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陳潔如回憶錄》辨偽談

 歷史大觀園

在1992年，在中國近現代史學界出現了一件轟動海內外的事件：一篇據稱為蔣介石的第三位夫人陳潔如英文原著、金忠立漢譯的著作《蔣介石陳潔如的婚姻故事》，即《陳潔如回憶錄>，被挖掘出來，公之於世。據譯者說，這本回憶錄原藏在美國加州史丹福大學的胡佛研究所里，是陳潔如生前寫成，由於種種原因未能發表。後歷經波折，幾經周折。終被胡佛研究所收藏入“民國人物檔案”里。至今已二十多年。直到數年前，台灣一位青年史學工作者到美國研究時，才在胡佛研究所里發現了這部回憶錄英文稿本。這位青年學者將此事報告了美國著名的中國近代史教授、“國民黨學”權威學者易勞逸。易勞逸審閱後，認為此書頗具價值。於是，有人將此回憶錄複印帶出，譯成中文，以“金忠立”的名義，寄到台北一家頗有影響的雜誌《傳記文學》。《傳記文學》獲此回憶錄後。如獲至寶，在該雜誌1992年的六十卷第一期至第六期，全文連載發表。並圍繞這本《回憶錄》，發表多篇文章，大造聲勢，吹捧這本《回憶錄》。打開了歷史的“黑盒子”，是三十年來史學界的驚人發現。著名旅美華人學者唐德剛在為此書全譯本寫的代序中，則稱這本《回憶錄》“蘊藏着很多外界不知的第一手史料”，價值甚高，雖然“史料中偶有小疵，然瑕不掩瑜也”!
陳潔如像

《陳潔如回憶錄>傳到大陸後，也很快引起了史學界與出版界、新聞界一些人的強烈興趣。國內幾家出版社競相出版。某出版社在出版此書時，用了一個聳人聽聞的書名：《一位改寫民國史的女人》。北京《團結報》則以《我做了七年的蔣介石夫人》為題，多日連載。一時間，這本書在大陸也產生了廣泛的影響。海內外有些人稱這本《陳潔如回憶錄》的出土與公開發表，是當前的一項“爆炸性新聞”。

然而，這本《回憶錄>真有如此重大的價值與神奇作用麼? 許多讀過這本《回憶錄》的人。只要稍具一點民國史知識，就會發現其中有不少錯誤失實之處。當然，人的回憶有很大的局限性。多年以後對往事記錯、記亂都是常有的事；作者在“取材的選擇和落筆輕重之間”產生一些出入，也是可以理解與諒解的。但是，經過一些著名的民國檔案與民國史專家認真考證，仔細分析，和當時的歷史與檔案比勘，特別是與現收藏在南京國家第二歷史檔案館內的《蔣介石日記、信函、年譜》及《陳潔如信函》(都未公開出版)對證分析，就可看到這本《回憶錄》中，不僅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鮮為人知的第一手資料；有些真實的地方，但基本是大路貨，人所共知；而更為重要的是，恰恰是在一些關鍵的地方，在一些人所不知的重要史事上，充滿了作者有意的杜撰與偽造，這就不能不令人懷疑這部《回憶錄》的真實性與可靠性了。專家們指出，如果沒有確鑿的材料來證明《陳潔如回憶錄》的真實性，那麼目前這部風靡海內外、造成極大的轟動的《回憶錄》，很可能是一部偽作。

下面僅指出該《回憶錄》中幾處重要的作偽與杜撰之處，就可說明問題。

1．陳潔如是哪裡人?過去許多有關文章都根據道聽途說，說陳潔如是蘇州人。這是不真實的。經專家們調查，陳是浙江鎮海人，原住駱駝橋河角頭陳村。後來陳父攜陳潔如遷居上海。陳家現有後人可以證明。作為陳潔如的《回憶錄》，理應對自己的籍貫與家世十分清楚，寫出真實。糾正坊間謬誤。但這本《回憶錄》卻仍沿襲坊間錯誤的說法，說“她是江蘇蘇州人”。

2．蔣介石的家世：現在，大量的史實已證明，蔣介石家世居浙江奉化，蔣母王彩玉是浙江嵊縣葛竹村人。蔣的父母在1886年於奉化溪口結婚，第二年即1887年生下蔣介石。這史實已得到海內外史學界公認。而唐人《金陵春夢》中關於蔣介石是河南鄭三發子的說法，早經證明是作者根據抗戰期間一則流言編造的“小說家言”。然而這本《回憶錄》在寫到1921年蔣介石與陳潔如訂親前，陳潔如母親對蔣介石的家世作了調查，竟將《金陵春夢》中有關鄭三發子的傳說，完全照搬進來。這不能不說是荒腔走板、有意編造的“硬傷”。

3．蔣介石與陳潔如的婚期與婚禮。《回憶錄》稱蔣陳婚禮“於1921年12月5日在上海永安大樓大東飯店的大廳里悄悄舉行”，張靜江證婚、戴季陶為主婚，婚後三日即啟程回奉化溪口拜親祭祖等等。這是憑空杜撰。查蔣介石當年的親筆日記，他在這年的10月8日到12月11日止，一直住奉化溪口老家，正以孝子身份忙於為其亡母王彩玉喪葬守孝之事，沒有也不可能在12月5日到上海與陳潔如舉行婚禮。就在12月5日這天，蔣正在溪口“輯先妣哀思錄”。因此，《回憶錄》以較多筆墨渲染的動人構結婚場面壘為虛假。至於陳潔如在婚禮後隨蔣介石到奉化溪口老家拜親祭祖，既不合情合理，因為當時蔣母剛死不久，蔣介石以“孝”標榜，不可能在這時公然娶小老婆回家；而且也無史實根據。據奉化溪口調查史料證明，在蔣介石的四個妻妾中，就是陳潔如從未到過溪口。

4．關於“陳潔如隨侍永豐艦”。1922年6月16日陳炯明叛變，孫中山避難永豐艦，電召蔣介石。蔣於6月29日趕到廣州，登上永豐艦衛護孫中山。可《陳潔如回憶錄》中卻大寫了一段陳潔如也跟着蔣介石上了永豐艦的過程，還寫到在戰鬥激烈時，陳潔如避彈艙底，被炮擊嚇得“小便橫流”。真是活靈活現，煞有介事。其實這又是有意的編造。查當日孫中山避難在永豐艦上，在對來訪的外國記者講話中，明確地說：“蔣君一人來此，不啻增加兩萬援兵”。根本未提有另外一人與蔣一道登艦：其他如宋慶齡等人的有關著作中弛從未提到過陳潔如也登艦之事，而且查蔣介石在這期間的日記，他在登上永豐艦後，當即就給陳潔如等家人寫去兩封信。若陳潔如在這期間在艦上，蔣何必給其寫信。需知這時陳潔如只是一位15歲的小姑娘，是蔣介石的愛妾。蔣介石怎麼會在這時帶這樣一個小姑娘登上炮火連天、危險萬狀的永豐艦呢?

5．關於蔣介石在1913年底訪蘇期間給陳潔如寫的五封信。《回憶錄》將這五封信編寫得頭頭是道、有聲有色，不厭其煩地大談他訪蘇的見聞與感想。其實，只要仔細一分析，就可以發現這些信不僅稱呼(蔣稱陳“我最親愛的妻”)不合乎蔣介石的性格與習慣，而且在信的時間與內容上，採用時空大錯位之法，將前後幾個月間發生的事情，精心地連綴起來，甚至時間前後顛倒，錯誤百出。同時，陳潔如當時一個16歲的小女孩，蔣介石視她為玩物，怎麼可能對牛彈琴，喋喋不休，大談蘇聯政治得失呢?

6．關於陳潔如隨蔣介石東征共同住在梅縣沈府幾天之事。這是發生在1925年春天的事。《回憶錄》編造得尤為荒唐。因為查證史實與蔣介石日記，蔣介石在1925年2月至4月率軍東征時，陳潔如一直住在上海，直到1925年4月19日她才來到廣東長洲與蔣介石見面。因此《回憶錄》中關於陳自述她隨蔣東征共住於梅縣沈府，純屬子虛烏有。

《陳潔如回憶錄》中，其他重要的偽造與杜撰也很多，如1926年8月初，陳潔如由何香凝陪同赴韶關慰勞傷患，與蔣介石歡聚之事；如1926年9月底蔣介石急電陳潔如去九江相會之事；如1926年12月蔣介石與武漢臨時聯席會議的爭論之事(竟將聯席會議的主席徐謙錯當成汪精衛。而不知汪此時尚在歐洲)；如1927年初蔣介石在九江船中與宋藹齡密談24小時，宋藹齡提出要求蔣同意娶其妹宋美齡，就可得到財政援助，等等，都是毫無史實根據，或與歷史真相完全矛盾的。因限於篇幅，對該《回憶錄》的種種偽造不能一一分析了。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回憶錄》作者懂得一點民國史與蔣介石歷史，因而可以移花接木、連綴編造、真真假假地搞出一部《回憶錄》來，能騙住外行人，可是作者對歷史又不很懂，而且作為偽時不曾下過大功夫，因而就矛盾謬誤百出，內行人稍一深究，就可戳穿其真面目。

本文參考資料
①《陳潔如回憶錄》
②南京第二歷史檔案館藏《蔣介石日記、書信、回憶錄》
③《蔣介石傳》
④《大革命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