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年下半年,經過林彪事件後,中國已經從文革的狂熱中開始冷靜,各種社會秩序開
始恢復,甚至開始着手恢復高考。突然之間,平地一聲驚雷,批林批孔運動開始了。
那時,我正上小學3年級(我們那時是春季入學的)。
記得首先學校召開全體師生大會,傳達中央文件時,我的感覺是既興奮,又茫然。
中央文件開頭就是:各省,自治區,直轄市黨委,各大軍區,省軍區,各軍兵種黨
委。。。結尾是:此件傳達到縣團級。乖乖,這麼神秘重要的內部文件,竟召集我
們這些無知學童來傳達,真正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黨恩浩大。(什麼是恩典?給
不配的人的賜予啊)。
不過對於文件內容,就有些稀里糊塗了。校長說:孔子是生活在2000多年前春秋戰國
時代的沒落奴隸主貴族,不滿新生的封建社會,一心想復辟奴隸制的“周禮”。而
“資產階級野心家,陰謀家,反革命兩面派,叛徒,賣國賊林彪”的家裡,竟然留
有林彪手書:“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克己復禮”。充分證明林彪和孔丘是一脈相
承的復辟狂。校長要求全體革命師生響應黨中央號召,積極投身批林批孔運動。
放學回家,急忙問父母關於運動事宜。父母也是當天才聽到傳達的。我說:林彪我
知道,就是那個叛國投敵的林副統帥。可是孔子以前我是從未聽說過的。父親反映
有些謹慎持重,大學歷史系畢業的母親則淡淡的說:五四運動開始,就是砸碎孔家
店。孔子受批判已經很多年了。
接着,白卷英雄張鐵生, 反潮流的小學生黃帥,還有“我是中國人,何必學外文,
不學ABCD,照樣當好接班人”的馬振湖事件,以及批判湘劇“園丁之歌”接踵而至。
教育界成了運動的重點。學校號召學生起來造老師的反,發給每個學生大白紙和毛
筆,讓大家寫校長和老師的大字報。教室里貼滿了大字報,學校禮堂及大牆上,則
到處是大的橫幅標語。
父母在那所當地“最高學府”也開始受到學生的批判。父母親的情緒越來越沉重。
由於張鐵生事件,全國恢復高考的工作泡了湯。以前父母鼓勵我們好好學習,現在
變成了千萬保護好眼睛,一旦成了近視眼,連農民都當不好了。
批判“園丁之歌”時,對黨忠誠不二的母親第一次發生了疑問:“沒文化怎能把革
命的重擔來承擔”這句話怎麼會錯了呢?我們不是一直用這個來教育孩子和學生的
麼?今後我們該怎麼辦?
隨着運動的深入,“江青同志”頻頻出現在中央文件和媒體上。“周總理就是大儒,
就是周公”的耳語也越來越多。甚至當地一些領導幹部也被當作“走資派”被掛牌
批鬥。我還親眼看得批鬥會上,一名大公司的黨委書記被造反派拳打腳踢,真是觸
目驚心的暴力。
中國社會陷入了差不多是無政府的混亂狀態,直到75年鄧小平出來“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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