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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延生新著《毛澤東和他的兒女們》:鮮為人知的感人故事
送交者: lesson 2011年01月09日09:48:59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邸延生新著《毛澤東和他的兒女們》:鮮為人知的感人故事
作者:邸延生    文章發於:烏有之鄉    點擊數: 2172    更新時間:20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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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一生十個兒女:六個兒子,四個女兒。但在殘酷的戰爭和苦難的環境下,一些子女或不幸夭折,或失卻音信,或壯烈犧牲。全書緊緊圍繞一代偉人毛澤東和兒女們之間的真情實感,按照時間順序,一一鋪排開來:其中,既有毛澤東對子女的嚴格教育、鐵面無私的場面,又有“憐子如何不丈夫”的催人淚下的情感流露場景;既有毛澤東聽到兒女不興遇難時的悲痛,又有和兒女共享天倫時的愜意……全書着力點放在毛澤東和毛岸英、毛岸青、李敏、李訥幾個兒女之間的點滴紀事上,通過這些點滴小事,也折射出一代偉人毛澤東的偉大情操和寬廣胸懷。  

 

 

 邸延生:《毛澤東和他的兒女們》,作者: 邸江楠 邸延生,出版社:人民日報出版社,出版時間:2011-2,定價:¥38.0

邸延生-毛澤東研究系列-專區:http://book.wyzxsx.com/brand.php?id=21

 

前言

 

偉大領袖毛澤東離開我們已經30多年了,但他的偉大思想、優良作風、高尚品格、永垂不朽的精神依然存留在億萬熱愛他的人民心中,永不磨滅。回顧歷史,毛澤東作為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為中國革命和中國的無產階級革命事業操碎了心,他為中國人民付出了畢生精力,他的諸多親人也為中國的革命事業獻出了自己的熱血,乃至生命。

 

近些年來,作者在多次接觸毛澤東的女兒李敏、李訥、毛澤東的兒子毛岸青、兒媳邵華和毛澤東的孫子毛新宇的過程中,大家中心話題總是圍繞着毛澤東,及毛澤東那些為革命牲的至親,毛澤東及其至親為中國人民所付出的一切,讓他的後人感慨,也讓他的後人乃至全中國人都對其充滿了敬意。單就毛澤東“個人”而言,他為中國人民付出得太多太多,但他又不僅僅是作為“個人”,因為他是全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牽動着熱愛他的億萬人民的心,人民熱愛他、崇敬他、追思他、懷念他,凡是有關他的一切,時至今日人們依然都想知道、想了解得更多。為此,作者寫了這部《毛澤東和他的兒女們》一書,把作者所知道和所了解到的毛澤東生活中的一些情況寫出來,將毛澤東和他的兒女們的一些鮮為人知的生活細節,儘可能詳盡地展示給讀者,讓人們從中去體會和感悟毛澤東的情操與胸懷,真實中見其平凡、平凡中見其偉大。

 

作為領袖,毛澤東為中國的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嘔心瀝血,無論是在戰爭年代或是在和平年代,他都把國家利益和民族的利益放在高於一切的位置上,為中華民族的生存和發展而操勞、奮鬥了一生。毛澤東雖為領袖,但在實際生活中與我們普通人一樣,也有他的喜怒哀樂和愛與憎,有他的“個人愛好”和看似不同於常人的生活習慣。毛澤東一生中共有10個子女,其中6個兒子、4個女兒,但在殘酷的戰爭面前,他失去了一些孩子。對於自己的孩子,毛澤東非常疼愛,也非常關心,但對孩子們的要求也是非常嚴格,他從不允許他們搞任何特殊。毛澤東教育他們從小好好學習,長大了為人民服務;毛澤東教育他們向工人、農民學習,在實踐中增長才幹,將來“多為老百姓辦事情”。毛澤東沒有為他的孩子們留下什麼物質“遺產”,留下的只是他的思想和精神,這應該說是最難能可貴和最令人值得“珍視”的了!

 

長歌當泣,毛澤東為中國人民獻出了他的一切。人民熱愛他,擁護他,是因為他和人民心連心;他關心老百姓的冷暖和疾苦,他始終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高於一切的位置上,因此可以說他既是全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又是全中國人民最忠誠、最優秀的兒子。在他的身上所展現出來的那些精神、情操和風範,包括他在日常生活中所流露出來的那種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性格和他頑強拼搏的工作作風以及他克勤克儉的生活作風,無一不是中華民族優良傳統的集中體現。所以,作者認為,這也許就是毛澤東之所以能夠在億萬中國人民的心中永遠矗立於一個高大位置上的原因吧!

 

邸延生

 

2010120

 

 

第一篇 投身革命 

毛岸英出生

 

1922年,楊開慧生下了她和毛澤東的愛情結晶

12月底,毛澤東攜妻帶子回到了長沙。

1922年,中國社會處於大革命的前夜。是年秋天,毛澤東領導的安源路礦大罷工取得了決定性勝利。

10月,毛澤東的妻子楊開慧已近臨產。毛澤東仍要忙於外面的工作、忙於對敵鬥爭,可心中時時惦念着妻子的身體,所以,只要一有空暇他便趕回妻子的身邊,陪伴着妻子。為了照顧楊開慧,毛澤東的岳母向振熙和嫂嫂李崇德也從板倉趕來長沙郊外的清水塘,日日夜夜守候在楊開慧的身邊,為她料理一切。

105,在毛澤東的直接領導參與下,長沙泥木工人宣布罷工。毛澤東不顧個人安危,親自擔任工人們的首席代表,與反動政府進行面對面的鬥爭,罷工行動一直堅持了20多天。

1024,楊開慧生下了她和丈夫的愛情結晶,夫婦倆高興極了。在為他們的第一個兒子取名字時,毛澤東徵詢妻子的意見,楊開慧說:“按你們毛家宗譜排序,這個伢子應該排‘遠’字輩,你看叫‘遠’什麼好呢?”

不想毛澤東卻說:“我早已是‘離經叛道’的人了,恐怕祖宗都會責怪我。”

楊開慧笑道:“你怕祖宗責怪,這倒使我想起了一句話,叫做‘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毛澤東隨着妻子的笑聲笑了,說:“好麼!那就以這個‘岸’字為序,這個伢子就叫‘毛岸英’吧!”

楊開慧想了想,認為兒子的這個名字取得很好,即“偉岸威武”、“英俊瀟灑”,便十分高興地答應下來。

這一年,毛澤東29歲,楊開慧21歲。

隨着毛岸英的降生,由毛澤東直接領導的泥木工人大罷工也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1026,泥木工人的罷工鬥爭勝利結束。

19231月末,在小岸英過“百天”的日子裡,毛澤東和楊開慧的家裡來了許多人,有毛澤東在湖南第一師範學校讀書時的老同學,有毛澤東曾組織領導的“新民學會”會員,有楊開慧在長沙周南女校讀書時的同學,有安源路礦工人和長沙市的泥木工人,就連周南女校校長朱劍凡的小女兒朱仲麗也跑來“湊熱鬧”了,面對這麼多的親朋好友,楊開慧的母親向振熙和嫂嫂李崇德自然是忙得不可開交,毛澤東和楊開慧更是看在眼中、喜上眉梢。

5月中旬,毛澤東接到通知,要他趕往廣州出席共產黨的第三次代表大會。

離開長沙前,毛澤東對妻子說:“我要走了,你和母親多保重身體,照顧好伢子。”

楊開慧舍雖然不得毛澤東離開,但她知道丈夫是為了中國的革命事業,便點頭答應說:“你去吧,不要牽掛我們。”

但事實上,哪能不牽掛呢?毛澤東從妻子的懷抱中接過兒子,在兒子幼小細嫩的臉蛋上親了又親;楊開慧見他這樣,便從丈夫的懷抱中接過兒子說:“好了,好了,你快去快回。”

這時楊開慧已經再次懷了身孕,體態特徵已經很明顯了。看着妻子行動略顯遲緩的身子,毛澤東再次叮囑說:“霞妹 ,你一定要多保重啊!”

楊開慧用力點了點頭,答應說:“我曉得的。”

61220日,中共三大在廣州召開,毛澤東出席了會議,並為大會起草了《農民問題決議案》。

7月,毛澤東由廣州前往上海,以主要精力從事國共兩黨合作的統一戰線工作。

9月,毛澤東以國民黨黨員的身份返回湖南,指導中共湘區委員會籌備組建國民黨湖南地方組織。

在長沙,毛澤東的工作一直很忙。每天都工作到夜晚,當萬籟俱寂時,辛勞了一天的毛澤東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這時,楊開慧總會關切地問這問那,同時還會問他吃不吃夜宵。面對妻子的問候,毛澤東又總會說:“不要管我麼,你眼下的任務是照顧好自己和伢子。”

入睡時,由於楊開慧即將臨產,毛澤東便將年僅一歲的小岸英抱在自己懷裡睡覺;小岸英似乎也很懂事,每次躺在爸爸的懷抱中都是很乖,不久便睡着了。

11月,毛澤東接到中共中央的通知,要他由長沙先去上海,然後轉赴廣州參加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的籌備工作。

這時毛澤東和楊開慧已經有了他們的第二個兒子,夫妻倆給這個兒子取名為毛岸青。臨行前,面對妻子的深深依戀和兩個心愛的幼子,毛澤東以奔赴革命的決心和以革命利益為重的博大胸懷,填《賀新郎·給楊開慧》詞一首: 

 

揮手從茲去,更哪堪悽然相向,苦情重訴。眼角眉梢都似恨,熱淚欲零還住。知誤會前番書語。過眼滔滔雲共霧,算人間知己吾與汝。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東門路,照橫塘半天殘月,淒清如許。汽笛一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憑割斷愁絲恨縷。要似崑崙崩絕壁,又恰像颱風掃寰宇。重比翼,和雲翥。

 

毛澤東走了,看着丈夫留給自己的《賀新郎》詞,楊開慧好幾個夜晚淚眼濕枕。

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後,毛澤東由廣州前往上海。

1924年春,楊開慧因思念遠行的丈夫,帶着兩個兒子去到長沙城裡拍了一張合影照片。

4月間,照片取出來後,楊開慧精心把它存放在一個木製的鏡框裡,擺放在床頭,一天不知要看多少遍。

6月,為協助毛澤東工作,楊開慧攜長子岸英和年僅一歲的幼子岸青由長沙移居上海。一家人住在威海衛路。楊開慧在共產黨的中央機關負責文書謄寫和收發工作。

在一起了,又在一起了 這一時期,毛澤東夫婦除革命工作外,兩個人盡心竭力地照顧、撫養着他們的兩個兒子。每次回到家中,毛澤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抱起張開兩隻小胳膊跑向他的兒子岸英,在兒子的臉蛋上狠狠親上一口;每當這時,已經很懂事的小岸英又總會說:“爸爸身上有煙味。”

夏末秋初的一天,毛澤東的老朋友鄧仲夏到毛澤東的住處看望,見楊開慧一個人在家裡一邊做飯、一邊閱讀稿件,還要時不時地照看兩個幼小的孩子,實在很辛苦,便關切地說:“同志嫂,也真夠你操勞的了!”

腰間繫着圍裙的楊開慧笑笑說:“潤之在外面忙兩個黨的事,我在家裡也得干兩份工作。只是兩個伢子還小,免不了手忙腳亂的。”

說話間,毛澤東回來了。這時候,躺在一旁搖籃里睡覺的毛岸青醒了,一聲啼哭召喚得毛澤東趕忙上前伸出雙手抱起了小兒子:“乖伢子,莫哭,爸爸抱你。”

在一旁的毛岸英見了,也張開兩隻小胳膊撲向他的父親:“爸爸,爸爸抱我。”

“好嘛,爸爸都抱!”隨即,毛澤東用另一隻胳膊,從鄧仲夏的懷抱中接過了岸英,“這下好了,有道是‘無官一身輕,有子萬事足’哩!”

“你哪裡是 無官一身輕 啊?”鄧仲夏笑道,“你是 心憂天下,自苦自樂 罷了!”

毛澤東笑道:“有個 字也就蠻好了!”邊說邊努嘴親吻兩個兒子的小臉,招惹得小岸英一邊歪頭躲閃一邊喊叫:“爸爸身上有煙味。”

“還是我來抱吧!”鄧仲夏從毛澤東的懷抱中重新抱過了岸英,對毛澤東說,“潤之,我勸你還是少吸些煙吧!”

“難啊!”毛澤東說,“怕是改不了了。”

夜深人靜,兩個孩子都入睡了,毛澤東同鄧仲夏坐下來開始黨的工作,楊開慧則為丈夫謄寫文稿。

毛澤東向鄧仲夏提議:“我們來吃點辣子,再喝一點酒,如何?”

鄧仲夏表示贊同:“辣上加辣,加倍的熱烈,我贊同!”

毛澤東面向妻子:“霞妹,你也來參加,好麼?”

楊開慧笑着近前說:“什麼加倍的熱烈?我看是你們兩個饞酒了!”隨後去為他們準備下酒的小菜。

黨內外繁重的工作和尖銳複雜的鬥爭嚴重損害了毛澤東的身體健康,進入12月,共產黨中央決定毛澤東離開上海回湖南“養病”。

由上海乘坐火車一路向西行駛抵達株洲,然後需要在株洲換乘去長沙的火車。一路上,毛澤東夫婦盡心照看着他們的兩個孩子;好在行李不多,只有一個用來盛衣服的柳條箱子,再有就是一摞捆綁好的書籍和文稿,全部由毛澤東負責攜帶。

夫婦倆在株洲下火車後,楊開慧留下來照看兩個孩子,毛澤東則去為她們母子買吃的。這時的天氣已經很冷了,在空曠的站台上,衣衫單薄的毛岸英被凍得瑟瑟發抖,楊開慧急忙將自己身上的披肩取下來為大兒子禦寒。毛澤東返回來了,幾步上前抱起了岸英,疼惜地摟在懷裡說:“好伢子,讓爸爸給你暖暖身子。”

    “不冷 ”在爸爸的懷抱中,小岸英取下裹在自己身上的披肩遞向媽媽,“媽媽冷。”

楊開慧的眼睛濕潤了,一邊從兒子的手中接過披肩一邊說:“乖,真是媽媽的好伢子。”

看着楊開慧和她懷抱中的小岸青,再看看自己懷抱中的岸英,毛澤東說:“就要回長沙了,回到家就好了!”

楊開慧問:“可究竟哪裡是我們的家啊?”

毛澤東說:“先回長沙!”

12月底,毛澤東攜妻帶子回到了長沙。

 

趙恆惕要逮捕毛澤東

 

“毛家兄弟回來了!”

趙恆惕隨即下令:逮捕毛澤東。

寒去冬歸梅花放,一年一度春又來。

192526,毛澤東攜二弟毛澤民、妻子楊開慧及兩個年幼的兒子岸英和岸青,回到故鄉韶山養病。

這時的毛澤東已經32歲了。他一改青年時留的短髮,而蓄起了長發,身上穿一件褪了色的粗布長袍,腳上穿一雙舊布鞋。一輛牛車上坐着楊開慧和岸英、岸青,牛車慢慢地前行,毛澤東和毛澤民兩兄弟走在牛車旁,看着家鄉的山山水水、溝溝坎坎,臉上都流露着重返鄉里的激動和興奮之情。

牛車行進到一窪池塘邊,毛澤東對趕車人說:“龐叔侃,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在這裡游水麼?”

“記得,記得!”龐叔侃笑着說,“那時候我們還都是小孩子,我還記得毛老伯不讓你玩水,要打你呢!”

毛澤東隨即笑道:“我下到池塘里不上來,他打不着麼!”

聽到大人們的談話,坐在牛車上的毛岸英站起來大聲說:“我也下到池塘里去游水,爸爸也打不到我!”

聽兒子這麼一說,毛澤東笑了,側過臉對兒子說:“你得先學會游水,才可以下到池塘里去!”

聽着大人、孩子的說笑,楊開慧在車上感嘆道:“這裡的山水和我們板倉一樣美。”

毛澤東也感嘆道:“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哩!”

龐叔侃說:“山水是蠻好的,只是日子過得苦啊!”

聽龐叔侃這麼一說,毛澤東的臉上沒有了笑容,他想起了兒時所熟悉的一首民謠:

 

韶山沖來韶山沖,

       十戶人家九家窮;

有山有水田裡苦,

無錢無米兩手空。

 

想起這首民謠,毛澤東陷入了沉思。

“毛家兄弟回來了!”時值春節期間,鄉間正是農閒時節,鄉親們紛紛來到韶山沖上屋場,圍坐在毛澤東家的堂屋裡興致勃勃地敘談說話,毛澤民的妻子王淑蘭則忙裡忙外地為大家燒開水、送揉碎了的煙葉子,直到深夜。

鄉親們離去後,毛澤東先囑咐二弟夫婦回房間去睡了,然後才回過身來照看自己的兩個兒子。楊開慧關心地對他說:“走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你也抓緊時間洗洗睡吧!”

在昏暗的油燈下,毛澤東點頭笑着,先俯下身去看看已經睡着的兩個兒子,然後才說:“睡吧,我們都睡!”

回到韶山,毛澤東一家人的生活很清苦。毛澤東雖然帶回了一點錢,但這麼多人一起回來,確實給在家討生活的王淑蘭製造了難題。

於是,毛澤東兩兄弟便在工作之餘到田裡幹活,有時兩個人還到別人那裡幫工,掙回一些穀子聊以養家糊口。生活的清苦對於他們來說算不了什麼,因為他們真正的目的是要發動群眾,使廣大農民兄弟儘快覺悟起來,然後將他們組織起來,建立起共產黨的第一個農村黨支部。

在上屋場,楊開慧則利用毛家堂屋試着辦起了農民夜校,每天晚上教鄉親們認字,給大家上課、講解革命道理。

一天傍晚,毛澤東帶着兒子毛岸英去到韶山沖下屋場的一家還農具,臨離開時,這家人要毛澤東父子倆留下來吃飯;不等毛澤東開口辭謝,毛岸英即說:“阿拉不在儂家吃夜飯!”

聽着毛岸英說出上海話,這家人一時沒能聽明白,便問毛澤東:“三伢子 ,你這伢子說什麼哩?”

毛澤東笑着解釋說:“他說的是上海話,意思是說謝了,我們回去吃!”

這家人即誇獎毛岸英:“這伢子乖哩!”

在返回自家的路上,毛澤東耐心教導毛岸英說:“要學說家鄉話,不然鄉親們聽不懂哩!”

毛岸英點頭答應說:“嗯,我記住了!”

春去夏來。

毛澤東在韶山創辦夜校、組建農民協會的基礎上,又在周圍的鄉、鎮創辦了二十多所農民夜校,並派了一些有文化基礎的人分頭去擔任老師講課。

在這一系列活動中,只要條件允許,毛澤東每次離開家外出就會帶上他的大兒子岸英,每次又總被妻子抱怨說:“你總帶着伢子做什麼?他年歲還小,跑不得許多路。”

毛澤東又總是說:“伢子麼,總要多跑跑路,鍛煉鍛煉。”

每當這時,小岸英便會說:“我不怕跑路!我願意跟爸爸出去!”

面對這父子倆,楊開慧每次也只得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任憑他們去了。

平日在家中,毛澤東時常教岸英背誦一些簡單易學的古詩,諸如: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常恐秋節至,昆黃華葉衰。

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與此同時,楊開慧也教兒子背詩,但教兒子背誦的卻多是一些帶有情感色彩的唐詩,諸如: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又如: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小岸英很乖,也很好學,凡是爸爸媽媽教他背誦的詩,只需幾遍便會背了。

整整一個夏季,在毛澤東的動員和領導下,韶山沖一帶的農民運動蓬蓬勃勃地開展起來 毛澤東發現,農民們一旦發動起來,立刻就能顯示出他們堅強的戰鬥力。見此情景,毛澤東大受鼓舞,決定儘快在農民運動的積極分子中發展共產黨員,以便有組織、有計劃、有力量地向中國農村的舊勢力發起猛攻。

19256月,在毛澤東的親自領導下,中共韶山支部很快建立起來了。

韶山支部一經建立,便立刻帶領農民群眾與土豪劣紳展開了針鋒相對的鬥爭。

這時候,中共湘區黨委派人來韶山見毛澤民,通知他去上海擔任黨中央出版發行部的經理,做一名公開的老闆和出版商。

第二天,毛澤民告別了大哥大嫂和家人走了。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7月間,由毛澤東組織領導並發動的農民運動在韶山地區迅猛地開展起來,令這一帶的地主豪紳們惶惶不可終日,以成胥生為首的大豪紳親自跑到省城去找趙恆惕告狀,強烈要求省政府迅速派兵捉拿煽動農民暴動的領袖毛澤東。

趙恆惕隨即下令:逮捕毛澤東。

828,趙恆惕的密令下達到了湘潭縣。縣裡一位議員得知消息後,立刻派人給毛澤東送來一封急信:

 

潤之兄:趙賊得成胥生密告,已電示縣防團局派兵緝拿。見字後火速轉移。知文不具,即日。

 

毛澤東接信後,決定離開韶山前往長沙。

臨離開時,不知道爸爸要去哪裡的毛岸英還想和往常一樣跟着一起出去:“我跟爸爸一起去!”

“乖伢子!爸爸有大事要做,這次不能帶你去了!”毛澤東彎下身疼惜地撫摸着兒子的肩頭說,“聽媽媽的話,在家幫媽媽好好照看弟弟。”

隨即,他又囑咐妻子把剩下的工作完成後,馬上去廣州!

楊開慧已經習慣了丈夫這種來去匆匆的情形,默默地點了點頭。一切安排妥當,毛澤東連夜離開了韶山沖。

9月初,返回長沙後的毛澤東獨自登上湘江岸邊的嶽麓山,放眼漫山紅遍的楓林和和漫江碧透的江水,回想他此次回到家鄉後所做的一切,繼而追思他的兩個孩子和妻子楊開慧,掛念她們母子是否安全地離開了韶山?

回想中,萬千思緒在腦海中起伏跌宕,又想起他學生時代的那些“指點江山”的激情和“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的壯志,無限感慨油然而生,遂吟《沁園春·長沙》詞一首: 

 

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攜來百侶曾游。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頻繁輾轉中

毛澤東先安排好了弟弟毛澤覃,然後攜楊開慧和兩個孩子離開廣州前往上海。

毛澤東三兄弟相聚的時間不長,又一次分手了。 

19259月上旬,毛澤東離開長沙,經衡陽、宜章,前往國民革命蓬勃發展的根據地廣州。

10月末,毛澤東的三弟毛澤覃和楊開慧母子也先後輾轉到了廣州。

團聚了,一家人又團聚了 這時正是廣州一年當中最好的季節。城裡城外樹綠草青,繁花似錦。寬廣的珠江兩岸,到處是充滿革命熱情的時代青年。江中的小火輪和一條條帆篷船過往穿行,呈現着一派蓬勃向上的朝氣。

每當入夜時分,楊開慧便會抱着岸青、領着岸英走向珠江岸邊,和孩子們一起看江水、看江里的小火輪船。夜深人靜,當兩個孩子都睡熟了,她又總是陪伴在揮毫寫作的丈夫身邊,幫丈夫抄寫文稿,或為丈夫扇扇驅趕蚊蟲,或者做夜宵給丈夫吃。

這時,毛澤東已經擔任了國民黨中央宣傳部的代理部長。工作雖然繁忙、勞累,但家庭生活卻充滿了溫馨和歡樂。兩個孩子越長越大,岸英已經能夠幫助媽媽幹些簡單的家務活了,岸青也已經學會說話、蹣跚着兩隻小腿走路了。

楊開慧不甘心總這樣待在家裡,她想出去工作,以減輕家庭生活的負擔。雖然多方接洽、幾經磋商,也曾到河南岸的德和新街小學聯繫,但終因兩個孩子需要照看的緣故,楊開慧只得暫時留在家中繼續料理家務,協助丈夫以全部的精力投入到革命事業中。

眼看又是新的一年來到了 1926年春節,毛澤東特意從街上買了一斤豬肉和一條鯉魚回家,一進門便對妻子說:“過年了,也該讓潤菊和伢子們打打牙祭!”

楊開慧從丈夫的手中接過魚和肉,笑着對丈夫說:“怕是你也饞魚吃了吧?”

“饞魚吃哩!”毛澤東點點頭說,“記得小時候下池塘摸魚,每次都是媽媽做了給我吃 ”說着又問,“潤菊和伢子們呢?他們跑哪裡去了?”

楊開慧告訴說:“潤菊領着兩個伢子去江邊看小火輪了,很快就回來了。”

毛澤東面向屋外看了看天色,不放心地說:“我去找他們!”

楊開慧阻攔說:“別去找了,潤菊又不是伢子。”

說話間,門外響起了毛澤覃的喊聲:“三嫂 ,我們回來了!”

同時傳來岸英和岸青幼稚的呼喊:“媽媽,媽媽。”

毛澤東急忙迎出門去,先是從三弟的懷抱中接過小兒子,然後低下頭問岸英:“叔叔帶你們去哪兒了呀?”

“去看小火輪了!”岸英昂臉回答說,“江邊可好玩了,還要叔叔帶我去!”

“江邊風大哩!”毛澤東疼惜地對岸英說,“快進屋去,今日媽媽給你們做魚吃!”

進屋後,毛澤東嗔怪三弟說:“不曉得今日過年麼?還要往外跑?”

毛澤覃反駁說:“兩個伢子吵着要去看小火輪,我有什麼辦法?”

毛澤東責問:“他們還小,你也小啊?”

“好了,好了!”楊開慧急忙勸說他們兄弟兩個,“過年了,高高興興的麼!”繼而又承攬責任地說,“潤菊也是好意,是我答應潤菊帶伢子們出去的。”

毛澤東不再責怪弟弟,而是放緩了語氣對弟弟說:“現在的時局亂得很,以後出去要當心。”

毛澤覃點頭說:“我曉得的。”

吃飯了,桌上有魚有肉,毛澤東總要用筷子把魚刺挑乾淨了分頭放進兩個兒子的嘴裡,然後自己吮嚼魚骨頭吃;楊開慧見了,笑着對丈夫說:“你也吃兩口吧!”

毛澤東笑了,先是用筷子把盤中的一塊魚肉夾給了弟弟,然後把剩下的魚頭放進了自己的飯碗中。

春節過後,由於蔣介石策動“中山艦事件”,廣州的革命形勢開始發生逆轉;為了安全起見,毛澤東一家人幾次遷移住處,最後落腳在了郊區的一戶農民家裡。

53,受國民黨中央農民部的聘請,毛澤東到設在番禺學宮的農民運動講習所去擔任了第六期的所長。

在講習所,毛澤東講授“中國農民問題”、“農村教育”、“地理”三門課程,授課量最大、最重,所需用的時間也最長;然而這屆講習所的規模也最大,學員跟往屆相比,也是最多的。這個講習所是國共合作以來培養農運幹部的專門學校,為全國的農民運動起了重大的推動作用。

5月下旬,由於中國共產黨的主要領導人屈從於國民黨右派的壓力,擔任國民黨中央各部部長職務的共產黨員全部辭職。

這樣一來,毛澤東被迫離開了國民黨宣傳部。

79,國民革命軍在廣州城正式誓師北伐。

這一天,廣州城裡城外熱鬧極了。雖說是盛夏的天氣,但東校場上依然被即將出征北伐的革命軍擠得水泄不通。同時,每一條大街小巷也都擠滿了人,數萬名廣東農民自願幫助北伐軍運送物資,共產黨領導的省港罷工委員會也集合了3000多名工人組成運輸隊、宣傳隊和衛生隊,隨軍出征。

街上這麼熱鬧,敲鑼打鼓聲和鞭炮聲陣陣傳進毛澤東一家人居住的小院,毛岸英忍不住問媽媽:“媽媽,媽媽,外面在幹什麼呀?”

楊開慧告訴兒子說:“革命哩!”

毛岸英昂着小臉再問:“什麼是‘革命’啊?”

楊開慧想了想,對兒子說:“就是為大多數人謀幸福。”

毛岸英繼續問:“什麼是‘謀幸福’啊?”

楊開慧再想了想,回答兒子說:“就是想辦法讓窮人都過上好日子呀!”

毛岸英再問:“怎麼才能過上好日子呢?”

“革命哩!”楊開慧對兒子說,“你爸爸每天出去工作,就是去革命哩!”

毛岸英即挺直了身子說:“我也跟爸爸出去革命!”

楊開慧笑了,關愛地對兒子說:“你現在年歲還小,等你長大了,媽媽答應你跟爸爸一起去革命!”

晚上,毛澤東回到家,楊開慧對丈夫講了白天兒子同她講的話,毛澤東高興地說:“孺子可教,日後或可成大器

911,第六期農民運動講習所的學員正值畢業,毛澤東在畢業典禮上對大家說:“現在做農民運動,是最重要的革命工作。要做好這項工作,必須放下臭架子,拜農民為老師,同農民做朋友,要敢於同惡勢力作鬥爭,不怕艱難困苦,不怕奮鬥犧牲,這樣才是我們所里的好學生,才不愧學習4個月!”

這一時期,各路北伐軍在向北推進的戰鬥中節節勝利。

10月末,中共中央通知毛澤東去上海工作。接通知後,毛澤東先安排好了弟弟毛澤覃,然後攜楊開慧和兩個孩子離開廣州前往上海。

臨行前,毛岸英高興地拉着爸爸的手說:“我要同爸爸一起去 革命 了!我要同爸爸一起去革命了!”

11月初,毛澤東一家人到達上海。毛澤東就任中共中央農民運動委員會書記,首先主持制定了《目前農運計劃》。

11月下旬,毛澤東為實現《目前農運計劃》,攜妻帶子離開上海前往武漢。

1217,毛澤東一家人又由漢口返回了長沙。

這時,長江以南大革命的形勢風起雲湧。在一片大好的革命形勢下,農民運動也蓬蓬勃勃地開展起來了。

在此期間,毛澤東以共產黨中央農委書記的身份再赴漢口,參加了中共中央召開的12月特別會議。會後,毛澤東離開漢口重返長沙。

由於工作的關係,毛澤東每次回家或者離家都來去匆匆,小岸英看在眼裡、記在心頭。當爸爸不在家時,他幾次央告媽媽說:“爸爸總出去革命,也讓爸爸帶我出去革命吧!”

面對兒子天真、稚嫩的要求,楊開慧只得對兒子說:“乖伢子,等你再長大些了,就可以跟爸爸一起去革命了。”

1927年初春,毛澤東到湖南農村深入考察農民運動的情況。

212,毛澤東離開長沙去武漢,就考察湖南農民運動的情況和自己的基本觀點向黨中央寫了一個簡要的報告,要求立即進行土地革命。

緊接着,毛澤東利用數天時間,寫出了《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

37,毛澤東在武昌創辦了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不久,楊開慧便帶着兩個孩子來到了毛澤東的身邊。

由於蔣介石在上海製造了“4·12”反革命政變,造成中國的政局一片混亂。毛澤東的二弟毛澤民在上海已無法立足,毛澤東的三弟毛澤覃也被迫離開了廣州,兄弟二人在奔赴武漢的途中相遇,便一起來尋找他們的大哥大嫂。武昌城下,兄弟三人再一次相聚。

對於毛澤民和毛澤覃的到來,楊開慧欣喜異常。毛岸英和毛岸青兩兄弟更是高興得不得了,幾乎天天圍在兩個叔叔的身邊,聽他們講“外面世界”許多精彩的事。

5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毛澤東特意抽出時間來,和兩個弟弟一起帶着岸英、岸青由武昌乘坐輪渡到長江北岸的漢口喝豆漿、吃豆皮 。吃飯過程中,毛澤東愁眉不展地對他的兩個弟弟說:“現在的形勢很亂,我想回湖南去,你們也要做好離開的準備。”

聽着大人們說話,小岸英低聲問爸爸:“是不是回我外婆家呀?”

毛澤東伸手撫摸着兒子的額頭說:“想你外婆了?”

毛岸英承認說:“想哩!”

毛岸青也說:“我也想。”

“吃飯吧 ”毛澤東對兩個兒子說,“過些日子帶你們回長沙。”

傍晚回到武昌家中,小兄弟倆對他們的媽媽講了過些日子要回長沙的事,再次懷了身孕的楊開慧問丈夫:“真的要回去嗎?”

毛澤東默默地點了點頭:“我想回去”並說,“過不了多久你就要生了,我不想我們的第三個伢子生在武漢。”

6月上旬,毛澤東在漢口日租界召集湖南籍同志開會,鄭重提出了拿起武器上山、拿起武器下湖,以武裝保衛革命的思想理論。

624,共產黨中央決定毛澤東到比較安全的四川去工作,但毛澤東卻要求改派湖南,被中央任命為湖南省委書記。

臨行前,毛澤東、毛澤民、毛澤覃三兄弟在武昌農民運動講習所會面。毛澤東對他的兩個弟弟說:“現在形勢複雜,革命已到了危急關頭,你們先暫時在這裡等候,等我去到長沙組織起革命軍,再通知你們一起打回去!”

毛澤東到長沙後,立即發動群眾,採取一系列措施,組織力量同反革命進行戰鬥。

這時候,在武漢的陳獨秀得到消息,害怕毛澤東的行動“破壞”了他與國民黨右派的“合作”,急忙下達通知把毛澤東調回了武漢。

715,以汪精衛為代表的國民黨右派政權在武漢公開發動了反革命政變,在其“寧可錯殺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網”的口號下,武漢地區的大批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被殺害。

汪精衛集團的叛變,標誌着國共合作的最後決裂和國民革命的最終失敗。

下一步該怎麼行動呢?

恰恰在這個時候,楊開慧生下了她和毛澤東的第三個孩子,而且又是一個男孩 面對這個兒子,毛澤東緊皺着眉頭說:“這伢子來的真不是時候啊!”

見丈夫一臉的愁容,楊開慧問:“怎麼不是時候呀?”

毛澤東嘆了一口氣說:“現在局勢糟得很,這伢子生不逢時。”繼而又說,“我們不能待在這裡了。”

而楊開慧更為丈夫和他的兩個弟弟擔心,便催促他們三兄弟儘快離開武漢:“那你還猶豫什麼?要走就趕快走!”

毛澤東遲疑着說:“我擔心你的身體。”

楊開慧寬慰丈夫說:“不要擔心我,我還撐得住!”並說,“只要你們安全,我和伢子自然沒事的。”

在楊開慧的催促下,毛澤東將他的兩個弟弟召喚到自己在武昌都府堤41號的住處,三兄弟徹夜分析局勢並商量各自的打算。

毛澤覃表示想打仗,願意去軍隊,毛澤東同意了三弟的選擇。

毛澤民則表示想重新返回上海,繼續從事黨的地下出版發行工作,毛澤東沒有表示異議。

兩兄弟問他們的大哥打算怎麼辦?毛澤東說他想回到家鄉韶山沖去,因為那裡是他的出生地,又是他組織發起革命最早的地方,有廣泛的群眾基礎,他要在家鄉組織起農民自衛軍,拉起隊伍上山下鄉,真刀真槍地同反動派大幹一場!

兩兄弟對他們大哥的處境和安危表示擔憂,而毛澤東卻說:“困難和挫折算得了什麼?我們還沒有死麼!”並說,“大鵬鳥也有折翅的時候,只要它養好了傷,會飛得更高、更遠!”

毛澤民依舊有所擔憂:“嫂子剛剛生了伢子,這時候。”

毛澤東說:“不妨事,等她身體好些了就走!”

見他們的大哥拿定了主意,兩兄弟便不再說什麼 這時毛澤覃問大哥:“伢子取名字了嗎?”

毛澤東告訴兩個弟弟說:“取了,叫岸龍。”

毛澤民點頭說:“很好”並改變了主意說,“我想我最好還是留下來,和大哥一起干。”

對於二弟的這種考慮,毛澤東答應了。

很快,毛澤東通過葉劍英的關係,介紹三弟澤覃去了國民革命軍第四軍政治部工作。

接下來,毛澤東又讓二弟澤民先護送楊開慧和三個孩子回湖南,暫時留在長沙或湘潭等候消息。

就這樣,毛澤東三兄弟相聚的時間不長,又一次分手了。

 

“我在這裡做買賣,賺了錢,生意興隆”

毛澤東提筆給妻子給信,山間的杜鵑聲聲啼叫,山林一片淒涼。

陋室孤燈,萬千思維走關山。

192787,中共中央在漢口召開緊急會議,毛澤東在會上第一次明確提出了“共產黨必須解決農民的土地問題”和“用槍桿子奪取政權”的重要性。

812,毛澤東結束了在武昌農民運動講習所的工作,告別了中共中央的領導和同志,離開武漢到達長沙。這一次,他要組織起工農革命軍,用槍桿子向反動派展開面對面的鬥爭。

在長沙,毛澤東暫時住在北郊沈家大屋旁八角門樓,對妻子和他們的三個孩子岸英、岸青、岸龍作了適當安排,囑咐妻子暫回板倉娘家,好好照看三個孩子,堅持下來進行地下鬥爭。

又要分手了 楊開慧滿懷淒楚地對丈夫說:“我們什麼才能再見面啊?”

毛澤東告慰妻子說:“要不了多長時間,等我把革命隊伍組織起來了,會派人來接你們的。”

面對即將離別的丈夫,楊開慧忍不住掉了眼淚:“我實在是不放心。”

毛澤東堅毅地說:“儘管放心好了,外面的事我曉得怎麼應付。”

這時候,毛岸英跑上前拽住爸爸的胳膊說:“爸爸,爸爸,我要和你一起出去革命。”

“乖伢子,聽媽媽的話!”毛澤東蹲下身子來對兒子說,“這次爸爸要走很遠的路,等爸爸把外面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回來接你們。”

毛岸英問:“那得多久啊?”

毛澤東告慰兒子:“要不了好久,爸爸就派人來接你們。”

囑咐了妻子和兒子,毛澤東走了。望着丈夫漸漸遠去的背影,楊開慧眼中的兩行熱淚直簌簌地掉下來。

夏去秋來,毛澤東離開長沙已經一個多月了,只聽人們傳說湘潭那邊有人“鼓動”人們鬧暴動,還說領頭人的名字叫“毛澤東”,是一個曾在長沙教過書的“先生”,原本說是要來打長沙的,後來不曉得為什麼又不來打了,而是去了井岡山 所有這些傳聞,楊開慧將信將疑,她不知道該聽信誰的、不該聽信誰的,她只記得丈夫臨走時對她和孩子說過的話:“會派人來接你們。”

在板倉,楊開慧度日如年,她慶幸丈夫實現了他自己多年的夙願 組織工農武裝奪取政權,但又時時刻刻牽掛着丈夫的一切,一聽到槍聲就仿佛是丈夫帶領部隊打進了長沙,激動得總忍不住跑出家門去看個究竟,即便聽到的槍聲很遠、很遠,她的心緒也久久地難以平靜下來。

10月中旬,毛澤東率領秋收起義的部隊進駐井岡山茅坪。由於毛澤東在行軍途中扭傷了腳踝,雖經當地的中醫治療,但走起路來依然顯得一瘸一拐的 這次起義不能算是成功,但也不能算是失敗;無論怎麼說,革命軍總算暫時安頓下來了。

在茅坪,毛澤東先是給共產黨中央政治局和湖南省委寫信,詳細匯報了秋收起義的經過和自己要在井岡山建立革命根據地的計劃。但當到了晚上,夜深人靜時,他又總會想起他的兩個弟弟,不知道他們現在何方?更思念他的妻子和三個孩子。

秋風蕭瑟,又是子規啼月之時,茅坪村上攀龍書院八角樓里依然亮着燈光。暗淡的桐油燈下,毛澤東提筆給妻子寫信 前幾天,他在給中央寫信時,下筆千言,洋洋灑灑,一寫就是十幾頁紙;現在,他要給妻子寫信,可握筆在手,卻不知該如何寫起。樓外的秋風陣陣,吹打得叢林和竹葉“嘩嘩”作響;山間的杜鵑聲聲啼叫,山林一片淒涼。

此時此刻,毛澤東想起了唐代大詩人杜甫的一首五言律詩:

 

戍鼓斷人行,邊秋一雁聲。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

寄書長不達,況乃未休兵。 

 

又想起了南唐馮延巳所作《浣溪沙》中的的兩首詞句:

 

醉憶春山獨倚樓,遠山回合暮雲收。

波間隱隱仞歸舟。

早是出門長帶月,可堪分袂又經秋。

晚風斜日不勝愁。

 

轉燭飄蓬一夢歸,欲尋陳跡悵人非。

天教心願與身違。

待月池台空逝水,蔭花樓閣漫斜暉。

登臨不惜更沾衣。

 

最後,他終於用暗語給楊開慧寫了一信,大意是“我在這裡做買賣,賺了錢,生意興隆”,而且提到了自己的腳傷,“一時不便回去探望”。

11月,長沙城裡城外的傳說更厲害了 “毛澤東是共產黨”、“毛澤東是湘潭暴動的領頭人”、“省府貼了告示,說是要捉拿毛澤東” 這些傳聞傳到楊開慧的耳朵里,她認為多半是真的,覺得自己不能再在娘家待下去了,得儘快帶着孩子們轉移。

又一個月過去了,轉眼到了年末。

在長沙板倉,化裝成農婦的楊開慧正領着兒子在田野間挖野菜。她一手抱着二兒子岸青,嘴裡招呼着滿地跑着尋找野菜的岸英,一手挽着個破舊的竹籃子在四下里尋覓着可以吃的野菜。

“媽媽,我又挖到了一些!”小岸英手上抓着一大把野菜跑回到媽媽身邊,將野菜放進籃子內,又要跑去繼續挖,被媽媽叫住了:“好伢子,今日我們不挖了。”

小岸英看看天色說:“媽媽,再挖些吧,天還早。”

楊開慧抬手指向空中的雲朵說:“怕是要下雨了,我們不挖了。”

秋風蕭瑟,夕陽西下。一陣寒風吹來,天空中真的下起了雨。飄飄灑灑的冷雨澆打在母子三人的身上,楊開慧帶着兩個孩子急步離開田野,沿着一條清冷的小路走到一間破舊的農舍前,停住了腳步。楊開慧機警地四顧,見無人跟蹤,這才領着孩子走了進去。

房舍內,一位叫陳玉英的大嫂抱着毛岸龍正在燒水煮飯。陳玉英是來給楊開慧看孩子的,夫家姓劉,她也是幾次見過毛澤東的板倉鄉里人。楊開慧放下竹籃在一個矮凳上坐下來,懷抱岸青,對前來看望她的幾戶農民說:“革命失敗是暫時的,窮人的苦日子也是暫時的。將來,我們一定會奪得最後的勝利!”

一位農民點頭說:“霞姑,我們也掛念毛澤東,他現在安全麼?有信來麼?”

楊開慧淒楚地一笑,然後說:“是有信來。不過信上沒說什麼,只說他的 生意興隆 ,像是打了些勝仗,已經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只是,他的腳好像受了傷,信上說他的腳正跛着。”

又有人說:“那得抓緊治啊,冬天不容易好哩!”

“我想他會治的。”楊開慧安慰眾人說,“只要有武裝,就好辦事了。”

幾戶農民漸漸高興起來,有人輕聲問:“有槍桿子啦?”

還有人問:“占了地盤啦?”

楊開慧微笑着點了點頭。

一位農民依然顯得很擔憂:“霞姑,我也聽人說毛委員在井岡山,力量越來越大,這是好事。可是,現在我們這裡的風聲越來越緊,反動派更沒得人性了,你和伢子們要千萬小心,再找個地方躲一躲才好。”

楊開慧安慰大家說:“謝謝鄉親們對我這麼關心,我想,我沒有犯罪,不怕他們抓我。”

另一位農民關切地說:“板倉已經貼出布告了,是昨日貼出來的,要通緝毛澤東,你們母子還是躲一下吧!板倉也有壞人,不可不防啊!”

楊開慧答應道:“我會注意的。”

有人提議:“乾脆去井岡山找毛委員吧!”

這時陳玉英近前插話說:“怎麼去得了呢?霞姑帶着三個孩子,一上路就會被反動派捉了!”

“再等等看。”楊開慧說,“等形勢緩和些了,我想潤之一定會派人來找我們的。”

幾戶農民說:“毛委員的人來了就好了。”

夜晚,在昏暗的桐油燈下,岸青和岸龍在簡陋的小木床上睡着了。年僅5歲的毛岸英努着吃了野菜的小嘴站在地上,忽然撲到媽媽的腿上,問:“媽媽,媽媽,我想爸爸,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呀?”

楊開慧坐在木床邊,輕輕地撫摸着兒子的小臉,低聲說:“快了,好伢子,爸爸也在想我們啊!”

不知為什麼,岸英竟自哭起來:“爸爸怎麼還不來呀。”

楊開慧急忙哄兒子:“莫哭,好伢子!爸爸幹大事去了,你也要學爸爸,爸爸是從來不流淚的 好伢子,莫哭。”

楊開慧哄得兒子不哭了,自己的眼圈卻紅了,但她在兒子的面前還是強忍着沒有掉淚。

陳玉英在一旁看着他們母子,忍不住地淌下大滴大滴的眼淚,當她察覺到楊開慧那堅毅目光時,趕緊扭轉了身子。

 

夜深人靜,星空寂寥征人遠;

陋室孤燈,萬千思緒走關山。

 

 

楊開慧被捕了

在進攻長沙的日子裡,毛澤東、朱德等人多次派人到板倉、湘潭等地尋找毛澤東的三個孩子,但都無果而歸。

1928428,由朱德、陳毅和毛澤東率領的兩支工農革命軍先後到達井岡山地區的寧岡縣城,從而實現了中國革命歷史上有名的“井岡山會師”。經過討論,大家一致同意將兩支部隊統一組建為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同時組建共產黨第四軍黨委,第四軍由朱德任軍長,毛澤東任黨代表兼軍委書記。

5月下旬,湘贛邊界工農兵政府成立,毛澤東任政府主席。

    6月中旬,毛澤東在寧岡縣龍江河畔的龍江書院主持召開邊界特委革命軍軍委會議,研究部署粉碎敵人對井岡山實施“圍剿”的方針。同時,會議正式決定“工農革命軍”改稱“紅軍”,“第四軍”稱“紅四軍”。從此中國紅軍的名字便傳遍了全中國,並迅速傳向了全世界 毛澤東的“名聲”大了,長沙敵人叫嚷“抓捕”毛澤東的風聲也越來越緊了。

湖南、江西兩省的敵人多次派重兵對紅軍進行“圍剿”,企圖將這支隊伍消滅在越來越不可抑制的“萌芽狀態”之中。面對敵人的屢次進攻,毛澤東審時度勢,果斷採取了“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困我擾,敵疲我打”的戰略戰術,充分利用井岡山的有利地形,屢屢戰勝敵人,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

這期間,毛澤東幾次派人去長沙板倉尋找楊開慧和三個孩子,但每次去的人回來都說敵人盤查得太緊,費盡周折也找不到人,還聽人們告訴說敵人到板倉搜捕了好多次,楊開慧母子怕是已經被敵人捉去殺害了。這使毛澤東心急如焚而又失魂落魄,他不知道楊開慧究竟是活着還是真的被敵人殺害了,更不知道三個孩子的下落,過度的憂慮使他幾天幾夜睡不着覺,同時產生了便秘。

這時,長沙的報紙上突然登出了“匪首毛澤東的夫人楊開慧已被就地正法”的消息。見到這樣的報紙,悲痛的心情令毛澤東徹夜難眠。

其實這時候,楊開慧和她的三個孩子還都活在人世,只是已不在板倉了。為了躲避敵人的搜捕,楊開慧和陳玉英帶着三個孩子離開板倉後多次轉移住處,顛沛流離的艱辛和清苦生活的悵惘使楊開慧明顯地消瘦了許多,但她始終抱定一個信念:丈夫一定會派人來找她們!

隨着年齡的增長,小岸英越來越懂事了。他知道爸爸出去“革命”了,是在為窮人“打天下”,也知道“壞人”在到處捉拿他的爸爸,所以在他幼小的心靈中,便深深紮下了將來自己長大了,也一定像爸爸一樣去“革命”,去為窮人“打天下”的信念。

19291月上旬,毛澤東率領紅軍主力離開井岡山挺進贛南。

3月下旬,紅軍揮師贛南瑞金。

4月中旬,毛澤東率部隊西進到達贛南興國縣城。這時候,賀子珍懷了毛澤東的骨肉。

行軍作戰中,毛澤東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照顧賀子珍,便叮囑隨軍一起行動的賀子珍的妹妹賀怡多照顧她姐姐。只是賀子珍天生一副好動的性格,只要一聽說“有情況”或一聽到槍響,任誰也勸不住、攔不住她,她總要騎上馬衝出去參加戰鬥 對於賀子珍的這種“脾氣”,毛澤東也沒有任何辦法。

每次聽賀子珍這樣說,毛澤東總感到是一種莫大的安慰,他從心裡佩服賀子珍的勇敢和頑強,同時也佩服她能體諒自己、體諒他人。

528,毛澤東在瑞金葉坪主持召開紅四軍前委擴大會議,決定紅四軍開闢閩西革命根據地。

7月末,賀子珍在龍巖生下了一個女兒。由於她在長期艱苦的戰鬥環境中總是行軍、打仗,身體已經相當虛弱,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多少奶水吃,她只得把孩子寄托在一位農民大嫂家中代為餵養。毛澤東知道後立刻騎馬跑去看視這個可憐的小女兒,臨離開時給那位農民大嫂放下了兩塊銀圓,並答應以後再來看孩子。

接下來的3個月,毛澤東在上杭、永定、龍巖一帶搞社會調查和指導在農村中廣泛開展起來的土地革命;每次到龍巖,毛澤東總要設法找到那位農民大嫂家看看自己的女兒,給農民大嫂放下一些柴、米或食鹽。而這時的賀子珍也不顧自己剛剛生了孩子,需要休養,就風風火火地帶領部隊到處去籌糧、籌款,為做好紅軍的後勤保障而四下奔忙。

11月末,紅軍整裝待發,就要離開龍巖了。由於是軍事行動,一路上帶不得孩子,所以,賀子珍只好去看望她寄養在那位農民大嫂家中的女兒,留下了她身上僅存的幾塊銀圓。返回部隊,毛澤東安慰並許諾她說:“我們再打回來時,一定要把女兒接到身邊來。”

19306月中旬,毛澤東在長汀南陽主持召開了前委和閩西特委聯席會議,會議後來移至汀州繼續進行。會議遵照中央關於整編的決定,成立了紅軍第一軍團,毛澤東任紅軍第一軍團政治委員兼前委書記。

622,毛澤東率紅一軍團向南昌、九江進軍,以配合由黃公略擔任軍團長的紅三軍團行動而攻打長沙。

行軍途中,毛澤東在馬背上吟作《蝶戀花·從長汀向長沙》詞一首:

 

六月天兵征腐惡,萬丈長纓要把錕鵬縛。贛水那邊紅一角,偏師借重黃公略。

百萬工農齊踴躍,席捲江西直搗湘和鄂。國際悲歌歌一曲,狂飆為我從天落。

 

8月,遵照中共中央軍委的指示,紅一軍團和紅三軍團合編為紅一方面軍,並組成了紅一方面軍總前委,由朱德任總司令,毛澤東任總前委書記兼總政治委員。與此同時,還成立起了統一指揮紅軍和地方政權的中國工農革命委員會,毛澤東任主席。

從這時候起,就有不少人開始稱呼毛澤東為“毛主席”了。

在進攻長沙的日子裡,毛澤東、朱德等人多次派人去到板倉、湘潭等地尋找毛澤東的三個孩子,但都無果而歸。人們都覺得沒什麼希望了,在如此殘酷鬥爭的情況下,敵人早把這一地區像篦頭髮似的篦了一遍,凡是有共產黨“嫌疑”的人都被捉去殺害了,恐怕三個孩子也早已遇害,就連毛澤東也失去了找回三個孩子的信心。

其實,這時楊開慧帶着三個孩子仍在板倉附近,只是躲藏得很隱蔽。當她聽人說毛澤東已經帶領着紅軍的大部隊來攻打長沙了,一顆激動不已的心簡直要跳出胸膛來 她真想不顧一切地衝出去,衝到有紅軍的地方去尋找她的丈夫,但又舍不下三個孩子,再說也無法闖過敵人的嚴密封鎖和沿途盤查。她只得意志堅強地耐心等待,等待合適的時機再去見她日夜想念的人。

9月中旬,毛澤東在株洲、袁州等地連續主持召開總前委會議,會議決定先攻取吉安,然後再趁機攻打南昌、九江。

104,毛澤東、朱德等人指揮紅一方面軍攻占了贛西重鎮吉安縣城。

幾乎在同一時間內的一天深夜,遊蕩在長沙板倉附近的一個地痞范覲溪偶然發現了楊開慧的藏身之地,立刻想到捉了楊開慧去長沙城裡“邀功請賞”,便對經常圍在他身邊聚賭的幾個人說:“當局懸賞重金捉拿毛澤東,可毛澤東統領着數萬人馬的紅軍,怎麼捉得到?我看,捉不到毛澤東,捉到他老婆也行!弟兄們,多賣些力氣,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事成之後必有重金相酬,再說這也是何省長的命令!”

第二天深夜,剛剛躺下的楊開慧被屋外的狗叫聲驚起,立刻披衣下床。

門被范覲溪帶人撞開,荷槍實彈的敵人一擁而入。敵人發現,在楊開慧的腳下有一炭盆,盆內有一堆剛剛燃盡的紙灰,紙灰中還殘留着點點紅光。

帶隊的敵軍用手槍對準了楊開慧的胸膛,楊開慧大義凜然地橫眉以對;范覲溪沒想到楊開慧如此剛烈,便上前說:“霞姑,這怪不得我,你得跟我們到長沙去一趟。”

楊開慧怒目范覲溪:“你這條狗!”

幾個端長槍的敵軍士兵蜂擁而上,捆綁了楊開慧和屋裡的陳玉英。

三個孩子被驚醒了,毛岸英撲上前緊緊地抱着媽媽的腿大聲哭喊:“媽媽,媽媽。”

范覲溪伸手抓起了毛岸英:“走!小崽子,你也得跟着去!”

陳玉英大叫:“你快放下他!他還是個孩子,你們抓他做什麼!”

這時候,被驚動了的農民們聞聲趕來,團團圍住了敵人和范覲溪:“她們只是女人家,又拖兒帶仔的,你們還有沒有良心啊?”

“良心?”范覲溪爭辯說,“什麼叫良心?有良心他男人就不會鼓動人們搞暴動了。”

這時候,楊開慧和陳玉英被敵人拖出了屋門,一位農民大聲喊道:“你們不能這樣拖她們!”

還有人喊:“你們就沒有老婆孩子?怎麼這麼狠心?”

范覲溪見眾怒難犯,考慮到得給自己留條後路,便讓人去趕了一輛牛車來:“好吧,那就把他們押上車吧!”

楊開慧被敵人押上了牛車,陳玉英和毛岸英也被敵人拖上了車,毛岸英哭喊着,楊開慧對兒子說:“乖,不要哭!是反動派抓我們,我們沒有做壞事,做的都是好事。”

夜幕中星光點點,火把閃着紅光,鄉親們眼含熱淚看着楊開慧和陳玉英被敵人押出了村子,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楊開慧他們被押上了一輛大車,然後押上了火車,來到了長沙北門外的火車站。站台上早已停着囚車,無情地將楊開慧陳玉英和毛岸英一併投入了長沙國民黨的監獄中。

 

罪惡的槍響 楊開慧犧牲

楊開慧凜然道:“死不足惜,但願潤之革命早日成功!”

陳玉英和楊開慧母子在監獄中被敵人分開關押。幾天后,陳玉英被傳訊到監獄的辦公室,見到躺倒在牆角的楊開慧滿身血跡,她便撲上前,抱着遍體鱗傷的楊開慧大哭起來。正在這時,小岸英也被敵人帶了進來,他一見到媽媽被敵人打得渾身是血,立刻撲到媽媽的懷中放聲大哭。楊開慧見到兒子,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兩行熱淚潸然而下。見到媽媽落淚,岸英伸出小手輕輕地為媽媽拭去臉上的淚珠。

在審訊的幾天裡楊開慧被嚴刑拷打,她咬緊牙關,表現得堅貞不屈,昂首怒目拷打她的劊子手。敵人見她什麼也不招,惱羞成怒,再一次將她打得昏死過去。

1112,被敵人打得遍體鱗傷的楊開慧,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了,臉色憔悴。在靠近牢房牆角的一張破蓆子上,楊開慧半睜着眼睛,神情顯得異常痛苦。這時陳玉英也被囚在了與楊開慧母子同一間牢房裡,她也被敵人打得渾身是傷,衣裳破碎。敵人要她同楊開慧做伴,目的是要她發現“意外”情況及時喊人。

這時候,小岸英依偎在媽媽的身旁,嘴裡不停地輕輕呼喚着:“媽媽,媽媽。”

楊開慧痛苦地扭動了一下身子,慢慢地睜開已顯塌陷的眼睛,艱難地伸出顫抖的手臂,吃力地放在了兒子的頭上。小岸英輕輕地抱着媽媽的手臂,見到媽媽的手臂上全是帶着血痂的傷痕,便低了頭用嘴輕輕吹撫媽媽的創傷,一邊吹還一邊說:“媽媽,疼嗎?我給你吹吹。”

楊開慧苦澀地笑了一下,顫抖着開裂的嘴唇低聲說:“伢子,記着!當個好男兒 當個真正的共產黨員跟着爸爸,為窮人打天下。”

夜深沉,小岸英躺倒在媽媽和陳玉英的身子中間,依偎着媽媽身上的傷痕睡着了,小臉上還留着未乾的淚痕。楊開慧疼惜地看着兒子,迷濛中,她仿佛見到兒子變成了偉岸、高大的毛澤東,耳邊仿佛又響起了毛澤東臨走前的囑託:“先回板倉吧,照看好三個孩子,堅持開展地下鬥爭,你要多保重身體,我會回來接你們的。”

似醒非醒中,楊開慧喃喃地囈語:“來接我們,來接我們。”

1114凌晨,關押着楊開慧、毛岸英和陳玉英的牢房門被打開,四個全副武裝的國民黨軍警走進來,上前拖起了遍體鱗傷的楊開慧。此時的楊開慧已無力支撐自己的身軀,她只是兩眼依戀地望着兒子,臉上顯露着淒楚的苦色,被軍警拖架而起。

陳玉英拼命掙扎着撲向牢門:“你們不要殺她,不要殺她,要殺就殺我吧!殺我吧,我來替她。”

一名軍警回身狠狠地踹了陳玉英一腳,吼道:“滾回去!”

這時候,楊開慧開始振作起來,面對死亡,她扭頭大聲對陳玉英說:“孫嫂,不要求他們!你帶好岸英,帶好三個伢子。”

岸英哭喊着撲向媽媽,也被軍警用槍托打倒在地。楊開慧奮力抗爭着,高喊:“岸英,好伢子,你一定要去找爸爸。”

在小岸英的哭喊聲中,楊開慧被敵人兇狠地帶出了牢房,最後一次被帶進了監獄的辦公室。

敵人最後一次誘供說:“何省長講了,只要你聲明與毛澤東脫離關係,就馬上放了你!”

楊開慧凜然道:“死不足惜,但願潤之革命早日成功!”

敵人被激怒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樣一個柔弱女子竟有如此的錚錚鐵骨和鋼鐵般的意志。敵人無奈,只得下令將楊開慧帶出監獄的鐵門,帶向了曙光微露的長沙瀏陽門外的識字嶺 那裡,是反動派經常槍斃人的地方。

晨風中,朝陽下,楊開慧大義凜然,沾滿了血跡的頭髮在她的臉上飄動着,又仿佛在召喚她昂首挺胸、慷慨赴死、奔向理想中的遠方。

一聲罪惡的槍響,結束了楊開慧的生命 這位共產黨的優秀女兒,毛澤東的妻子、同志和親密戰友,就這樣壯烈地犧牲在晨曦中,時年29歲。

就在楊開慧英勇就義的日子裡,紅一方面軍正在毛澤東的率領下在贛西新餘地區集結,並多次召開會議研究如何應付敵人對紅軍的大規模“圍剿”和紅軍實行戰略退卻的終點等問題 這時,毛澤東並不知道楊開慧和他三個孩子的任何一點消息,如果知道楊開慧還活在人世、並且被捕,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派人去營救,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然而他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心愛的妻子是在這時被敵人殺害在了長沙瀏陽門外的識字嶺。

121,紅軍主力全部由新餘地區轉移到寧都的黃陂、小布一帶待機殲敵。

1225,毛澤東在小布主持召開了“蘇區軍民殲敵誓師大會”,並作了重要的動員講話。

會前,毛澤東為大會擬寫了一副對聯: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游擊戰里操勝算;

大步進退,誘敵深入,集中兵力,各個擊破,運動戰中殲敵人。 

 

一場“圍剿”與反“圍剿”的大戰就要開始了。

19301227,毛澤東在小布主持召開軍事會議,向紅一方面軍的指戰員們反覆說明了“慎重初戰”和“初戰必勝”的道理,要大家耐心待機,不要魯莽從事,不要急於出戰。

這時,蔣介石調集了10萬軍隊,採取“分進合擊”的戰法,由北向南氣勢洶洶地向共產黨領導的中央革命根據地猛撲過來,妄圖一舉殲滅紅軍主力於龍岡境內。

19301230193113,毛澤東親臨作戰前線,和朱德一起調動、指揮紅軍主力部隊,把敵人引到龍岡山區,選擇有利地形突然發起猛烈反擊,一舉殲滅敵軍9000餘人,並且活捉了敵前線總指揮張輝瓚。接着,紅軍又乘勝追擊潰逃的敵軍,在東韶一帶殲敵半個師 兩個戰役僅用了5天時間,共殲敵15000餘人,徹底粉碎了敵人的第一次“圍剿”。

蔣介石不甘心他的失敗,又調集了20萬大軍,一改上次“分進合擊”的戰法而採用“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的戰術,對蘇區中央根據地進行第二次“圍剿”。

193151631日,毛澤東、朱德指揮紅一方面軍採取集中兵力、先打弱敵、在運動中各個擊破敵人的方針,15天內由贛南向東橫掃700里,勢如破竹,連續取得5次戰役的勝利,殲敵3萬餘人,繳槍2萬餘支,徹底粉碎了國民黨的第二次“圍剿”。

6月,蔣介石趁紅軍苦戰後未得休息,又糾集了30萬軍隊,親自擔任總司令,兵分三路,長驅直入,妄圖一舉消滅紅軍主力;敵人重兵來犯,毛澤東決定繼續採取誘敵深入的作戰方針,以打破敵人對中央蘇區的第三次“圍剿”。

進入7月,毛澤東、朱德開始調動、部署紅軍兵力,準備迎擊蔣介石的親自到來。

8月,毛澤東、朱德指揮紅軍迂迴作戰,牽着敵人的“鼻子”走,把敵軍搞得暈頭轉向,疲憊不堪。蔣介石被紅軍打怕了,被迫下令結束第三次“圍剿”,開始實行總撤退。

9715日,毛澤東和朱德率領紅軍主力迅速出擊,連續取得老營盤、高興圩和方石嶺戰鬥的勝利,結束了敵人重兵進犯的第三次“圍剿”。

勝利了,又勝利了!根據地廣大軍民載歌載舞地歡慶勝利。由此,毛澤東在人們的心目中樹立起了英明、偉大、用兵如神的高大形象。

11720日,中華工農兵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葉坪召開。毛澤東代表蘇區中央局作政治工作報告並致閉幕詞。

1127,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執行委員會召開第一次會議,選舉毛澤東為執委會主席。中執委下設人民委員會,為共和國的行政機關,毛澤東又當選為人民委員會主席暨中央工農民主政府主席。

從這時起,稱毛澤東為“毛主席”的人就更多、更普遍了。

1931330,毛澤東提出直下漳州、泉州,調動敵人,求得以戰爭開展時局的主張,被蘇區中央局接受;毛澤東隨即直接指揮東路軍,包括紅軍一軍團和五軍團作戰,於41進抵長汀。

410,毛澤東指揮東路軍再次占領龍巖。

在縣裡忙着為紅軍籌糧籌款的賀子珍惦記着寄養在鄉間的女兒,找到當時拜託的那位農家大嫂詢問女兒的下落,得到的答覆竟是“孩子早已不在人世了。”

賀子珍先是不相信,後來悲痛得淚流滿面,騎上馬狂奔不止,被毛澤東派人騎馬強行追了回來。毛澤東也疼惜女兒的“下落不明”,悔恨當初沒把女兒帶在身邊,但他還是寬慰賀子珍說:“不要難過了,戰爭年代就是這樣,意想不到的事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誰叫她的父母都是紅軍啊!”

 

“開慧之死,我毛潤之百身莫贖”

“開慧之死,我毛澤之百身莫贖啊!”

毛岸龍早已在兩年前因病死在了上海的廣慈醫院。

1931420,毛澤東指揮東路軍占領漳州。

次日,毛澤東在漳州主持召開師以上幹部會議,討論下一次與敵軍作戰的行動計劃。

會議進程中,毛澤東得到了派往長沙偵察敵情的人員送回來的確切消息:楊開慧已於19301114日被敵人殺害於長沙的郊外刑場,犧牲前表現得大義凜然、寧死不屈;三個孩子岸英、岸青和岸龍已經被地下黨人轉移去了上海。

驚聞噩耗,毛澤東止不住熱淚縱橫 他痛苦,他悲憤,他追悔,他懊惱,一連兩天兩夜沒吃一口飯,沒合一下眼睛,他又一次嚴重地失眠了。

面對紛繁複雜的軍情敵情、國事家事,再加上生活條件的艱苦和長期戰爭環境的折磨,毛澤東竟一病不起。

中央決定毛澤東暫時離開部隊到長汀老古井休養所去休息。在休養所,毛澤東淒楚地對守候在他身邊的賀子珍說:“開慧之死,我毛潤之百身莫贖啊!”

賀子珍是很敬仰楊開慧的,這時她也不由得垂淚說:“霞姐是我們黨的好女兒,只是死得太慘了,我真想替她去死,換她回來。”

“莫講傻話了!”毛澤東無可奈何地長嘆說,“要革命,總會有犧牲。”

賀子珍則恨恨地說:“這個國民黨政府,真是太殘忍了!我們非要把他們打倒不可,不然人民永遠沒得好日子過!”

在休養所,毛澤東久久緬懷楊開慧生前的一切,掛念他們的三個孩子。一連幾天,毛澤東倚在竹床的床頭一次又一次在紙上書寫漢代的一首樂府民歌《上邪》,用以表達和抒發他對楊開慧的不盡思念: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19326月,蔣介石又糾集了63萬兵力,向共產黨的革命根據地發起了第四次“圍剿”。

7月,毛澤東向蘇區中央局提出建議:紅軍北上應先打敵人守備薄弱的樂安、宜黃等地,掃清北上的道路,打通與贛東北的聯繫,並且提出自己的病情已見好轉,在這大戰在即的緊要關頭,他要求回到部隊去。

7月下旬,蘇區中央局書記周恩來連續兩次提議毛澤東可以回到紅軍的隊伍中來,並由毛澤東繼續擔任紅一方面軍的總政委。

8月上旬,蘇區中央局接受了周恩來的提議,任命毛澤東為紅一方面軍的總政委,並下達了展開樂安、宜黃戰役的訓令。同時決定,在前方由周恩來、毛澤東等人組成最高軍事會議,負責處理前方的行動方針和作戰計劃。

81723日,在毛澤東、周恩來等人的指揮下,紅一方面軍連續攻克樂安、宜黃、南豐三城,使中央根據地得到鞏固和擴大。

8月下旬,根據敵情變化,紅一方面軍最高軍事會議改變計劃,命令部隊撤退到有利地形休整,但臨時中央和蘇區中央局卻一再催促紅一方面軍繼續向北威脅南昌。雙方在作戰方針上發生了明顯分歧。

進入9月,毛澤東、周恩來等人復電湘鄂西中央分局,指出湘鄂西紅軍應儘快擺脫困境,設法突出重圍,集中力量趁機打擊敵人,不要分散與持久硬打。然而,湘鄂西中央分局沒有採納毛澤東等人的這個正確意見,結果在第四次反“圍剿”中遭受了嚴重損失。

91314日,在敵人的重兵“圍剿”下,鄂豫皖中央分局書記張國燾驚慌失措,連電蘇區中央局告急求援。毛澤東等接到蘇區中央局轉來的電報後,復電要求紅四方面軍迅速、果斷、秘密、機動地各個擊破敵人。然而張國燾並不貫徹這一指示,結果未能打破敵人的第四次“圍剿”。

926,前方指揮機關根據形勢變化,抵制了後方蘇區中央局的錯誤意見,以紅一方面軍總司令朱德、總政委毛澤東的名義,發布了《在敵人尚未大舉進攻前部隊向北工作一時期的訓令》,為第四次反“圍剿”規劃出了實施作戰的藍圖。這個訓令,是毛澤東為第四次反“圍剿”戰爭取得勝利作出的一個重大貢獻。

然而,929日、30日、101日,一連3天,蘇區中央局的“左”傾路線的執行者們連電周恩來和毛澤東、朱德等人,堅決反對這個訓令。

10月上旬,蘇區中央局在寧都召開全體會議,中心議題是確定第四次反“圍剿”的軍事方針。會議進程中,“左”傾教條主義者對毛澤東進行了極為激烈地指責和批評,同時號召對毛澤東進行“及時的殘酷鬥爭和無情的打擊”。會議在 “左”傾機會主義者的把持下,完全否定了毛澤東的正確主張,再一次排擠了毛澤東對紅軍的正確領導,要求紅軍在敵人合圍前就去粉碎敵人的進攻,還美其名曰“禦敵於國門之外”,進而奪取中心城市,使遠在莫斯科的中國共產黨駐共產國際的代錶王明的“左”傾冒險主義路線在中央蘇區得到進一步蔓延。

這次會議,取消了前線最高軍事會議制度,提出由周恩來實施戰爭總負責,暫留毛澤東在前線進行“助理”。但後來會議又批准毛澤東暫時“請病假”,“必要時”再回前方 這實際上是決定讓毛澤東離開紅軍的領導崗位,只給毛澤東保留蘇維埃中央政府主席一個職務。

會後,毛澤東心情鬱悶地回到後方,在閩西汀州的福音醫院養病。

193211月,毛澤東和賀子珍的第二個孩子出生了。因是男孩,毛澤東便按前三個兒子名字的排序,取名毛岸紅,意為生在“紅色蘇區”和“志在紅軍”,乳名“毛毛”。小毛毛長得端端正正,兩隻眼睛很大,額寬鼻直,很像毛澤東。在毛澤東遭排擠、受打擊的日子裡,毛岸紅的降生給他們夫妻帶來了些許的安慰和樂趣。

19331月,由於王明“左”傾冒險主義在黨內的影響,使共產黨喪失了組織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有利時機,客觀上為蔣介石穩定時局創造了條件。蔣介石趁此機會,在帝國主義的支持下更加瘋狂地向革命力量進攻,致使抗日民主運動遭到很大挫折。在國民黨統治區的共產黨組織幾乎全部遭到了敵人的破壞,中共臨時中央被迫由上海遷到中央根據地瑞金,同蘇區中央局合併,改稱中共中央局 這樣一來,王明的“左”傾錯誤路線開始在中央根據地全面貫徹開來; 很快,“莫斯科的馬列主義”便在中央蘇區壓倒了“山溝里的馬列主義”,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正確路線遭到“集中火力”的猛烈批判,凡是與毛澤東有聯繫的領導人,幾乎都受到了牽連。

毛澤東住的地方再也不像以往那樣高朋滿座了,登門的人日漸稀少。毛澤東為了不牽連別人,再也不和同志們多說話,除了賀子珍,他平常就與二弟毛澤民和錢希均 、三弟毛澤覃和賀怡 兩家見見面。在這種境遇中,賀子珍總是鼓勵毛澤東:“好好養病!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們是正確的,歷史總會做出公正的結論!”

4月間,毛澤東拖着帶病的身體住進了瑞金武陽山區的一個山洞,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連累任何人。這是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山洞,裡面既潮濕又陰暗,很難見到陽光。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山洞裡,毛澤東依然堅持着他的信仰,堅持着他的軍事指導思想 在這樣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山洞裡,每天和毛澤東“做伴”的除了賀子珍之外,就是他們的兒子小毛毛了;小毛毛生性活潑、可愛,由於年歲小,他不知道爸爸、媽媽此時所遭受的困難處境,只知道一心一意地圍繞在爸爸、媽媽的身邊,每天向爸爸、媽媽提出許多近似於天方夜譚的問題,時常引逗得爸爸、媽媽哭笑不得,這在心理上多少為毛澤東帶來了不小的安慰。

毛澤東離開了他心愛的軍隊,心情十分鬱悶,身體狀況也一直不好。恰在此時,他又從上海來的人口中得知了他的第三個兒子毛岸龍早已在兩年前因病死在了上海的廣慈醫院,他的另兩個兒子岸英和岸青“生死下落不明” 面對這一切,毛澤東欲哭無淚,鬱悶的心情猶如雪上加霜,悲憤而痛苦。見到爸爸總是滿臉愁容的樣子,不知就裡的小毛毛似乎也察覺到大人的“不開心”,便“有意識”地講一些大人“愛聽”的話,引逗爸爸“開心”。每當這時,毛澤東便會把兒子摟在自己的懷抱中,用自己身體散發出來的熱量去溫暖兒子幼小的心靈。

整整一個夏季,“左”傾錯誤路線的執行者們導致了軍事上的一敗塗地,整個中央蘇區已經變得不安寧了。戰爭形勢越來越緊張,紅軍的處境也越來越艱難,敵人趁機步步緊逼,各革命根據地日益縮小,“左”傾分子也缺少了推行他們主旨的底盤。

依然處在被排擠中的毛澤東,時時刻刻沒有忘記情況多變的戰場,他擔心“左”傾領導者們抵禦不了蔣介石向中央革命根據地發動的更大規模的第五次“圍剿”。

 

毛岸軍,乳名豆豆,與“斗”爭的斗諧音

毛澤東晚上總是獨自一人坐在月光下仰望星空,發出長嘆。

賀子珍生下的第二個兒子毛岸軍由於體質太弱,也不幸夭折了。

19339月,蔣介石親任總司令,調集了100萬軍隊、200架飛機,瘋狂地向中央革命根據地發動了大規模的第五次“圍剿”,意欲徹底掃滅共產黨的紅色蘇區。

此次“圍剿”,蔣介石採取了“堡壘推進、步步為營”的戰術,在根據地周圍修築了近3000座碉堡,層層包圍,逐步緊縮,企圖逐漸消耗紅軍的有生力量,然後尋找紅軍的主力決戰,達到一舉消滅紅軍的目的。

面對十倍於己的敵人的重兵進攻,王明的追隨者們竟然照搬了蘇聯紅軍的作戰“經驗”,用堡壘對堡壘,實行正規戰、陣地戰,同敵人拼消耗,結果是根據地越打越小,紅軍越打越少。

這時,儘管毛澤東在軍事上已經沒有發言權,但他仍屢次向中央建議:面對強敵,紅軍必須採取積極防禦、誘敵深入的戰略方針。而王明路線的執行者們卻拒絕採納毛澤東的建議,極力主張實行消極防禦的方針,先是實行進攻中的冒險主義,提出“禦敵於國門之外”的錯誤口號,命令紅軍“全線出擊”。紅軍屢戰不勝,陷於被動挨打的局面,王明路線的執行者們又實行節節抵禦的軍事保守主義,致使紅軍屢遭重挫。

10月間,賀子珍又生下了一個男嬰,因為早產,孩子太弱,賀子珍加倍呵護,精心照看,生怕有什麼不測。毛澤東也屢次心疼地看着這個兒子,皺着眉頭對賀子珍說:“這個伢子在這個時候來到人世,生不逢時啊!但我們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養活他,不能再失去了。”

為了紀念紅軍,同時也是為了和這個孩子的哥哥毛岸紅“連名”,夫妻倆為這個孩子取名毛岸軍,乳名“豆豆”,與“鬥爭”的“斗”字諧音,意為這個孩子是在“鬥爭”中降生的。

這時候,毛澤東的處境依然很“孤立”。一次,物資供應部門的一些人有意不按標準發給毛澤東應配給的物品,氣得毛澤東身邊的警衛員跟他們大吵起來:“你們憑什麼少給東西?毛主席雖然不在軍隊擔任領導了,但他還是中央政府的主席呢!沒見過你們這幫人這麼狗眼看人低!”總務處的人也被罵火了:“我們就是少給了,有本事你到中央去告啊!”

賀子珍得知此事,跑去制止了警衛員。事後,她去找了總務處的傅公俠,傅公俠表示一定按以前的供應標準配發給“毛主席”。

想着前線的戰事,毛澤東總是悒悒不樂,自從他的對敵作戰建議在中央軍委會議上被否決,晚上他總是獨自一人坐在月光下仰望星空,發出長嘆。

有時,毛澤民晚上會來看望大哥,看着月光下大哥的身影,不禁悽然淚下。他相信大哥,也記得大哥曾經說過的話:“大鵬鳥也有折翅的時候,只要它養好了傷,會飛得更高、更遠。”

11月間,發生了“福建事變”。

參加“圍剿”紅軍的國民黨第十九路軍公開宣布抗日,在東方前線掉轉槍口向蔣介石反戈一擊,同時宣布成立“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並且與蘇區中央蘇維埃政府和中國工農紅軍達成了抗日反蔣的停戰協議。

毛澤東得到這一消息,十分興奮,幾次找到在中央主持工作的博古和共產國際派駐中央蘇區的代表李德,積極進言,提出建議,要紅軍抓住這一天賜良機,出動主力部隊突進到以浙江為中心的蘇浙贛皖地區去,將戰略防禦變為戰略進攻,向廣大無堡壘地帶尋求作戰機會。然而,博古和李德等人根本聽不進毛澤東的任何建議,反而把國民黨的第十九路軍看成是“中間派”,認為“中間派”是最危險的敵人。

面對博古和李德等人,毛澤東不由得仰天長嘆:“若這等無知之輩繼續掌握兵權,紅軍勢必一敗塗地!”並說,“豎子不足與謀!”

有人將毛澤東說的這兩句話報告給了博古和李德,博古竟說:“他毛澤東是搞農民暴動出身,只懂得游擊戰,像流寇黃巢一樣帶着兵到處亂竄,懂得什麼叫大兵團作戰?他發牢騷,只能是 免冠徒跣,以頭搶地 爾!”

李德也嘲笑毛澤東說:“蘇聯紅軍的戰術,他永遠也掌握不了!”

19341月,蔣介石集重兵打敗了第十九路軍後,迅速調轉部隊,繼續向中央蘇區猛撲過來,直到這時,博古和李德等人才如夢初醒般地意識到,他們失掉了一次戰勝敵人的大好機會。

也就在這時候,賀子珍生下的第二個兒子毛岸軍由於體質太弱,不幸夭折了。

傷痛中,賀子珍為孩子找來了幾塊木板,請人幫忙製作了一個小棺木,把孩子安放在了裡面。即將入土時,毛澤東止不住落淚說:“伢子,爸爸對不住你啊!”

4月中旬,蔣介石調集11個師的兵力向廣昌城發動了猛攻。

據守瑞金的“左派”們也擺開架式,要和敵人“決戰”,一場慘烈的大戰即將發生。面對強敵,不懂軍事的博古、李德等人竟荒謬地高喊:“為保衛廣昌而戰,就是為保衛中國革命而戰!”甚至還喊出了“勝利或者死亡”這樣極不負責任的戰鬥口號。他們調集了紅軍9個師的兵力,企圖與敵人死拼硬打,在實際戰鬥中,敵人每天用三四十架飛機對廣昌進行狂轟濫炸,致使紅軍傷亡慘重。

得到廣昌保衛戰失利的消息後,毛澤東一連幾天說不出一句話,只是一個人走到一棵百年老樟樹下,有時一坐就是半天,一支接一支地吸煙。有時他也會走去埋葬着幼子毛岸軍的墳地上看一眼,站在荒草叢中發呆,每當這時候,跟在他身後的賀子珍便會停住自己的腳步,站在遠處看着他的身影,偷偷地掉眼淚。

進入8月,蔣介石的100萬軍隊和200架飛機一齊出動,四面八方向中央蘇區進逼。在這萬分危機的緊要關頭,毛澤東再次向博古、李德等人建議:“敵人從一路來,我們應避開他的先頭部隊,也不打他的後續部隊,而只需打他最後的接應部隊,敵人從幾路來,我們同樣不打他的先頭部隊,只要集中兵力打他側面的一路,敵人必敗!”

可是博古、李德依然我行我素,竟然命令紅軍“分兵把口”,形成“六路分兵”、“全線防禦”,結果,紅軍進一步陷入了被動挨打的局面。

9月初,中央蘇區已瀕臨絕境!

這時候,毛澤東在寧都患了嚴重的惡性瘧疾,連續高燒40 ,毛澤東感到自己實在抵抗不住瘧疾的侵襲了,又想到敵人的大舉進攻和博古、李德等人的妄自尊大,不禁咬牙垂淚道:“天亡我也!”

賀子珍日夜守護在毛澤東的身邊,每當毛澤東被病痛折磨得實在難以忍受時,她便總是淌着眼淚安慰、鼓勵毛澤東:“別悲觀,潤之!你會好的,一定會好的!不說中國革命離不開你,紅軍離不開你,就是我們母子也離不開你呀!還有霞姐的兩個孩子。”

幸虧蘇區的著名醫生傅連暲接連十多天的精心照料,才使得大病纏身的毛澤東逐漸脫離了危險。

9月下旬,病情剛剛好轉的毛澤東緊急建議紅軍“向湖南中部前進,調動江西敵人至湖南而殲滅之”,以打破敵人的“圍剿”。但又被中央“左”傾領導者所拒絕,打破敵人第五次“圍剿”的希望最後破滅了。

劉錫福寧死不肯透露孩子的半點消息,結果被敵人綁在芭蕉樹上活活燒死了。小毛毛從此下落不明。

紅軍真的要走了!而臨時中央的解釋是要進行“戰略轉移”,中央決定“西征”去湘西,與二、六軍團會合。但參加“轉移”的人員卻嚴格保密,把持中央領導崗位的“左”傾路線的執行者們經過選擇,把他們認為犯有“錯誤”的人員統統排斥在外,強行留在中央蘇區“斷後”和堅持對敵鬥爭。

被留下來的人員當中,有毛澤東的三弟毛澤覃和古柏、何叔衡等人,還指令項英、陳毅率領16000多名紅軍戰士在蘇區堅持戰鬥。本來,毛澤東也沒有被列入“戰略轉移”的人員名單,但又考慮到毛澤東在黨內和軍隊中的威望,況且他還擔任着中央人民政府主席,留下來實在不妥,這才臨時勉強允許毛澤東一起“轉移”。

紅軍與其說是“轉移”,實際上是軍事上的“大潰退”。在這種情況下,毛澤東和賀子珍考慮到“轉移”路上將面臨很多艱險,決定把兒子毛岸紅留下來由毛澤覃和賀怡夫婦照看。這時毛澤覃已被任命為蘇區中央分局委員和紅軍獨立師師長兼福建省軍區司令員,率領留守部隊將轉戰在閩贛邊界和武夷山區。

就要和兒子分別了。賀子珍蹲下身子抱着兒子久久不忍放開手臂,止不住的眼淚一直往下淌,毛澤東在一旁勸慰說:“哭什麼!孩子託付給潤菊和賀怡,我們總該放心麼!”

來接小毛毛的賀怡也說:“姐,你就放心吧!我和潤菊會照看好孩子的。”

紅軍的大部隊和中央機關就要離開瑞金了。由於重任在身,毛澤覃要賀怡帶着她的父母先轉移出去,而賀怡卻捨不得離開,毛澤覃不得不催促她說:“這都什麼時候了?別太兒女情長了。你要照看好父母,照看好小毛毛和我們的孩子,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要堅持住啊!”

無奈,賀怡悲愴地告別了丈夫,手上領着毛澤東夫婦託付給他們的毛毛,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可她怎麼也想不到,此次分手竟是她與毛澤覃的永訣。

1010,中共中央和紅軍總部率領紅軍主力5個軍團及後方機關86000餘人,分別從瑞金、於都地區出發,開始了“戰略轉移”。

中央蘇區的形勢急轉直下,瑞金很快落入敵人之手。已經率領獨立師轉移出瑞金的毛澤覃擔心大哥的孩子落入敵手,派人去通知已轉移去了會昌的賀怡,要她設法先把小毛毛轉移到更遠一些的地方去。

10月中旬的一個深夜,賀怡打點好小毛毛的衣物,還特意煮熟了幾個雞蛋,會同事先找好的孩子的保姆和兩個負責護送的游擊隊員,抱着小毛毛連夜趕到距離瑞金城13公里的武陽河渡口。在武陽橋邊一棵百年的老樟樹下,賀怡三番五次地對護送小毛毛的紅軍戰士劉錫福說:“你可要保護好這孩子呀!走得越遠越好,等形勢好轉了我們再派人同你聯繫。”

夜色中,賀怡站在武陽橋頭,直愣愣地望着載了劉錫福和小毛毛的渡船駛向遠方。

不想,劉錫福帶着小毛毛轉移到福建長汀後,很快被敵人盯上了,他擔心小毛毛遭到迫害,便把孩子秘密送到了他的一個親戚家裡。當他返回長汀時,不幸被敵人逮捕了,敵人對他嚴刑拷打,逼問毛澤東的孩子哪兒去了?他寧死不肯透露孩子的半點消息,結果被敵人綁在芭蕉樹上活活燒死了。小毛毛從此下落不明。

1018,毛澤東離開於都開始“轉移”。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紅軍隊伍迤迤邐邐地行走在山谷間,沿於都河向西,轉過一個山口,河邊傳來民主政府宣傳隊的青年男女們譜寫的一首山歌:

 

一送(里格)紅軍,(介支個)下了山,

秋風(里格)細雨,(介支個)纏綿綿。

山上(里格)野鹿,聲聲哀號叫,

樹樹(里格)梧桐,葉呀葉落完。

問一聲親人,紅軍啊,

幾時(里格)人馬,(介支個)才回還?

 

聽了這樣的歌聲,毛澤東的眼睛濕潤了。

 

“我把女兒送人了”

行進中,有戰鬥,也有傷亡;有飢餓、困苦和寒冷,更有意志。

“你行行好,餵些稀飯米湯,我實在沒有辦法帶她呀。”

 

風咽咽,雨茫茫,淒風苦雨人斷腸;

路迢迢,馬嘶嘶,泥路征馬淚沾裳!

 

“轉移”途中,紅軍主力經過湘江戰役損失慘重,這時人們對“左”傾路線的執行者們更加不滿了,因而也更加懷念毛澤東。

當紅軍的主力部隊到達了貴州省東部的黎平縣境內時,毛澤東向中央建議,紅軍這樣的“轉移”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是不行的,第一次提出了紅軍要“北上抗日”的戰略方針,整個“轉移”行動應稱之為“長征”。

中央採納了毛澤東的這個建議。

長征途中,國民黨軍隊圍追堵截,紅軍部隊邊打邊走。行進中,有戰鬥,也有傷亡;有飢餓、困苦和寒冷,更有意志。

19351月上旬的一天深夜,紅軍臨渡烏江之前,賀子珍在一戶山間的農舍中生下了一個女兒。孩子降生後,賀子珍想到是在長征路上,根本沒辦法帶孩子,便忍痛將女兒送給了看護她的農家大嫂。

農家大嫂抱着孩子不解地問賀子珍:“送給我 做我的女兒?那怎麼行?我沒有奶餵她。”

賀子珍不忍心再看女兒,只是流着眼淚說:“大嫂,你不要我,我也沒辦法養。”

昏暗的油燈下,農家大嫂不知所措地抱着孩子發呆。賀子珍強忍着心中的悽苦,再次對農家大嫂說:“你行行好,餵些稀飯米湯 我,我實在沒辦法帶她呀 ”說罷淚如泉湧。

農婦也哭了,答應盡力收養好孩子。賀子珍這才抱過了女兒,痴痴地看着女兒皺巴巴的小臉和兩顆水汪汪的大眼睛,淒楚地嘆息道:“好女兒,你真像你爸爸啊!只是不要怪媽媽狠心,媽媽實在是沒辦法呀。”

賀子珍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將自己身上僅存的兩塊銀元和一塊紅布兜遞給了農家大嫂。第二天,賀子珍便被紅軍衛生隊的人抬在擔架上,離別了這個日後再也記不得方位的山間農舍。

兩天后,賀子珍隨衛生隊艱難地行至雲貴交界的盤縣地帶,敵機又來轟炸了。賀子珍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滾離擔架跑去撲救傷員,結果被炸成重傷,從右背到右臂全被打進了彈片。

晚上,得到消息的毛澤東在警衛員的跟隨下,提着馬燈來看望賀子珍。面對毛澤東,賀子珍哭了:“我把女兒送人了,我沒辦法。”

毛澤東輕撫着賀子珍的手臂說:“你為救傷員被炸成了這個樣子,讓我佩服呢。”

賀子珍見毛澤東不提孩子的事,心裡更加難過,眼淚像是斷了線的串珠、竟至撲撲簌簌地滴落下來。毛澤東揭開擔架的被角,在馬燈的光亮下看了看賀子珍身上裹着的繃帶,驚呆了:“哎呀,怎麼傷得這麼重?桂圓,苦了你。”說着,大滴大滴的眼淚奪眶而出。

賀子珍見毛澤東傷心落淚,自己只得忍住了淚水。她不想讓毛澤東難過,只是無力地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大概要殘廢了不想連累黨,我不想連累紅軍。”

毛澤東擦着眼淚,瞪了賀子珍一眼,隨即緊緊地握了賀子珍冰涼的手說:“桂圓,你不要顧慮太多。”

賀子珍咬了咬牙,掙開毛澤東的手,堅持說:“我就留在這裡吧,不必拖累大家了!

“絕對不可以!”毛澤東表情堅毅地說,“我不同意!你是革命隊伍中的老同志,又是我的妻子,我代表黨決定,你必須跟隊伍走!”然後再次為她掖了掖被角,“你是為革命光榮負傷的!我們抬也要把你抬走!好了,桂圓,你安心養幾天吧,總會好的!

聽着毛澤東的話,賀子珍忍不住再一次流出了動情的熱淚。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紅軍隊伍繼續艱難地前進。一路上山高嶺險,峰巒疊嶂,國民黨的追兵雖無法追趕和“圍剿”,但紅軍行走亦見艱難。

走在山間,紅軍戰士們互相拉扯着迤邐前行,多少草鞋底子早都被亂石磨穿了,腳上淌着血,依然不停地攀登着。身上的衣服破了,抵禦不了山間的寒風,人們就扯下幾片芭蕉葉或束幾多茅草裹在腰間御。

    17,紅軍先頭部隊突破敵人重兵設防的安順場後,迅即占領了黔中的重鎮遵義城。

115,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在遵義召開。

117,遵義會議否定了1931年以來以王明為代表的錯誤路線,增選毛澤東為中央政治局常委,使毛澤東重新走上了指揮紅軍的領導崗位。

毛澤東重新掌握軍權後,用高超的游擊戰術率領紅軍繼續前進。他出奇制勝,忽進忽繞,一再迴旋,使敵軍迷離彷徨,根本摸不清紅軍的去向和動態。紅軍離開遵義後縱橫馳騁,在萬山叢中猶如一條舞海的蛟龍,再也無法抵擋和束縛了。

2月下旬,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人指揮中央紅軍進行了遵義戰役,攻占婁山關,重新占領了遵義城,取得了長征以來的最大一次勝仗 全軍上下一片歡欣鼓舞,就連躺在擔架上跟隨部隊行軍的賀子珍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一首氣吞山河的詞,表達了毛澤東此時的情懷:

 

憶秦娥·婁山關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雄關漫到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率領着紅軍艱難地行進在長征途中的毛澤東決然想不到,他的三弟毛澤覃已經為革命壯烈犧牲,也決然想不到他的兩個兒子 岸英和岸青在上海已經被敵人的便衣特務逼迫得流落街頭。

當時,共產黨組織為救濟革命烈士的後代,在上海法租界一座院落中成立了地下托兒所“大同幼稚園”,收留了彭湃、郭亮、毛澤東等人的孩子。托兒所成立初期由何叔衡領導,後來何叔衡去了中央蘇區,孩子們又由一個名叫陶錫琪的姑娘看護。這個20歲剛出頭的姑娘很負責任,對孩子們極盡愛護,孩子們也都很喜歡她。再後來,國民黨特務盯上了這所託兒所,聲明要查清孩子們的來歷。陶錫琪又得到消息,敵人已經把這裡的幾個孩子列為了“赤匪家屬”,要對孩子們下毒手。為了安全,陶錫琪只得領着孩子們離開了“大同幼稚園”。從此,岸英和岸青開始了流浪生活。

6月中旬,經歷了無數艱難險阻的中央紅軍和紅四方面軍在夾金山麓勝利會師。

9月,由毛澤東、周恩來率領的紅軍部隊經過千辛萬苦的艱難跋涉,進占甘肅通渭。

104,紅軍開始攀登六盤山。

登上六盤山,面對山巒大川和行進中的紅軍隊伍,毛澤東豪情滿懷、壯志不已,遂賦詞一首:

 

天高雲淡,望斷南飛雁。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

六盤山上高峰,旄頭 漫捲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1019,毛澤東率領紅軍陝甘支隊與紅十五軍團所屬的地方部隊及赤衛隊在吳起鎮勝利會師。

至此,紅軍結束了二萬五千里的長征。在一次排以上幹部會議上,毛澤東充滿豪情地朗誦了新近創作的一首七言律詩《長征》:

 

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閒。

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雲崖暖,大渡橋橫鐵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後盡開顏。

 

117,毛澤東率領中央紅軍到達陝甘根據地中心瓦窯堡。

19362月,一位來自上海互濟會的名叫董健吾的牧師,以國民黨政府財政部委員的身份,並受宋慶齡的委託,攜帶着重要文件到達陝北,向中共中央傳達了國民黨願意與共產黨舉行談判的意圖。其實,董健吾是中國共產黨派在上海的一名秘密黨員,公開身份是上海聖彼得教堂里的一名牧師 對此,中共中央十分重視,毛澤東及時提出了國共兩黨談判的條件。

在接待董健吾的交談中,董健吾向毛澤東詳細講述了毛岸英和毛岸青兩兄弟在上海大同幼稚園的情況,因為上海大同幼稚園是以互濟會的名義開辦的,所以他清楚地知道幼稚園裡孩子們的許多情況。

毛澤東和賀子珍十分感謝董健吾帶來了岸英和岸青的消息,並委託他回上海後設法聯繫共產黨的地下組織,找到岸英兄弟和其他革命者的後代,或送去蘇聯學習,或轉送到陝北來。

賀子珍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岸紅,想起了僅在出生時見過一面、留在貴州山區的女兒,想起了毛澤東的三弟毛澤覃和自己的妹妹賀怡,同時也想起了已經不在人世的自己生下的另兩個孩子。

晚上在瓦窯堡的窯洞中,賀子珍同毛澤東談起了她所想到的許許多多。在感嘆與傷感中,毛澤東說總要想盡一切辦法同孩子們取得聯繫,並想辦法把他們找回到身邊來。

 

第二篇 同甘共苦

嬌嬌出生 岸英、岸青赴蘇聯

嬌嬌是賀子珍所生五個孩子當中的第三個女兒。

流落上海的毛岸英和毛岸青兩兄弟,被共產黨地下組織轉移出了上海,然後乘輪船經海參崴去了莫斯科。

1936年夏,賀子珍的傷情日漸好轉,心情也逐漸變得開朗,又顯露出了她原有的活潑、倔強和頑強的性格。

瓦窯堡是陝北一個少見的漂亮小鎮,是荒涼貧瘠的黃土高原上的一片“樂土”。這裡所見到的一律是磚瓦窯洞,用石板鋪成的路面,明亮而潔淨,還有護城的圍牆,獨自顯出高原上的一派“地富民康”的格局。

賀子珍在這裡總算又有一個“家”了,她和毛澤東的生活也算是“安定”下來,看着四壁堅固的窯洞,既能擋風又能避雨,對於過慣了風餐露宿軍旅生活的賀子珍來說,這裡使她感受到了長期以來少有的安逸。

這個“家”里並沒有什麼像樣的擺設,甚至連件普通人家常用的一點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土炕上只有他們夫婦倆早已用舊了的兩條打了好幾塊補丁的毯子,再就是毛澤東經常穿的一件軍棉大衣,即使這樣,賀子珍也欣慰地感到這畢竟是一個“家”了。

一天早上,賀子珍感到了腹內又有一個小生命在蠕動,一下、兩下,她不由得大聲喊叫起來:“潤之,潤之!糟了,糟了!”剛剛睡下的毛澤東被她的喊叫嚇了一跳,醒了,問:“什麼事?我剛剛躺下。”

賀子珍又不說話了,怔怔地流下了眼淚。毛澤東一見,只得再三問她:“是想賀怡了?還是想你的爸爸媽媽了?是想伢子?還是想女兒?黨組織正在想辦法麼。”

賀子珍依舊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流眼淚。直到後來,賀子珍才說:“孩子,又動了。”

毛澤東一聽,反倒笑了:“好麼!這次我們要好好把他生下來,好好把他養大哩!”

“又是一個小紅軍”賀子珍看了毛澤東一眼,“你總是喜歡孩子多,這次不知是男是女。”

“男女一樣,我都喜歡哩!”毛澤東高興地說。

“你當然喜歡了,可我不喜歡!”賀子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人家要來當紅軍,我們應該歡迎麼!”毛澤東喜形於色地說,“還是那句老話, 既來之,則安之,多個紅軍戰士 ,自然是好的。”

“好什麼好?”賀子珍說,“人家會說我賀子珍就會生孩子,生了扔,扔了生。還真有人說我除了生孩子就曉得給你做飯洗衣服,把戰鬥激情全丟了,是小資產階級的多情主義。”

“屁話!”毛澤東說,“哪個講的?”邊說邊為賀子珍擦拭掛在臉上的眼淚,“革命戰爭也擋不住婦女生孩子,這是自然規律麼!再說,女人有點多情主義有什麼不好?難道都要像《水滸傳》中的母夜叉孫二娘?”

聽毛澤東這麼一說,賀子珍的臉上露出了苦澀的一笑。毛澤東一邊繼續為她擦拭眼淚,一邊安慰說:“無情未必真豪傑,多情何嘗不英雄!”又說,“多情並不是貶義詞,紅軍就是最多情的人。不多情,紅軍就爬不得雪山,過不得草地,就走不了這兩萬五千里的長征路!多少革命先烈為國、為民犧牲了,正是因為他們 多情 ,熱愛祖國,熱愛人民,才譜寫了可歌可泣的英雄業績!”

賀子珍終於被毛澤東說笑了。

6月末,賀子珍和毛澤東隨同中共中央機關從瓦窯堡一起遷往保安。

1212,“西安事變”爆發。

幾天后,一個新的生命誕生了。錢希均和毛澤民住的窯洞距離賀子珍和毛澤東住的窯洞不遠,聽說賀子珍生了個女兒,馬上找到周恩來的夫人鄧穎超,一起趕來看望,張聞天的夫人劉英、宋任瓊的夫人鍾月林,也相繼趕到毛澤東住的窯洞來了。

鄧穎超見小娃娃又小又瘦,禁不住愛憐地說:“真是個小嬌嬌啊!”

天色漸晚,毛澤東也趕回窯洞來看望賀子珍母女。他見到劉英正抱着孩子,便同她開玩笑說:“你抱孩子像抱炸彈呢!”說得滿窯洞的人都笑了。聽說鄧穎超給孩子取了名字,毛澤東欣喜地對大家說:“好麼,就叫她嬌嬌吧!”

這是賀子珍所生五個孩子當中的第三個女兒。

就在這一年,流落上海的毛岸英和毛岸青兩兄弟,被共產黨地下組織轉移出了上海,然後乘輪船經海參葳轉去莫斯科。

在通往莫斯科的西伯利亞原野上,13歲的毛岸青第一次乘坐火車。他問哥哥:“我們這是去哪兒呀?”

僅比弟弟年長一歲的毛岸英告訴弟弟:“去莫斯科。”

“莫斯科?”毛岸青繼續問,“爸爸在那兒嗎?”

“爸爸在中國。”毛岸英對弟弟說,“莫斯科是蘇聯的首都,不在中國。”

“我們為什麼不在中國?”毛岸青繼續問哥哥,“我們為什麼不去找爸爸?”

“中國在打仗 ”毛岸英以他自己的理解對弟弟解釋說,“是爸爸讓我們去蘇聯的。”

“是爸爸 ”毛岸青不再問了。在他的腦海中,“爸爸”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但“爸爸”的形象一直存留在他的心靈深處,而且是那樣的清晰、深刻、永不磨滅。

 

“女兒是我的心肝寶貝哩!”

“安頓”下來之後,小嬌嬌成了毛澤東和賀子珍日常生活中最大的“樂趣”。

1937113,中共中央機關由保安遷往延安。

來到延安,毛澤東和賀子珍住在北門內鳳凰山山腳下一個四間相通的寬敞窯洞裡。

“安頓”下來之後,小嬌嬌成了毛澤東和賀子珍日常生活中最大的“樂趣”。工作之餘,毛澤東總要抱一抱這個寶貝女兒,或在窯洞內走一走,或在窯洞前的場坪上轉一轉。每當這個時候,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便會跑近前圍攏了孩子,這個抱一抱、那個逗一逗,毛澤東又總是說:“女兒是我的心肝寶貝哩!”

這一時期,毛澤東的日常工作很忙,他需要反覆思考“西安事變”後的時局變化和如何促成抗戰統一戰線,晚上還要抓緊時間趕寫實踐論矛盾論和有關中國革命戰爭的書稿。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再忙,他也會放下手中的毛筆同賀子珍一起逗逗孩子,“感受”家庭生活的溫暖和樂趣。

春節過後,毛澤東和朱德答應賀子珍和康克清進入抗日軍政大學學習,這喚起了賀子珍渴望過集體生活的強烈欲望。在校期間,賀子珍漸漸地感到了一種壓力 這種壓力來自她所面對的那些有知識、有文化的青年,雖然這些年輕人對紅軍充滿了愛意和尊敬,對賀子珍更是交口稱讚,但賀子珍還是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挑戰。她不願意別人只知道她是毛澤東的夫人,而不知道她是“賀子珍”。她要努力學習各門功課,掌握各種知識,以便以後更好地獨立工作,但她更希望用實際行動贏得眾人的認可,承認她是真正的“賀子珍!”

然而,“天教心願與身違”,賀子珍在“抗大”越來越感到體力不支了。開始時,她朝氣蓬勃,出操訓練、鬥志昂揚,排隊報數、聲音宏亮。到後來,便日漸臉色蒼白,時常氣短頭暈,體倦無力,繼而腰酸腿軟,心慌不支了。

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以為是還沒能適應集體生活,她堅持着。一次上軍事課,練習跑步臥倒、匍匐前進,做到第三遍,眾人見她臉色陡變,她自己也感到了嚴重的心跳氣短 教官急忙讓她到一旁休息觀操,十幾分鐘後,她感到好些了,便要求重新投入訓練,但當她第二遍跑步臥倒後就再也起不來了。

半醒半昏迷狀態中的賀子珍被康克清等人攙扶着回到宿舍休息。經校醫檢查後,讓她停課兩周,這使她心煩意亂,暗自責怪自己的身體不爭氣,沒完成學業就當了“逃兵”。

毛澤東得到消息,立刻騎馬趕來“抗大”看望她,勸慰她“看米下鍋,量體裁衣”,並對她說“身體是第一位重要的,要以休息為主,身體好了再學習”。賀子珍周末回到家裡,毛澤東不讓她再做任何家務,女兒也送去幼稚園由阿姨照看,只讓她安心養病。這反倒使賀子珍覺得受了天大“委屈”。

進入3月,賀子珍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較以前好些了,便又要求返回“抗大”學習了。開頭兩天,她還能勉強應付,可到了第三天,兩個同學發現她暈倒在了廁所里 經過紅軍醫院幾番檢查,最後由傅連暲複診,斷定她患了嚴重的貧血症,需要休息6個月。

回到毛澤東身邊養病,賀子珍感到自己像是在戰場上打了“敗仗”似的,她暗自生氣,有時候還莫名其妙地發脾氣。在這段日子裡,毛澤東比以前更忙了,白天要去中央機關開會、研究工作,即便有一點時間也要去“抗大”講課或作報告。賀子珍一個人在家裡感到很“憋悶”,每當聽到窯洞外面傳來的軍號聲和人們的喧鬧聲,她便感到自己像是被“遺棄”了,內心深處總有一種無可挽回的“失落”感。她痛惜自己失去了上“抗大”學習的機會,她常常追憶井岡山的生活,那時她獨立帶兵打仗,獨立地做婦女工作,獨立地發動群眾打土豪、分田地,建立鄉村政權。後來離開井岡山隨毛澤東東征、南下,她縱馬馳騁疆場,奮勇拼殺,兩支駁殼槍打得敵人聞風喪膽,她覺得那時的她緊隨着革命的步伐前進,一步也沒有被落下過。即便是在瑞金,在毛澤東被“罷官”、遭排擠的那些憤懣的日子裡,她日夜守護、陪伴着他,一刻也不離開他,聽他向自己傾訴積於心中的鬱悶和憤慨,夫妻間在患難中得到安慰和無限的信任與支持,彼此之間敞開心扉,指點古今,議論人生,展望革命的未來。那時她深知毛澤東捨不得離開部隊,更捨不得離開前線,她深知毛澤東只有在炮火中才能得到真實的平靜,因為那時敵人的幾十萬大軍正在對中央蘇區實施“圍剿”,革命事業隨時都有被敵人扼殺的危險,她盼望毛澤東能夠早日回到紅軍隊伍中去、回到前線去,和朱德、周恩來等人一起運籌帷幄、徹底粉碎敵人的進攻。

現在,到了延安,毛澤東日夜忙於籌劃抗日救國大計,這是她過去求之不得的。然而,欣喜之餘,她又為自己的傷病之軀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惆悵。雖然,朱德、周恩來等人經常來窯洞看望她,但她知道他們也都很忙,說不定哪天誰又會去西安、南京開會,或是到前線去指揮戰鬥。其他的熟人雖然也經常來,但也都因為工作忙而坐不上多長時間,每當想起這些,她便越發覺得自己真的是“落伍”了。

她的“孤獨”感和“失落”感越來越嚴重,安靜的生活中仿佛潛伏着一種不安定的感情波瀾。在戰爭環境中,賀子珍即便心中有多少苦悶、多少憂愁,可只要槍聲、炮聲一響,她就會躍馬持槍上陣了,一切煩惱都會統統拋到九霄雲外去。如今,她已不能像過去那樣,同毛澤東並轡疆場、上陣殺敵了,她感到屬於她的越來越少。久而久之,她不能去“抗大”學習的惆悵和失落感逐漸化為無望和煩惱,化為憤怒,最終化為熾熱的岩漿,一旦震動而又無法自恃時,便會冒出熊熊火焰,帶着滾燙的岩漿,異常而迅猛地噴發出來。這種難以自控的情緒一旦發泄,免不了同毛澤東發生爭吵,而毛澤東又不是一位容易忍受無辜斥責的人,這樣一來,彼此的“隔閡感”產生了,雙方時不時地會大吵一通,住在就近窯洞的謝覺哉為此經常趕過來勸解,但也只是臨時化解一下“矛盾”,卻沒辦法除去積於賀子珍心底的“癥結”。

一次,賀子珍同毛澤東發生爭吵後,謝覺哉聞訊趕過來勸慰賀子珍。他認為現在同國民黨的大內戰剛剛不再打了,又發生了這樣的小“內戰”,是會讓人家看笑話的。本來夫妻間的磕磕碰碰,家家難免,但發生在延安、發生在毛澤東家,人們難以接受,以為像毛澤東和賀子珍這樣的家庭應當是革命的、和美的典型。現在毛澤東正在寫《矛盾論》,矛盾是客觀存在,處處都有,要處理得當,使之轉化,變不利因素為有利因素,要因勢利導地化解矛盾和妥善處理矛盾。他批評賀子珍性情太急躁了。

賀子珍沒想到問題會有這麼嚴重,但也不覺得真像謝覺哉說得那麼“可怕”,她深知謝覺哉同毛澤東的親密關係,她同他說話也無所顧忌。她告訴謝老,她已不是第一次見毛澤東給她難看的臉色了!謝覺哉也深知賀子珍的性格,規勸她凡事想開些,以大局為重、以革命事業為重、以身體健康為重。在謝覺哉的規勸下,賀子珍總算暫時接受了“忠告”,但卻提出來如果再有什麼令她難以接受的事情發生,她就要離開延安!

謝覺哉大吃一驚:“離開?現在烽火連天,你到哪兒去?”

賀子珍還沒想好,只是說她要找地方去做手術,取出存留在體內的炸彈碎片,無論什麼地方,只要能做手術就行。謝覺哉勸她暫且先把這個念頭放一放,說如果她講出要“走”,而毛澤東又不同意的話,彼此就“將軍”了,雙方會鬧得越來越對立。

勸過賀子珍,謝覺哉又去勸說毛澤東。一聽說賀子珍要“走”,毛澤東心裡也吃了一驚。他知道賀子珍執拗得很,凡是她下定了決心要辦的事,哪怕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不過,細細一想,他認為這其中帶有某種恫嚇、威脅的味道,這反倒激起了毛澤東更大的怒火,一氣之下,他堅持要賀子珍去設在橋兒溝的中央黨校學習,而且馬上就走!

謝覺哉感到問題越來越不可收拾了,只得採取拖延政策,不慌不忙,繼續規勸雙方尋找解決問題的良策。

由於謝覺哉從中翰旋,問題一拖再拖,毛澤東的火氣漸漸消了許多,不再堅持送賀子珍去中央黨校了,任憑謝覺哉安排賀子珍今後的工作去向。賀子珍也不再提離開延安的事,暫且耐下心來繼續在家養病。

至此,毛澤東和賀子珍之間彼此掛起了“免戰”牌,一段時間內又相安無事了。

這年10月,賀子珍認定自己又一次懷了身孕。一天早晨,她試探性地對毛澤東說:“我,我想走。”

毛澤東急問:“你走哪裡去麼?”

賀子珍說:“我到西安、到上海治傷去。”

而毛澤東卻不容辯駁地說:“容我想一想,這件事下來再說!”

面對一心忙於工作的毛澤東,賀子珍為自己的身體狀況而煩惱,更為自己不能儘早工作而痛苦。她在戰爭的環境中生活慣了,不習慣過“平淡”的日子,下決心要離開延安,先去找個地方治好了身上的傷再說。

天冷了,賀子珍體內的傷痛陣陣發作,攪得她終日心緒不寧。而這時毛澤東的工作更忙,他簡直就沒有閒下來的時候,更沒有多少時間體諒存於賀子珍心底深處的各種苦衷。

直到12月上旬的一天,賀子珍悄悄寫了一份去西安治傷的報告,毛澤東得到消息後大吃一驚,這才意識到賀子珍這次是下定決心要走了。

晚上,毛澤東回到家,苦口婆心地勸說賀子珍不要走,極力挽留、阻止她,但卻不能使她回心轉意。賀子珍堅持要走,決心要走,而且任誰也無法將她留下來。

三天后,賀子珍離開了延安。

在西安,賀子珍碰到了來八路軍辦事處的張國燾的夫人楊子烈。楊子烈見賀子珍懷有身孕,便勸她同自己一起返回延安去,賀子珍拒絕了。後來,賀子珍又碰到了劉英。劉英當時染上了肺病,要去蘇聯治療,賀子珍便利用這個機會,給延安寫去一封信,要求與劉英等人同行,到蘇聯去治傷。

毛澤東接到賀子珍的這封信後,一時間心中忐忑不安。他很清楚,賀子珍有孕在身,如果這樣負氣離開自己、離開延安,孑然一身投奔到異國他鄉,實在是太危險太不合時宜了。異國的風俗習慣、語言、氣候、人際關係,她這樣一個弱女子能抗得住、受得了、吃得消嗎?

這些擔憂,令毛澤東心急如焚。他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想了兩條辦法來阻止賀子珍:一方面,他與張聞天商量,給八路軍西安辦事處拍發了電報,表面上同意在第一批赴蘇聯治病的行列中,添上賀子珍的名字,免得她節外生枝;另一方面,毛澤東又接連給八路軍西安辦事處、蘭州辦事處、迪化辦事處的有關同志發了電報,希望這三處的同志們能夠好言勸慰賀子珍,使她放棄這次去蘇聯的念頭。

在西安、蘭州、新疆等地,林伯渠、謝覺哉、王定國等人受毛澤東的囑託,費勁了心機,苦口婆心地勸慰賀子珍回心轉意,但都沒能將賀子珍挽留下來。

自從賀子珍離開延安,毛澤東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每當周末,他總要把女兒從幼稚園接回家來,讓女兒陪伴在自己的身邊。這時嬌嬌的年齡尚小,完全不懂得爸爸的心情,也不懂得媽媽的遠離意味着什麼。她只知道哭喊着要吃要喝,每當她嘴上吮着奶瓶的奶嘴時,臉上才會露出惹人疼愛的笑容,看到女兒的笑,毛澤東心裡多少會得到一些安慰。

他想念賀子珍,掛念賀子珍,擔心她一個人到了蘇聯後所要面對的一切。毛澤東本來患有失眠症,現在更不容易睡着覺了,索性不睡,總在夜裡看書或伏案疾書。

1938年春,盤據新疆的國民黨軍閥盛世才在全國抗日救亡運動高潮之際開始偽裝進步,要求與共產黨合作,並提出希望共產黨派一批幹部到新疆工作。中共中央為了爭取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共同抗日,答應了盛世才的要求,派出了陳潭秋、毛澤民、林基路等優秀共產黨員去新疆工作。

4月下旬的一天,賀子珍的妹妹賀怡和她的母親輾轉經西安來到了延安,這使毛澤東激動不已。幾年不見,賀怡一見到毛澤東便掉下了眼淚,深責自己沒能帶看好小毛毛,毛澤東反倒安慰她說:“戰爭環境麼,怪不得你,也怪不得劉錫福同志。劉錫福同志為掩藏和保護我的孩子,犧牲了自己的生命,是我對不住他啊!只要孩子還在人世,以後總會找回來的。”

聽到毛澤東這樣說,賀怡的心情才算舒緩了一些,當她聽說姐姐已經去了蘇聯治傷,心中陡然又增添了一股悲涼。毛澤東安慰賀怡母女說:“你們來了就好,我也放下一份心。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在延安,有你們的飯吃,有地方住,還有革命工作可做,這樣一來,嬌嬌有她外婆和姨媽照顧,我也有人可以說說家常話了!”

賀怡的母親拉着毛澤東的手,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毛澤東安排賀怡母女住在了鳳凰山的窯洞裡,自己搬到延安西北不遠處的楊家嶺去住了。

毛澤東搬走的第二天,賀怡接了嬌嬌回來,母女二人見到嬌嬌如同見到了賀子珍,不由對嬌嬌又疼又愛。這樣,嬌嬌就同她外婆和小姨生活在一起了。

 

嬌嬌也來到了蘇聯

“你想媽媽嗎?”

“想,天天都想。”

19408月,江青生下了一個女兒。毛澤東極為高興,給女兒取名李訥,但總愛叫她“爸爸的乖女兒、大娃娃。”

這是毛澤東的第十個兒女,按姐妹排行是毛家的第四個女兒了。

10月間,遠在蘇聯的賀子珍因營養不良導致身體狀況極差。她無時無刻不思念祖國、思念毛澤東,又因痛失愛子而精神恍惚,更加思念留在延安的女兒嬌嬌。毛澤東得到消息後,為了給賀子珍以精神寄託,決定將女兒嬌嬌送去蘇聯,陪伴在她身邊,以使她能夠儘早恢復身心健康。

1941年初,嬌嬌被送到了她媽媽的身邊,見到日思夜想的女兒,賀子珍忍不住淚流滿面。她問女兒:“你是怎麼來的呀?”

嬌嬌告訴說:“是爸爸派人送我來的。”

賀子珍再問:“你想媽媽嗎?”

“想 ”嬌嬌天真地回答,“天天都想。”

“爸爸捨得讓你來嗎?”賀子珍繼續問,“那你想不想爸爸呀?”

嬌嬌仰臉對媽媽說:“想”。

聽着女兒的回答,賀子珍再一次哭了。

3月間,毛澤東在延安得到他的大女兒已經平安地到了她媽媽的身邊,放心了。

5月上旬的一天,成天忙於工作的毛澤東終於有時間抱一抱他的小女兒了。這時李訥已經半歲多了,長得白白胖胖,很像毛澤東,也很討毛澤東和江青的喜歡。

中午的時間,毛澤東抱着女兒在窯洞前的場坪上兜圈子,警衛人員和勤務人員都來看孩子、逗孩子。毛澤東高興地舉起女兒說:“這是我的又一個心肝寶貝呢!將來長大了,她要為全國人民做事情呢!”

閻長林笑着說:“等娃娃長大了,全國早解放了!”

另有人說:“到她們那個時候,再不會像我們現在這樣了!”

毛澤東抱着女兒問周圍的人:“大家說說看,現在怎麼樣,將來又是個什麼樣子啊?”

閻長林說:“現在日本鬼子還侵占着我們的大片地方,國民黨反動派還霸占着國家政權,將來日本鬼子被打跑了,國民黨反動派也被打倒了,那該是天下太平了!”

又有人說:“全國解放了,都成了解放區,老百姓都有田種、有衣穿,消滅了地主和資本家,該到共產主義了!”

毛澤東對大家說:“日本鬼子總是要被打跑的,國民黨的反動統治也註定要被剷除掉,只是,全國解放了,還遠不是共產主義,還需要我們這一代人,甚至幾代人的艱苦奮鬥,才能把貧窮落後的中國改造成為繁榮富強的新中國,大家努力吧!”

“我們一定努力!”閻長林說,“首先打敗日本帝國主義,再打倒國民黨反動派!”

毛澤東鼓勵大家:“現在我們所面臨的任務很艱巨,將來的工作會更多、更繁重,大家一是要努力奮鬥,二是要加強政治理論學習和文化學習,準備好充足的力量,為戰勝敵人、建設新中國而奮鬥!”

毛澤東的話鼓舞着大家,說得每個人心裡都熱烘烘、亮堂堂的。

這年8月,小李訥滿一周歲了,長得天真活潑可愛,毛澤東和江青視若掌上明珠。工作在毛澤東身邊的人們,也都很喜歡小李訥,經常抱一抱她,逗着她玩。

當李訥過第一個生日時,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跟隨毛澤東走去毛澤東自己種的菜地里摘回了許多新鮮的蔬菜,由廚師做了好幾樣好吃的菜餚,也都被前來看望小李訥的大人們高高興興地吃掉了。

隨着李訥的健康成長,給楊家嶺毛澤東居住的窯洞內外增添着不盡的歡樂和濃郁的生活氣息。

194211,中、蘇、美、英等26個國家正式結成了世界反法西斯同盟。

這年春天,毛澤東由楊家嶺移住棗園。

棗園又名延園,地處延安城西北10公里處,是中共中央書記處的所在地。棗園大門面東偏南,進門是一幢四方形磚木結構的中央小禮堂,與之相對的一側是作戰研究室、休息室和機要室三座相類似的平房。毛澤東一家人搬來後住在小禮堂後面山下的窯洞中。

整個棗園,花木繁茂,風景優美。山上山下的棗花乍開,吐露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在棗園,小李訥已經呀呀學語了,這給日夜操勞的毛澤東增添了許多生活中的樂趣。每當工作累了,毛澤東便會騰出手來抱一抱他心愛的小女兒,教女兒背幾段古詩。

8月上旬,國際戰爭形勢變化很大。美軍在瓜達爾卡納爾島登陸,標誌着美軍開始在太平洋上對日軍展開了正面反攻。

917,國民黨新疆軍閥盛世才突然下令逮捕了在新疆迪化的包括陳潭秋、毛澤民、林基路在內的所有共產黨人。

這年10月,遠在蘇聯的毛岸英早已參加了蘇聯紅軍,在蘇聯的衛國戰爭中,以其勇敢的戰鬥作風和勇於獻身的大無畏精神,迅速地成長為一名年輕的蘇聯紅軍基層指揮員。

而這時賀子珍在莫斯科近郊的處境異常艱難。法西斯德國的侵略大軍已兵臨城下,莫斯科的物資供應十分匱乏,一切都為了前線,為了戰爭。她和岸青、嬌嬌相依為命,靠織手套筒換幾個盧布艱難地維持着食不果腹、衣不暖體的生活。

在蘇聯,岸英、岸青兩兄弟很尊敬賀子珍,對嬌嬌妹妹也十分疼愛,很像兩個大哥哥的樣子。岸英參加蘇聯紅軍後,岸青留下來更加關心和愛護嬌嬌了,兄妹倆經常守護在賀子珍的身旁,忙着纏線,幫她趕織手套筒,忙這忙那地幹個不停。每當換回了黑麵包,即便很少,賀子珍總是先讓着岸青吃,岸青又總是先盡讓着妹妹吃,母子三人相依相愛,患難與共。

 

李訥呀呀學語 毛岸英回到了延安

小李訥一個人坐在窯洞門前的木門墩上“咿咿呀呀”地背誦古詩《木蘭辭》。毛澤東看在眼裡,高興在心中。

此時,毛岸英也回到了延安。

進入1943年,蘇聯紅軍在斯大林的統帥下開始向德軍展開大反攻。

8月,蘇聯紅軍取得了庫爾斯克大會戰的完全勝利。從此,蘇軍開始了總反攻。

927深夜,毛澤東的二弟毛澤民在新疆迪化慘遭國民黨軍閥盛世才殺害。

10月中旬,毛澤東在延安棗園獲知了毛澤民已在新疆遇害的準確消息,這使他一連兩天沒能吃下一口飯,兩夜沒能睡一會兒覺。他緬懷二弟的一切,繼而又追思三弟的犧牲,浮想他們的音容笑貌,更加仇恨國民黨頑固派對他們一家人的迫害和對中國革命事業的摧殘,也更加堅定了他要將中國的革命事業堅決進行到底的決心!

為了悼念毛澤民,江青帶着女兒到野地里去採摘來了一些黃色的野菊花。江青又找來了一個大口的玻璃瓶子,將菊花插在裡面擺放在了毛澤東的辦公桌上。

小李訥已經很懂事了,她經常悄悄地給瓶子裡的菊花換水,還一聲不響地用她那稚嫩的小手為菊花摘除枯瓣。

進入12月,延安又值隆冬。這時小李訥已經3歲多了,已經能夠在地上活蹦亂跳地跑來跑去了,也已經能夠很流利地背誦出多首古詩詞了。閒暇時,毛澤東總要抱一抱他的小女兒,很認真地同她說幾句“大人”話,有時,他還深情地對女兒講述她二叔、三叔的諸多往事。

一天午飯後,小李訥一個人獨自坐在窯洞門前的門墩上“咿咿呀呀”地背誦古詩《木蘭辭》,那神情可專注、可認真了: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

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

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

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

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

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

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

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這期間江青再次懷孕,由於患上了嚴重的肺結核病,不得不接受了人工流產手術。當她得知引產出來的竟是一個男孩時,悲痛欲絕地對醫生護士哭喊:“你們還我的兒子!你們還我的兒子!”

醫生護士勸止不了江青,只得派人請來了毛澤東。毛澤東得到消息也很傷感,他要先保全江青的身體健康,勸說江青儘量靜下心來好好養病,配合醫生護士的工作,爭取早日恢復健康。

江青絕望地說:“我可能不能再生育了。”

毛澤東理解江青的心情,安慰說:“這有什麼?只要你身體好,恢復了健康,照樣可以為黨工作麼!”

在這段日子裡,江青的脾氣越來越糟,而且高燒持續不退。延安城裡最好的十多名醫生日夜輪流看護着她,為醫治她的病想盡了辦法,終於控制住了病情的發展,使她逐漸恢復了健康。

冬去春來。194423月間,延安城的黃土坡地上又響起了迴腸盪氣的近似“信天游”的歌聲:

 

二月裡來呀好春光,

家家戶戶種田忙。

指望着今年的收成好,

多打些五穀充軍糧!

 

在棗園,每當小李訥坐在自家窯洞門前的場坪上曬太陽時,也會情不自禁地放聲歌唱:

 

二月裡來呀好春光,

家家戶戶種田忙。

 

1944年一年當中,小李訥學會了很多歌曲和古詩,並且在媽媽的耐心指點下學會了好幾段中國傳統的京劇選段,諸如《打漁殺家》中蕭桂英的唱段、《甘露寺》中孫尚香的唱段、《白蛇傳》中白素貞的唱段等,她都能一字不差、音正腔圓地唱出來。每當她站在大人們面前擺好架式學唱京劇時,每次都會得到大人們的熱烈鼓掌歡迎和喝彩。對於這些,毛澤東看在眼裡,高興在心中。

19453月,太平洋戰場上的美軍攻占了沖繩島,處於守勢的日本軍隊已是日薄西山、每況愈下了。

進入4月,歐洲戰場上的蘇聯紅軍開始進攻柏林。

52,蘇聯紅軍攻克柏林。

6月下旬,美軍完全占領沖繩島,戰爭已逼近日本本土。

86,美國在日本廣島投下了第一枚被命名為“小男孩”的原子彈。

88,蘇聯政府對日宣戰。

814,日本天皇裕仁決定接受波茨坦公告,無條件投降。

次日,日本政府正式宣布無條件投降。

消息傳來,延安軍民一派歡騰。軍隊、學校、機關人員和老百姓們紛紛湧上街頭,敲鑼打鼓,燃放鞭炮,扭着秧歌歡慶勝利。江青也興致勃勃地拉着女兒的小手快步跑出窯洞,融入在歡快的人流中慶祝勝利。

11月,地處陝北黃土高原上的延安城已是晚秋季節。從棗園到楊家嶺,從尹家溝到王家坪,處處洋溢着軍民團結、互幫互助的秋收場景。從小砭溝到延河邊,從鳳凰山到清涼山,處處呈現着軍民攜手、互教互學的練兵熱潮。寶塔山上的寶塔在晚秋的寒風中巍巍聳立着,悠揚而迴腸盪氣的“信天游”的歌聲又總是傳得很遠、很遠:

 

毛主席領導咱們(那個)打勝仗!

 

 類似這樣內容的歌,小李訥會唱很多。

19461月初,毛澤東的大兒子毛岸英終於回到了延安,回到了他闊別長達19年的父親的身邊。1927年秋,當毛澤東組織秋收起義離開楊開慧母子時,那時的毛岸英只有5歲多,如今,他已經是一個儀表堂堂、身材魁梧的24歲的青年了!

在棗園,毛澤東興奮地拉着兒子的手,上下打量着,眼睛裡噙滿了淚花。只見兒子的個頭比自己還高,穿着一件軍呢大衣,腳上踏着牛皮靴,英俊秀氣的臉頰上既有他媽媽的倩影,又有自己的特徵。毛澤東強忍着沒讓眼淚流出眼眶,滿意地笑了。

毛澤東仔細地詢問了兒子在蘇聯的學習和生活情況,詢問了賀子珍和岸青及嬌嬌的一切情況。岸英帶來了弟弟岸青寫給父親的信,並說,賀子珍媽媽和嬌嬌妹妹在蘇聯的生活很艱苦,但經常得到同志們的關心和照顧,嬌嬌已經進入國際兒童院學習,弟弟岸青的學習也很用功,經常去看望賀子珍媽媽和嬌嬌妹妹。聽了這些,毛澤東是高興的,但臉上依然呈現出無限追思的神情。

岸英還說自己在蘇聯一直惦念着父親,知道刻苦學習,大學畢業後加入了蘇聯紅軍並獲授中尉軍銜,直接上前線參加了庫爾斯克近郊的坦克大會戰,在波蘭戰場上經受了血與火的考驗,最後在通向柏林的一個要塞上出色地完成了反法西斯的戰鬥任務,得到蘇聯紅軍最高統帥斯大林的高度讚賞並受到了斯大林的親切接見。

毛澤東滿心喜悅地問兒子:“你見到斯大林了?”

毛岸英點點頭說:“見了,他還托我問候您呢!”

毛澤東更高興了:“好麼,好!你真的已經長大了!你的仗打得很好,不愧是我們毛家的好伢子!”

聽爸爸這樣說,毛岸英從心裡感到爸爸是在真的誇讚自己。毛岸英的歸來,不僅給毛澤東帶來了無限的喜悅,同時也給整個棗園帶來了一股春風,人們都高興地說:“原來毛主席還有這麼大一個兒子呀!”

 

毛岸英到農村“補功課”

對於毛岸英的到來,江青表現得很激動,忙裡忙外地緊着收拾窯洞、打掃火炕、準備被褥,並滿臉笑容對毛岸英說:“你爸爸可想你們了!這下好了,終於把你盼回來了!”

毛岸英禮貌地稱呼江青為“江青媽媽”,初次聽到這樣的稱呼使得江青頗有點難為情,倉促之中竟脫口而出:“能這樣叫嗎?”

毛澤東笑着說:“應該這樣叫的。”

得到毛澤東的認可,江青顯得高興極了,趕緊叫了自己的女兒李訥上前來認識她的這位大哥:“快叫哥哥,這是你的親大哥呢!”

小李訥高興得不得了,用她的兩隻小手無拘無束地拉了毛岸英的手親昵地連聲叫起來:“哥哥!大哥,大哥哥。”

毛岸英俯下身去輕輕地吻了一下小李訥那稚嫩的臉蛋,一邊答應着,一邊伸出雙臂抱起了她,高高地舉在空中說:“你就是小妹妹了!我見過你的照片呢!”

小李訥更高興了,被她的這位大哥哥舉在空中“咯咯”地笑個不停,毛澤東和江青在一旁看了,臉上也都掛滿了欣喜的笑容。

接下來,毛澤東和兒子又談了許多的話,並對兒子說:“你在蘇聯大學已經畢業了,但學習的只是書本知識,只是知識的一半,你還需要上一個大學。”

岸英問父親:“上哪個大學?”

毛澤東對兒子說:“這個大學,中國以前沒有,外國更沒有。”

岸英又問:“那是什麼大學呀?”

毛澤東告訴兒子:“勞動大學呀!”並解釋說,“你參加了蘇聯的衛國戰爭,參加了戰鬥,並受到了斯大林同志的讚賞和接見,這很好,但這只能證明你過去的成績和光榮。現在回到祖國來了,還要到工人農民中去參加勞動,去學習,去體驗生活,這樣才能快一些曉得祖國的事情呀!”

毛岸英很高興地回答說:“爸,我去!”

毛澤東見兒子這麼爽快地答應下來,滿意地笑着說:“啊,真是我的好兒子哩!”

毛岸英的歸來,給棗園帶來了一片歡樂,更給毛澤東的家庭增添了勃勃生機。江青很喜歡毛岸英,小李訥見到自己“突然”有了這麼一個大哥哥,更是興奮得不得了,總是沒完沒了地纏着她的大哥哥給她講故事。有時,只要毛岸英走到哪裡,小李訥就跟到哪裡,兄妹倆簡直是形影不離。

194617,毛澤東給他的次子岸青回了一封家信:

 

收到你的信,知道你的情況,很是喜歡。看見你哥哥,好像看見你一樣,希望你在那裡繼續學習,將來學成回國,好為人民服務。你妹妹(李訥)問候你,她現在已五歲半。她的剪紙,寄你兩張。

 

很快,毛岸英便脫掉了穿在身上的蘇聯軍裝,脫掉了皮靴,換上了父親送給他的土布棉襖和棉褲,穿上布鞋,扛起背包,帶上一袋小米和路上吃的乾糧,徒步幾十里山路,按照父親的囑咐到吳家棗園找邊區的勞動模範參加生產勞動了。

一個多月後,毛岸英回到了父親的身邊。毛澤東一見,笑了:“好麼,白胖子變成黑瘦子了!”並撫摸着兒子結了硬繭的兩隻手說,“嗯,這就是你在勞動大學得到的畢業證書哩!”

毛岸英被分配到中央軍委擔任作戰參謀兼俄語翻譯。江青對毛岸英表現得很關心。這時延安有位從北平來的女大學生,姓傅,人長得很漂亮。江青有意把她介紹給岸英做“朋友”,便把這位姓傅的女大學生約到家裡來做客。

在棗園窯洞中,江青熱情地把這位被她“看中”的女大學生客客氣氣地“請”進門,又是讓座又遞茶水,還特意招呼岸英過來同她“認識認識”,囑咐岸英同她認真談談,彼此之間以後多聯繫、多幫助。事後,從岸英的表情和言談話語中,江青察覺到岸英對這位女大學生是“滿意”的,覺得自己為“毛家”辦了件大“好事”,心裡也感到頗為自得。

在後來的接觸中,當這位姓傅的女大學生知道了毛岸英曾被他爸爸“指派”到吳家棗園去勞動鍛煉時,很不滿意地對毛岸英說:“你爸爸怎麼能這樣對你呢?你可是他的兒子啊!”

毛岸英認真解釋說:“爸爸是對的,我離開祖國的時間太長,許多事情都不了解,應該接受勞動鍛煉。”並說,“這沒什麼不好。”

而這位姓傅的女大學生卻很不以為然地說:“我只知道你是共產黨主席的兒子,沒想到你還真聽你爸爸的話,下地勞動。”

毛岸英笑了:“我也是一名共產黨員,參加勞動是我們中國共產黨人的光榮本色嘛!”

姓傅的女大學生不再說了。

很快,毛澤東知道了這件事情,極不滿意地批評江青說:“這不行呢!孩子年輕沉不住氣,你也沉不住嗎?”同時批評兒子,“她剛從北平來,我們都不了解她的情況,總不能一見人長得漂亮就動心吧?再說婚姻大事,一定要慎重,決不能輕率從事。”

對於毛澤東的批評,江青倒沒有表示出什麼不願意接受的情緒,反倒是岸英的神情怏怏的,低着頭站在父親的面前一句話也不說。毛澤東見兒子這副表情,便再一次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你要理解父親的心情,誰叫你是我毛澤東的兒子呢!你的終身大事,不只是你個人的事,而是關繫着我們黨的革命事業啊!”

事實上正如毛澤東所說,這個姓傅的女大學生根本過不了延安的艱苦生活,不久就跑回北平去了,還在報紙上發表文章辱罵延安。

江青在這件事情上既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又碰了一鼻子灰,結果顯得很被動。毛岸英通過這件事也吸取了教訓,同時感到父親的話是對的,父親是真正關心自己的。

毛澤東知道了這件事情以後,把兒子叫到跟前說:“看來只憑漂亮的臉蛋靠不住呦,還得靠理想!”

岸英垂着頭答應說:“爸爸說得對 ”他從心裡感到,爸爸看問題的方法是正確的,分析得對,也深刻。

這件事情過去以後,江青還是有些不甘心,一再安慰岸英說:“那個姓傅的算什麼東西!那是她鼠目寸光!比她漂亮的有的是,我再給你找!”

毛岸英吸取了這件事的教訓,回答江青說:“謝謝江青媽媽,這事兒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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