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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史札記:汪精衛行刺攝政王果然不在銀錠橋
送交者: 高伐林 2011年10月06日17:17:25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四年前我寫的一篇札記《汪精衛刺殺攝政王是在銀錠橋嗎?》曾經引出多維博客的網友的熱烈討論,但雖然其中不少北京人,畢竟年輕,多對北京地理沿革不甚瞭然,於是未得要領。我也曾請教過汪氏後人,但他們對此問題也比較茫然。汪精衛的女兒和女婿、外孫女和外孫女婿都先後到過北京遊覽,但他們也只是去看過被認定為行刺地點的銀錠橋。
  感謝最開始提醒我注意這一問題的過路君,繼續提供線索,不僅提供了1982年出版《文史資料選編》第14輯上尹潤生的文章,在2007年10月7日的最後一則跟帖中指出:張江裁《汪精衛先生行實續錄》中有最翔實可靠的資料,明確指出行刺的橋是甘水橋或小石橋。
  於是我去尋找《汪精衛先生行實續錄》這本書。終於找到了!應該說,這一疑案就此徹底解決。
  不過我找到的這本書,歷經滄桑,相當殘破,污跡斑斑。不得已吭吭哧哧地打字摘錄輸入電腦。幸虧今天又看到過路君在我昨天發上的博客上所發的跟帖,告訴我:《汪精衛先生行實續錄》上的文章已經有人全文貼上了互聯網。這下可喜出望外:省了大事了!

  這裡,我依次將上次網友一起來解謎的跟帖節選一部分,張江裁的《北京庚戌橋史考》全文,都貼在這裡。最後將《北京晚報》上個月的兩篇文章也配發於此,以作旁證。這也是過路君提供的。在此再次表示感謝!


(一)網友一起來推敲刺殺地點

  板兒爺 說:
  2007年 08月13日上午10:37

  高博:本來昨天掃描了一張民國時期的地圖,上面標有醇王府、甘水橋、銀錠橋和十剎海,可以從地圖上了解一下從醇王府上朝的路線,但是由於我的電腦無法把圖片粘貼,如果需要的話,再過幾天我女兒從國內回來讓她幫助我一下。這幅地圖是從《燕都從考》上掃描下來了。並同時在此書的注釋中有關於銀錠觀山的描寫和詩篇,記錄如下,先不管炸彈放在那裡,先一同觀山吧。
  “銀錠橋在三座橋北,城中水際看西山第一絕勝地處。橋東西皆水,荷支菰蒲,不掩淪漪之色,南望宮闕,北望琳宮碧落,西望城外萬千峰,遠體畢露……”
  《過銀錠橋舊居詩》
  鼓樓西接後湖灣,
  銀錠橋橫夕照間,
  不盡滄波連太液,
  依然青翠送遙山,
  舊時院落松槐在,
  仙境笙簧歲月間,
  白首鍊師茶話久,
  春風料峭暮鴉還。


  高伐林 說:
  2007年 08月13日下午12:39

  多謝板兒爺!我也曾想查地圖看從醇王府進宮的路線來着,不過手頭沒有清末民初時期的地圖,只好作罷。盼您女兒回來發上圖片,解開這個謎底。我回頭有時間了也去圖書館設法找找《燕都從考》這本書。您看了圖,傾向於哪座橋?


  板兒爺 說:
  2007年 08月13日下午3:58

  高博:從地圖上看醇王府為最西,而東後為甘水橋,而東轉南向為銀錠橋,如果從這條路上朝都是沿着後海北岸走,都是必經之路。我曾多次去那些地方拍片子,甘水橋目前沒有遺蹟,但是從地圖上看其橋的作用應該是王府里湖中的泄水道上的一座小橋,因為甘水橋離王府實在是太近了,如果從當朝攝政王的護衛情況分析,我想在甘水橋下放置炸彈的危險性會很大的,倒是銀錠橋的危險性會小得多。
  因為甘水橋已無痕跡,如果說是從銀錠橋下發現的炸彈,就憑當時在宣武門外一個鐵廠訂做的鐵罐製作的炸彈,我想體積和重量都不會太大,所以爆炸力也不會太大。安放在銀錠橋下爆破幾乎沒有什麼殺傷力。如果安放在湖邊的堤坡上也同樣不會有太大的爆破力的。
  另外 從銀錠橋上朝還有一個疑問,過了銀錠橋要向西繞個彎子才能到北海的後門。而不過銀錠橋繼續沿着北岸就可以直接到鼓樓前大街,也就是中軸線,所以我覺得說攝政王過銀錠橋上朝有疑問。
  因為看一些資料,當時攝政王是在中南海料理大清國,並不是每日必進皇宮。如果要是去中南海就順便了,過銀錠橋後走北海後門,或陸路或水路都可以抵達中南海居仁堂。
  其實關於炸攝政王的事情在我腦子裡一直想當然的認為放炸彈的地方是在鼓樓前大街的那個被馬路填平而只留橋欄可見的那個橋呢。我讀史更不求甚解了。
  十剎海地區 在民國時期被定為內五區, 看看是否有其他的資料和地圖。不知是否是另外一個思路。


  高伐林 說:
  2007年 08月13日下午11:24

  感謝板兒爺詳細介紹和分析!談到爆炸力,當時的革命黨人對炸藥其實並無多少確切認識(黃復生算是其中的專家了),不過他們當時盡力將炸彈做大。張江裁編的《汪精衛先生行實錄》中記述:本來擬用一個鐵壺,陳璧君擔心“盛藥不多,炸力不大”,才在宣武門外騾馬市大街鴻太永鑄了一個“可盛五十磅重之罐,以盛炸藥”。
  此罐裝了炸藥,確實很重,當黃復生發現有人持小燈籠下橋“且照且尋”離開後,他回到原地想“避搜檢”,竟弄不動它,“非一人之力所克攜”。只好將電線 “結為一束,隨以砂土覆之”。
  後來警方請了日本使館的一個技正“前往啟視”,“乃判為極猛烈之炸藥,爆發力可周二里”——我想,指的是一旦爆炸,“周二里”都能感到震動吧?若說是方圓二里都能被摧毀,那趕上原子彈了!未免誇張過甚。但對於幾丈之內的一伙人,這個爆炸力是綽綽有餘了。

  上朝路線為何要過銀錠橋,也是曾讓我迷惑的問題。如您所說,他如不過橋,走北岸經鼓樓大街進景山後門(北門),是最近便的——林思雲《真實的汪精衛》中就是這麼介紹的攝政王上朝路線,汪氏他們本來也計劃要在鼓樓大街的短牆後面投擲鐵罐。但何以攝政王不走這條路,汪氏他們也不得不變更計劃呢?就是因為趕上鼓樓大街修築馬路,攝政王變更了進宮路線,“必取道煙袋斜街”。——林思雲說是因為“修擴馬路,閒雜人太多,無法行動”,我看倒不太對,還是攝政王變更了路線更為可信。


  板兒爺 說:
  2007年 08月14日上午12:04

  關於爆炸的威力感謝高博的介紹。
  那個製造鐵罐的工廠我是知道的,在騾馬市大街的路南一個叫“炭廠”的死胡同里。鐵廠的東家也在這個胡同里,東家姓武,文革初期那個老人當時有70多歲,我曾經聽過他的外孫說起過,革命黨製造炸彈的鐵罐是在他們家的廠里製作的。當時的東家是否就是這個老人,我就沒有聽到過。
  “必取道煙袋斜街”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煙袋斜街在銀錠橋的北面,如果改道走煙袋斜街還是會到達鼓樓前街的,還是不會走銀錠橋的。但是如果爆炸威力能達到“周二里的話,只要接近銀錠橋就起爆一定會傷人的,煙袋斜街的胡同口距離銀錠橋最多不足10米。
  只可惜無法把地圖發上來,不然我們的討論就簡單得多了,遺憾,遺憾。


  北京人 說:
  2007年 08月14日上午2:55

  我是北京人。這裡的討論引起了對當年的回憶。
  因為當時太太家在後海北沿,80年代和90年代初常在那一帶,銀錠橋不知過了多少次。鴉兒胡同和煙袋斜街更是熟悉的地名。八十年代初,大學暑假,騎自行車時到處訪燕京八景,最遠去過盧溝曉月。天氣好的時候,在銀錠橋上,的確可以看到西山(?), 但是不是很明顯。可能是清朝時,北京沒有那麼多建築,空氣質量好,從水面上看過去,西山清晰可見,應該是不錯的景致。那時好像聽說過汪精衛在銀錠橋刺攝政王的故事,但是讀書太少,我那時是學理工的,滿腦子科學救國,實業救國,沒有興趣關心細節。
  現在對汪精衛和攝政王的理解和當年大不一樣了。這些歷史,對中國人太重要了。真是很感謝諸位為中國的真正歷史所作的努力。


  路三歌 說:
  2007年 08月14日上午4:23

  如果我是攝政王,會過銀錠橋,向南進北海後門,穿過北海,抵達中南海或者進故宮的西華門。這條路比較近,除銀錠橋這一段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比較安全。


  高伐林 說:
  2007年 08月14日上午8:28

  “必取道煙袋斜街”不是林思雲說的,是張江裁《汪精衛先生行實錄》中所說。這一段原文是:“而載灃因鼓樓大街修築馬路,變厥行程,事(從短牆後丟炸彈之打算——高注)遂不果。繼雖訪得路線,必取道煙袋斜街,顧因租屋未得,計復作罷。最後始采定什剎海旁之銀錠橋,為適當地。”
  林思雲則說的是:“醇親王載灃的醇王府在什剎海附近,載灃每天早上8點出王府,經過鼓樓大街從景山後門進入皇宮。汪精衛等人本準備在鼓樓大街的矮牆後投炸彈,但正趕上鼓樓大街修擴馬路,閒雜人太多,無法行動。他們後來注意到什剎海和後海分界處的一座小橋銀錠橋,環境非常僻靜,而小橋附近又有一條陰溝可容藏身。於是汪精衛決定事先將炸彈埋在小橋下,汪精衛自己藏身於陰溝里,待載灃過橋時用電線引爆炸彈,和載灃同歸於盡。”
  兩文都說到鼓樓大街正在修,但林思雲說的是趕上修路,“閒雜人太多,無法行動”;張文說的是因修路,載灃改道了——“取道煙袋斜街”。我覺得“改道說”比“閒雜人太多”更是汪氏放棄在鼓樓大街扔炸彈方案的理由。不過,我沒有注意到煙袋斜街在什剎海北沿,就是改道,也不必非走銀錠橋不可——到底我不是北京人!倒是路三歌說的那條路線有道理。不過,此說又與張江裁所說的載灃“取道煙袋斜街”不相符了。
  順便說一句,這幾天重看《汪精衛先生行實錄》,發現其自相矛盾之處還真不少,有時真有“不說還清楚,一說反糊塗”之慨!
  林思雲的文章較長,網上很多地方轉載,以下是鏈接:
  http://www.edubridge.com/erxiantang/library/wangjingwei_linsiyun.htm


  傑西卡 說:
  2007年 08月14日上午8:46 上午

  樓上各圖文太好看了,諸位簡直可以拍一部驚險片了,片名《刺殺攝政王》。在下愧為北京人,在北京生長三十餘年,對那些橋啦街啦的卻是張口結舌啊。
  擱現在,那汪先生是個“恐怖分子”吧?計劃自殺爆炸。


  路三歌 說:
  2007年 08月14日下午3:05

  林思雲同學可能不是北京同學,對那一片兒可能不熟悉。從“景山後門進皇宮”是說不通的。第一,景山不是皇宮一部分,而是一個獨立園子,另外景山山下沒有隧道,即便進了景山,也要繞着山走,或者爬山,然後再從景山前門出來。何苦來的?


  北京人 說:
  2007年 08月14日下午3:34

  從路博的寶圖上看,我猜醇王府就是現在的宋慶齡故居,請知情者指正。
  當年多次從大牆外路過,知道宋慶齡住在這裡,心裡對這個老太太沒有一點興趣。和她不同,攝政王和汪精衛都是近代史中的重要人物,但是都被臉譜化了。中國史學界到現在沒有把他們很好的還原出來,實在是悲哀。
  下次回去,要好好轉轉看看。

  板兒爺 說:
  2007年 08月14日下午3:46

  三歌的問題其實也是我的問題。
  我覺得過了銀錠橋後,進北海後或皇城或中南海才是最簡捷和安全的路線。


  路三歌 說:
  2007年 08月15日上午5:50

  多謝北京人博上載板兒爺寶圖。該圖上的甘水橋位置,是在湖邊的路上呢,還是在鼓樓西大街上呢?

  1,如果在鼓樓西大街上(修橋專家孔慶普說法),攝政王上班出後門,走鼓樓西大街,才可以路過甘水橋,也有理由穿煙袋斜街,拐到銀錠橋上去。
  2,如果在湖邊的路上(北京旅遊網甘露胡同介紹),那麼攝政王上班出前門,走湖邊,才可以路過甘水橋,也可以路過銀錠橋,但是絕對沒有理由穿過煙袋斜街。


  魏碑 說:
  2007年 08月15日上午11:42

  有點奇怪清末的地圖怎麼標的都是簡化字?後來重印的?


  高伐林 說:
  2007年 08月15日下午3:31

  魏碑博說的沒錯,我也覺得圖雖是描繪是民國的北京,但是後來印的。從這幾張圖上看,確實還是看不出攝政王為何要走銀錠橋?另外,孔慶普說銀錠橋移了位,但我看去看來,當年銀錠橋的位置好像與今天的位置差不多啊?
  看來要弄清,得查看更多資料,今年回北京,得再請教更多專家。各位討論精彩紛呈,讓我目不暇接。感謝過路君出的好題目,感謝諸位的史料、高見與點評。這些圖、這些文,夠我消化好些天的!


  過路 說:
  2007年 08月18日上午3:12

  謝謝高博對我提出的問題的關注。
  我看過《汪精衛先生行實錄》,但手頭並無此書,所說憑的是印象。看了高博的文章之後,覺得自己未免太草率了些。要想搞清此問題,還得到圖書館查閱更多的資料才行。
  在查閱我手頭的資料時,發現如下一篇回憶錄,此人叫尹潤生,是老北京,他回憶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況。這並不是事件參與者最直接的回憶,但是其人對醇王府附近的地理十分熟悉,應該對搞清此問題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文章如下:

  汪精衛行刺載灃地點質疑

  尹潤生

  根據《北平舊志》,元、明兩代有“燕京八景”; “太液秋風”(中南海)、“瓊島春陰”(北海公園)、“西山積雪”(清乾隆改為“西山晴雪”,西郊西山)、“居庸疊翠”(居庸關)、“玉泉垂虹” (清乾隆改為“玉泉趵突”,西郊玉泉山)、 “金台夕照”(朝陽門外)、“盧溝曉月”(盧溝橋)、“薊門煙樹”(西直門北),以上稱為“燕京八景”。除此“燕京八景”外,還有“燕京小八景”的傳說, “銀錠觀山”就是其中之一。 銀錠橋在本市地安門外什剎海與後海之間,橋座是南北方向,從後海流人什剎海的水必由此橋經過,潺潺水聲,忽頓忽促,如隔山聽琴,翕然神往。兩溪碧波蕩漾,佇立小橋往西遙望,則見西山嵯峨,若懸於半天間,霽後遐眺,草木蓊茸,蔚蔚可辨;洵春明中奇勝之處,稱為“燕京小八景”之一,恰如其分。
  曾見有人寫文章說,銀錠橋是清代末年汪精衛埋伏炸彈刺殺攝政王載灃的地點,其實並非如此。
  在後海之北、醇王府之東有一座小橋,名為石板橋。該橋是由三條石板築成,非常簡陋,橋石與地面相平,下邊有一個小流水溝,平時乾涸,雨後橋下始有水流。余家住鄰近,幼年時常從此橋經過。清末攝政王載灃上朝時(北京當時習慣語說是“進裡頭”),他的車馬隨從必經此橋到鼓樓西大街,再由鼓樓前直向地安門,繞經景山進神武門(現故宮後門),這是個他上朝的固定路線。由於清政府對外屈膝投降,對內壓迫剝削,人民怨聲載道,汪精衛(其時是同盟會會員)圖謀刺殺載灃倒是人民的一件快事。為了在石板橋下埋伏炸彈,革命黨人事前放出風聲說,石板橋最近鬧鬼,時有怪影出沒橋下.所以鄰近居民到了晚間都不敢從石板橋走。其實是借鬧鬼來埋伏炸彈。但結果行刺未成,汪精衛被捕入獄。至於汪精衛淪為漢奸,遺臭萬年,那是以後的事了。

  現在.石板橋因修整市容早已拆除,流水的小溝也被填平,原來的遺蹟已蕩然無存。而銀錠橋至今仍在,未改舊觀,橋下有潺潺流水,不能埋伏炸彈不辨自明。而且銀錠橋周圍環境不適宜車馬通行,銀錠橋距離醇王府又很遠,不是載灃上朝必經之途.這些事實都說明刺殺載灃的地點不是銀錠橋而是石板橋。
  (選自《文史資料選編》第14輯,1982年出版)


  過路 說:
  2007年 10月7日上午1:33

  高博,希望這段留言你可以看到。我查了查資料,在民國圖書張江裁編纂的《汪精衛先生行實續錄》中,有“北京庚戌橋史考”,明確指出當時的橋是甘水橋或小石橋,而不是銀錠橋。在此文中張江裁敘述了他尋訪的經過。非常清楚。供你參考。張當時距汪氏行刺殺事時間不過40年,當時人物大多健在,北京風物改變遠比現在要小。應該是可信的。有意思的是,當時的當事人汪精衛自己事實上也不是太清楚北京的地名。北京的風貌現在改變巨大,尋訪舊蹤真是難上加難,不僅人非而且物也不是了。



(二)張江裁《北京庚戌橋史考揭開了行刺地點之謎


  老高按:此文轉載自“微塵草芥”的博客,原附有兩圖,但都無法顯示。我從谷歌弄來地圖,可供參考。(原文網址:http://hi.baidu.com/wccj/blog/item/86ae9e2f6051323d1e308954.html)

 

google地圖。A處,為汪精衛謀划行刺地點:甘水橋小石橋。


  【“微塵草芥”說明】本文摘自《汪精衛先生行實續錄》,作者為張江裁。他是非常有名的民俗家,大家上圖書館查查就知道了。他的對汪氏感興趣恐怕還是緣於乃父與汪氏的一段淵緣。他父親是汪精衛留學法政大學的同學,後來汪氏參加革命,乃父則回國到法部任職。汪氏刺攝政王不成入獄,清廷後來迫於武昌起義的壓力釋放政治犯,汪氏出獄,當時在獄門口迎接汪氏的就是乃父,其時黨禁未開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汪氏對於故人也是很感謝。張江裁後來編寫汪氏的行實錄年譜等等,後來因世事變故,傳世也不廣。此文為我看到的最詳實的汪氏刺攝政王地點的考證,其中張江裁採訪的是當時清廷的警察挖炸彈時就在現場參觀的劉振卿,所述情況應該說是相當可信的。該文大體以張江裁與劉振卿的書信往來為主體,全面而詳盡地探討了當時的情況。有意思的是,張江裁開始詢問時劉老先生可能還不太願意談,後來才聊開了,世事滄桑,遺老的心理也挺有意思的。有興趣的品品就明白了。

  中華民國紀元前一年歲次庚戌。汪精衛先生埋炸彈於銀錠橋一事。此固人所習聞。亦且羣無異詞。故余輯汪先生庚戊蒙難實錄。亦採此說。及讀鄒魯國民黨史稿暨黃復生庚戌紀實兩書。則謂埋彈於甘水橋。而未涉及銀錠橋。心頗疑焉。庚申四月汪先生招飲。席間。余以此案相叩。汪先生亦漫應曰銀錠橋而已。疑莫由釋。
  今歲癸未三月。乃馳書詢諸劉君振卿。劉君於北京風土。素極究心。

  余書雲。『弟近輯北京銀錠橋史蹟志。兄於此有無意見。弟昔見鄒魯國民黨史。述及汪先生庚戌事。謂在北京甘水橋下。弟雖居北京久。於北城地理。不甚熟習。未知甘水橋在北城何處。與銀錠橋相隔若干里。兄熟於風土。望將甘水橋與銀錠橋之距離示及。』

  旋得振卿復書雲。『次溪吾兄道席。甘水橋在舊鼓樓四大街。銀錠橋在後海東部。(一溜胡西西門外。官房口東口外。)攝政王入朝路線。因扈從隆盛。且因警戒方便起見。乃出府東行。自鼓樓西大街東口向南。直入地安門。絕不能出府沿後海北岸至銀錠橋東。自一溜胡同出至大街也。(因一溜胡同寬不足四尺。 )又不能過橋西南行。自什剎海經皇城根入地安門也。根據此點。則銀錠橋未必與炸彈案有關。然而在事實上。則北京人莫不知該案地點在銀錠橋。各私人筆記。或傅說。亦在銀錠橋。此事在弟之拙想。埋炸藥。實為銀錠橋(此處有筆誤,應為“甘水橋”。詳見後文劉振卿的更正——老高注)。只當時汪先生不明瞭攝政王是否從此路過而已。我之所以三十年來不談此掌故者。乃覺銀錠橋三字。離警戒路線太遠耳。我兄如必欲明瞭此事。則可請示汪先生。當時之橋是大是小是高是平。若大而平。乃甘水橋也。若小而高。則為銀錠橋。拙意如此。不知高明以為何如。』

  余接此書後。於同月七日。再以五點相就正。書雲。『振卿吾兄左右。手教敬悉。承示銀錠橋事。兄所云云。極有理。弟五年前。閱鄒魯國民黨史稿。有庚戌事在甘水橋之語。弟當時頗致疑焉。曾叩之汪先生。汪先生於此案似甚糢糊。弟問是銀錠橋乎。彼漫應而已。蓋於此。事隔卅年。記憶不清也。則此故事。將何由而考證之。然事經不過三十餘年。已得如是其難。更不必怪清代學人為一名一物。有終身研討而不得其結論者矣。然弟素喜掘根問底。疑而莫釋。心終不安。兄是北京人。可否代詢土居。當能明瞭。此問題之外。弟有疑問數點。乞兄明示。(一)甘水橋是否為攝政王入朝必經路。(二)甘水橋歷史兄知詳否。(三)舊報稱埋藥在內城鴉兒胡同小石橋下。此小石橋現仍存在否。(四)攝政王是否在銀錠橋附近。抑在甘水橋旁。』此書甫發。意有未盡。又於十五日再致振卿一書。書雲。『振卿吾兄左右。大示領悉。承繪攝政王府一帶地圖。至感謝。最好請兄作一文。詳述銀錠橋及甘水橋之形勢。並當日之警戒情形。以為後人破此疑案。近又有人謂庚戌一案。是在小石橋。未知小石橋。亦在此攝政王府左右否。其實弟於實錄中。已言小石橋矣。兄文望速寄下。因近輯汪先生行實續錄。待此附入。揚兄名於南方。無論有何見解。不妨直敘。越詳越好。』

  振卿又於十六日覆書與餘。詳為解釋。書雲。『次溪吾兄。茲謹將疑問之點。恭答如下。(一)甘水橋為灃五爺(攝政王)上下朝必經之路。(二)甘水橋無歷史。為後海行人小橋之一。橋下之溝。為半明半暗。即橋北端為暗溝。直通鼓樓西大街。橋南端為明溝。以案時之出大恭者。為北上坡堆鋪內之街兵。忘其姓。即在此暗溝前之明溝內。以橋洞隱身。故此人藉出大恭為名。偵察汪先生之行動。而汪先生不知也。自明溝南行十數武。有一無名小橋。橋下即為埋炸藥之所。(江裁謹案:此無名小橋。改名曰庚戌橋。已請閩縣李釋堪先生撰文鐫石。以垂永久。)(三)埋炸藥之無名小橋。俗稱甘水橋小橋。址在甘水橋迤南。鴉兒胡同西口外。與遠在東南四五裡外之銀錠橋無關也。(四)攝政王府在甘水橋西。而王府馬圈棚門。即在小橋西北坡上。簡言之。甘水橋在王府東牆外。小橋在王府東南角。(五)甘水橋不知創建年代,大約非元即明也。』劉君又撰甘水橋炸彈案一文。刊於同月十八日北京實報暢觀欄。文曰。『清宣統二年(庚戌)汪先生正京終ㄒ話浮F淶刂吩詬仕畼頡Ec銀錠橋無關。擬將此事告之張次溪先生。因草此文。考攝政王之白色雙馬四輪轎車。每日上下朝路線有一定。為出府門向東。自馬圈棚門前。經小橋向北。過甘水橋至鼓樓西大街東行。經鼓樓前大街。向南直入地安門。惟下朝時。有時進煙袋斜街經鴉兒胡同。過甘水橋迤南之小橋同時。埋炸彈之處。即在無名之小橋下。小橋下之溝為明溝。北行十數步。即至甘水橋下。惟甘水橋北叫為暗溝。在埋炸彈時。暗溝前有藉大便為名之堆兵(小橋北上坡堆鋪內之街兵。) 蓋汪先生數日之行蹤。早為街兵看破。不過無實據。不知為何來者。如不然。則在監國府門咫尺之地。誰敢隱溝內大便。府前之警察。技勇兵。禁街軍。非聾瞎者。案發後。挖炸彈者。為民國初被刺之翼統帶吉蘭亭。此事北城老人皆知之。銀錠橋遠在官房口及一溜河沿。與本文無關焉。』

  余未接到振卿十六日復書及此文時。又於十六日。再上振卿一書。書雲。 『振卿仁兄。蒙繪地圖。俱見兄熱心研究此問題。茲再與兄商討之。庚戌一案。一說在甘水橋者。見鄒魯之黨史稿。又見黃復生庚戌紀實。黃氏原文雲。時攝政王上朝。由鼓樓大街。鼓樓前有短牆。伺其通過時。將鐵罐由短牆投下。彼可悉數而斃。詎計甫定。而鼓樓大街。改築馬路。義調查其路線。必取道煙袋斜街。復以租屋不得作罷。予復多方調查。最後始擇定什剎海旁一小橋。名甘水橋。距攝政王府最近。為出入必由之地。橋之北。有陰溝一道。如將鐵罐埋於橋下。人則藏於陰溝內云云。願就此役記載。以為探討資料。務乞見有以教我。
  (一)黃記雲。計甫定。而鼓樓大街。改築馬路。按鼓樓大街馬路翻修。當是庚戌時。彼時工程不似今日之輕便易舉。必需長時間始可竣工。攝政王出入必需改造。見熟於故事。往年修路是否需長時間。又修路時。能否通行。(二)黃記雲。查具路線。必取道煙袋斜街。然則由攝政王府至煙袋斜街。勢必經銀錠橋之橋口。則銀錠橋埋藥有可能性矣。(按雖不必跨橋而過。然勢所必經。)(三)黃記雲。最後擇定於十剎海旁一小橋。名甘水橋。按什剎海附近。祇一銀錠橋。而甘水橋。則在後海之北。非在什剎海左右。(四)黃記雲。橋之北有陰溝一道。此則請兄代查北京溝渠志。銀錠橋旁。有無陰溝。以上四點。如證明(一)鼓樓大街改築馬路。不在庚戌年。與翻修時。仍舊能以通行。(二)由攝政王府入朝。雖經煙袋斜街。有便道可以不由銀錠橋之北口。而能通行時。(三)甘水橋後為後海。後海雖與什剎海相通。但各有專名。若後海亦可呼為十什海時。(四)若查出北京溝渠志。載銀錠橋之北無陰溝。而甘水橋之北有陰溝。據此四端。則庚戌之事。必在甘水橋橋而無疑。反之。能證明。(一)鼓樓大街改築馬路。確在庚戌年間。翻修需長時間。不能通行。攝政王入朝。勢必改途。(二)入朝路線。必需由攝政王府經銀錠橋。而後始能達煙袋斜街。(三)後海不得混呼為十剎海。又十剎海旁。祇一銀錠橋。無其他之小石橋。(因舊報亦稱舉義地點。為鴉兒胡同旁一小石橋。)(四)若北京溝渠志。載銀錠橋之北。有陰溝。而甘水橋之北確無陰溝時。合此四條件。則庚戌之事。必在銀錠橋無疑。或謂黃復生曾參與該案。既稱是甘水橋矣。當可據為典要。然在實事未證明以前。不敢遽認黃氏之言為當然。蓋黃文中有如上述茅盾。不得不待考證也。且黃氏當時初議在甘水橋。亦是事實。後改地點。以記意隅疏。行文不檢。遂直書甘水橋。亦人情之常。然庚戌一案。實關民國奠基。事隔三十年。已傳聞異詞。即今不考。務請兄有以我教。使疑案能決。則燦爛之橋史。永為國光矣。此函到後。千祈賜復。以便彙印。至於弟與兄函。有道及此案者。亦乞代為摘要。擬與兄前函一並彙印也。』

  振卿於同月二十二日。復吾書雲。『次溪兄如握。頃接快郵。展讀之下。得知將使賤名。榮附驥尾。不覺汗透棉袍。慚愧慚愧。在未答復尊函之前。先將什剎海之名稱弄清。方能談到我兄所注意的問題。什剎海名稱是。

  ㈠十剎前海南池……即十剎海南端之荷塘
  ㈡十剎前海北池……即會賢堂前之十剎海
  ㈢十剎後海河沿……銀錠橋以西的後海一段小河溝
  ㈣十剎後海…………攝政王府前
  ㈤十剎西海…………即淨業湖(積水潭)
  ㈥十剎西海河沿……自德勝橋至十剎前海南池之河溝(李廣橋在內)

  十座古廟圍繞上述六個河岸而建。故總名曰十剎海。而與「什」字無關。不過在通俗的訛傳及習慣上。又將十剎海分成

  ㈠十剎海……即十剎前海北南兩池
  ㈡後海………即十剎後海及十剎後海西河沿
  ㈢淨業湖……即十剎西海,擯於十剎海名稱之外

  按上述可知現在的什剎海。在習慣上只承認前後之海為一家。其淨業湖則早與什剎海脫離名稱上之關系。此種習慣。在弟幼時即如此也。什剎海的名稱。弄清。弟再答覆兄之問題。
  (一)黃記所謂的修馬路。因為鼓樓大街。畫為警備線。為求觀瞻起見。每年春秋各修補一次。是為臨時小修。其初次拆去土甬路。改修馬路。乃在宣統元年春。年支是巳酉。不是庚戌。因是為攝政王的白色雙馬大四輪轎車。不能奔馳於高數尺之土甬路也。
  (二)上下朝路線原定上下朝之路線為出府門東行。自馬圈門前北折至甘水橋。出巷口即循鼓樓西大街東行。至鼓樓前南折。經大街入地安門。然有時下朝時。攝政王因車慢。命走捷徑。乃又闢出下朝之第二路線。即過地安門北行入煙袋斜街向西行。自小石碑胡同南口外。仍西行入鴉兒胡同。出鴉兒胡同西口過小橋回府。請參考附圖之紅藍線。即知之矣。此下朝捷徑。雖不日日如此法。而每二三日中。必有一次入煙袋斜街也。若遇鼓樓前修馬路。不論大修小修。其更必出入煙袋斜街矣。然不論如何走。均距銀錠橋遠甚。且銀錠橋上並非平式。監國的大馬車。焉能冒險走鑼鍋式之穹形橋。尤其自煙袋斜街至鴉兒胡同。是向西北行。而銀錠橋則在煙袋斜街之西南。
  (三)什剎海與後海。可參考第二圖。及前述什剎海之名稱系統表。什剎後海之簡稱。即後海也。南人初次北來。對巷名尤其內城之北城。若不明瞭。向途人問之。則在三十三年前之北京人心理上。必傲然答之曰什剎海。其後字則免去。一為圖省一事。一為看不起外省人。自以為天子腳底下的百姓。高於一切也。黃復生之指什剎海為什剎海。並不是地理不熟。亦不是黃氏明瞭「後」「西」「前」三海之總名都叫什剎海。乃是問途於北京人之結果。然而弟亦為北京人之一。
  (四)陰溝。銀錠橋是南北穿行之橋。橋下之河。是自西北來經橋下向東折而向南。橋北為什剎後海北河沿東口及一溜河沿西口。不獨無陰溝。即小水坑亦無。且街道寬不及丈。而橋傍即警察派出所。(宣二時此派出所內之巡官。為奎闊臣。弟之戚也。後升在民政部主事。)炸藥實在無法埋之。且橋下之水湍激而深。藥入即濕透矣。(上述是銀錠橋的北端。)甘水橋為東西通行之石橋。橋下之溝為南北方向。惟橋北之溝是暗溝。陰溝直通北口。出口即鼓樓西大街也。橋南之溝為明溝。向南十數步。即為埋炸藥之小石橋。此橋為三塊巨石搭成。橋下一洞。用紅柏木製閘框嵌橋洞內。汪先生埋炸藥時。即至此橋下。右翼統帶吉蘭亭(名陞。)刨炸藥時。弟值自侍衛處下班。隨同事往觀。歸家大受先慈重責。因身臨險地尤兒戲目之。』

  二十三日余又與振卿一書雲。『振卿吾兄左右。日前快函奉詢各節。千祈撥宂詳答。兄稿登出後。有響應否。有何意見。望一並示下。以便彙印。又雲。此函甫付封。即讀實報所刊大著。內雲。「小石橋之溝。為明溝。」又雲「甘水橋北之溝為暗溝。」若據黨史及黃復生紀實。謂係在暗溝內埋藥。以兄所云。甘水橋北為境溝證之。則是在甘水橋無疑。非小石橋也。又甘水橋南之小橋是否石橋。能通馬車否。乞示知為幸。』

  振卿復書雲。『次溪兄道席頃於三月廿六日又接大函。(系三月廿二所發)謹就所問。敬答如下。拙作登於實報。並無響應。此中理由有三。(一)舊人今多不在。(二)新掌故家則不屑為此陳穀爛芝費腦力。況且因年歲關係。實在不知道內幕是什麼玩意。(三)當時之親貴雖尚健在。然貴人多忘事。且無暇與我輩窮酸打交道也。因有上述三箇理由。故只有一箇張次溪在南京瞎嚷。一箇劉振卿在北京瞎喊而已。又原函一便條。所問之題。敬答如下。埋炸藥之小橋。乃寬而短之石橋。橋下之東西兩壁。在當時為大城磚所砌。南北之橋洞口處。嵌有木框。致洞內深狹而黑暗。故黃復生稱之曰黑暗溝。尤其是距小橋迤北十數步。即為甘水橋之暗溝。甘水橋之暗溝與小橋下之溝洞。為一條溝。管他叫暗溝亦可。叫明溝亦可。此事無關緊要也。攝政王下朝。若輦車由煙袋斜街經鴉兒胡同來。則出鴉兒胡同西口即為小橋。(鴉兒胡同小橋之名。即由此得。)輦車非自橋上過。無法越至溝西也。若上朝時。不由小橋過。則自王府馬號柵門外折而北至甘水橋。在折而北的時候。則自小橋之西。西北。北。及北溝西岸經過。與小橋相距皆不及丈了。總之。不論上朝線或下朝線。炸藥一發。不只小橋。甘水橋粉碎。恐王府之東半部及鴉兒胡同西口。與教堂後門。(前門在甘水橋北口外鼓樓西大街)等。均紛飛矣。茲將原函二紙隨封還。請細研考之為荷。』

  同月二十五日。振卿在北京實報刊登紀述庚戌事蹟一文曰。『次溪先生。因余將宣統庚戌終ūO國之銀錠橋地址翻案。數函研討。始知因黃復生有十剎海傍小石橋一語。致將甘水橋小石橋。變成銀錠橋。其實稱甘水橋南之後海為十剎海。並不誤也。考十剎海分四部。自德勝門西水關入城之水。積於匯通寺前者。曰十剎西海。即俗名之淨業湖及積水潭。水東南流經德勝門下。過李廣橋。南流至臨時市場。名曰十剎前海南池即經西壓橋入北海者。攝政王府前之水。曰十剎後海。東南流過銀錠橋。匯為十剎前海北池。即會賢堂前之水。復東流經地安門下。南流入東壓橋。上述之西海。後海。前海。皆十剎海也。不過在習慣上。因前海南北二池有小橋相通。遂總名之曰十剎海。又因稱呼上之簡便。致使後海西海畫出十剎海之外矣。其「十」字訛為「什」則又一問題也。』

  三月廿六日。余又致振卿一書。書雲。『昨夕將兄與弟來往信件編排。擬即彙印。審視之下。發生兩點疑問。此時若不辨清。必使後人疑莫能釋。大費考證工夫也。望兄於弟之疑問。予以答案。則此次橋史之討論。可告一段落矣。兄第一次復弟函有雲。「北京人莫不知破案地點在銀錠橋。各私人筆記或傳說。亦在銀錠橋。此事在弟之拙想。埋炸藥實為銀錠橋。只當時汪先生不明瞭攝政王是否從此路過而已。」此是兄原函中語。似已認定埋藥在銀錠橋矣。而昨日中乃雲「刨炸藥時。弟值自侍衛處下班。隨諸同事往觀之。歸家大受先慈重責。因身臨險地。尤兒戲目之耳。」則明明兄當日曾親往小石橋參觀者。望於此點。予以解釋為幸。』

  旋接振卿復書雲。『次溪兄道席。三月廿九日又接大示。所問之點。恐有筆誤。簡言之。炸案之地點。弟始終即堅持為甘水橋之小橋也。拙函之「實為銀錠橋」一語。務祈改正為荷。刨炸藥時。疵隨眾至小橋。見提署命誰下橋刨掘。誰均藉詞搪脫。只一吉蘭亭(名吉陞)奮臂曰「我賣大價兒。」即言因此被炸死。監國必有恤金。朝中必按陣亡例給世襲官爵也。昨日偶將此事與近鄰趙子豐君提及。趙言彼亦為當時參觀之一。與弟相印證。完全相同。請兄放心吧。劉振卿的親族均在西北城。不能為此細事。惹人笑柄耳。』

  按以振卿之言證之。庚戌埋彈案。確在甘石橋小石橋無疑矣。余故於四月四日上北京市政府一書。請易甘水橋小石橋地名為庚戌橋。



附1:汪精衛謀炸攝政王不是在銀錠橋
楊良志,《北京晚報》2011年9月20日

  1911年10月10日的武昌首義,拉開了辛亥革命的大幕。1910年3月31日,辛亥刺客汪精衛謀炸攝政王載灃,成為開啟這大幕的一位先行者。關於汪精衛謀炸攝政王的地點,很多報刊稱是在什剎海的銀錠橋。其實——

  今年是辛亥革命100周年。辛亥革命是20世紀在中國發生的一次驚天動地的歷史事件,它推翻了清王朝政權,結束了統治中國長達兩千餘年的封建帝制。今天起,本版特開闢“辛亥百年·北京尋跡”專欄,通過尋訪百年前的辛亥革命在北京留下的印跡,重溫那波瀾迭起的風雲歲月——

  1909年秋冬之際,琉璃廠東街火神廟東側的東北園一院內,住進了幾個年輕人。不多日子,他們又在火神廟窄窄的西夾道里開了家“守真照相館”。買賣似乎是沒當回事兒,可出出進進一伙人倒是很忙活。琉璃廠街多見中式裝、着棉袍者,這幾個年輕人常穿西式大衣,往來又多僱車,透着幾分的異樣。他們就是想要在北京爆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件來的同盟會的汪精衛、黃復生、喻雲紀等人。當年26歲的青年汪精衛在事後的“供詞”中說:“思於京師根本之地,為振奮天下人心之舉”。這“振奮天下人心之舉”,就是要炸攝政王載灃。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1908年11月14日),光緒死。慈禧安排年僅三歲的溥儀登基,年號宣統,溥儀的父親載灃為攝政王。毫無疑問,載灃是清王朝的最高代表,汪精衛等同盟會人就是打算虎口拔牙,“殺一虜首”,以推動革命潮流前進。
  載灃,老醇親王奕譞第五子,光緒皇帝的胞弟,承父爵仍然住在後海北岸的醇親王府中(今為國家宗教事務局)。載灃每天到紫禁城上朝,先出府門往東,稍北拐入甘水橋胡同(今甘露胡同),或徑上鼓樓西大街,或再西走鴉兒胡同、煙袋斜街,均可到達鼓樓大街南行入地安門進紫禁城。甘水橋胡同與鴉兒胡同的交會處,原有一座小石橋,幾塊石板架成,淺淺的小河緩緩流過,周圍屋少人稀。這是載灃的必過之橋!汪精衛等作了很周密細緻的考察,決定就在這裡下手。
  宣統二年二月二十一日、二十二日(1910年3月31日、4月1日),黃復生、喻雲紀連續兩夜到小石橋下挖坑埋設炸彈:將兩尺多高灌滿炸藥的大鐵罐埋在河水旁,再拉出一根引爆的電線到北邊的大樹後。萬事俱備,汪精衛就等着4月2日早晨一摁電鈕把載灃炸上天了。然而,在埋設炸彈的最後時刻,他們的舉動被人發現報告了警署,“振奮天下人心之舉”雖功敗垂成,但此事卻仍然為天下所震驚。警方通過跟蹤與偵破,於4月6日在“守真照相館”抓了黃復生,在東北園抓了汪精衛(喻雲紀此前已外出購買炸藥以圖再舉,1911年在黃花崗起義中壯烈殉難)。汪精衛在獄中吟《被捕口占》,留下了“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豪壯詩句。一年多後的1911年11月6日,即武昌起義的第27天,當汪精衛被釋放時,眾人爭睹“反清義士”的風采,以至於路為之塞……這樣一位感天動地的革命黨人後來轉變為臭名昭著的漢奸,足以說明歷史的複雜和無情。

  往事悠悠,彈指一揮100年。在述及“辛亥革命在北京”這一課題時,汪精衛謀炸攝政王是個必談的事件。近幾個月來讀到一些有關材料,都把這謀炸地點說成是銀錠橋。這當然是情有可原。本來嘛,銀錠橋建得早、地位顯著,“銀錠觀山”大名鼎鼎,巡看附近哪裡還有什麼“橋”啊?再者,這銀錠橋又距醇親王府如此近,載灃的車馬往東一走,不就到了銀錠橋嗎?可是,這一說法只是想當然耳。

  試細思之。第一,載灃往紫禁城去,斷不會上銀錠橋——他若過了銀錠橋就只能沿什剎海邊繞一大圈才能到地安門,捨近求遠去“上班”人均不取。第二,銀錠橋是石築橋基、石砌券頂,幾百年來硬硬挺挺,在它底下靠人工挖坑打眼埋炸藥,絕不可為。第三,作為前海與後海的咽喉,銀錠橋上人來車往十分熱鬧,在它周邊稍有動靜早就引起眾目眈眈了。所以,汪精衛謀炸攝政王的橋,還真不是銀錠橋。

  再回到前面所說的甘水橋胡同、鴉兒胡同的“小石橋”上來,看如今這一帶完全是干土平路,何橋之有?錯了,百年前,後海以及前海的“岸”並非如今天這般鐵定,水大了就漫泛開去,即使稍遠處也散布着不少溝溝汊汊。這座“小石橋”就是藉此而存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張中行先生著名的《負暄瑣話》中寫鴉兒胡同中部的《廣化寺》,說自己在三十年代曾賃居於此,“寺前(南面)有守門雙石獅和紅色大照壁,如果沒有這個照壁,就正好面對後海,照壁之外是空地,有兩層樓高的土丘,土丘之東有兩個水池”。由此可見,上世紀三十年代(更遑論一二十年代)這一帶確曾是溝渠流水、池泊遍布。

  紀念辛亥革命一百年,過銀錠橋向西,或者從宋慶齡故居(原醇親王府之西部)往東,讓我們去尋尋那無名的“小石橋”,或許能引我們發幾分思古之幽情。


附2:尋跡:消逝的“小石橋”
駱玉蘭,出處同上

  找到醇親王府很容易,它坐落於後海北沿,一拉溜兒占了半條街。尋找當年汪精衛等人埋炸藥欲炸死這位攝政王的“小石橋”,卻頗有幾分難度——早在上世紀50年代,那個地界兒的水域就已經乾涸,“小石橋”自然更是難覓其蹤。

  周日下午,帶上一張民國初年的地圖,我開始“按圖索驥”。從萬寧橋北側重新修復並重張的火德真君廟沿什剎海北行,經銀錠橋再向西走約七八百米,懸掛着國家宗教事務局牌匾的後海北沿44號院落,即是清末醇親王載灃的府邸。面闊五間的朱紅色大門,大門上金燦燦的門釘,依然能看出府宅昔日的規模和氣派。而且,除了現在的44號院,其西側的46號和東側的42號當年也都是攝政王王府的兩個部分。46號曾是醇親王的府邸花園,現為宋慶齡故居;42號則是攝政王王府的馬號,如今院內仍有馬槽。

  傍晚時分,正是什剎海最熱鬧的時候。湖面上,遊船漂蕩;岸邊的小路上,“胡同游”的三輪車、雙人自行車、三人自行車、觀光電瓶車和遊人熙熙攘攘。問一“三輪哥”:“知道末代皇帝溥儀的父親住哪嗎?”他一臉不屑:“不就是那邊兒的醇親王府嗎?”“知道汪精衛在哪兒埋炸藥想炸死他嗎?”“三輪哥”脫口而出:“銀錠橋!”又問:“醇親王從家出來上朝,要走地安門才能進入紫禁城,過銀錠橋只能去荷花市場那個方向,炸藥怎麼可能埋在銀錠橋?”“三輪哥”嘿嘿地笑笑:“這個……這個……俺還真不知道。”

  在後海北沿徘徊尋覓,老地圖上標註的“小石橋”的位置應該是距現在北京市第二聾啞學校東牆往東約100米、甘露胡同與鴉兒胡同交會處靠南端的位置。據考,民國時期這裡確曾有一條南北走向的明溝,東西方向架有一座“小石橋”。醇親王上朝,沿後海北沿向東不過100米,即可跨越“小石橋”,順甘露胡同向北走七八十米拐進鼓樓西大街,這無疑是他上朝的一條最佳路線。

  儘管這時什剎海已有不少酒吧開始亮燈了,我還是決定沿醇親王上朝之路實地走上一遭。於是,穿甘露胡同、經甘水橋、鑄鐘廠、鼓樓、過萬寧橋,步行至地安門……一路行走,腦瓜里卻不時盤旋着這樣一個問題:100年,彈指一揮間。汪精衛欲刺殺攝政王的壯舉雖被載入了史冊,可是,還有多少細節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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