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舜禹身份都是巫師 五千年文明從巫術跳大神開始
2012年11月26日 09:41
來源:鳳凰網歷史 作者:卷枕神州
中國人歷來尊崇泛神論思想,認為“舉頭三尺有神明”。“跳大神”作法、“做道場”為人“祛病去災”,這些民間活動都是泛神論的表現,是一種巫術。這在中國民間源遠流長,直到現在,有很多民間儀式和講究,都簡直和原始巫術沒什麼兩樣。女巫在我國北方叫做“神婆”,趙樹理的著名小說《小二黑結婚》中的“三仙姑”就是一例。男巫叫做“覡”,在道教中有不少傳人,“天師道”的道士中尤其多,在南方則稱之為“師公子(師音s)”。
跳大神之類的巫術是封建迷信,這誰都知道,可是這封建迷信中也有大學問:中華文明的孕育和誕生,就是從這個巫術中來的。各位如若不信,且看下文:
在四大文明古國中,中國是唯一一個文明始終延續,沒有間斷的國家。中國有五千年的文字傳承,歷史傳說記載直推至上古部落聯盟時代,這麼長時間的歷史沿革留下了許多古舊傳統,這些傳統在歷史的長河中幾經變化,或許早已和起初時的情形大不相同,但卻仍舊深深地影響着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其中巫史傳統是最根本、最基礎的傳統之一。
“人”,是在物種進化的漫長曆程中緩慢形成的。在原始社會,人還處於成形期,作為“人”的思維剛剛開始產生,天、地、人、物,在人類蒙昧與澄明交融的眼中,還混沌一片,難分彼此,相互之間多有感應。在這樣的情況下,巫術就成了人類與外界溝通的重要途徑。
在巫術之中,天地萬物各有神靈,都是人類崇拜景仰的對象。太陽神崇拜就曾長期盛行於中國遠古時代。夏朝作為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王朝,就曾把太陽神作為自己的崇拜對象,“夏”這個字在最古的金文字中,就“像一側立人形對空遙拜一日”,並且“金文夏字共八個,七個從日,且均在一側”,所以這個“夏”字其實也就是夏族的“族徽”,象徵着促使萬物生長、無所不能的太陽神。這說明,夏人的部落族群以太陽神作為最高崇拜,並且以此命名了自己的部落。到了周朝,對太陽神的崇拜仍然盛行於世,《孔子家語·郊問》中說:“郊之祭也,迎長日之至也。大極天而主日,配以月。”講的就是周天子在每年冬至日舉行隆重的“郊祭”,其中仍以祭祀太陽為主,月亮為輔。而祭祀社稷,也就是土地和五穀神,已經是後來的事了。社稷之後,又有封禪泰山、崇祀河伯,設立太廟、家廟等等。總而言之,日月星辰、天地山川、祖先神靈,一切都有神靈在,向這些神靈祭祀祈福,都是從原始巫術中發展而來的。時至今日,中國人仍然組織祭拜黃帝陵、炎帝陵或者孔子等大型活動,“媽祖”也是台灣海峽兩岸人民的共同信仰,往小里說,香港電影裡演的警察和黑社會都拜關公,商家拜財神,這些活動可以說明中國人一向“慎終追遠”,不忘祖先聖賢,而種種的祭拜儀式,其實源遠流長,都是源自原始巫術。
遠古時代巫術十分普及,人人只要有祈求神靈幫助的願望,都可以通過巫術和神靈溝通。然而隨着社會的發展,人類社會產生階級分化,與神靈溝通的事逐漸地被社會上層所壟斷,成為了一種獨享的權力。中國歷史傳說中上古“五帝”之一的顓頊帝高陽氏,“乃命重黎,絕地天通”(《尚書·呂刑》),斷絕了大地上的普通人與天地神靈的溝通渠道(絕地天通),巫術就不是人人都會人人都能用的了,而變成了巫師的專業,而巫師與神靈溝通的能力又是與世俗權力緊密聯繫在一起的,以神靈的意志為世俗的統治提供合法性,因此巫師與部落首領、長老往往又合為一體,很多大巫師其實就是部落的“王”,堯舜禹等等都是如此。“國之大事,惟祀與戎”,祭祀與戰爭是原始社會從部落到國家最重大的兩件事;部落的王要取得統治地位,免不了採取戰爭殺戮的手段,而取得統治地位之後,又藉助巫師的身份,以其“通神”的智慧和多方面的才藝能力鞏固自己的統治。當然,王、戰士、巫師有時也並不完全集中在一個人身上,而是形成了這樣一個階層。有一部小說,後來被改編成電影,於1990年出品,獲得第六十三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等七項大獎,即凱文·科斯特納主演的《與狼共舞》。這部作品描寫北美大陸的印第安“蘇族”人,當時尚處於原始部落形態,他們便形象地展示了巫、武、王三者合一的情形:這個部落不大,不足兩百人,過着遊獵為主的生活。老酋長叫做“十熊”,青壯年時勇猛無比,是能夠獵熊的勇士,隨着年齡的增長,體力逐漸衰退,而智慧與日俱增,開始憑藉頭腦管理全族事務,並且逐漸有了“通神”的能力。而他的副手,負責處理全族日常事務的“踢鳥”,其在部落中的角色也是巫師、醫生,同時還負責向全族講述部落歷史。曾經有種說法,認為我國古代殷商人經過長期遷徙,走過了當時尚未被如今白令海峽的海水淹沒的陸地,來到了北美大陸,成為了印第安人的先祖,據這部電影來看,想必不是毫無根據。
沿着部落--部落聯盟--原始國家這樣的軌跡,巫師的隊伍也由一人到多人,逐漸發展壯大。人數的增多、工作量的增大,使得分工成為必然。巫、舞本來也是一體,因為巫術需要在一種迷狂的情緒中施展,這就需要伴隨着音樂節奏的手舞足蹈,即如今民間的“跳大神”。而通過分工,樂師從巫師中分化出來。祭祀、典禮等作為一種儀式活動,必須要有一個活動主持人,也就是“相”或者“贊禮”,通過分工,這個主持人變成了“儒士、儒師”。《論語》中記載,孔子有個弟子叫做公西華,他曾經跟自己的老師孔子談論自己的志向,就說“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而最最重要的,則是“史官”的形成:原本巫師還負責記憶、記載、傳承部族、國家的歷史大事,這個工作通過分工,形成了史官這一職業。
這一史實在典籍中多有記載:漢朝的劉向、劉歆父子,受朝廷之命“校書”,即把皇室藏書拿來整理編輯,主要都是先秦以來的各類學術書籍、資料。最後他們出了一個成果,編出了一部所有皇室藏書的總目錄,這個目錄叫做《七略》。這是一本學術史書,將先秦至漢朝這一時間段的天下學術大致分為十個學派,即“儒、道、墨、法、名、陰陽、縱橫、雜、農、小說”。劉向父子認為,這十家源出一脈,追根溯源,都是從周朝的“王官”中分化出來的。班固撰寫的《漢書·藝文志》認同《七略》的說法,說“儒家者流,蓋出於司徒之官,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者也”;許慎《說文解字》也說“儒,柔也,術士之稱”。這說明先秦各個流派的知識分子都是從巫史傳統中一脈相傳,各自分支的。
三代時候,“世官世業”,無論是巫師還是樂師、儒士還是史官,都是祖父子孫代代傳承的,和最高統治者“父傳子,家天下”的傳統一樣。而到了春秋末期,出現了“禮崩樂壞”的局面,周天子的權威都日益衰微,這一類人中更是有不少都家道衰落,失去了“世官”的職位。隨着他們的身份降低為平民,他們掌握的學問技藝也開始流落到民間,開始了外傳和下移的過程。劉向父子說的“先秦諸子皆出於‘王官’”,其實就是說先秦諸子都是從“巫史”這個階層分化傳承而來。孔子是中國古代最偉大的教育家,他開創了私人講學的風氣,學習和宣傳儒家思想,這實際上就是“學術下移”的一個經典案例。而屈原的職位是楚懷王的“左徒”,實際上就是巫官;至於陰陽五行家,保留“巫”的特點就更多了。過去的經驗教訓是治理國家的重要依據,而這種知識經驗要流傳後世,必須依靠“史”,所謂“左史記言,右史記行”,記載的都是天子的一言一行對社會的影響,好用作後世治理國家的經驗教訓。相傳老子就是周室的“柱下史”,他的著作《道德經》是黃老道家和法家、兵家的源頭。
儒家隨着社會進步和自身的逐漸改造,離“巫”的道路越來越遠。到孔子時期,已經基本上拋棄了巫術的非理性、迷狂的一面,變成了一個純粹講究理性的學派。他們抱着“內聖外王”的理想,通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路徑,從修煉自身做起,積極入世,最終要達到輔佐君主,在人間建立“王道樂土”、理想社會的目的。然而原始的“儒士”、“儒術”中關於“巫”的成分,雖然被正統儒學所拋棄,但在民間卻一直流傳了下來:直到今天,在廣大農村仍有主持婚喪典禮的“贊禮先生”,他們熟悉一套套的禮節儀式以及押韻的贊禮用詞,在農村的婚喪嫁娶中仍然是不可缺少的一個部分。湖南長沙、湘潭一帶民間有民樂歌唱班子“譚四郎”,也是這個類別。
除了儒家傳承的巫術之外,巫醫的“祝由科”,陰陽五行家的“八卦”占卜、看風水、“麻衣神相”、算命等等,都是原始巫術的遺蹟。
巫術對中國人的學術思想乃至日常行為習慣,影響至深。巫術從人類最初形成的原始思維中產生,是天、地、人、物混沌交感的產物。人們認為,憑藉種種的“法術”,可以對天、地、他人、物施加一定的影響,產生如自己所願的作用。這種思維方式通過“專業人員”的繼承、普通百姓的崇拜,而且由於民族“心理本體”的惰性,直至今日仍深深地刻在中國人的頭腦中,已經形成一種集體無意識。比如中國人家家都將斗方“福”字倒貼在家門上,以諧音“福到”求一個好彩頭;年畫裡的鯉魚諧音“年年有餘”;國畫裡的牡丹配公雞,寓意“富貴吉祥”等等,這都是古老巫術“法術思維”類比聯想的遺存,實際上這些諧音無非就是一種巫術咒語。中國人在這方面可謂十分用心認真,以至於變成一種迷信,例如喜愛某些數字,“八”代表發財,“九”代表長久;而避諱某些數字,“四”和死諧音等等,無論是汽車牌照,還是電話號碼,都必須趨吉避凶。“好牌照好號碼”甚至可以賣出天價,而不好的則白給都沒人要。中國人的這種迷信發展到可笑可悲的地步,記得曾在網上看過這樣一則消息,上海某區的一輛120急救車,無巧不巧,掛了個牌照是“滬B-1494”,居然有人性命垂危卻不願意坐這輛車去醫院,這簡直就是黑色幽默了。
巫術傳統主要在民間流傳,而另一個重要方面則是“史”的傳統。我國曆朝歷代都有修史的傳統,從《史記》到《清史稿》,有二十多部國家“正史”,至於各種私人記錄的“野史”筆記,那真是汗牛充棟。各地方歷代還要修《縣誌》、《府志》這一類地方志書,大家大姓建立宗族祠堂,總要修“族譜”,這些實際上都是史書的一種,也具有“存史”的功能。范文瀾先生《中國通史》,認為中國文化傳統是“史官文化”,確實大有根據。
重視歷史歷來被看做是中華民族的一項優秀傳統,然而這種傳統實際上也有其消極甚至是陰暗的一面。在那“萬馬齊喑”的“思想文化浩劫”時期,我國產生了一位極其寶貴的思想家,也就是顧准先生,他的著作《從理想主義到經驗主義》中有一篇《希臘思想、基督教和中國的史官文化》,其中這樣認為:“所謂史官文化者,以政治權威為無上權威,使文化從屬於政治權威,絕對不得涉及超過政治權威的宇宙與其他問題。”於是政治權威高於一切,沒有人關心自然科學問題,這阻礙了中國古代科學的發展,使得中國邁入近現代社會的步伐越來越慢,終於到了“落後就要挨打”的局面。此外還可以看出,史官文化本質上是為專制統治者服務的,以專制權威作為根本的準則,如果歷史事實與專制權威發生衝突,史官雖有其職業道德在,但終究不能逾越專制權威的藩籬。所謂“修史”,這一個“修”字真是風情萬種。
當然,重“史”傳統有好的一面,這也不容忽視。這種好處主要是“以史為鑑”,汲取經驗教訓,這個不必多說。其實,中國人重視名聲和臉面,尤其是對“身後名”的重視,這其實也是注重歷史的一種表現。有些人認為“身後名,不及生前一杯酒”,也有不能流芳百世,就要遺臭萬年的,但這種人畢竟是少數。中國人的主流價值觀還是希望自己能夠有個好名聲。這對於人實際上就是一種約束,不能幹缺德事,更不能違法犯罪,否則即使人死了,也留個不好的名聲。這對於維護社會正常秩序有好處,甚至中國人未來要走向真正的法治社會,也要從這裡汲取思想上的營養。
總而言之,巫術與歷史,是中國人的重要傳統,其中歷史又源於巫術。這個巫史傳統對中國人影響之深,一言難盡。這個傳統有其精華的部分,也有糟粕的部分,如何批判地繼承,需要我們繼續努力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