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洋雞娃在天井裡慢慢遊走,時不時在地上刨些東西在吃,在機房開打米機的三姑子看見洋雞很喜歡,她說:“這院裡地上的吃食多得很,十隻雞都吃不完。”我請她平常照看一下我的洋雞,她滿口答應。 她還教我說:“平常要讓雞打青打沙,就是吃菜葉子吃沙子,不要跑出王廟子,看見就吆它們回來,你要把門扣兒加長留門縫天黑它們會自己回家,” 養雞的學問還很多,我得慢慢學。看它們還很規矩沒亂跑,也就放心出工去了。 生產隊出工做活路是早晨天亮到九點息氣回家吃飯。下午三點再出工做到天黑收工,隊長說這樣子安排活路方便大家切趕場,也有時候照顧自留地。 我一個人做飯很麻煩就煮掛麵,早晨息氣時候在自留地抓一把青葉子菜,煮一斤掛麵放點味精醬油、一大勺辣椒油,有時候有豬油多數時候是全素。晚上會煮紅苕米飯,那年月沒聽說過冰箱,剩飯菜無法保存,天天都得做飯是最大的麻煩。 天黑收工了,家家都開始喊娃兒喊雞,居家處密匝匝的竹林深處飄出農家燒飯的炊煙,跟水田裡、河裡沫沫升起的一層霧氣混一起,朦朦朧朧中,嘰嘰喳喳鳥兒們也歸林了,我在水溝里洗了糞桶洗了腳,惦記着我的雞娃趕緊回家。 我那兩隻洋雞娃已經自己從門縫回家,站筐圈上睡覺了。我摸了下它們的嗉子還挺鼓漲的呢,呵呵! 看見這一對小生物在這裡跟我一起生活了,不免產生出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心裡竟然酸了一下。 這王廟子白天的時候人來人往,機器轟鳴,晚上天黑後關上大門。寬敞的天井大院裡就我一個人,隊長跟我講過,在災荒年從大路上走來的路人,一偏一倒 的坐下來就死了,一身腫得透亮。開始,隊上派人收屍掩埋,後來大家都餓,沒氣力去掩埋,就拖來擺在這廟裡,“就你住的這地方!”“幾年後隊上派人清理,抬 出去幾十具乾屍,掩埋在這山坡下。”他還問我:“你不怕鬼吧?”嘿嘿! 我在這裡住着,晚上會畫一陣素描,睡覺前會在院子裡練一下拳腳套路,揮舞一陣齊眉棍,有月亮的夜晚,看着滿天星斗輝煌,熱汗淋漓也有一腔豪情。 即使是月黑風高,陰雲苦雨,半夜三更有時候會有唧唧咕咕的怪聲音,樹動影搖風聲鶴啼,使人毛骨悚然也是有的。 承受孤獨也是人生信念的培養,在王廟子這幾年幫助我什麼都不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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