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比賣淫女還要震憾百倍的遊街

      現在的人真是沒見過世面，很是可笑，看到賣淫女遊街，就發出驚天動地地感嘆。其實在中國，賣淫女遊街算什麼，有比這震憾百倍的遊街我也見過。可以說，我看過的遊街太多了，但所有遊街都能從我的記憶里抹去，惟獨那一次的遊街卻永難忘懷。

      那是發生在上一世紀六十年代末的一所小學裡，現在這所小學已經成為我縣的重點小學，它是不是因為那次空前絕後的遊街而成了重點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故事是真實的，是我親目所見。故事的主人公都是8——12歲的小學生，所犯“罪行”是現行反革命。所謂現行反革命，它的內容很有點古國文明的特色，只是把這特色與小學生掛起勾來，顯得有些象“荒誕派”罷了。

     罪名一旦形成，罪行也就駭人聽聞了，他們有的將毛主席萬歲的“萬”字寫得過於潦草，以至使人看起來更象3歲的“3”，有的在寫打倒劉少奇和毛主席萬歲時，平行度顯得不夠，使得打倒與萬歲的對象有混淆的嫌疑，有的僅僅是把印有毛澤東畫像的報紙當手紙擦了屁股，還有的在做“四個首先”時，竟然頑皮地撅起屁股，對着正面牆上的毛主席，放了一個響亮的臭屁，更為可惡的是，手指還作手槍射擊狀，正如批判所說，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學校革委會在如此嚴峻的階級鬥爭形勢下，不得不作出一個重大的決定，給這些小反革命分子以毀滅性打擊。於是，8歲和10歲的孫某某哥兒倆，10歲的高某某，這是我認識的，還有不認識的5、6個一至六年級的小學生，被一個個押上了學校的操埸。在短暫的開埸白後，一千多師生又被告知，這些小反革命將在縣城遊街一周。

      年齡最小的孫某某脖子上掛着大大的紙牌子，走在遊街隊伍的最前邊，牌子上用黑墨醒目地標明：現行反革命孫某某，並在他的名字上打了一個血一樣的紅叉。孫某某看到他的名字上打上叉叉，就害怕地哭了。他聽人說過，凡是打上叉叉的人，都是要被槍斃的。他嗚嗚地哭着，臉色慘白，腿也軟得邁不動步，就被兩個年高的同學推着往前走。看到他哭，後面的小反革命們，也一個個跟着哭起來。後來，有個老師同戴着紅小兵袖章的高年級同學耳語幾句，高年級同學就抽出皮帶，在他們身上沒頭沒腦每人打了幾下，就再也不響了。

      當他們魚貫而出進入縣城大街時，後面還跟着高呼口號的千餘革命師生，高潮才確確實實來了。居民們紛紛走出家門，拍着手笑着，呼朋喚友象看西洋景，十分高興地指點着，議論着：這是誰家的小二，這是誰家的小五。可以說，縣城有史以來從沒這麼熱鬧開心過。有的看熱鬧的孩子調皮地拿泥巴糊在小反革命的臉上，還引起大人一陣陣快意的鬨笑。

      遊街雖然只有半天就結束了，而圍繞這遊街的話題卻持續了好幾年，興奮了好幾年。縣城稍微上點年紀的人談起來，至今還興味盎然。但是我知道，我所認識的那個姓孫的兄弟倆嚇得病了好幾個月，他們的母親曾經連續在十幾個夜晚，沿着他們遊街走過的路，為他們喊叫丟掉的魂：孩子回來吧，媽媽在這兒吶，孩子回來吧，媽媽在這兒吶。

      難道這樣的遊街不比賣淫女更震撼百倍嗎？要使遊街在中國絕跡，必須讓中國沒有看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