,最多還只是半躺半臥在改頭換面期間的靈州城裡,回想着20餘年前他是怎樣抬着乳母的棺材才混出的銀州城,帶着幾十個人逃進了茫茫大漠,把生命和自由綁在一起,不自由毋寧死,不獨立毋寧死,不復國毋寧死!這麼多年滿手血腥千災萬險地走了過來!   連他的親生母親和元配的夫人都被宋軍抓走,死在了異國他鄉……想着這些,還需要什麼合解,什麼退路嗎?   而且回望歷史,甚至再耍點賴,以現代人一千多年後的知識優勢,總結一下所有游牧民族的共性,他們從來都沒有像漢族人這樣,強調“花未全開月未圓”的美好,他們不懂收斂,天生就收不住腳的,只知道向前衝,哪怕死在道上,倒下去,也得頭衝着目標的方向才算英雄!   李繼遷也是這樣……  契丹人更是這樣,戰爭對於他們來說,正是一本萬利的時候。於是宋朝的君臣們在年後不滿100天,就再次面臨了戰爭。   宋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的四月,遼軍由南宰相耶律諾袞、南京統軍使蕭撻凜率領,南下進攻宋朝。這一次的兵力更加充足,準備更加充分,不知道遼軍是不是也先期知道了宋軍的兵力配置,他們再不在邊境的長城口、威虜軍等地糾纏,而是直接突破,目標直指宋軍前鋒大營的根據點――定州。   一路勢如破竹,不可阻擋,宋軍的前線主帥王超直接面對危險。這徹底體現了遼軍的新主帥蕭撻凜的風格。   兇狠、強硬、直接,尋求決戰、勇於決戰,甚至樂於決戰。   說一下這個人吧,這之前他在宋朝的心裡沒什麼印象,因為他一直都屬於遼軍的北面系統,是耶律斜軫的人。只有在好多年前宋軍的雍熙北伐時,他才隨着耶律斜軫緊急增援燕雲十六州。結果在陳家谷之戰中,就是他的部隊抓住了重傷力盡的楊業。   之後,他就又回到了遼國的北面,專心致志地征討高麗以及更北邊的各族蕃部。這時為了戰爭的需要,他被調到了南方,主攻大宋。   王超在遼軍入境之後才得到了戰報,沙場老將,立即警覺。他的反應是坐鎮定州,靜待敵至,穩定住整個戰場局勢,然後傳令防區中的另兩方重鎮――鎮州、高陽關兩處兵馬火速向他靠攏,集結兵力,與契丹人對決。   接到命令,鎮州路的都部署桑贊馬上行動,他快速趕到了王超的身邊,但是另一邊高陽關的都部署周瑩卻只回給王超一張紙。   那上面白紙黑字地寫着――王超你命令不動我,沒有皇帝的正式詔書,高陽關的一兵一卒都別想調動!   王超震怒,整個前線的將士們都怒不可遏,但是卻毫無辦法。因為第一,高陽關的兵力非同小可,從來就享有特權,就像之前的康保裔,他就可以獨立於傅潛軍令之外,能決定自己什麼時候出擊;第二,這位周瑩周大將軍的來頭實在巨大,王超根本不是對手。   周瑩在出京為將之前,是地位崇高的宣徽使,在成為高陽關的主將之後,皇帝趙恆還特意加封他為定、鎮、高陽關的三路都排陣使,讓他的地位更加超然。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還記得王超在就任之前曾經說過什麼吧?他要前線的總指揮權,結果趙恆很憤怒,想要撤了他。但是想一下為什麼之前的王顯就不這麼說呢?   再簡單不過了,王顯之前的頭銜是樞密使,是軍隊裡的第一號主管高官,宣徽使正是他的下屬,周瑩再怎麼驕傲也得低頭,可是王超的履歷表就太暗淡無光了,所以他心知肚明,一定要得到確認的前線總帥身份才行……   果然,這時出事了。大敵當前,突然間少了三分之一的主戰力量。王超無可奈何,結果只能以桑贊為助手,與遼軍的新銳主帥蕭撻凜決戰。   激戰最先發生在定州北方的望都縣(今屬河北),時間是近傍晚時,宋軍最先迎敵的是1500名步兵,他們在望都縣城外結陣阻敵,把契丹人騎兵的速度延緩,隨後王超率大隊人馬殺到,宋、遼兩軍再一次的集團軍野外決戰就此打響。   戰鬥直到深夜,由王超對敵蕭撻凜,遼國的南院宰相耶律諾袞由王超的副手,副都部署、皇帝的親信王繼忠接戰。戰況異常激烈,宋軍以劣勢兵力在入夜之後奮勇將遼軍擊退,但是主帥王超清楚自己的兵力太少了,再打下去只有全軍覆沒……他傳令,趁夜後退,回兵據守關隘,等待後方的援軍。   但是戰場太混亂了,直到天亮以後,他才發現王繼忠沒有撤出來,在原來的戰場上激戰仍然在繼續,王繼忠己經成孤軍之勢!   那一天天亮之後,王繼忠的退路就被遼軍騎兵切斷了,而且直接焚毀了他的軍糧輜重。王繼忠環顧戰場,再看不到自己的友軍,他唯有孤軍奮戰,率領麾下人馬向糧草被焚處出擊,先去搶救輜重。可是他的盔甲太鮮明了,宋、遼兩軍連年爭戰,連遼國的弓弦怕雨都不再是秘密了,宋朝大將的服色更是人人都認得,幾乎在一瞬間就成了所有遼兵的靶子。   眾矢之的,遼軍蜂擁而上,達到了數十道重圍,王繼忠被槍林箭雨淹沒。他身邊的戰士全部重傷,但始終保護着主將殊死戰鬥,一路且戰且行,史稱依傍着西山向北突圍,一直轉戰到白城,這時終於到了極限,他的戰士傷亡殆盡了,他身上的大將服色是那麼的醒目,這是遼人的勳章。   就像楊業那樣,他被遼軍生擒了……     王繼忠全軍覆沒,可是戰鬥還沒有結束。迫於形勢,王超沒有全軍回師救援,但是派出了另一位副手張旻率兵殺了回去。   張旻和王繼忠一樣,都是趙恆作太子時的親信夥伴,他於公於私都義不容辭。又一場激戰暴發了,虜騎千重,張旻要劈開所有阻擋,才能到達王繼忠的身邊。回望歷史,那一天的張旻奮勇拼殺,身為主將都負傷多處,可是限於實力,他的人馬實在是太少了,無可奈何,只能在遼軍主動撤退之後,他才來到了白城附近的主戰場。只見遍地屍骸,沒有任何生還的人……他只能拒實回報,王繼忠為國殉難,己經戰死了。   消息傳進了東京開封,趙恆悲憤交集,史稱“聞之震悼。”這就是他的夥伴,無論勝敗,都為他拼盡了最後一分力。他們無負於國家,難道他就要有負於他們嗎?!   趙恆的反應空前激烈,那根深藏在棉花叢中的鋼針,在契丹人、党項人的不斷欺壓下漸漸地露了出來。他廣泛徵集意見,從最上層的東府宰相、西府樞密使到楊延昭、楊嗣這樣的基層軍官都一一問到,最後做出了在北線集結15萬大軍的決定。   吸取教訓,定、鎮、高陽關三路大軍再不分散,而是全部集結在定州,在唐河兩岸布成大陣。這是整個戰陣的核心,但是兵力的配備與從前完全兩樣了。在太宗的“萬全平戎陣”里,是步兵為主力,居於陣心位置,兩側才是少量的騎兵,只是大陣的點綴和側應。   但是這座大陣正好相反,步兵在外圍,中心的是騎兵。並且趙恆強調,如果再與遼軍開戰,陣容要平靜,最初只派先鋒、次先鋒挑戰,等待遼軍的衝擊,那樣遼人所面對的就還是像從前一樣的宋軍兵步,試問效果會怎樣?   遼人一定會習以為常的輕鬆……然後大陣的核心處就會突然衝出大宋的騎兵!   而這只是定州方向的一個陷阱而己,趙恆還給契丹人另外安排了幾處驚喜。在這座大陣以北,最前線的地方,安排了三支全機動的騎兵,第一路由魏能、白守素、張銳三人率領,共6000人,進駐威虜軍城;第二路,由楊延昭、張延禧、李懷巴三將率領,共5000名騎兵,進駐保州(今河北保定);第三路,由田敏、張凝、石延福率領,5000騎兵,進駐北平寨(今河北完縣北)。他們的任務是對沖遼軍的前鋒,如果遼人太多,那麼就放過去。等到後方的大陣和遼軍交戰,就在邊界處把敵人的糧草輜重全都隔斷,並且待機前後夾擊遼軍。   另外為了萬無一失,在定州大陣的偏東方,大名府一帶,再設立四處駐軍。由孫全照等率8000人進駐廣寧邊軍城(今河北蠡縣),李重貴等率5000人進駐邢州(今河北邢臺),石普率10000人進駐莫州(今河北任邱北),石保吉率10000餘人進駐大名府(今河北大名縣)。   這樣在大宋的北方防線上就布滿了實力強勁的各個據點,並且騎兵的作用被再次突出。所有這一切從構思到調配,兩個月裡就完成,就等着遼人再次送上門來,再用鮮血和刀鋒來一次較量!   但是見鬼的遼國人卻突然間沒消息了,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再殺過來。宋朝龐大的集團軍只能虛懸在邊境線上,時刻警備。這很消耗力量,說起來也多少有些尷尬,但這就是現實,主動攻擊遼國,或者出兵報復,己經是非常遙遠的往事了……   宋朝就這樣時刻頂着雷暴過日子,而且國內繼續出事死人。先是田錫死了,他是當時宋朝公認的最強硬、最尖銳、最敢說話的一位諫議大夫。他的死,完全是個無可彌補的損失,因為他太特殊了,簡直就是一位完美型的御史。   他不僅僅是批評別人,還對每一件錯事都拿出自己的主張。絕不像別的職業“評論員”那樣,終生都只是罵別人什麼都不行,而自己卻又什麼都不做。翻開史書,他的涉及面是那麼的廣泛,農業、商務、軍事、政治,幾乎國家的每一個部門的每一件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由於篇幅的限制,還有他畢竟只是言官,只能提建議卻沒法定決策,所以在國家大事中才沒有出現他的名字。   這就是中層幹部的一種遺憾,事情幾乎都是他們做的,可是上層建築里沒有他們的名字,基層的老百姓們也不認得他們,尤其在歷史的長河裡,他們都只是河床底部的鵝卵石,只有在某個特定的時刻里,河水突然變清澈了,我們才會偶然間看到他們。   但是他們實在是不應該被忽視的……下面出事的就是位頂級的大人物了,宋朝史上第二位三任宰相的呂蒙正,突然間病倒。   那是在五月間,望都之戰剛過去了一個多月,呂蒙正“暴中風眩”,馬上就支持不住了。這一年他57歲,在古代己經是高危人群,趙恆非常緊張,馬上就去探望,他少不了這個人。   這位老宰相一生中的確沒做過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情,不像當年的趙普那樣威震朝廷,是當之無愧的群臣之首。但是他的資歷,尤其是他嚴明剛正的氣節,就足以讓風雨飄搖的宋朝獲得一根定海神針。要是他再突然間倒了,讓趙恆怎麼辦?   而且讓人更擔心的是,另一位宰相李沆的年歲也和呂蒙正一樣,都快60了,這樣的年紀,誰敢保證他就永遠健康?   趙恆的苦難日子到了,外戰良將遇難,內政重臣病亡,焦頭爛額,但這仍然只是個開始。再四個月之後,西北邊疆突然傳來了警報,李繼遷集結了全族的人馬,這一次大張旗鼓,目標直指宋朝境內的環州、慶州,要一舉拔掉宋朝邊疆的重鎮,讓它們成為第二個、第三個靈州! 消息傳進開封,宋朝的大臣們一片驚恐,他們建議立即向西線增兵,甚至不惜動用北方防線的騎兵,去緊急增援。   與遼人的戰爭都發在宋朝國境之內,這時再被党項人打進來,那就真的四面漏風,國將不國了!   但是趙恆的反應卻出人意料的平靜,他只說了一句話――李繼遷在耍詐,他的目標是西邊。   西邊?大臣們摸不着頭腦,這有什麼根據?是皇帝有什麼內幕消息,還是單單只憑着一時的直覺?可這事關繫到國家的安危,道理誰都想得通,比如說此前李繼遷沒一次敢堂堂正正地挑戰,永遠都是反抗,或者偷襲,純粹是一個有點蠅頭小利就來,占了點便宜就跑的地攤貨色,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還敢拿老眼光看人嗎?   所以有備無患才是上策,得增兵啊……趙恆卻拒絕,他堅信自己的判斷,再不解釋什麼,北方的防線絕不抽調一兵一卒,心靈的關注點也遠遠地躍過了環州、慶州,甚至以前的靈州,到達遙遠的河西走廊。此時此刻,他只想親眼看到那個吐蕃族酋長,看他到底能對大宋的國運起到盼望中的作用。   六穀部,潘羅支。   李繼遷一定是聲東擊西,遼國他不敢碰,宋國他碰不動,唯有向西!那麼潘羅支真的準備好了嗎?在這之前,宋朝派遣使者,遠渡大漠,把大宋防禦使的官銜賜予了潘羅支,雙方的聯繫就變得非常頻繁,親熱程度也與日俱增。現在潘羅支的官己經升到了朔方節度使、靈州四面都巡檢使,相應的,他的回報也着實地豐厚。   他居然派人兜了個大圈子,繞過了党項人,把5000匹吐蕃戰馬送給了宋朝,並且聲稱自己準備好了6萬名士兵,隨時都等待和天朝上國配合,去幹掉那個党項野種李繼遷。   那麼也就是說,潘羅支是隨時都在備戰的,李繼遷應該沒有什麼空子可鑽才對……趙恆坐在自己的宮殿裡,不停地計算着西北邊疆之外到底會發生什麼,得出這樣的結論。   這時整個東亞都是一盤棋,千里之外的風吹草動就足以決定另一個國家的興衰榮辱。但是他卻註定了無能為力,開封府和西涼城(今甘肅武威)離得實在太遠了,河西走廊上發生的事,他至少要兩個月之後才能知道,他根本就沒法搶在李繼遷的偷襲之前,去警告潘羅支。   但是事情應該還是樂觀的,同是蕃種的吐蕃人一直都保留着草原人種的警覺,或者從唐朝、五代開始,就一直凌駕在党項人之上的軍威也應該保持不變,無論怎樣比較,潘羅支都沒有敗的道理,何況是以逸待勞。   可是誰能相信,李繼遷竟然成功了。他率領着全族人馬先向南,然後突然轉身向西,對西涼城千里奔襲,發起進攻。一點準備都沒有的吐蕃人被打懵了,他們以為李繼遷還會像往常那樣,去和老冤家宋朝較量,結果戰爭突然臨頭,他們才發現一直以來都把李繼遷給想錯了!   弱小的民族又怎樣?名不見經傳的蕃種土包子又怎樣?吐蕃人忘了,幾百年前,比党項人還落後還荒蠻的沙陀人就在他們的眼皮底子逃生,一躍成了中原北方的主人,那麼現在的李繼遷就註定了只是個小毛賊的命嗎?!   遲鈍和傲慢是犯死罪的,西涼城在第一次攻擊中就宣告陷落,連宋朝的靈州城都不如。潘羅支和自己的親人只能選擇逃亡,河西走廊就這樣被李繼遷一頭撞了進來,咬下了最肥的一塊肉。   河西走廊,是指現在的甘肅省黃河以西,祁連山和北山之間,東西約長1200公里,南北約寬100-200公里的廣褒區域,歷朝歷代都是中原東部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漢唐之間最著名的“絲綢之路”就必經這裡,就是現代也是內地和新疆之間的主要幹道,戰略意義無比重大。   好了,現在也是李繼遷的了。他的願望己經實際,不僅奪下了世世代代限制党項人發展的靈州城,並且讓靈州四通八達的作用短時間就發揮了出來,党項人真的有了自己的翅膀!   這時李繼遷就面臨了選擇。是就此滿足,先把西涼城消化掉;還是乘勝追擊,把吐蕃人趕盡殺絕,徹底肅清河西的敵人,在最大的真實程度成為這裡的主人。   前者是慢功夫,得移民,或者加派重兵,逐步的鞏固勢力,把党項人的基因牢牢地刻在西涼大地上。後者就乾脆利落了,手起刀落,一勞永逸,只要幹掉潘羅支的六穀部,還怕有什麼後患?這本就是最原始也最有用的占領方式。   那麼猜一下,李繼遷會選哪一種呢?歷史證明,就算讓李繼遷的馬去想,都只有一個可能。   十月份攻占西涼城,十一月李繼遷就帶人衝出西涼城,向更西邊殺了過去。他要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抓住潘羅支,把吐蕃人的勢力連根拔起。但是事情從這時起,就變得詭異了,李繼遷再次面臨了選擇。   是要“好”,還是要“更好”呢?要以一搏一,本本分分地賺老實錢,還是要以一搏十,在瞬息之間就讓實力倍增,立即得到向宋朝,甚至向契丹人叫板的實力呢?   這真是個問題,突然迎面撲來的富貴,驟然升級,本來不敢企及的夢想,竟然一下子就要成真了,這讓李繼遷為之痴迷瘋狂,他的人生在向他招手,又一次蛻變的時機到了……  潘羅支竟然宣布投降。   落差太大了,本來鉚足了勁準備舉刀砍人的党項人覺得腦子有點缺氧。暈哪,這樣就都搞定了?堂堂的吐蕃最強部落六穀部就這樣完蛋了?   不會吧……大家都是吃這碗飯的,拜託你騙人也要高難度些好不好?詐降也是門藝術,你這樣太生硬了!但是李繼遷卻不管這些,面對赤裸裸的欺詐,他選擇立即跟進。   有什麼大不了的?在草原上討生活,這樣的事可遇而不可求,完全是個驚喜,傻子才不要!想想部落之間的合併和反覆有多頻繁吧,在當年為了一把青鹽,李繼遷本部的弟兄們都能抽出刀來砍他,那麼這些吐蕃們就算真心投降了,難道就不防範了嗎?   所以就算是詐降,也不過就是風險再大些,警惕性再高些就罷了。   但是好處卻顯而易見,砍了這些吐蕃人,就算全勝,他的資產也得迅速縮水,畢竟殺人一千自傷八百。但是受降了,至少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裡,党項人就會在河西走廊成為主人,那樣以詐對詐,他還居於主位,看誰占便宜?   所以思前想後,根本就不複雜。李繼遷決定順水推舟,明知有毒,也昂然吞下,到我肚裡是我的,看誰能折騰過誰!   於是趁熱打鐵,投降的心急如焚,受降的心癢難耐,雙方一拍即合,迅速舉行投降大會。   這個大會舉辦得熱烈、真誠、宏大、傳統。就以李繼遷這個投降專業戶的老到眼光左看右看,都沒查出任何一點瑕疵紕漏,因為潘羅支做得實在是太到位了。   他把自己以及六穀部全族的首領都集中在一起,沒一個缺席的,一起向草原上新興的霸主李繼遷宣誓效忠,會場之外也沒有伏兵。一句話,比當年李繼遷走投無路,帶着親弟弟到宋朝的銀州大營里詐降時還要有誠意,簡直就是無可挑剔。   就這樣,當天在一片和諧融洽的氣氛中,投降大會圓滿結束了。李繼遷成為了定難五州、西平、涼州,甚至整個河西走廊的主人,他心花怒放,帶着這樣的頭銜開始回頭往家裡走……   然後他突然發現,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奧妙不同,原來詐降還能這樣搞啊!   隆重推薦,詐降里的最後一招,堪稱卑劣中的卑劣,醜惡中的醜惡,最沒有人性的一個變種――潘羅支的歡送。   一切都搞得像最有誠意的投降,只不過在李繼遷回家的路上,突然間伏兵四起,那是吐蕃人六穀部的全部家底,再加上緊急召來的其它部族,大家齊心合力,一起來歡送李繼遷直達地獄。   這一下落差更大了,一瞬間党項人的腦子超級缺氧,這個世界還有公理和道德嗎?人,不能無恥到這個地步!可是情緒的激動沒法百分之百地轉化成戰鬥力,尤其是李繼遷就算再謹慎再霸道,也不可能帶着全族的兵馬一起來參加受降大會,於是他就只有一個結果了。   發揮他幾十年如一日勤練不輟的逃跑神功,就是逃啊,只要能跑回西涼城,就還是一條好漢,大不了再重頭再來!   可是他只成功了一半,逃出來了,但是吐蕃人的戰馬不比党項的差太多,弓箭也太密集了些,李繼遷身上挨了好幾箭,勉強跑回西涼城,立即躺倒。   唉,不是當年了,以前也中過箭,可是轉眼間就能再上戰馬,生龍活虎,可是這一次不比往常,歷史沒有記載他中箭的部位,不過估計肯定不是趙光義式的屁股大腿,沒過幾天,他就傷重而死了。   真的是太離奇、太偶然,誰能想到打不死錘不爛拖不垮的李繼遷會這樣就謝幕了?人生的巔峰在向他招手,他己經登上了最後的那一層台階,只需要站穩了而已!   但偏偏就在寶座上被人暗算……起於詐降,死於詐降,這難道真的是報應或者宿命嗎?這一年他41歲,正當壯盛之年,死得實在是太早了,但是回顧他的一生,是這樣的堅忍不拔、波瀾壯闊,充滿了不屈與挑戰,為了自由,為了自己民族的獨立與強盛,他從始至終地奮鬥。比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活得精彩萬分!   他不是個生來的王子,但卻是命運的豪傑,任何一個民族都會永遠歌頌這樣的英雄。別去看他的手段,為了生存,為了壓迫下的反抗,他做什麼都可以不被道義所譴責。他應該得到尊重。   而且他在劇痛中死去,卻仍然保持了極端的清醒。臨終前他警告自己年少的兒子德明(党項名阿移),要保密,千萬別讓吐蕃人知道他死了。然後先向遼國報喪,要遼國封你的官,做你的保護神。然後一定要向宋朝歸附,要“傾心歸附,一表不聽則再請,雖累百表,不得請,勿止也!”   苦難中崛起的英雄,臨死前仍然放不下自己的部眾和兒子,千古艱難唯一死,可死時容易後事難,李繼遷走得是那麼的不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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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章,等着看下文!  /無內容 - gibsongao 07/08/08 (198)
  thanks!  /無內容 - 3stones 07/06/08 (215)
  不錯,  /無內容 - 齊楠木 07/06/08 (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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