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戰爭被忽略的教訓：合法腐敗


【多維新聞】伊拉克戰爭十周年祭，美國戰爭和戰後花費已花費2萬多億美元。但10年間，美國政府和承包商演繹的合法腐敗仍然沒有受到納稅人的足夠重視。這種發“戰爭財”的做法完全與美國所謂民主自由價值觀相悖。如果這種合法腐敗持續下去的話，美國國際形象和影響力必將“雙輸”。

美國政府對伊拉克戰爭的“私人化商業操作”長期以來並沒有給予足夠重視，雖然嘗試過管控，但效果甚微，而其造成的後果更是令人震驚。英國《金融時報》3月19日給美國人算了一筆賬，伊拉克戰爭10年來美國政府在私人安保、後勤、物流以及重建承包商上支出至少1,380億美元（也有媒體計算是1,600億美元），主要為美軍提供安保、電力甚至廁所手紙等各種商品和服務。

儘管最後一批美軍部隊已於2011年12月撤出伊拉克，但仍有1.4萬名承包商人員留在伊拉克工作，包括5,500名安保人員。承包商依然活躍在第一線。

該報根據入侵伊拉克計劃制定後聯邦政府授予的、所有在伊拉克和鄰國科威特執行的合同，繪製了一份過去10年內獲利最多的承包商排行榜。上榜公司從事的業務主要包括支持服務、安保、重建和石油行業。該報分析顯示，美國企業和其它外國企業從戰爭中獲利頗豐，前10大承包商包攬的業務價值至少720億美元。由於某些承包商以不同的名稱經營，以避開外界關注。因此排行榜列出只是“保守數據”。

其中，美國前副總統切尼(Dick Cheney)執掌的得州石油公司哈利伯頓(Halliburton)自伊拉克戰爭以來的10年間獲利最多。該公司的子公司KBR在此期間至少獲得395億美元與伊拉克戰爭有關的聯邦合同。位於第2、3位的是兩家科威特承包商，獲得了總價值為135億的合同。

切尼曾在1989年擔任老布什政府的國防部長，期間切尼將美軍的後勤支援任務大多交給哈里伯頓等公司。一定程度上將美軍的政府經營私營化。卸任防長後，切尼便執掌了哈里伯頓5年。後來擔任小布什政府的副總統後，切尼仍然持有哈里伯頓的股票，而且積極推動了伊拉克戰爭。伊拉克戰爭期間，哈里伯頓公司在伊拉克地區的雇員有5萬多人，包攬了多數伊拉克重建工程。而且，這類承包商僱傭的私人僱傭兵（多數不是美國人）的費用也不低。而且，相比此前美國參與或發起的戰爭，在伊拉克戰爭中，美國僱傭的私人承包公司數量更多，而且，承包商工作人員數量甚至超過美軍數量。

從美軍占領到承包商占領

既然昔日駐伊美軍數量龐大，支撐他們日常後勤的承包商隊伍更龐大，故而出現些許“隱形”揮霍或腐敗在所難免。如果這種“隱形”揮霍的存在能夠讓美國納稅人感覺還值得，那還說得過去。但事實卻是，巨額花費和美國大兵犧牲並沒有換來美國的絕對安全，伊拉克當地的局勢至今也沒有趨於穩定。

總的來說，就伊拉克戰爭而言，美國在10多年來一直缺乏戰略上的思量，雖在中東有殺戮戰場，但沒有一個明晰的戰略目標。伊拉克戰爭給人的印象不是給美國人或伊拉克人帶來多大程度的安全，而是是伊拉克平民和美軍士兵的死傷和美國政客為此犯下的過錯。對於美國承包商大肆揮霍納稅人的錢，卻至今沒有得到有效控制。而且，戰爭已經過去，美軍已經離開，但是來自美國或被美國支配的安全承包商已經成為2萬多人的“準軍事存在”，仍然在中東沙漠燃燒美國老百姓的血汗錢。

五角大樓淪為“私營部門”

從上世紀90年代末，為了對國防部和國際開發署進行“瘦身”，美軍加大了對承包商的依賴，把軍隊在國外的許多安全業務全部交給了私人承包企業。由五角大樓選定或被國務院看中的承包商會給美軍（美國外交官）海外運作提供後勤支持等一切領域服務。尤其是訓練士兵和招募僱傭兵，被認為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利潤頗豐”。切尼執掌過的哈里伯頓就是這類典型代表。

由此來看，戰爭不但是政客們的遊戲，也是政客們的生意。小布什的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在任期內和離任後，也曾握有部分軍工企業的股票。諸如切尼這樣的政壇巨頭在政府任職時通過手中的權力謀取商業利益，離任後更是藉助政府人脈延續這種利益。久而久之，這種變相的私人化運作就會更加貪婪，持續消耗納稅人的錢。正如美國國家安全智庫萊剋星頓研究所（Lexington Institute）副總裁古爾（Dan Gour）對《金融時報》排行榜的解讀，所有這些承包商都不是軍工複合體，美國已創建了美軍的第五個分支，“它叫作私營部門。”

爭議與利益的糾纏

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大肆使用承包商一直是有爭議的。美國“伊拉克和阿富汗戰時承包委員會”（Commission on Wartime Contracting in Iraq and Afghanistan）2011年的一份報告估計，自2001年以來，防務承包商浪費或因欺詐而損失的總額高達600億美元，相當於每天1,200萬美元。《金融時報》3月19日也列舉了私人承包商捲入了伊拉克戰爭中一些最令人震驚的事件，從尼蘇爾廣場（Nisour Square）槍擊案、黑水（Blackwater）保鏢槍殺17名伊拉克人、到阿布格萊布（Abu Ghraib）監獄醜聞。

儘管對於這些承包商而言，隨着伊拉克戰爭的結束，輕鬆賺錢的時代或許已經結束，但這並不意味着生意興隆的時代已經結束。伊拉克重建特別監察長（SIGIR）波溫（Stuart Bowen）說：“承包商將留在伊拉克，成為真正的參與者。一個隨時面臨失敗的脆弱國家不可預知的節奏，為這個領域（承包商項目）帶來機遇。”

波溫曾經擔任過小布什中東政策副顧問，目前負責監管在伊拉克600多億美元的重建項目。他在2013年最新一份報告中指出，這部分重建資金中的15%（至少80億至100億美元）被浪費，數百萬美元被盜。這主要是項目承包合同的執行和腐敗有關。美國政府目前對於國外援助資金項目的管理仍然存在漏洞，而且戰後維護費用更是龐大。

美國國務院2011年曾估計，2016年前，僅僅為了保護其在巴格達的龐大使館區，美國就將在私人安保合同上花費30億美元。同時，隨着石油公司擴大業務，承包商正贏得新的業務，特別是在伊拉克南部巴士拉等地區附近。分析人士稱，這些承包商不會輕易歇業打道回府，大量（援建）資金的投入就意味着更多石油紅利，如果承包商再進行其他領域的業務拓展，未來10多年的業績都會更好。

組織性漏洞

美國國務院本身在承包商選擇上和五角大樓一樣，也存在審查漏洞。只要監管不力，工程質量就會出現問題、資金的利用就會出現浪費。

2007年小布什政府時，時任國務卿賴斯決定在伊拉克修建美大使館，耗資高達5.92億美元，人員配備大概有1,000人，預計每年使館的開銷為12億美元。

當年7月，國務院負責大使館修建項目的官員向國會保證，工程會高質量、按時完成且不會超出預算。但是，後來發現這項工程出現嚴重的質量問題，預計需再追加1.44億美元。當時負責修建大使館的承包商是一家和駐伊美軍聯繫緊密的科威特承包商（First Kuwaiti General Trading & Contracting Company）。當時國會眾議院監管委員會認為，之所以工程會出現質量不達標問題，主要是國務院在選擇承包商方面沒有進行認真的考核。據查，這家承包商過去就有很多不良記錄，項目執行人存在分包合同獲益的背景。

在伊拉克重建過程中滋生的美軍與承包商腐敗等現象和小布什發起伊拉克戰爭後，對後薩達姆時代缺乏一定時期規劃（徹底撤軍前）也是相關的。不安全局勢下的盜竊和腐敗就更容易泛濫。其中一例最惡名昭彰伊拉克重建腐敗案就是美軍少校科克漢姆（John Cockerham）”一案。科克漢姆在得州一個軍事基地負責工程和採購。除被指從承包伊拉克項目的商人那裡收受百萬美元賄賂外，科克漢姆還被指控洗黑錢以及在2004年和2005年負責科威特工程期間參與陰謀活動。美國司法部2年前稱，有記錄顯示他的受賄金額可能高達960萬美元，甚至有可能再加540萬美元。

據SIGIR報告顯示，就伊拉克重建項目的犯罪行為集中爆發在2003年至2007年，尤其是2007年上半年宗派之間衝突驟升之際。直到美國加派美軍並僱傭遜尼派民兵後，局勢才開始好轉。不過，美國在伊拉克重建項目積極一面不可否認的同時，SIGIR報告也警告，美國訓練的伊拉克特種部隊目前由總理馬利基直接命令，什葉派和遜尼派之間的衝突也會給重建帶來阻礙，難道美國還將在重建中砸冤枉錢？

美國仍未汲取教訓

鑑於在伊拉克採用承包商所引發的種種爭議，很多分析師表示，幾乎沒有證據表明，美國國防部學會了如何最好地使用外部承包商。美國國會研究服務部（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分析師施瓦茨（Moshe Schwartz）表示：“儘管美國國防部比10年前更擅長利用承包商，但它們仍沒有充分準備好在未來大規模軍事行動中利用承包商。”

經過6年的爭執，2012年12月，美國參議院通過了《國防授權法》(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NDAA)，這是對戰時承包的全面整改，旨在加強管控，打擊浪費和欺詐。帶頭要求收緊承包控制的民主黨參議員麥卡斯基爾(Claire McCaskill)率先提出這一法案，她表示，她“已花費數年揭露軍事承包的大規模浪費、欺詐以及濫用情況。”

對於承包商10年間獲利千億美元，她說：“過去10年裡，我們花費了巨額納稅人資金，但這些服務和項目對我們的軍事任務幫助甚微，有時根本沒有幫助。”

波溫和美國戰時承包委員會也提出了具體的改進建議。但美國政府問責局（US Government Accountability Office）2012年的一份報告發現，美國國防部僅針對戰時承包委員會的一半建議採取了或計劃採取措施，而美國國務院和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僅針對三分之一與其相關的建議採取了措施。

SIGIR波溫表示：“現實是，美國在結構上不夠完善，無法在綜合、跨部門基礎上展開穩定和重建行動。”“這是最嚴重且繼續存在的問題。我們必須確保我們不會重複在伊拉克出現的錯誤和弱點。”波溫今年一份報告還建議成立一個新的辦公室，集結伊拉克和阿富汗專家在國務院、國防部和美國國際開發署任職擔責。但是，基於美國國防部當前面臨的預算困境，這種建議不可能性成型。

美國根本上需調整戰略思維

美軍沒有解放軍“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傳統精神，加上體制差異及預算現實，五角大樓協同國會，開啟短期內有效改革的可能性不大。但美國需要做的不僅是對審核經費支出問題作出相應改革，更重要的是要汲取過往教訓，在軍事行動上更具戰略思維。而且，在美國經濟復甦乏力，債務問題尚未有效解決的情況下，反戰心理愈趨強烈的美國民眾應該在正確、理性的輿論引導下，了解這種腐敗的存在和真相。

美國納稅人應該要問，美國真的希望出現第二、第三個伊拉克嗎？假如敘利亞衝突爆發，甚至成為第二個卡扎菲利比亞，美國必須反問自己能夠承受多少。最重要的是，美軍本身及承包商的合法腐敗所帶來的慘痛代價就是美國國際形象和影響力的“雙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