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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羅對話”解讀
送交者: zaihanhuaren 2010年07月21日21:48:48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毛羅對話”解讀

 

毛澤東主席1957年夏天在上海與羅稷南先生有關魯迅先生活着會如何的談話,經周海嬰先生在《魯迅與我七十年》(南海出版公司20019月版)一書中披露後,引起海內外強烈反響,有的對之提出質疑,也有的為此提供佐證,直至今天仍是餘波蕩漾,成了一樁學術公案。迄今為止,人們對此事關注的焦點主要集中在“毛羅對話”事件的真偽,而對談話內容本身的解讀則常被忽略。筆者於此試着結合當時的談話背景,對毛澤東主席當時所論魯迅先生活着會如何之語,提出淺見,以就正於方家。

                                

周海嬰先生的書出版後,黃宗英先生又於200212月分別在《文匯讀書周報》、《南方周末》和《炎黃春秋》雜誌上幾乎同時發表《我親聆羅稷南與毛澤東對話》一文,以當時在場者的身份,為此事的存在提供見證。關於毛澤東主席對羅稷南先生有關魯迅活着會怎樣問題的回答,周海嬰先生書中轉述和黃宗英先生文中回憶的說法稍有不同,但大致相似:

要麼是關在牢裡還是要寫,要麼他識大體不做聲。(周書)

要麼被關在牢裡繼續寫他的,要麼一句話也不說。(黃文)

毛主席回答先生的話,非常簡短,前後僅兩句,說了兩種可能的情況:一是繼續寫,一是不做聲(不說)。主席的答語,引起人爭論的主要原因,也正是其簡短,僅只有短短兩句,且未做什麼實質性的說明。這實受限於當時談話的具體環境——這只是一次座談,時間較短(據79《文匯報》的報道《毛澤東主席在上海接見文教工商界代表人士,並進行親切交談兩小時》,知當時參加座談的各界人士共30多位,前後僅兩小時),不像正式開會做報告,可以將話題充分論述,甚至就某一問題長篇大論正如邏輯學上所說,一個概念的內涵越少,其外延越大;相反,若一概念的內涵越多,其外延就越小。語言也是如此,言語簡短,提供的信息有限,給人留下的想象空間往往很大;反之,語言充分,提供的信息豐富,給人的想象餘地常常就少。主席的回答正因太短,給別人的想象的空間也大,會生歧義,也易滋誤解。既然如此,在主席回答先生之語如此簡單的情況下,可否通過將其與另外相似的材料相互比照,從而將其空缺和不充分之處稍予補充,以使這兩句話的具體涵義更為明確

毛澤東主席論及魯迅先生活着會如何的話題,實不止一處,在此之前,即1957310日,在同新聞出版界代表談話時,就明確提及,並對之做了較完整的闡釋:

你們贊成不贊成魯迅?魯迅的文章就不太軟,但也不太硬,不難看。有人說雜文難寫,難就難在這裡。有人問,魯迅現在活着會怎麼樣我看魯迅活着,他敢寫也不敢寫在不正常的空氣下面他也會不寫的但更多的可能是會寫。俗話說得好:“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魯迅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是徹底的唯物論者。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徹底的唯物論者,是無所畏懼的,所以他會寫。現在有些作家不敢寫,有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我們沒有為他們創造敢寫的環境,他們怕挨整;還有一種情況,就是他們本身唯物論沒有學通。是徹底的唯物論者就敢寫。魯迅的時代,挨整就是坐班房和殺頭,但是魯迅也不怕。現在的雜文怎樣寫,還沒有經驗,我看把魯迅搬出來,大家向他學習,好好研究一下。他的雜文寫的方面很多,政治、文學、藝術等等都講,特別是後期,政治講得最多,只是缺少講經濟的。魯迅的東西,都是逼出來的。他的馬克思主義也是逼着學的。他是書香門第出身,人家說他是“封建餘孽”,說他不行,但是魯迅還是寫。 現在經濟方面的雜文也可以寫。文章的好壞,要看效果,自古以來都是看效果作結論的。

(《同新聞出版界代表的談話》,《毛澤東文集》第七卷,人民出版社19996月版。根據中央檔案館保存的談話記錄稿刊印。着重號為筆者所加,下同)

這段話中,主席對“魯迅現在活着會怎麼樣”,做出了回答:“在不正常的空氣下面,他也會不寫的,但更多的可能是會寫。”即指出了兩種可能:一,不寫,在不正常的空氣下面;二,寫,更多的可能。這與後來在上海回答先生詢問時所說的兩種可能,如出一轍,不同的是此處同時還指出了魯迅會繼續寫的可能性更大,接着還對“會寫”的可能性進行了論證,引用了“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這句俗語,並從魯迅先生自身的情況進行分析,認為魯迅先生無所畏懼,所以一直會寫:“魯迅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是徹底的唯物論者。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徹底的唯物論者,是無所畏懼的,所以他會寫。”這裡對魯迅的論述分析精譬,邏輯嚴密,不會引起任何誤解。據此,也可將後來主席回答先生詢問時所說的兩句話稍加補充,即在“繼續寫”和“不做聲(不說)”兩種情況之間,主席認為魯迅最大的可能是“繼續寫”,而不是“不做聲(不說)”,主席肯定的也正是“繼續寫”。

既然在回答先生的兩句話中,主席的重點是前面一句,那麼就在這一句中,“關在牢裡”和“繼續寫”二者之間,又是什麼關係?巧的是,在這段同新聞出版界代表的這次談話中,同樣也提到了類似的話題:“是徹底的唯物論者就敢寫。魯迅的時代,挨整就是坐班房和殺頭,但是魯迅也不怕。”魯迅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縱使挨整,即坐班房或殺頭,魯迅也不怕,因為魯迅先生是徹底的唯物論者,所以他無所畏懼,會繼續以筆為武器戰鬥。在“挨整(坐班房、殺頭)”和“繼續寫”二者之間,“挨整”是“繼續寫”可能遇到的情況,但魯迅即使挨整,也要繼續寫,主席在這裡強調的也仍然是繼續寫,即不管遇到什麼壓力,都要堅持說話。後來與羅稷南對話中所說的“關在牢裡”、“繼續寫”,實際上也與之相仿,是以假設的情況(魯迅活到現在),假設的條件(挨整,關在牢裡),說明魯迅面臨任何壓力都不會屈服,不會不說話,其話語重心是落實這“繼續寫”上。這正如人們決定要做什麼事,說“天塌下來也要做”,“天塌下來”是顯示“要做”的決心,而不是說天真的會塌下來。同理,“關在牢裡繼續寫”,也是以“關在牢裡”說明“繼續做”的意志,也並非真的是要將人“關在牢裡”。

在同新聞出版界代表的談話中,主席提到了“不正常的空氣”,憎惡之情溢於言表。什麼是“不正常的空氣”?主席在這段談話中除了鼓勵大家學好唯物論,要敢寫,同時也做了自我批評,指出現在有的作家不敢寫,其中原因之一正是“我們沒有為他們創造敢寫的環境,他們怕挨整”,可以說那種不敢寫,寫了會挨整的環境,正是阻礙人寫,不讓人說話的“不正常的空氣”,主席對這種“不正常的空氣”明顯是持否定的態度。魯迅在“不正常的空氣下面”也會寫,即使“挨整”也要繼續說話,主席讚賞的,也正是這種“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勇敢精神。

可以說,主席文教工商界代表人士的座談,和之前同新聞出版界代表的談話一樣,仍然是號召、鼓勵大家,特別是文藝工作者,要向魯迅學習,學習他敢於說話,勇於說真話的硬骨頭精神,這也與他以前對魯迅先生的評價一脈相承(如在1940年發表的《新民主主義論》中說: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他沒有絲毫的奴顏和媚骨,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寶貴的性格。魯迅是在文化戰線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數,向着敵人衝鋒陷陣的最正確、最勇敢、最堅決、最忠實、最熱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毛羅對話”因太簡短而易致非議,然若將《同新聞出版界代表的談話》這段文字與之相對照補充,則對主席所論魯迅先生活着會怎樣自會有清楚的認識,對“毛羅對話”的疑問也可渙然冰釋。

                                   

除了310號的這次談話之外,主席在其它時候也提到過類似的問題,如19573

8日晚,在同文藝界部分代表談話時就說:

      魯迅不是共產黨員,他是了解馬克思主義世界觀的,他用了一番功夫研究,又經過自己的實踐,相信馬克思主義是真理,特別是他後期的雜文,很有力量。他的雜文有力量,就在於有了馬克思主義世界觀。我看魯迅在世還會寫雜文,小說恐怕寫不動了,大概是文聯主席,開會的時候講一講。這三十三個題目,他一講或者寫出雜文來,就解決問題。他一定有話講,他一定會講的,而且是很勇敢的。

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是不怕什麼的,任何人也不怕。不怕別人整不整,頂多沒有飯吃,討飯,挨整,坐班房,殺頭,受冤枉。我沒有討過飯。要革命,不準備殺頭是不行的。

(《同文藝界代表的談話》,《毛澤東文集》第七卷)

    這裡同樣提出了魯迅若還在世的問題,認為魯迅雖不是共產黨員,但是了解並掌握了馬克思主義世界觀,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而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因此魯迅若在世,不會害怕外部的壓力,還會繼續寫文章,而且很勇敢。與後來的“毛羅對話”一樣,這裡也提到了坐班房,指出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不怕任何人,也不怕被別人整,不怕討飯,挨整,坐班房,雖未提魯迅之名,實質也仍然是號召大家向魯迅學習,不僅要學習他的文風,更要學習他不怕挨整,在任何情況下都敢寫敢說的精神。

另外在312日下午,主席在黨的宣傳工作會議上發表講話,針對雜文是否一定會帶片面性的問題,也說道:

  有人說,幾百字、一二千字一篇的雜文,怎麼能作分析呢?我說,怎麼不能呢?魯迅不就是這樣的嗎?分析的方法就是辯證的方法。所謂分析,就是分析事物的矛盾。不熟悉生活,對於所論的矛盾不真正了解,就不可能有中肯的分析。魯迅後期的雜文最深刻有力並沒有片面性就是因為這時候他學會了辯證法。列寧有一部分文章也可以說是雜文,也有諷刺,寫得也很尖銳,但是那裡面就沒有片面性。魯迅的雜文絕大部分是對敵人的,列寧的雜文既有對敵人的,也有對同志的。魯迅式的雜文可不可以用來對付人民內部的錯誤和缺點呢我看也可以。當然要分清敵我,不能站在敵對的立場用對待敵人的態度來對待同志。必須是滿腔熱情地用保護人民事業和提高人民覺悟的態度來說話,而不能用嘲笑和攻擊的態度來說話。

不敢寫文章怎麼辦有的人說有文章不敢寫寫了怕得罪人怕受批評我看這種顧慮可以消除

                               (《在中國共產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上的講話》,《毛澤東選集》第五卷,人民出版社19774月版)

這裡雖未提及魯迅活着會怎樣,但仍是以魯迅為榜樣,說明如何寫文章,繼續提倡向魯迅學習,號召學習魯迅式的雜文。另外這裡也鼓勵大家要消除顧慮,敢寫文章反映問題,不怕得罪人,也不怕受批評,與“毛羅對話”中所說的“關在牢裡還是要寫”相似,這裡所強調的,仍然是要寫,在各種困難條件下都要繼續寫,堅持說,不能不作聲,不能不說話。

值得注意的是,這連續三次,每次間隔一天的談話,每次都提到魯迅,號召向他學習,頻率不可謂不高。另外這三次談話,每次也都言及魯迅的雜文,認為魯迅學會了辯證法,後期的雜文深刻有力而又沒有片面性,提倡用魯迅式的雜文,來反映並解決現實問題。從這些均可見魯迅在主席心目中的重要地位,是不是因為幾個月以後,整風運動轉變風向,因而主席又對魯迅有了不同的態度?亦非如此。1957年春天開始的中國共產黨的整風運動,本來是希望打開大門,請黨內外人士幫助共產黨整風,只是後來因為一些知識分子和民主黨派人士提出一些過激言論,並造成了一些不良後果,才使得運動由黨內整風轉為反擊“右派”分子的進攻,但是旨在消除官僚主義、宗派主義和主觀主義的整風運動的初衷並未改變,“共產黨繼續整風,各民主黨派也已開始整風。在猖狂進攻的右派被人民打退以後,整風就可以順利進行了。”(《文匯報的資產階級方向應當批判》,《毛澤東選集》第五卷,人民出版社19774月版)。主席於7月初到上海來,找人開會,也還是徵詢意見,聽人說話。如果真的要將魯迅“關進牢裡”,堵塞言路,又何必多此一舉,再找人來座談?主席在和文教工商界代表人士座談,在“毛羅對話”中,也還是希望大家,特別是文藝界人士,能像魯迅那樣,勇於提出自己的意見,即使挨整,遇到打擊也不怕。“毛羅對話”之前不久,1957613日,整風運動已發生轉向之後,主席在與吳冷西的談話中提出了“五不怕”,其中第四就是不怕坐牢,“有了這五不怕的準備,就敢於實事求是,敢于堅持真理了。(吳冷西《憶毛主席·附:五不怕及其他》,新華出版社,19952月版)這實際上也和稍後在與羅稷南座談時所說的“關在牢裡繼續寫”相仿,都是號召、激勵大家不怕艱難險阻,勇於直面各種困難,對文藝界人士來說,就是要敢說話,說真話。

周海嬰、黃宗英兩位先生所述主席回答先生問題時的神態也不同:

毛主席對此卻十分認真,沉思了片刻,回答……(周書)

毛主席不過微微動了動身子,爽朗地答道……(黃文)

先生筆下,主席是“沉思”之後回答;先生文中,主席是沒怎麼思考,“爽朗”作答,哪種更可靠?按常理推測,先生是聽人轉述,而先生是親眼目睹,語言差異對先生所聽內容可能會有影響,但因她人在當場,可直接觀察,再加上她和羅先生等人一樣,都急切地想知道主席的回答,因而注意力集中,印象深刻,故其記述的可靠性應更高。從黃宗英先生所記主席回答羅稷南先生時的神態,也可見主席有關魯迅若還健在會怎樣,是一個考慮成熟的問題,回答時也是深思熟慮,胸有成竹,同時也顯示出主席襟懷坦蕩,故可在別人詢問時,爽朗作答。所答內容非常簡短,除了環境受限,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主席在這之前對此問題已多次做過充分論述,可能他自認為自己已經多次說過,中央已予以傳達,很多人都已知道,不需要再詳細解釋了,因此只是簡單地兩句話帶過。讓他始料不及的是,當時他即興所談的魯迅活着會怎樣這兩句話,竟在他身後引起那麼大的風波。幸好還有其它談話材料,可為這次簡短之極的“毛羅對談”提供注釋和佐證。

另外,實事求是地說,在先生的問,毛主席的答,以及羅、黃諸先生的聽之間,實際也都有所偏離。先生所問的,先生等人所期得到回答的問題,是魯迅活到現在,會受到怎樣對待的問題。而主席所回答的,是魯迅自己會如何,是繼續寫,還是不寫的問題。這答與問之間的偏離,也是引起誤解的重要原因。尤其是主席的回答中一開始就出現了“關在牢裡”這樣的話,而且又未做任何解釋,確實很容易地引起了聽者的誤解。主席的本意是要大家向魯迅學習,學習他的硬骨頭精神,即使被關在牢裡,也還是要寫。羅、黃等聽者的注意力卻大都集中於主席一開始所說的“關在牢裡”,乍聽之下,驟然緊張,再加上主席又未對此做任何解釋(當時也沒有人問),故所理解的意思與主席的原意可說正好是南轅北轍,這也就更加劇了對主席原話的成見與誤解。

 

要之,在“毛羅對話”中,主席對魯迅活着會怎樣,列了兩種情況,所謂的“關在牢裡繼續寫”,僅是個比方,是種假設,意謂魯迅先生即使挨整,受到打擊,也還是會繼續寫。主席的本意是號召大家向魯迅先生學習,學習他的“硬骨頭”精神,勇於實事求是,堅持真理。“關在牢裡繼續寫”和主席一慣喜歡引用的“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俗語,以及他所總結的“五不怕”一樣,都是表現一種敢說敢做的精神。筆者根據當時談話的環境、性質以及之前主席連續對魯迅的評論,對“毛羅對話”內涵及其致誤原因予以考察,希望能夠對主席當時所言有一個較為完整、合理的解釋,廓清“毛羅對話”這段歷史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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