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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安徽無為一村莊的大饑荒實錄 (2)
送交者: ByStander 2011年09月29日22:31:44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1959安徽無為一村莊的大饑荒實錄 (2)

李蜀皖

第六章,為什麼會餓死那麼多的人?

我老家所在的無為縣,餓死20-30萬,超過南京大屠殺

我們安徽無為餓死多少人?楊金聲在《我親歷的瓜菜代生活》中記載:“據縣公安局統計,1959年縣餓死82278 人,1960 年餓死126524 人。1957 年底,全縣總人口為982979 人,1960 年底只有662557 人,減少了320422 人。再加上1961 年餓死的人數,無為縣總共餓死人應當在30 萬以上。”這個數字可能不包括新出生的人口(加上這個,就餓死更多的人)和逃亡外地的人口(減去這個,就沒有餓死那麼多)。謝貴平調查的結果是,全縣餓死20 余萬人,占“大躍進”發動時總人口的20%。死亡率在1/3-1/5之間,這個死亡數字和比例之瘋狂,甚至超過了所謂的“南京大屠殺”。

我父親不是專家,也無法掌握這些詳細的資料,但是我們金河埂村180多人,餓死80多人(保守數字也是60多人),逃亡20多人,活下80多人的數字,大致誤差是不大的。我們家當時4人,大伯餓死,大伯的童養媳後改嫁,我爸爸和叔叔在外地煉鋼鐵和修鐵路,因而沒死。從我們村死亡人數來看,楊金聲的數據,是可信的。

為什麼會餓死那麼多的人?很多其他地方的人不理解,很多現在的人也不理解。有一些人說3年大饑荒餓死人是謊言,也有一些人說餓死沒有那麼多人,有一些人說是自然災害,還有一些人說是蘇修逼債,還有一些說這只是上面領導善意的政策失誤、是下面領導素質不高的人執行太瘋狂等等。為了弄清這個問題,我不但查閱了楊繼繩的《墓碑》,曹樹基、王維志、金輝、Kane Penny、Jasper Becker等人的相關著作,還直接詳細地詢問了我的爸爸,於是得到了一個相對真實的粗線條。

第一點,虛報糧食產量,強行徵收糧食。

1958年颳起大躍進風,趕英超美,到處放衛星,說各地畝產超萬斤等等。那個年代,還沒有雜交稻,雖然說我們那土地較肥沃,但是畝產一般就是三五百斤,現在也很難過千斤。說畝產超萬斤,各個地方的官員必需完成這個上報指標,報少了要批評,甚至撤職,算是犯了錯誤。於是大家競相浮誇,浮誇的結果,就是上繳征糧,按照老百姓的說法,上級吹牛得獎狀,下級吹牛要交稅。沒有交那麼多糧,就是被“瞞產私分”了,是很嚴重的罪行,輕則批評撤職,永不錄用,重則批鬥至死,株連一家。沒有收穫那麼多糧食,卻數倍地上報,於是公社裡面的存糧、谷種、飼料都被迫上繳,公社倉庫沒糧食,大食堂也就沒有,時間一久,自然就開始餓死人了。這個是大批餓死人的最直接的原因。

第二點,實行社會主義改造,瓦解農村飲食自給自足的基礎。

1956年進行社會主義改造,跑步邁入共產主義社會。先是要求取消單幹,入“入初級社”,緊接着“入高級社”,後就實行大鍋飯大食堂,成立人民公社,在我們安徽叫法是“大呼隆”,就是將所有的糧食、工具、牲畜、田地,幾乎包括所有財產,全部上繳。 然後集體到公社大食堂統一吃飯,統一耕種。家裡的鍋碗瓢盆也砸掉大辦鋼鐵,說留着也沒什麼用。大呼隆並不是自願的,按照我爸爸的說法,一開始,也有很多人抵制,但是上面的人將建國後各種公共費用,例如打仗、修水利等錢,也算在老百姓頭上,要農民償還。這是天文數字,自然是不可能還得起的。1958年,我們那為了徹底進行社會主義改造,和實行大躍進、大鍋飯、大呼隆,對不執行的地方幹部,稱呼為“社會主義的拌腳石”,實行大逮捕。政府逮捕邢修章(原生產隊長),要求其他全部幹部都要寫入黨。邢修章用我們那土話,說了一句“牛B套了頭——不干不招(不行的意思)”,就這一句話,讓他坐牢2月,生了大病回來。胡合勝、陸大成、單長發,嚴少生大概5個人,反對搞大呼隆,全部遭到坐牢和批鬥。

借社會主義改造之名,行搶劫全社會財富之實,所有人淪為一無所有的無產者

現在建立了《物權法》,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於是反拆遷的浪潮在全國風起雲湧,此起彼伏。但是在1956-1958年,那時候沒收幾乎全部私有財產,這些財產尤其是土地,甚至是百年幾百年祖先的積累,就這樣幾乎沒有任何補貼就被奪了去。在這之前,民國國民黨時期的貨幣,幾乎成為廢紙,而共產黨的中國,也經歷了幾次類似現在朝鮮的貨幣改革,就是將解放前的錢,按照100等高數字的兌1等方式,將民間的錢徹底洗乾淨了。就這樣,幾乎所有的人家都不可能有什麼可觀的積蓄了,連續發生這些事情,將老百姓真正搞得一分不剩,一窮二白的,無論你曾經是富翁、還是貧窮,現在都是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了。大呼隆能夠輕鬆徵收一個人的全家財產和土地。共產主義不是打土豪分田地,也不是均貧富按勞分配,實際上是先打土豪分田地,隨後就收回,然後是共同貧困,這就是至今也沒反省的1956年社會主義改造。當時的社會主義改造,不僅對鄉紳資本家地主是災難,對工人農民知識分子都是災難,沒有人從中得益,這才是真相。就是當時的各種政策,現在想起來,幾乎是不能想象的。農民家不僅喪失了賴以生存的土地,沒有了糧食、甚至沒有了吃飯的鍋碗瓢盆,公社大鍋飯一旦沒有糧食,大饑荒就不可避免了。

第三點,政府拒絕開放糧倉救助,拒絕國際援助。

各個年代、各個國家,都有大量的儲備糧,用於可能的災荒,1959年政府也是有儲備糧的,而且也不少。那時候,公社裡面存糧很快就被吃完、浪費完,糧食調上去了,卻沒有再派下來,大饑荒開始了。大饑荒開始後,我們那各地都有餓死人的情況。各地百姓和幹部紛紛向上求援,要求派糧。但是一方面上級認為下面有存糧,被瞞產私分了,拒絕放糧,另一方面,中層幹部們邀功請賞,虛報自己的地方沒有餓死人,將死亡案例當做“浮腫病”應對了事,導致下情不能上達。執意要求放糧的幹部,遭到上綱上線的批鬥。

拒絕國外援助,但是卻鋪張浪費地大筆援助外國,窮人接濟富人,可笑可嘆

實際情況是,各地國家糧庫,仍舊存有餘糧,如果真放出來,也不會餓死那麼多人。這些糧食有些在糧庫裡面積壓太久而霉爛掉;根據其他文章和現有資料顯示,很多被轉調無償送給了其他國家,當做援外了,以顯示中國的慷慨。連我爸爸都知道一個小道消息,就是周恩來將一個援助阿爾巴尼亞的糧食數字給毛澤東,毛澤東一看,覺得太少,直接在數字後面加幾個0,他也不知道阿爾巴尼亞一個國家的人口,比我們一個無為縣差不多,他也不知道每加一個0,代表是多少的糧食,這樣的人居然還是最高領袖,簡直跟豬一樣。而且直到現在,我到很多湘菜館,和很多農村家裡,還有很多中國人居然仍舊對這個人膜拜有加,甚至一些祖先曾經受到迫害致死的後代,依舊捧着那個罪惡根源人的畫像名字吹捧尊敬,我不知道這是數典忘祖,還是認賊作父,網絡上將這個人當神的,大有人在,實在是讓人心寒。在中華大地遍地餓殍的時候,國家糧庫拒絕放糧,恰恰這時候卻掀起了大規模外援糧食。中國缺糧餓死人的消息傳到西方,很多西方國家要求無償援助中國,這包括我們的死敵蘇聯和美國,但是都被拒絕,甚至批評他們造謠惑眾惡毒重傷,然後造人民安居樂業的假象給全球人民看。加拿大當時有和中國建交,將糧食運到中國,上級不讓卸下來,直接轉送給阿爾巴尼亞等國家。根據我爸爸的說法,無為當地出了一個大官,在中央都有關係,曾經掌握兵權,當時強行要求放糧,衝擊了糧庫,最後被批鬥。根據其他資料推斷,可能是無為籍的省委書記張凱帆。

第四點,很多勞力修鐵路,修水庫,開礦,大辦鋼鐵,導致勞力缺乏,土地荒蕪歉收。

1958年開始大躍進。毛澤東認為,趕英超美的關鍵是鋼鐵產量,於是在全國掀起大辦鋼鐵的運動,主要勞力調去煉鋼,還有大辦水利、修鐵路等,於是農村很多地方拋荒。各地起來很多小高爐,煉不出鋼,甚至將各家各戶的鍋碗瓢盆和鐵質農具拿去熔煉。大辦鋼鐵的同時,還在全國超前地修建各種交通道路尤其是鐵路,還有各種水利設施。很多現在看到的鐵路和大型水庫,加高堤壩,就是那時候建成的。由於缺乏工具和技術,煉鐵成效很微,修建鐵路和水利也很緩慢,不像現在這麼快。農村的勞力被抽調後,農田的活沒人干,田地大面積荒蕪,造成這3年大幅減產。一方面大幅減產,一方面還虛報高產,一來一去,公社裡面沒了糧食,大饑荒就更加慘烈了。從另外一個意義上,調去修路開礦造水利的勞力又是幸運的,這部分人的糧食雖然也很少,但是還不至於餓死。我爸爸和我叔叔就是這樣倖存下來的。

意外的消息,制度的宿命,前蘇聯30年代也有大饑荒

根據我爸爸的描述,根據一些俄語翻譯的轉述,修鐵路和開礦的一些技術指揮是蘇聯人,大饑荒才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完全撤走。從農村到礦上探親要飯吃的人,給他們看到了。一些人也將農村餓死人的情況告訴他們,希望他們也給點吃的,當然這是很危險的,是給社會主義中國和當前大好形勢抹黑,但是這些還是讓蘇聯人知道了。不過出人意料的是,那個蘇聯專家說,他本人就經歷過蘇聯30年代的大饑荒,他說你們是從農村一個一個走過來的,當時他們國家的人逃荒,是幾個人相互綁着攙扶着才能走,早就餓得不能走了,他還說你們餓得還不算厲害,和他們國家大面積餓死人還差很遠,餓死人少,那不是社會主義,你們還會繼續餓下去。我爸爸很早就知道蘇聯老大哥也不是那麼光鮮,30年代竟然也有大饑荒,而且可能不會比中國好,這也是很詭異的。社會主義老大哥,被宣傳的衛星上天的理想國家,中國學習的對象,甚至是仿效的模板,也餓死人,而且更嚴重,應該預示着中國難逃此劫。以此類推,那麼之後其他社會主義國家,尤其是70年代柬埔寨的紅色高棉、現在的主體社會主義國家朝鮮,也一樣大批餓死人,就很容易理解是為什麼了。

需要補充的一點是,當時由於1959年的冬天和1960年的春天就開始餓死人,導致剩下的人體力虛脫,無法正常繼續干農活,進一步造成之後連續2年種植面積下降,收割效率下降,糧食產量大幅下降,繼續加重的大災荒的烈度。

第五點,胡搞蠻幹,不懂農業的人分管,誤掉天時,甚至沒有及時收割,曬乾,造成極大的浪費。

很多農村的主勞力調去開礦、煉鋼、修路、造水利了,那麼很多農村的種田人就顯得不夠專業,尤其是一些政治思想濃厚的人,不懂農業,但是更喜歡蠻幹,喜歡“與天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我自己種過田,深知種田要講究天時。24節氣和農曆的劃分,其實就是農業的基礎。什麼時候種植,什麼時候收穫,是很精密的,那時候沒有大棚,要想一年水稻倆熟,小麥油菜一輸,就要準時播種,準時插秧。早了,種子就被凍死,晚了,一年只有一季。雙搶的搶收搶種,是老家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搶晚了,第二季的水稻就無法灌穗成熟,那就廢了。一到雙搶,我們老家人就和打仗一般,沒日沒夜的干,親戚鄰居朋友相互之間無償幫忙,只是請吃一頓飯,雙搶時候,是一年中天氣最熱,正是三伏天,中午也是不休息的,婦女小孩老人將飯送到田間地頭。但是那些政治思想濃厚的大老粗,不講究這些,政治思想掛帥,該播種時開會,該收穫時開會,隨便耽誤幾天,一年的收成就泡湯。很多第二季稻插完了,霜降就來了,於是顆粒無收。根據我爸爸的描述,一些稻曬在圩埂上,下雨也沒人收,白白爛掉。政府的船等在河邊,為了防止瞞產私分,有一些稻穀剛打上來,帶水就被直接運走。而一些稻沒有曬乾,就放進倉庫,造成霉爛。這批敗類,也是加重我們那大饑荒餓死很多人的重要原因。

第六點,傳統鄉土情結濃厚,導致很多人不願意逃荒,造成餓死人情況加劇。

大面積餓死人,在我們那的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即使在出現大的自然災害和大型戰爭的時候,也絕對沒有這樣慘烈的高死亡比例,這就造成了我們那的人較少出去逃荒,外地逃荒歷史傳統較少,這點和安徽阜陽、鳳陽的相比有一些差異,和安徽績溪人喜歡到外地做生意也不一樣。後來我到廣東潮汕地區,那裡也是人多地少,人對老家的眷戀也很深,但是他們有到全國甚至世界各地謀生的勇氣,無論是合法移民還是非法偷渡,無論是翻山越嶺還是浮游大海,都無所畏懼,讓我好生敬佩。根據我爸爸的說法,我們安徽無為人具有濃重的傳統鄉土情結,很多人不願、也怕到外地去。總覺得我們有這麼多的水田,有米吃,有一定的優越感。出去幹活,田稍微遠一點,看不到自家的樹頭,就會傷心。解放前一些人在上海賺了大錢,遲早也要回到安徽老家。老家多數人的想法,就是在外面賺了錢,回家多找一門媳婦,多買點田地,然後就可以養老了,沒多少人想一直在外混下去。這就是我們安徽無為人的真實想法。也有部分人,一輩子也沒去過外地,就是到含山縣的運漕鎮上去過,縣城都沒去過,蕪湖上海只是說的跟神夢一樣,沒有親眼見過。餓死人了,但是多數人仍舊是逆來順受,幾乎是等死,也不願意逃荒。

第七點,當地政府派人堵住人員外流,導致更多人死亡。

老家的人雖然多數不願意逃荒,但是還是一部分膽大的,和曾經去過外地的,開始去逃荒。但是一旦逃荒,就帶出去餓死人的消息,對地方上的政績有影響。用現在的話,玷污黨政機關光輝形象。於是,各地的“維穩”也就開始了。那時候沒有維穩的說法,但是和現在堵截上訪的是完全一樣的。我想現在的“截訪”,就是源自那時。堵截人去逃荒,加大了死亡的數字。按照其他一些書的說法,最後連堵截的人也餓死了,人口就大批逃亡,但是已經比較晚了。我們那裡在1959年沒有什麼公路,但是道路卻非常清晰,就是順着河道走,或者直接上船,就能去蕪湖,然後就可以去江西了。

感謝江西,華林胡氏興盛之地,安徽等各地饑荒百姓避難逃荒之地

江西一直是安徽無為、含山、和縣等地人主要的逃荒目的地,因為那地多人少,尤其是山地多,當地人不排斥外地人,政府也接收外地人。說到這,我真的好感謝江西人。我們華林胡氏先祖就起源於江西奉新(也有說是高安,在兩縣邊界),大興時期也是在江西,每次遭難,歷史上每次逃難,躲避逃荒的地點也是江西,連現在我家,也是兩度去江西,真是沒有江西就沒有我們胡家。1983年冬天,我10歲,隨我哥哥在江西短暫討飯,江西人多數比較慷慨,不像現在討飯也很難,這裡我再次感謝一下江西人,在全國各省人之中,江西整體民風要好得多。江西當時的寬鬆政策,不但是安徽人的避難逃荒之地,這裡也收留了來自河南、湖南、湖北、四川、浙江等地的饑民。

第八點,獨特的圩區平原,冬天缺乏野菜等,導致生存更難。

很多對存在大饑荒餓死人事實提出異議的人這樣問,為什麼不吃各種野草,和其他東西,有飢餓,也不一定會餓死這麼多人。我為此問過很多各省很多地區的人,各地餓死人的程度不盡相同。除了各地政策執行的差異之外,地形對餓死人的烈度也有一些影響。各地都覺得安徽討飯的人比較多,這是因為安徽水災確實比較多,山區人雖然不富裕,但是也餓不死,平原圩區平時是魚米之鄉,一旦水災,就非常嚴重了。在山區,山比較大,人比較少,大饑荒來了,山上樹木野草動物多,總是能找到代食品,所以餓死人的比例較低。而平原圩區就大不一樣了,到了秋冬,田地裡面的東西收乾淨,偷都很困難,水塘裡面的水草都死了,草也不長,樹皮也乾枯了,就更容易餓死人。多數是夜晚去偷公社小麥的秧子,和韭菜的感覺差不多。平原地帶,到了冬天,就是絕望。即使是偷,圩區平原,沒有山區的地形樹木掩護,也很容易被抓到,一眼就能看很遠,躲都沒地方躲。我們家鄉獨特的圩區平原環境,使各種“代食品”也很少,而且逃到山區的路也遠,首先就要過河。所以導致餓死的人,比山區更多。

在其他一些書裡,說山區比平原餓死人多,餓死人多人少我們且不論,究其更容易活命,我私下裡認為山區還是容易些。說山區更容易餓死人,可能是哪裡這個政策執行更久,或者是石頭山和荒山,而不是平時見到的有綠化的山,可能是這個原因吧。

第九點,此前經歷過若干酷烈的政治運動,導致各級領導和基層農民有深深的恐懼,不敢反抗,坐以待斃。

餓死人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之前已經經歷了殘酷的“三反五反”運動,就是鎮壓反革命,槍斃了很多民國時期的農村管理層和富有者,因為給他們套上了“國民黨殘餘試圖復辟”,“大地主惡霸”的大帽子,隨之而來的還有劃分成分和反右派,讓知識分子和農民都深深恐懼,集體喪失了反抗的鬥志。三反、五反,主要是藉助肅清國民黨反動派殘餘的口號,劃分成分和打成右派,就是藉助人為地將社會割裂成各個階級,激化矛盾,鼓勵那些曾經的無所事事的懶漢暴民、現在說成是無產階級、貧下中農,走到前台充當打手,將各種土匪、前國民黨、民國時期的政府公職人員(包含更多的非國民黨)、日偽軍整體鎮壓,避免他們反抗。這個活動,現在官方承認擴大化了。其實,這個擴大化我看是有意的,是要藉助這個託詞,將獨立的良心知識分子、和鄉村自治的領袖士紳,這些原來社會建構的核心抽離掉,才能建立新的政權和他的威懾。

藉助一個口號,打掉消滅真正反對者,今昔相比,何其相似

那些走上前台的打手,就像現在農村的治安聯防隊員一樣,就是社會混混和渣滓選出來的,就像現在城市裡面粗暴執法蔑視人權的城管。藉助一個口號,實行另外一個目的,是這個做法的核心,就像現在網絡掃黃打非,我看那黃色網站基本沒事,非法詐騙還是密密麻麻,電視購物和廣告詐騙明目張胆,但是就是要用“掃黃打非”的名義,去封鎖政治越界的網站,像谷歌、維基百科、牛博等,就在這些口號下,成為犧牲品。用傳統的話,就是殺雞駭猴,用毛澤東自己的話,就是引蛇出洞。農村士紳和城市知識分子被打成右派,甚至大批作為反動派鎮壓後,良心就消泯了,罪惡就再也沒有反對派出現。這是形成大饑荒當時卻很少反對消息和反對力量的原因,甚至這個極端災難竟然延續三年之久。

第十點,制度之禍,執行錯誤政策的整體,每個人都怕自己擔負責任,缺乏反省機制

執行一個政策,僅僅靠一個人發動,可能性是不大的,那一定是一個團體、一個執政黨的共同政策,這是極權制度的必然,將所有人的責任推給毛澤東,那也是不對的。於是每個人都怕自己負責任,所以敢於推翻這個政策的人很少,導致延續3年,四川是5年多,最後導致死亡數字繼續加劇擴大。共產黨的體系,是層層向上的金字塔權力結構,在每個階層,也是需要服從多數的,只是有時候多數人的意志,會被少數更強勢的人的威脅所綁架。用我們家鄉人的說法,“他們是一起的。”共產黨人說“批評和自我批評”,其實這在體制內,前者很容易,後者不可能。很多幹部本身就是種田的,那些畝產萬斤謊言這麼簡單,路上到處都是饑民和死人,他們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極權制度導致他們不敢說,即使這個謊言被拆穿了,也要盡力減淡、轉嫁,或者繼續封鎖。

制度之禍,本文主要訴求的核心,民主與專制的抉擇

一句老話,民主也有不好的,但是民主有不斷糾錯進步的機制;專制也有好的,但是專制一個小失誤,就能害死人,尤其是專制沒有自己糾錯的能力。如果不是中國文化中有人命大於天、民本思想,如果1959年不是離1949年很近,那麼這個災難可能更大。如果不形成民主機制,不徹底反省,這個不但導致餓死更多的人,也會導致後面各種災難的接踵而來。後文我還要對此進行分析,這也是我寫本文的主要原因。關於其他更深層的原因,如中國文化中的弊端,馬列斯毛極權共產主義的本質等,我想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就不加以深入闡述分析,留待其他人去挖掘探索了。

第七章,駁斥關於大饑荒的是自然災害的謊言

官方對於餓死人的實情,是承認的,但是對於餓死人的原因,以及餓死人的數字,卻一直在編織謊言,這個主要謊言,就是自然形成的災害,蘇聯修正主義逼債,浮誇風導致的高征糧,餓死的是1600萬,而不是3000萬人等。

蘇聯逼債不是原因,明顯藉口,嫁禍他人,無稽之談

蘇聯逼債根本不是原因,根據楊繼繩《墓碑》中轉述的周恩來做的政府工作報告,三年災害期間,援助外國的費用數字,遠遠大於還蘇聯債的數字,說明蘇聯的債並不龐大,尤其是蘇聯債的數量,不及當時巨大軍費開支的零頭的零頭的零頭,也不足以影響到全國性的三年大饑荒。浮誇風大躍進的確是導致災害的主要原因,但僅僅是說浮誇風大躍進,似乎是有“好心辦壞事”的藉口嫌疑,虛飾的技巧真是高明,逃避了整個政策決策的重大瀆職,逃脫了製造這個災難的歷史審判,並且試圖繼續保有權力,在歷史上留下好的名聲。

餓死數字和比例,我們無法考證,但是絕對巨大驚人

至於究竟餓死的是官方說(默認,沒發布)的1600萬和1700萬,還是國內外非官方研究人員得出的2200萬、2900萬、3000萬、3700萬、4500萬,甚至是6000萬,我作為一個業餘寫文章的,自然無法親自去檢驗。但是根據各種資料的對比,我認為3000萬的主流說法,是有他的根據的,是比較真實可信的。數字的出入,我覺得主要是那幾年該出生的人沒有出生,這個數字比較大;逃亡的數字占一定比例,這個數字也比較大,故意漏報死亡人數以逃避政治責任、並且騙取多於計劃的糧食,這個數字嫌疑是最大的。從我們金河梗村來看,1958年約180人左右,1962年大約80人,逃亡大約20人,餓死人應該在60-80人之間,這幾年飯都沒得吃,女人都絕經了,男人都餓軟了,哪有生育的心和能力啊。這個死亡比例高的嚇人。全國各地比例不一樣,無法去類推,但是從我們金河埂的數字看,已經足夠讓人震撼了。

上面大數字和大政治我無法說清,在這裡我主要講講氣候,根據前面我們分析大饑荒的成因,結合我爸爸的說法,以及其他文章的說法,我再重複分析一次。

託詞自然災害,嫁禍於天,真相是老天憐憫,格外開恩,風調雨順,好於常年

關於是不是那3年遇到了重大的自然災害,金河埂村的答案肯定是沒有。

“三年自然災害”,這是官方最常見的說法,就是將巨大的人口死亡災難推給老天爺。前面我們已經交代過我們安徽巢湖、蕪湖、無為相關的情況。我們那基本不怕旱災,只怕水災,而水災發生嚴重的年份,根據水文資料和我們的口頭記憶,分別是1931、1954(特大)、1969、1983、1991等,在條件不好救災不力的過去,一般每次因洪災而死亡的人口,無為縣約在600人左右,也無法和三年災荒總人口餓死300000人左右相比。

按照我爸爸的說法,那三年不但不是自然災害,恰恰那三年氣候好於常年,可以說用風調雨順來形容。水稻生長需要軟澇的水田,還要有相應的株距。按照我爸爸最典型的說法,那年老天爺格外開恩,“一顆稻種撒在田埂上(本來應該在水田裡),都能直直硬硬地長,還長得又粗又壯,稻穗滿滿的。”天可憐見,就是這樣好的天時,竟然餓死了人。如果真有老天的話,老天已經足夠仁慈幫忙了,你們這樣誹謗老天,難道不怕遭到天譴嗎???

荒誕低劣的謊言,而今朝鮮重複餓死人的災難,就是照妖鏡

連續三年發生重大自然災害,一看就像謊言,而全國範圍內連續三年發生重大自然災害,謊言之卑劣低下,簡直不值得去拆穿,但是在言論控制的歲月,竟然也讓那麼多人相信。朝鮮現在宣傳從上世紀90年代,一直到現在,年年都有大的“自然災害”,據說也餓死幾百萬人,因此每年向韓國、中國和國際社會求援,要求援助糧食,這肯定也是謊言。朝鮮的北邊中國東北,朝鮮的南邊韓國,沒看到大的自然災害,就朝鮮中間老有自然災害,而且連續這麼多年,是不是很荒誕?要知道,我們也曾經這樣荒誕過,現在還是有很多人相信,沒有揭開蓋子。現在大家聽我這樣說,很容易理解是朝鮮的極端制度導致的。以此反推,就知道“三年大饑荒”主要因為“自然災害”,是徹頭徹尾的謊言。就算有“自然災害”,也無法造成如此巨大的人口死亡。按照農村傳統說法,天不可欺,昭昭在日,膽敢得罪至高無上的老天爺,是要遭到雷劈的,那些撒謊將責任推給上天的人,真實膽大包天!

中國四大米市之首發生大饑荒,令人扼腕嘆息

我們那農村有固有的應對糧荒機制,很少發生糧荒,除非大規模的戰爭。應該說,我們村會餓死人,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前面我們說過,我們雖然屬於巢湖,但是離蕪湖更近,是中國著名的四大米市之一,甚至居首。我們那是長江的古沖積平原,不同其他地質,算是非常肥沃,按照我爸爸的話,甚至不用化肥,只用一些農家肥,就能生長很好。土地平整,四四方方,極為適合耕種。一年兩熟,主要的作物就是水稻,其次是小麥、油菜和棉花,大米、麵食、油料、衣服能自給自足,沒有種其他經濟作物的傳統。之後我用GOOGLE谷歌地球再看我們那地形,谷歌地球居然真的詳細拍攝了我們的村莊,縱橫的田地,交叉的灌溉溝渠,清晰的河道,各種船隻,我老家的位置,甚至強悍到能依稀模糊看到我叔叔的墳頭,真是讓我很感動。谷歌圖像顯示我們那果然是筆直四方的,和我現在住的江西,田面積小而彎曲,完全是不一樣的。這點有點像東北大平原,但是南方水鄉,農業灌溉系統遠遠比東北發達。上游的中國第五大淡水湖巢湖,通過裕溪河(運漕河),帶來足夠的水源。根據爸爸的說法,我們那的普通老百姓,解放前經常將多餘的糧食,販賣到安徽的蕪湖,江蘇的揚州、蘇州、無錫,甚至是上海等地。這個遺風,可以從傳唱很久的划拳曲(就是喝酒猜拳,每次之前要先說唱一個段子作為開始)中,可以看出,這個曲詞是這樣的:“一根扁擔晃悠悠,我挑大米到蘇州,蘇州愛我的好大米啊,我愛蘇州的花妞妞,花妞妞啊花妞妞,魁五手啊花妞妞,哥倆好啊花妞妞……”,可見我們那稻米之充足,甚至需要經常外調。在我在安徽的最後幾年,即1978年至1983年,我親自看到含山縣山區的人,經常開船順水而下,將他們的紅薯拉到我們村,易貨交易大米,我們那大米的數量和質量名聲之響,可見一斑。由於我們那盛產水稻,我們那的男人娶老婆總是相對搶手,山區的姑娘很願意嫁到我們這。我的媽媽和嬸嬸來自四川,算是直接的例子。

傳統的防糧荒機制失效,在“萬惡”的舊社會,也是不可想象

由於水災頻繁,我們老家的人,對付水災有常年的經驗,那就是拼命的節省存糧。寧可吃陳糧,也絕不寅吃卯糧。家家戶戶都將存糧放在第一位。按照父親的回憶,我們家那解放前多數人家都有水田,不像後來1958年劃分成分,分為大地主、地主、中農、貧農、佃農,真實情況不是那麼一回事。有一些人非常節省,買了一些田,有一些人比較懶惰,賣掉自己的田,土地兼併不是很嚴重,和解放後渲染的階級仇恨不相干。我們那有部分人去了蕪湖、江蘇、上海,即使現在也是去這幾個地方的人多,解放後很多女人去北京當小保姆,增添了我們村去外地務工的種類。解放前,每次遇到災荒,親戚、鄰居、村莊之間的相互接濟,是一個常態,而在蕪湖、江蘇、上海等地的接濟,就顯得非常重要。因為災荒餓死人,即使在“萬惡”的舊社會,也是不可想象的。

綜上所述,三年大饑荒源自自然災害,是徹頭徹尾的謊言。毛澤東說的大躍進是“十個指頭,九分成績,一分失誤”根本就是惡意造謠,劉少奇說的“三分天災,七分人禍”也是扯蛋。根本就是100%的人禍,100%極端政策導致的人禍!

第八章,不會餓死的,是那些人?

那個瘋狂時代,遠不是純潔的平等,存在生死存亡的腐敗貪污

很多人懷念毛澤東時代,說那個時代沒有貪污,人人平等,極端民主,是不是這樣的?讓我們看看那個時代是那些人沒有餓死,就知道這個是徹頭徹尾的謊言。那個時代,其實是比這個時代更加腐敗的時代。只是這個時代的腐敗,因為建立在經濟繁榮的基礎上,因而顯得數字巨大;而那個時代的腐敗,是因為普遍貧困,因而顯得數字規模較小。但是從腐敗的烈度和落差來看,那個時代的腐敗更加嚴重,更加瘋狂,危害更大,因為腐敗導致的是直接餓死人!現在的腐敗只對錢有興趣,對人沒興趣。讓我們具體看看那些人沒有沒餓死:

第一種人:幹部和管理員。沒餓死的原因,是貪污。

“一天一兩,餓不死大隊長,一餐一錢,餓不死炊事員”,這個是流傳較廣的說法。很多地方餓死人,但是很少見到隊長、書記、幹部、食堂炊事員、公社管理員等餓死。那時候,除了當大隊長,那麼就是管理員和炊事員的差事是最好的,自己餓不死,還可以順便偷點給家人吃。我爸爸說,那些隊長,扣飯很嚴重,然後將扣得的糧食,放在籃子裡,蓋上毛巾,帶回家,夜晚偷偷吃,給自家人吃。本來就很少,分配的不均,導致死亡的人更多。不過由於那個時候是整體絕對貧困,他們也只能偷一點米飯、香油等少量的食物,而不是現在這樣動輒貪污百萬千萬。如果說現在的貪污是貪污金錢,那麼那時候的貪污,就是剝奪他人的吃飯權,就是剝奪他人的生命。這個貪污,其實才是最嚴重的,當然性質是相同的。為了達到扣別人口糧的目的,採取各種藉口,甚至打人、直至打死人。沒有被餓死的,當時貪污的基層幹部,是第一位的。按照我爸爸的說法,那時候99%幹部、甚至全部有罪,全部拉去槍斃,一個也不冤枉。正是因為這點,1959年大饑荒到現在也無法平反,責任無法追溯,因為這樣就意味着當時官員幹部需要集體下台。

幹部之間也相互傾軋,慘劇愈演愈烈,只為一點活命糧食

我們那也有幹部餓死的案例,這個案例看起來比較悲哀,也比較諷刺。陸為森,是我們隔壁村張橋大隊的書記,在縣裡開會開了一段時間才回來。在此期間,另一個幹部老黨員陸德耀扣書記的老婆和他爸爸的糧食,導致他家人也被餓死。回來之後陸為森開始報仇,將陸德耀全家人餓死,其實大家都是近親本家。之後陸為森變得很厲害,變本加厲地打死多人,其中用扁擔攔腰將金申全(陸德耀繼子)打成終身殘疾。金申全(同名人很多,我一個小學同學也是這名字)喪失勞動力,只能去收破爛,後來找了蕪湖市的一個呆子做老婆,至今尚在。

第二種人:出去外地大辦鋼鐵、修路開礦的。沒餓死的原因,有最低保障。

當然,還有一些人沒有被餓死。我爸爸和叔叔沒有餓死,是因為去修路和開礦去了,修路開礦等,是有一定的糧食保障,爸爸對這個日期記得較清楚,就是1958年8月1日,大辦鋼鐵,作為民工去挑鐵路,在裕溪口,前後共3年。我叔叔14歲,我爸爸當時17歲,而我大伯20歲,我大伯有一個童養媳,所以沒去挑鐵路。還有初中以上的學生(非常少,那時候教育不普及),有固定配糧,這類人基本不會餓死,我媽媽就是這樣的案例(關於我媽媽的情況,另文詳細在說)。但是後來隨着這個修路和開礦的停止,這部分人也回去了,加入餓死人的行列。但是這些人出過外地,逃亡外地較有經驗,餓死比例較低。

第三種人:放棄一切人類尊嚴道德生存底線的人。沒餓死的原因,什麼都能吃,兼偷搶。

另外一些人沒有餓死,是發揚了大無畏的求生本能,就是什麼都吃,草、樹皮、觀音土(四川有,我媽媽吃過,安徽老家沒有)、生老鼠田雞等,秧苗、小麥苗、稻草,稗子,什麼都吃。一些人熬了下來,但是一些人吃這些久了,身體支撐不住,還是死了。在那個時候,偷公社的東西吃,是一個常態,也不算丑。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偷的,主要是偷池塘裡面的藕和沒收回的蠶豆,藕也要自己下去踩,很多人體力不支,部分人就栽進池塘死掉了。踩藕主要在冬天,又比較餓,比較冷,很多男人女人也不穿衣服,光個身子下去,那時候已經完全就有羞恥的觀念,已經回到了原始社會。偷一些未成熟的作物,如秧苗、小麥苗等。這些人中,明確的有胡合金、金東至等。幾乎在本村活下來的,基本都做過這些事情。我的二姥靠生吃土田雞(蛤蟆)度過,很多人吃老鼠,其實老鼠也很少,也很難抓。

關於吃人肉,只有傳說,諱莫如深,不如河南、廣西的慘烈

我們那個地方民風沒有河南那麼彪悍,所以流傳的吃人肉的較少,但是也有吃死人甚至吃活人的傳言,但是究竟那些人吃了,我沒有找到證據。可能吃人肉的人也覺得羞恥愧疚,後來都不敢說。我父親在我小的時候,說過母子吃男人父親的事情;還說過一個小女孩和手臂的故事。這個小女孩在父母都餓死後,根據父母的遺言,獨自去蕪湖找姑姑,路上暈倒在一戶人家,這家人給這個小女孩喝了人肉湯,小女孩甦醒,這家人問小女孩去那,小女孩說去蕪湖,這家人覺得蕪湖那麼遠,小女孩走不到就會餓死,於是拽了一截熟的人手臂給她。小女孩不敢吃,也不敢丟,就放在袖子裡。小女孩穿的是父母的衣服,袖子比較長,剛好能放下。後來,這個小女孩靠着河邊飄來的城市垃圾度日,竟然神奇般地沒被人吃掉,走到了蕪湖,找到了姑姑,生存了下來。其後,她仍舊不敢丟掉了那個熟手臂,將那個手臂藏在床底下,時間久了,因為是煮熟的,竟然不爛,風化成類似牛皮帶那樣。小女孩後來回了老家,長成大人,那個風乾熟手臂,據說有人看過。如果按照時間推算,這個小女孩現在不過60歲左右,應該還在。後來我追問父親,父親說沒有這個事,是我們那很久以前流傳的。我不知道究竟是真的,還是虛構,還是因為其他原因,父親不敢說,或者是真的老了,忘記了這個事情。我是記得很清楚。

第四種人,偷偷逃荒外地的人。沒餓死的原因,逃亡目的地江西大饑荒不厲害,山區有各種吃的。

還有一種人沒有死,就是膽子特別大,即使沒有介紹信,也敢於突破“截訪”,外逃甚至攜帶他人外逃的。按照我爸爸的說法,這樣逃命沒餓死的,大約有20-40人。那些曾經在鐵路上幹過、大辦鋼鐵過、開礦過,祖輩曾經外出遠門上海、蕪湖、蘇州過的人,成為外逃主力。一般來說,家裡已經餓死了人,剩下的人,往往絕望,尤其是成年人,開始逃跑。我爸爸和我叔叔看到我伯伯餓死了,就沒有再回來,爸爸跑去江西,叔叔因為煉高爐燙傷,長期在淮南治病,後來滯留的修鐵路上,因而沒有餓死。江西北部山區,成為我們安徽人1959年最大的避難地,這裡也匯聚了河南、湖南、四川各地逃荒的人,還有浙江新安江(千島湖)水庫移民。逃荒的人,尤其以河南、安徽、湖南人居多。

金家國,一個因逃荒成性而演化的流浪乞討傳奇

逃荒典型的人就是金家國。金家國可以說也是一個傳奇人物,我也認識他,是他在1983年將我家再度帶到江西的,當時我爸爸、我哥哥、我,隨着他,還有一個單身漢(後來他有折返安徽了),一起來到江西,他不走大河,抄小水溝近道,居然也穿過運漕河和三岔河,從二壩,到達了蕪湖,然後乘船到江西九江,坐火車到德安縣,而不是我們現在的永修縣。然後不乘坐公共汽車,而是再走近道,穿越幾個小山,就到了現在的老家。他在江西有家,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但是他不喜歡在家裡,而是喜歡免費乘坐各種交通工具(就是強行上,那時候火車查票不嚴,他採取小站上小站下的手法,到大城市前一個站下,然後走到),到各地討飯。他的生存技能極強,身體魁梧而強健,上海、廣州、汕頭、江蘇、浙江等,很多地方都有他的足跡。相信現在那些什麼驢友見到他,都要認為鼻祖,因為他是免費旅行,到達很多的地方,對各地的風土人情非常了解,有說不完的話。1959年他多次往返江西安徽,先將2個妹妹帶到江西,因而她們也沒有餓死,好像也帶出了其他幾個人。後來他的三個兒子長大,覺得老父親經常出去討飯很丟臉,在一個冬天強行將他留在家裡,結果恰恰是哪個冬天,一直身體強健的他得了病,轟然倒下,就此離世。他的一個孫子從目前看比較有出息,在中考、高考中,連續在全縣位居前幾名,現在西安交通大學讀書,算是告慰這個祖先。

我所知道的廣東汕頭、中山、東莞的血腥逃港風潮,成是英雄,敗成死鬼

我後來在廣東做事,一些當地的朋友,尤其是汕頭的、中山的、東莞的,他們說1959年他們那也有少量餓死人的情況。他們在這個時間,很多人瘋狂逃往香港,開始的時候地方上也不怎麼控制,而香港是經濟大發展時期,非常缺人,有點像國內改革開放後的民工潮。香港人甚至準備好饅頭乾糧等,在羅湖那邊等待,一見有人衝過來,首先是吃飽,吃完就去工廠做工。後來太嚴重了,人越來越多,國際影響不好,就開始堵截,很多人被打死在羅湖關口的那個山上。也有一些從蛇口坐小船過海,很多人淹死在海上。後來這些逃港者,在改革開放後榮歸故里,成為最早投資的華僑。關於這點,香港著名的財經小說作家梁鳳儀的《我要活下去》,詳細說明了這一點。這個小說我看過,說的是一個近代中國煙草買辦家族的遭遇,最後到香港的經歷。但是我對那個莫名其妙、有點討好民族主義、甚至褒貶選舉制度的大結局,很是鄙夷,不知道我看的是不是和諧版或者是盜版。

第五種人,是外地尤其是城市中有親戚的。有親戚接濟的,這部分人少餓死。

有個別人,在蕪湖、合肥、江蘇等地有親戚,親戚們偶爾接濟點糧食糧票,讓他們在關鍵的時候有的吃,得以延續生命。我們安徽無為是1959年餓死人的重災區,政策酷烈,但是江蘇據說好一些(蘇南好一些,蘇北也餓死很多人),雖然也很緊,但是多數還有的吃。我們那解放前很多人去江蘇和上海做事,也有很多女人嫁了過去,個別人參加過新四兵,在政府當幹部,這批人成為接濟親戚的主力。家中有親戚,當然也要親戚願意幫忙。一些有親戚但是不願幫忙的,也餓死了。前面我們曾經講過王開勝的姑姑王瑞芳,拋開男人和孩子,回來養育接濟全家死絕的孤兒王開勝,並因此終身守寡,就是很典型的案例。

從沒有餓死的人之中,我們看到了所謂廉潔公平時代的特權腐敗,也看到了中華民族頑強的求生本能,也看到了親人友人之間的原始崇高之愛,人性和制度在這個生死存亡關頭,被照射的通徹,無論什麼鬼神,都顯出原形。

第九章:我所了解的其他地方餓死人情況

在這篇文章要收尾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我到樓下吃點夜宵,順便到熟悉的專治灰指甲的店洗了個腳。與身邊幾個同時洗腳、修腳店的老闆們、以及員工們聊了這個問題,有一些意外的信息。在這之前,我在江西老家,那個地方有很多省的人逃荒到這,我和個別人聊到這些,才發現這不是個案,一併也收錄在這。由于敏感,他們不願透露其名,這裡也就不具。

河南、安徽死亡嚴重,江西甚至有河南、安徽逃荒聚居的村莊

我的一個同學,老家原來是河南羅山人,也是逃荒到江西。根據他的描述,他們現在那個村,很多人來自河南羅山、光山,多數家裡都有餓死人,於是逃到江西。從地圖上看,我們安徽無為逃到江西,現在高速公路里程是約480多公里,相對較近,步行兼爬火車、坐輪船,在當時比較困難,因為沒錢買票,尤其是沒有介紹信,只能偷跑。而河南人到江西,要穿越整個湖北,難度可想而知。

我的另外一個女同學,老家也是安徽無為的,離我老家較近,現在在浙江義烏做生意,。她說她老家餓死很多,應該是超過1/3,她的舅舅、姨娘(媽媽的姐妹),當時都是小孩子,都是餓死的。她爸爸的伯伯,帶着家裡很多人逃到了江西。本來她家的災難可以告一段落,但是她的奶奶爺爺非常惦記着老家,第二年又返回去了,結果病死了。按照她的推算,應該是因為飢餓導致的抵抗力差,或者直接就是餓死的。

確實有“瞞產私分”,這樣的事情應該正面看

隔壁那個快餐店的老闆,是湖南常德人,他說他們那也有餓死人,但是不很多。原因是他們那地方民風比較彪悍,認為吃飽飯總是天經地義,對什麼社會主義不是很感冒。一方面他們就是不願意報高產,也就上繳糧食不多;二是他們在交公糧之前,私下就分掉一些,保證大家不容易餓死,就是真正的“瞞產私分”;三是他們那是丘陵地帶,到處都有荒山,他們在山旮旯里偷偷地種點苞谷、紅薯、南瓜、蠶豆等,然後收回來藏在地窖里,餓的時候就吃一點;四是發揚偷公社不無恥的精神,人人都偷,個個都偷,偷的時候相互碰到了,也都裝作看不見,反正都一樣;五是他們家是供銷社(類似)搬運兼管理,沒什麼名頭的職務,經常拿點東西回家吃。不過最後他爸爸因為“瞞產私分”,被人告發,戴着大帽子掛着大牌子遊行被批鬥。但是沒餓死,總歸是好事。

廣西是重災區,一個家族的血淚控訴

一起洗腳的一個女客人,她來自浙江,50多歲,上個世紀50年代生。我原來以為她們那不會餓死人,因為根據各種資料,浙江相對較好。但是她突然插話,說她的2個姑姑就是餓死的。

還有那個修腳店的老闆娘,她嫁給了河南人,她本人是廣西人,壯族。她說她們老家更嚴重,甚至厲害過我們安徽。她的爺爺被劃分為地主,解放前有幾個老婆,也就是說她有幾個奶奶。她說她剩下的2個奶奶,幾個伯伯,幾個姑姑,好幾個餓死的,一大家人死了好多個,具體太多了說不清。她說她們那有小規模的搶糧,和造反起義差不多,但是很快就被撲滅了,她的一個親戚,解放前就兼職干土匪,參與了搶糧,被開槍打死了。根據她的說法,廣西壯族少數民族地區較為特殊,不像我們安徽,民間沒有聚集的基礎,但是壯族地區直到1959年,民間仍然有少量的槍支。她說她爸爸平時從來不講各個親戚是怎麼餓死的,但是一旦喝了一點酒,就又哭又唱的,將家裡餓死的人反反覆覆地講,非常難受。她的幾個姑姑,也就是他爸爸的妹妹們,當時只有1-3歲左右,奶奶們都餓的要死,沒有奶水,小孩子就哭。奶奶們人忍不住,每天就用針扎手指,給小孩子吸血度日。最後仍舊不保,奶奶和姑姑們全部餓死。她爸爸和一些男壯力,上山吃各種東西,一種叫什麼樹,她說不清楚,好像樹根下面有類似紅薯那樣的根莖。他爸爸主要靠這個度過來。

 

第十章,當前人對大饑荒了解的程度

1959大饑荒,是中國5000年歷史、世界人類歷史和平時期最重大的人禍饑荒

一個如此重大的饑荒,造成了數千萬人的死亡,其造成的災難是明末清初大混亂之後前所未有的。中國歷史上人口死亡較大的事件分別是:戰國末期秦國統一戰爭和緊接着的楚漢爭霸、東漢末年黃巾起義及之後的三國混戰、南北朝時期的五胡亂華、唐朝的黃巢起義、蒙古人進中國、明末清初張獻忠李自成清軍混戰、太平天國戰爭、抗日戰爭等。這些都是戰爭時期,而1959大饑荒是在和平年代,沒有戰爭,沒有天災。從死亡的數量來看,1959年死亡的人數,也和那些戰爭有一比,甚至超越了很多大戰爭。從死亡的烈度來看,僅僅3年就死亡3000萬,奪得了中國人口死亡速度和死亡數量的綜合第一!震驚啊,心痛啊!而且這個大饑荒至今也只有50年,和70年前的日本侵華,110多年前的八國聯軍進北京,160年前的鴉片戰爭相比,前者顯然危害更大。但是這個大饑荒,已經逐漸被人們淡忘。按照歷史學家說,不反省歷史,我們就會再吃一次虧。

我不是專業的社會調查專家,但是我也大致問過100多人,這些人主要是我的同學、我的朋友、我的客戶、我生活圈周邊的各色人等,和很多人交談過關於大饑荒的事情。很可悲的是,很多人並不知道這些事;或者是知道一點,但是語焉不詳;或者是對這個有很多錯位了認識,我簡單地將我調查的結果和大家分析一下:

多數人,尤其是80、90後,根本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大饑荒

有一部分人根本不知道曾經有過大饑荒,這些主要是80、90後。他們對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大饑荒絲毫不了解。他們的反應有以下幾類。第一是漠不關心,他們只關注自己的生活、享受,學習、工作等壓力,對不是和他們直接有關係的,絲毫沒有興趣,交談難以繼續。第二,他們認為我可能是美日五毛,或者是民運輪子之類的,反而懷疑我為什麼關注這個事,有什麼居心。這些反應讓我心寒。

父輩深懼運動的厲害,怕影響孩子,有意隱瞞大饑荒歷史

還有一些人不知道,這些是60、70後的。他們不知道的原因,部分是因為父輩深知各種運動的可怕,怕孩子知道這些後心理產生反應,最後導致孩子成長的麻煩。說穿了就是故意隱瞞,讓孩子不知道這個,和當政者不和諧、思想不統一的後果是很可怕的。忘記或者不知道,就可以融入社會主流,這個動機也是很可怕的,可以說是主動的投降,甚至是幫凶。曾經過饑荒關,部分人自己因為多吃了,沒有顧及自己的親人,也有深深的負疚感,這也是長輩隱瞞的原因之一。

更多的人一知半解,全盤接受那些謊言的解釋,現在乾脆屏蔽,連解釋也免了

有一部分人知道,但是不清楚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1981年《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的解釋,成為他們的標準口徑。我記得原來的初中課文曾經有類似的文章,就是彭德懷親自種實驗田。我不知道這個文章是否被刪除了。這個文章主要說彭德懷不相信畝產萬斤的神話,親自種試驗田,最好的辦法,也沒過畝產千斤,頂天也不行,文章的中心思想是要實事求是。我問他們知道大饑荒這個事情嗎,這一部分人說知道一些啊,餓死一些人,但是不很多吧,不就是三年自然災害、大躍進浮誇風和蘇聯逼債嗎。

應試教育的灌輸,導致直線思維,喪失自己獨立分析的能力

我不得不佩服中國的教育,一是教的好,藉口找的非常好,二是學的好,回答我的完全一樣,而且都是三個原因一個不漏,實際上他們只答對一個,但是對其他深層的都不知道。很多人甚至說出了“餓死人也值得,不鳥蘇聯,要造原子彈,否則就被蘇聯和美國欺負”的話,也有一部分人說那是“好心辦壞事”。這一部分人是主要是50、60、70後,而80、90後基本連這個也不知道了,我覺得可能是刪除了相關文章。50-70後的人,尤其是50-60後,教育少,或者是接受的文革一元化教育,對黨非常的信任,信息的來源非常單一,思維方式也很直線,不會自己分析這3點的明顯缺陷,由於沒有切身體驗,也就關注度不高,形成了這樣一個觀點。可以說,知道一點,但是真實情況不了解,是當前最多的人群。

部分大饑荒親歷者寄望於明君,部分產生強姦綜合症

特別要說明的一點是,一些親身經歷過大饑荒的人,也這樣認為。他們認為是下面人隱瞞黨中央毛主席,毛主席知道了就好了,毛主席為此不吃豬肉,成為很多人補充必說的,這個一直讓我很費解。權力中心就是真理中心,天天說毛主席萬歲,重複1萬遍,說上30年,你就會以為他真的是萬歲了。只能這樣解釋。還有一種解釋就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就是強姦綜合症,被強姦久了,反而對施暴者產生依賴,我看是這種。

我爸爸的分析比較直接。當我說毛澤東知道餓死人後,也不吃肉。我爸爸罵我呆種,說這個話你也相信,他說不吃肉去偷着吃肉你曉得啊?他不吃肉不會去吃魚啊。看了毛澤東廚司的回憶錄,我才知道老爸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知道真相的為數不多,敢於講出、秉持良心甚至寫下真相的人,鳳毛麟角

有一部分人知道有這件事,且知道真相。這部分人主要是2種,一是親身經歷的,主要是20、30、40、50後,這是老的一批人,經歷了各種運動,看到了各種災難,尤其是20、30、40後的,有一定的自我對比分析能力。我問他們,他們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和他們說話,我非常小心,因為說不好,掌握不好分寸,他們就會情緒失控,淚如雨下,語無倫次。很多人痛罵當時的領導人,甚至恨不得生啖其肉,例如我爸爸說到當時安徽省委的曾希聖和無為的姚奎甲,這2個人就是典型。而對鄧小平、劉少奇、彭德懷等,以及為民請命的安徽省委無為籍的張凱帆等感恩有加。還有一種是60、70年代人,在80年代接受教育的這些,他們處在思想相對開放甚至是解放的80年代,他們接受過高等教育,或者相當於高等教育,通過父母的解說,以及各種資料的對比分析,尤其是海外的、一些無法公開但是坊間網絡流傳的資料,了解到了真相。

很多人對釐清事實非常悲觀,採取迴避和向前看的態度

對於知道真相的,其對待這個問題的看法雖然一樣,但是對這個問題的做法卻有很大差異。多數人雖然是表示惋惜痛心,但是無意追究清算。他們認為,任何力量都不足夠大,都無法去挑戰這個既成事實的說法,不如放下不表,也向前看,只是需要保持足夠的戒心,避免這樣的災難再來。於是,一些人學會了低調做人,隱瞞自己,一些人反而成為深諳這個社會潛規則的行家,一樣活的非常滋潤。他們的一些精英人物,無論是當官的、經商的、做學問的,都對移民非常情有獨鍾,他們也知道歷史包袱很重,無法丟掉,也承載不起,所以對這個國家覺得絕望,隨時準備逃之夭夭。

極少數良心研究者,不懼風險,在孤獨地奮鬥,令人感動

很遺憾的是,知道真相,並且努力向社會和他人傳播這個真相,要求重新釐清歷史,正本清源,給國家、民族、人民重新培植元氣的人,少之又少,楊繼繩們就是這樣的典型,所以我極為敬佩,我願意成為其中的一員,做少數派是很有風險的,除了智慧,更需要勇氣、道德和責任。這樣的人太少,這真是一個最大的悲哀。歷史的真相需要還原,但不是要追究某一個人的責任,而是要讓正氣重新回來,讓希望重新回來,讓和解重新回來、讓和平重新回來。我很憤怒,但是我知道僅僅憤怒是沒有用的,要繼續挖掘,傳播真相,找出根源,才能還死者公道,避免中國周期性地向極左震盪,為未來鋪平道路。

前面所說的餓死很多人廣西家族,現在有好幾個哥哥和姐姐,堂哥堂姐,另外的伯伯姑姑等,現在是老師,甚至教語文。我問她那些親戚知不知道、有沒有記述這些事情,她說都知道,但是都沒記述,一個字,怕啊。這就是我在本文開頭的時候,特別尊崇楊繼繩等人的原因,國內人寫了這些,可能危險,也可能就此受到一些報復,喪失平等的發展機會。或者是即使個人沒事,但是耗盡多年心血寫的文章,卻成為禁書,甚至遭到很多人的辱罵,這是需要勇氣的。當然我也不是要責罵那些人,站着說話不腰疼,只有經歷過恐懼,才條件反射地迴避這些問題。

我不知道那些曾經被餓死親戚父母祖先的老師,在課堂上講述要愛戴毛主席時,是什麼心理狀態。我一直很納悶,那些家裡餓死人的,現在被餓死的祖先的頭像,和這個政策的源頭毛澤東的頭像並排掛在一起,不知道祖先的魂靈是否滿意子孫這樣的安排?你見過將殺父仇人和父親放在一起供奉的嗎?我不知道這些人心中是怎麼想的。

為什麼我要跪拜楊繼繩?這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

為什麼我給楊繼繩的留言裡面有“跪拜”的內容。我個人是一個桀驁不馴的人,從我的很多文字中可以看出,對各種權威都保持懷疑的態度。男兒膝下有黃金,除了父母長輩,不會輕易跪下去。為什麼特別對楊繼繩等學者要用文字去跪拜,我認為是非常合理、非常恰當的。甚至跪拜都不足以表達我尊崇感激的心情。在我們家鄉,自己的長輩死了,我們晚輩是要給每一個前來弔唁的人實行跪拜的,以示感謝之情。我的潮汕客戶朋友的長輩死了,我去弔唁,他們也對我實行大行跪拜,他們多是老闆,年齡也比我稍大,但是都非常感謝我去弔唁,非常規範真誠地給我下跪,感謝我去弔唁。楊繼繩用文字給我們每一個1959大饑荒餓死的祖先親人立下不朽的墓碑,比真實的墓碑更有意義,告慰我們祖先的在天之靈。他個人耗費如此巨大的心力,走過那麼多地方,從地點來看,甚至是幾萬公里的路途,計算那麼多數據,寫下浩大的百萬之言,雖然也有為了他的父親個人原因,但是更多是為了全部1959死難者,其中包含我的伯父。我向他跪拜,就是向我的祖先跪拜,是真心真意,萬分虔誠的!

我的伯伯死了,金河埂七八十位鄉親死了,中國3000多萬人餓死了。終有一天,我也會死去,所有當政者和閱讀這個文章的人也會死去,但是我的文字和楊繼繩的文字不會死去。正義精神不死。

推薦閱讀楊繼繩著作《墓碑-1959-1962大饑荒紀實》

楊繼繩具有罕見的毅力和堅持,天生才能也是拔萃頂尖的,加上他個人直接經歷了那個歲月,加上他本人學識豐富,閱歷廣博,所以他自己可以寫下如此詳盡的鴻篇巨製。《墓碑》走出了那些傷感文學的路線,別彆扭扭,顧影自憐。走出了單獨的歇斯底里對毛澤東和社會主義制度的仇恨,而是去分析根源,龐大的數據,極為辛苦,令人信服,龐大的文字量,年輕人也難以應付。對中國文化形成,和極權制度的分析,非常深刻精準。

我1973年生,相當於他的晚輩,我父親當時17歲,應該和他差不多,父親文化很差,無法寫下這些經歷,而我沒有親歷,寫得自然比楊繼繩差很遠。但是我寫這篇小文章的精神和主旨,我希望償還父親、伯父、金河埂村人、以及全中國餓死人的怨意,希望防止這樣災難重演的精神希望,是和楊繼繩完全一樣的。他是我的楷模,是我的精神導師,雖然從來沒有謀面,但是通過他的著作,傳達出了這樣的精神。如果你覺我我的文章寫得不好,那就請你再去看楊繼繩的《墓碑-1959-1962大饑荒紀實》;如果你覺得我的文章寫得還可以,那就請你再去看楊繼繩的《墓碑-1959-1962大饑荒紀實》。這才是一本真正值得閱讀的書籍,甚至是應該被當做每一個中國學子的參閱選讀課文。

 

第十一章,為什麼大饑荒的真相被掩蓋了這麼多年?

劉少奇曾經對毛澤東說:“人相食,餓死了人,歷史書上要記你我一筆的!”但是直到現在,官方正史裡面沒有記述。為什麼大饑荒的真相被掩蓋了這麼多年?我個人覺得主要有幾個方面的原因。

第一個原因,就是大饑荒形成的原因,當時的各級黨政部門都有責任,難逃干係。

眾所周知的制度原因,導致幾乎全部的幹部都有責任,於是就將這個真相百般掩蓋,避免對統治形成不良影響。當時各級政府出於逃脫責任,就已經在各種資料和宣傳上做了手腳,掩蓋餓死人的事情。這個事情被捅破後,又刻意將這個事情簡單,大事化小,直至化了。現在很多研究這個的專家,無法找到第一手資料,就是直接的人口統計,而是通過前些年和後些年的比較,計算人口的增減比例來推算死亡的人口。這種做法雖然有一定的科學性,但是準確率是很難精確的。我認為這個原因比較重要。

第二個原因,農村知識分子少,寫作的人少。

大饑荒主要發生在農村,而不是城市。城市雖然也飢餓,但是還是有定額配給,不至於餓死。農村由於歷史原因,有寫作能力的本身就少,因而鮮見這類文章。

第三個原因就是經歷大饑荒的人,將這段歷史當做自己的人生污點,而羞於說起。

餓死了自己的親戚家人,而自己活了下來,有一些事情是無法說明的。曾經喪失人格、屈辱地吃過各種不堪的東西,部分人甚至吃過人肉。他們自己一方面被三反五反、大躍進、文化大革命等各種運動嚇怕了,於是也不敢和後代們詳細說起,出於保護自己和保護親人後代,怕他們口無遮攔,禍從口出,因言論文字而獲罪。

第四個原因,就是一些飢餓最嚴重的人,已經整家死絕戶,沒有人代為記載了。

中國當前,還是一個私心很重的社會,缺乏為他人服務的思想,自然給他人代筆,將他人的事情當做自己事情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這種事情是吃力不討好,而且有危險,自然是乏人問津了。

第五個重要原因,就是右派文人的軟骨病,有造作的傷痕文學,無血劍的饑荒紀實。

我用毛澤東的話放在這裡,就是要打擊這一部分人。建國、大躍進、文革、改革中,右派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所以右派搞出那些傷痕文學,主要出自有知識的右派。這些右派們確實有毛澤東說的幾個特點,一是軟骨病,關鍵時候多數成了郭沫若;二是自怨自艾,最後成了茅盾等。而農村的大饑荒,他們是不放在眼裡的。即使“放在眼裡,放在心裡,而不是“講在口上,寫在紙上”。他們自私、懦弱的本性,決定了他們反抗的不徹底性。他們學習的中庸做人、以及隱忍做法,實際上是一種縱容。從另外一個層面,驗證了毛澤東的判斷,成就了那個時代的暴政。掌握話語權的那些曾經被壓迫的右派,尤其是很多知識分子,已經被恐怖嚇到了,喪失了骨頭,即使改革開放後有了一定的寬鬆,但是這些人已經嚇破膽了,再也不能有類似魯迅、聞一多那樣的風骨,絕大多數緘默不語,只為自己的切身利益奴顏婢膝地祈求,忘記了知識分子、自古以來“士”的社會責任。他們只含蓄地寫自己曾遭受的苦難,卻對最大災難的發生地——農村,出奇地保持安靜。

第六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大饑荒的始作俑者,很多後來尚在為官。

只清理反思文化大革命,卻沒有反思1959年的災難,因為1978年之後的很多當權者,和1959年大饑荒災難的形成,也難逃干係,當時都是在位的,甚至是主政的。這些我就不一一點名了。即使是之後的改革派,當年很多也是積極參與的,不過他們後來很多人做了有限的反省。這充分體現了人的兩面性,可以干好事,也可以幹壞事,於是自己束縛自己的手腳。這些人根據精密的計算,將屬於他們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最典型的就是上個世紀1981年《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這個清算不乾淨,直接導致了之後的左右的來回大動盪和搖擺,直接導致了現在的道德和法律不彰。權力繼承自那個政權,也就無法深度反省,只能是不痛不癢、輕描淡寫的反省,不能深入骨髓。他們不是不知道,是因為利益,不敢反省,怕禍及自身。

我特別要強調的是,主要有罪的人在三年大饑荒和文化大革命中執政,但是在1949-1958、1962-1966、1976-1978、1978-今執政的人,很多也是當時政策的協助者、執行者甚至是決策人,按照現代法律,至少也有“不作為”的過錯,這是簡單的常識。正是因為如此,他們缺乏徹底反省的精神和動力,投鼠忌器,只顧自己曾經受到的傷害,但是忘記了其他的人和階層受到了更大的傷害,一旦好了傷疤就忘了痛。

第十二章,總結大饑荒對中國社會造成巨大危害

大饑荒讓中國餓死了3000多萬人口,對不對?

這基本上是對的。但是如果僅僅這樣看,那就大錯特錯了。讓我們分析一下大饑荒對中國乃至世界造成的巨大危害。這個危害比3000萬生命的消失,更令人震撼!讓我們將各種危害羅列如下:

第一大危害,餓死3000多萬,這是一個巨大的數字,是一個難以償還的生命債。

這是一個政權的污點,更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悲劇。這樣一個制度、這樣一個政權,這樣一個民族,這樣一個國家,有什麼理由得到他國的尊重?有什麼理由讓後代紀念?如果真有魂靈,這3000多萬冤魂,如何讓他們平息不滅的怨氣?

第二大危害,經歷過那場大饑荒的,身體和精神也造成了永久性傷害。

即使沒有餓死的,凡是經歷過那場大饑荒的,因為飢餓,身體和精神也造成了永久性傷害,難以回復。經歷大饑荒的人,不但會造成身材矮小,身體瘦弱,整體壽命低於正常人水平,各種疾病甚至是心理疾病,抗疾病和抗衰老的能力也都差,發病率較常人高。。這個不但可以直接推斷,也可以從現在的人口樣本中直接看出來。中國人應該和日本人一樣能活,80-90歲應該不在話下,中央領導人、台灣人,個個都能活到八九十,但是我們那經歷大饑荒的人,很多到了六七十歲就顯得非常衰老,我的父親就是。因為大饑荒,一部分人甚至對食物產生了崇拜,認為食物具有的神聖感,產生很嚴重的依賴感覺,以致造成錯誤的飲食觀念。相信很多人都知道“浪費食物是一種犯罪”這句話,當做至理名言。但是這句話在老一輩農村,被極端理解,廣泛地被認為飯菜不能剩下,壓也要吃下去,導致間接的飲食過度,肥胖病和高血壓較高。小時候吃飯是不敢剩下的,否則父母就會幫忙吃下去。

很多人從那個時代過來,精神也背負着沉重的壓力。在那個年代,沒有餓死的人,多數都負有重大的心理陰影。他們目睹了親戚朋友鄉親的大批死亡,難以釋懷。部分人覺得對死者懷疑負罪,認為沒有救助,或者是自己吃的比家人多,這樣的人更加自責。

第三大危害,對中國人口政策造成直接影響,造成難以估量的負面作用。

大饑荒不僅造成3000多萬的非正常死亡,還導致了至少1000多萬人應該出生而沒有出生的人。由於大饑荒造成了人口的重大損失,隨之從倆個方面造成人口的恢復性增長,甚至有人口爆炸的樣子。從農村來說,人口大量餓死,倖存下來的人恐怕後代斷絕,於是一量取勝,報復性生育,60年代後高出生率,就是在這個條件下形成的。而政府也因此倡導“人多力量大”的思想,制定各種政策鼓勵生育,這個也間接地導致後來實行嚴酷的“一對夫妻只生一個孩子”的荒謬計劃生育政策。如果沒有那個大饑荒,中國人口的變化會非常平穩,不會大起大落,人口結構也不合理。以前生女孩子,也是不會丟棄,多了一般是送人做童養媳,計劃生育後,由於經歷過大饑荒,人性受到摧殘,大批女嬰被直接淹死、拋棄,後來B超強行流產,比比皆是。我小時候上學,走過的圩埂,河邊經常有丟棄的女嬰,被河水泡的白白的,非常可怕。一些女嬰被草草埋得很淺,被狗挖出來,一片狼藉。大饑荒造成的人性墮落,和計劃生育造成的殘酷事實,這個傷害,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洗刷的。

第四大危害,對中國傳統的政治結構和人文生態造成重大破壞,民風從此墮落。

人們目睹了政治的殘酷,人情的冷暖,政策承諾的反覆無常,極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就會對社會產生失望,就會認為社會原本就是這樣,因而喪失道德感,漠視公平原則和法律。政府尚且如此,百姓有樣學樣。曾經為了一點食物就做出一切,甚至為了活着而喪失人的尊嚴,甚至吃人肉,那麼他們什麼也不會相信,什麼事情都敢做下的。中國傳統的政治結構和人文生態造成重大破壞,民風從此墮落,這個損失是難以估量、難以彌補的。當時兄弟姐妹都多不相顧。我村一些鄰居,是親兄弟姐妹,相互不親不讓,互相罵着“日你媽”,難道他們不是一個媽?我親眼看了,真教人羞恥。在大饑荒中,閃光的人性非常微弱,人性善良的部分遭到了重大的打擊,傳統的農村人文自治結構遭到徹底摧殘,家庭價值受到重大挑戰。這個從現在高犯罪率可以看出來。一個曾經聖人教化的禮儀之邦,現在看看還有多少善良的痕跡。這些都與1959年的那場大饑荒息息相關,不僅僅是經濟商業社會的金錢之錯。

第五大危害,中國人由此變得虛偽,對上順從,對下暴力,喪失了高貴情操和希望精神。

很多中國人都是雙面人,那就是對上是奴隸,對下是暴君。相信這個形象,很多人都熟悉,很多人也在不知不覺中上演這個角色,包括我本人,都經常不經意地流露出這一點,我一直都在和自己心中的魔鬼做鬥爭。是什麼將這個魔鬼種在心中,當然有中國傳統君臣文化的毒素,但是我認為,中國封建君臣思想,和當代極權制度的相互作用,才是形成中國人普遍病的真正癥結。

中國很多人經歷了1959大饑荒和文化大革命,一種對暴力、暴政的天然恐懼,讓國民喪失了反抗的鬥志,甚至是懷疑的勇氣。他們甚至已經習慣性地規避這個思想,並且這樣教育和恐嚇子女。逆來順受,每個人都會說假話。我偶爾業餘寫點小時事文章,抨擊一下現狀,馬上就有很多朋友也來善意勸阻我,一些客戶知道我有這方面的文章,也來勸我,甚至以不合作相威脅,因為他們覺得我這樣做沒有什麼意義,也達不到目的,還無心於他們的委託。不過,從心理上、精神上支持我的,也有相當一部分人。他們都說我這樣做毫無意義,完全是沒用的,還影響了工作,搞得自己很糾結,也沒有幸福感。我的媽媽也是這樣,勸我不要寫什麼文章,政府很厲害,什麼都能抓到。媽媽為了勸我別寫文章,說如果我再因為寫文章被抓,她就會死了。

相信我媽媽這樣的教育,我朋友的規勸,我客戶的威脅,這種情況是很普遍的。如果不徹底平反1959大饑荒,中國人就一直很壓抑,我們的後代就一直在這個陰影中。

 

第十三章:徹底平反大饑荒根源的重要性

忘記大饑荒的歷史,是錯誤的,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有一個觀點,似乎成為主流,就是不要老是糾纏歷史,這樣做自己活的很累,不灑脫,也沒有實質意義。不如忘記過去,放開懷抱,好好活在現在,面向未來。於是偽佛教、偽道教、偽基督教在中國流行,而真正的反思精神,宗教愛人度人救人的精神,被曲解,被埋葬。試圖蒙上眼睛,就當做看不到,這個觀點是錯的,而且是很危險的。不徹底釐清這個問題,徹底平反大饑荒,就會繼續延續上個章節中的各種危害。

徹底平反大饑荒,撫慰受害者,才能修復道德裂痕,重建社會正義

徹底平反大饑荒,以及之前之後的各種政治悲劇,才能修復道德裂痕,給社會一個復原的機會,重建社會正義,這不僅僅是給死難者一個公道,也給倖存者、以及間接受害者一個心理上的撫慰。台灣和香港,由於人口少、面積小,不足以單獨承擔起中華文化和中華復興這樣的大旗,只能是過度轉承延續一下,所以我們看到他們的發展,也有一個瓶頸。只有整個大陸地區清算歷史問題,建立良好的社會機制,才能真正復興中華文化,讓每個中國人受益。徹底平反大饑荒,才能構建新的信仰體系,保存中華美德,吸收西方優秀人文精神。

徹底平反大饑荒,重新樹立中國新的信仰體系,才能防止悲劇重演

徹底平反大饑荒,以及之前之後的各種政治悲劇,才能重新樹立中國新的信仰體系,結合西方民主,結合中華傳統的美德。現在中國人口更多,尤其是結構更脆弱,一旦出現像朝鮮那樣的倒退,後果難以想象,死亡的人將更多。現在的既得利益者將成為過去的右派,打擊是首當其衝的。沒有信仰的中國,正在劇烈地搖擺,各種政治勢力正在蠢蠢欲動,尤其是文化大革命和毛派的勢力,極具破壞性。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但是政治就是要防微杜漸,將這些意圖恢復到毛時代的勢力,直接扼殺在萌芽狀態。

我要正告現在的一些既得利益者:我們這些老百姓的傷害得不到徹底追溯和釐清,你們的傷害就有可能重來,你們現在的既得利益也很難得到保證。三反五反過頭,1958年災難就來;1962年沒有徹底反思罪惡,1966年災難重來;1976年的沒有徹底反思,現在大家始終活在不安與寒風中。那些曾經風光的執政右派後來重新鋃鐺入獄,就是前例,說一句極具爭議的話,很多文化大革命中受到迫害的人,其實正是1959年罪惡的同案犯,1962年後的不作為瀆職者。1976、1978、1983、1992這些關鍵年份,沒有將之前的錯誤徹底釐清,那麼撒旦就會隨時借屍還魂,再度威脅既得利益者和小老百姓。現在極左毛派仍舊呼風喚雨,蠢蠢欲動,藉助無知憤青和紅色後代,拉起極端民族主義大旗和馬列毛原教旨主義這2杆大旗,還是很有號召力的。這是需要時時提防的。

呼喚政治體制改革,才是根本,改革是遏制破壞性革命的最好途徑

制度不改,想靠極權主義的力量,靠經濟上的腐化,就能克制住這2個魔鬼,就能克制住民主潮流,是非常危險的,無異於飲鴆止渴。隨便一個激發出能量,就是巨大的火苗,很有可能造成災難性後果。溫家寶說的很對,如果不政治體制改革,改革開放就可能失敗,經濟體制改革的成果就會得而復失。如若不信,拭目以待!

附結尾悼詩:

1959,民有傷,國之殤



1959,多少兒女

失去爹娘



1959,多少人家

死絕死光



1959,多少熱血

變得冰涼



1959,多少故事

成為絕唱



1959,多少饑民

沒有食糧



1959,多少眼神

一片迷茫



1959,多少屍體

無人埋葬



1959,多少夢想

化為絕望

————————————————————

只要有的吃

那管那食物有多骯髒



只要有的吃

那管這稀飯如浪打浪



只要有的吃

那管這是豬都不吃的粗糠



只要有的吃

那管這是沒營養的野菜湯



只要有的吃

那管這是乾巴巴的觀音土壤



只要有的吃

那管這肉正來自同類的身上



只要有的吃

那管這是偷還是搶



只要有的吃

那管吃下去也會毒發身亡

————————————————————

為什麼鐵鑄的事實

卻還要去撒謊



為什麼遮掩的時間

這樣的漫長



為什麼漫長的時間

還不能給出真相



為什麼悲慘的故事

大家都不敢講



為什麼故事的聲音

翻過不了比長城還厚的圍牆



為什麼那些惡人

到現在也沒有悔罪的跡象



為什麼至親的離去

後人這麼容易就將悲傷遺忘



為什麼這麼久時間過去

一顆心還是無法安放



為什麼918的警報

不能為大饑荒的死難者拉響



為什麼大饑荒的紀念碑

不能立在中國心臟的天安門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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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憫的上蒼

請給人民存活下去的力量



仁慈的上蒼

請給中華存續不絕的信仰



大天蒼蒼兮,大地茫茫

心中魂幡兮,漫天飛揚



飢餓親人兮,飲我一觴

度盡苦厄兮,升入天堂



1959

民有傷



1959

國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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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完畢,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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