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比亞大學位於美國東部的紐約市，是屬於常春藤盟校的頂尖大學，考取哥大十分不容易，哥大出過許多名人，現任總統奧巴馬、“股神”巴菲特以及歷史名人漢密爾頓、羅斯福等，都是哥大校友。更為特別的是，當代中國的許多名人都曾在哥大讀過書，我的一位文友，目前在哥大東亞系任教的王海龍博士曾出版過《哥大與現代中國》一書，專門探討哥大與現代中國的關係，中國現代史上許多名人，如胡適、梁實秋、徐志摩、馬寅初、陶行知、蔣夢麟、金岳霖、馮友蘭、聞一多、潘光旦、吳文藻、宋子文、張奚若、孫科、顧維鈞、蔣廷黻、陳公博等，都在哥大受過教育。

哥大有個東亞系創立於1902年，在美國的漢學研究領域，哥大東亞系的招牌十分響亮。哥大東亞系的創立有一段曲折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據考證是一位早年到美國的中國勞工“丁龍”，這位在當時被人視為“豬仔”的勞工，將一生積蓄的大部分捐獻給了哥大，要求設立漢學教育，這才有了今天赫赫有名的東亞系。王海龍對這位勞工與東亞系的創立做了多年的調查研究，發表過專文；在這方面做出不懈努力的還有一對美國學者夫婦Paul Anderer與Mia Anderer，他們也做了許多調查研究。不過，即使這樣，有關“丁龍”的故事還是有許多未解之謎。

“丁龍”是我們這個故事的主人公，但這位主人公的中文名字是否就是“丁龍”，還是一個未知數，因為直到現在，人們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字是“Dean Lung”，至於中文名字，只是根據英文名字的音譯，最初由誰寫成“丁龍”並不清楚。幾十年以前錢穆曾寫過一篇文字敘述此事，他將“Dean Lung”寫成“丁龍”，錢穆的名氣很大，我想後人也許受了他的影響，就寫成“丁龍”了。其實，按英文的習慣，“Dean Lung”很可能是“龍丁”，當然也有可能是“龍鼎”、“龍鋌”，而“丁龍”也有可能是“丁隆”、“丁瓏”，等等。不過，為了行文方便，我也就約定俗成地使用丁龍這個名字。我在這裡敘述的故事，主要基於王海龍的研究結果。

丁龍是廣東人，十九世紀下半葉來到美國從事體力工作，在加州遇到了他後半生的主人卡本蒂埃（Horace Walpole Carpentier）。卡本蒂埃生於紐約，畢業於哥大法學院，然後去西部的加州闖蕩，在那裡發了財，後來他回到紐約，丁龍也就作為他的僕人跟他來到紐約，負責打理日常事務。據說卡本蒂埃個性暴躁，脾氣很大，有一次他為小事大發雷霆，將丁龍解僱並將丁龍趕走。次日卡本蒂埃意識到自己輕易將丁龍解僱是草率之舉，失去了一個忠心的僕人，他很是後悔。但出乎意料，丁龍並沒有離開，依然像往常那樣為他端上早餐，卡本蒂埃深感對不住丁龍，丁龍卻對卡本蒂埃說他是個好主人，並表示自己是根據孔子的儒家倫理行事的。通過這件事，使卡本蒂埃更加了解了丁龍，也開始了解中國文化。

1901年丁龍向卡本蒂埃提出一個心願，將自己的積蓄一萬二千美元捐獻給哥大，條件是在哥大設立漢語教育項目。丁龍的善舉得到卡本蒂埃的大力支持，卡本蒂埃將此事告知哥大校方，表示有人要捐款設立一個漢語教學項目，並將此項目以一個中國人的名字“丁龍”命名。二十世紀初的美國排華風氣盛行，要在哥大這樣的名牌大學以一個中國人的名字命名一個教學項目簡直是石破天驚、駭人聽聞的事。但是經過卡本蒂埃的力爭，加上卡本蒂埃自己捐出的十萬美金(此後增加到二十萬)，哥大最終同意設立“丁龍講座教授”，並從歐洲重金請來漢學權威夏德（Friedrich Hirth）擔任首位教授，從此開啟美國大學的第一個中文系，此後逐步擴大，改名東亞系，但“丁龍講座教授”的名頭一直未變，這一職位也是北美漢學界最受人重視的職位之一。

哥大東亞系在介紹本系歷史時，一開始就引用了丁龍在1901年6月28日寫給哥大校長要求設立中文教學項目以及願意捐款的信“奉上一萬二千美元支票作為貴校中文教學捐款 (I send you herewith a deposit check for $12,000 as a contribution to the fund for Chinese Learning in your university)”，並特別指出捐款者的署名是“丁龍，一個中國人 (Dean Lung, a Chinese person)”，表明哥大東亞系飲水思源不忘當年創立者的心意。

作為一個僕人，捐出一萬二千美金是十分了不起的善舉，即使對於今天的普通美國人來說，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而在一百年前就是一筆巨大的數字。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的資料，1901年美國家庭的平均年收入是七百五十美元，當時主要是男人工作，女人基本在家，所以，丁龍捐獻的錢也許是他幾十年的積蓄。按1901年一美元購買力相當於2010年的二十六點五美元計算，丁龍捐的錢相當於現在的三十一萬八千美元。

一個普通的中國勞工，捐出巨款給名牌大學，設立美國大學的第一個漢學教育項目，儘管這個故事在學術界廣為流傳，也有許多人對此做了許多調查研究，但這位勞工的身世家庭迄今不為人知：沒有人知道他的正式中文名字、他的老家在哪裡、家庭生活如何、晚年是在哪裡度過的、是否回到中國、葬在哪裡等等。

丁龍的義舉被當時的清政府知道後，清政府特別向哥大捐贈了數千冊圖書以便中文教學使用，這部分圖書奠定了東亞圖書館館藏的基礎。

轉載自 霧谷飛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