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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汝信:成為黨國叛徒的錢壯飛烈士後代
送交者: chang le 2014年09月13日08:32:59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原標題:北京西興盛胡同七號——有關錢壯飛後人的一些故事和疑問

共識網 2014-09-13

這一小摞有關西興盛胡同七號的材料,本世紀初,淘自潘家園。

在北京大規模城市改造帶動的拆遷潮中,老舊的西興盛胡同七號,早已蕩然無存。惟在上世紀中葉,在這一個普通的院子裡,居住着一位名叫錢葉麗(又名寧葉麗)的普通家庭婦女,她的身世,卻與大名鼎鼎的錢壯飛--一位據說是挽救了中國共產黨命運的傳奇人物,有着一些關連。

一、涉及西興盛胡同七號的一些信函、報告及批示

以下信函、報告及批示,按時序編列。

(一)寧念慈致羅青長函及羅青長批示(1979年6月9日、12日,抄件)

敬愛的羅伯伯:您好!

我是錢壯飛烈士的外孫女。我媽媽是外公的大女兒,錢江同志的大姐。我叫寧念慈,今年卅五歲,在北京六○八廠任技術員。

今天,在這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寫信給您,懇望您幫助我們家甄別政治上的不幸遭遇。

這是我們第二次驚動黨組織。第一次是一九六三年,我媽媽患子宮頸癌,當時我還在上大學,急得沒有辦法,多虧我大舅媽(施平同志)(註:應為史平,下同。)幫我們找了您,您委派修同志把我媽送進了日壇醫院,經過放雷[鐳]治療,得以治癒,這是黨給了我媽第二次生命,也使我們全家得以復甦。

我媽媽--一個烈士子女,教授家屬,長期從事街道工作……文化大革命初,作為出身為資本家,本人成份也是資本家被揪出實行專政,挖地三尺地抄了家,癌症初愈的老人,強迫勞動,橫遭體罰,從自住的獨院六間被趕到二間東屋……。

這一切無非是林彪“四人幫”給中國人民帶來的一場浩劫中的滄海一粟吧。想多少出生入死的老紅軍、老幹部所受的迫害,豈不更甚,而不能理解的是,“四人幫”粉碎已有兩年多了,黨的政策卻遲遲不能在我媽身上落實,明明當時是街道委員會提供的材料,現在卻說成是群眾運動而不予甄別,甚至連烈屬都不承認,我大舅(錢江同志)專門為此,由北影黨委開了證明信,但也無濟於事。 二龍路辦事處至今還寫的是資本家、房產主。

我爸爸是同盟會員,歷任北京大學教授,我的繼父是北京農業大學體育教研室主任,從來都沒有經商。只是在我父親一九四六去世後,家裡迫於生活,將一些住房出租。至四七年和繼父一起生活後,主要以繼父的工資為生活,一直到現在,根據黨的劃分階段的政策,怎麼也不能定為資本家或房產主。

由於黨的政策不能落實,嚴重的影響着我們全家的政治生活和我們兄弟姐妹的政治上的進步。至今一部分抄家物資不予歸還,最為可惜的是我父親留下的遺著和二千多冊藏書下落不明。直接影響到我們生活的是居住的房間,又少,又狹窄,困難很大。

我媽今年已經是六十六歲高令[齡]的老人了,又是癌症愈後(至今每年都須隨訪),文化大革命以來,又先後患有高血壓、心臟病及胃病,加上政治上的遭遇,我們做子女的深為母親的心緒與健康擔心!

老母親這一輩子真可謂飽經風霜,還在十四歲時,由於革命形勢需要,被迫與生身父母分離而寄人籬下,三十三歲守寡,留下四個幼兒,解放後生活剛能安定,五十歲時又得了癌症,文化大革命又遭此不白之冤……。

最了解我媽媽的是我外婆,外婆總說媽媽可憐,所以解放後來北京,願意和我們同住。當時黨組織培養烈士遺孤,送媽進培訓班,安排到區、市婦聯工作。為了照顧我外婆,她放棄了婦聯工作,一直堅持在街道和幼兒園工作,直到患了癌症,媽媽一直因為自己是一個家庭婦女不被人們關切而抱憾。當時街道斗我媽媽的一個簡[間]接原因是,那個時候,我們家的親戚,大舅、大舅媽、二舅(錢一平)、三姨(黎莉莉)、三姨夫(羅靜予)沒有一個不被揪出來的,當時街道就公開說,我們是一個黑幫家庭,而如今都得以平反、昭雪,唯獨我媽和我們家,還處在冤屈的深淵中!

敬愛的羅伯伯,我們都知道您很忙,要操理黨和國家的大事,相比之下,我們的家的小事不應該驚動您。去年三姨夫羅靜予同志骨灰安放儀式那天,我想找您談,我聽了大家的意見,還是等一等。時隔一年多,仍不見動靜。每次回家,看到可憐的媽媽,實在無法抑制激動的心情,鼓氣[起]勇氣,給您寫信,懇求您關心我媽媽和我們全家的政治命運!

同時,煩請轉交我媽媽給鄧付委員長的信。

順致

敬禮

寧念慈  謹上

1979年6月9日

家母地址:北京西城區西興盛胡同七號(所在二龍路辦事處)

政治部:此事請林岩同志找施平、錢江同志了解一下,協助予以關註解決,鄧大姐身體不好,錢信暫不上送,結果望告。

羅青長  12/6  79.

註:寧念慈,錢葉麗的小女兒。羅青長,時任中共中央調查部部長。

(二)中央調查部政治部致北京市委落實政策辦公室函(1979年6月25日,抄件)

北京市委落實政策辦公室:

近我部羅青長同志接到烈士錢壯飛同志的外孫女來信,並附來錢壯飛同志的女兒葉麗同志托青長同志轉鄧穎超同志的一封信,基本內容是要求落實政策問題。我們按青長同志的批示,派人去找過錢壯飛同志的兒子錢江同志(現在北影工作)談了些情況,我們認為她們的要求是合理的,特轉請予以關心,作為烈士家屬對待。根據黨的政策,對其所提問題儘快予以落實解決。

現將寧念慈給羅青長同志的信,錢葉麗(或叫寧葉麗)給鄧穎超同志的信(我們復製件)及我部林岩同志與錢江、史平二同志談話要點一併轉去請閱。

另為幫助了解和處理問題,將我部所了解的有關錢葉麗的家庭情況介紹給你們,供參考。

錢葉麗的父親錢壯飛同志,1895年生,浙江湖州人,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長期在白區做黨的秘密情報工作,對黨有特殊貢獻。後撤到蘇區,1935年長征時犧牲。烈屬證現存北京電影製片廠錢江同志處。

葉麗的前夫寧協萬是大學教授,曾幫助掩護過我黨地下工作人員,並在經濟上支援過黨的組織。日本占領時期,自己著書,不為日寇教書,是一位愛國的高級知識分子。

葉麗現在的愛人宣昌同志是農業大學教授。

如還需要了解什麼情況,請與我部幹部林岩同志聯繫。電話:(略)

中央調查部政治部

一九七九年六月廿五日

(三)鄧穎超對錢葉麗函的批示(1980年2月21日,抄件)

錢壯飛之長女錢葉麗。請北京市婦聯徐光同志,與市落實辦公室及西城區有關部門,應繼續予以落實政策為是。

鄧穎超

1980,2,21,

(四)北京市西城區房屋落實政策辦公室關於申請解決錢葉麗住房問題的報告(1980年4月2日,原件)

市房屋落實政策辦公室:

錢葉麗系烈士錢壯飛同志的長女。錢壯飛同志一九二六年入黨,長期在白區做黨的秘密情報工作,對黨有特殊貢獻。一九三五年長征時犧牲。烈屬證現存錢葉麗之弟錢江同志處(錢江同志系北京電影製片廠付廠長、導演)。錢葉麗前夫寧協萬(已故),系北大名教授,曾幫助掩護過我黨地下工作人員,是愛國的高級知識分子。後夫宣昌現為農業大學教授。

文化大革命前,錢葉麗在西興盛胡同七號有自住房十三間,系獨立院。文化大革命初期,錢被批鬥、抄家,並被強令遷至前院的兩間西房,約二十五平米。目前,錢家三口人,錢夫妻二人住一間,男孩二十七歲住一間,她與前夫生的四個孩子,經常回來探望,無地居住。在文化大革命中,該院經過拆建,只保留了原來的四間北房,其它房拆建後劃歸別院,另行安排了住戶。

去年,錢葉麗與其女寧念慈,分別給鄧穎超同志和羅青長同志寫信,要求落實政策。中央調查部為此事給市委來函聯繫。市委要求給其儘速落實政策。關於政治上平反,退賠查抄物資等問題,我區有關部門正在抓緊進行工作。關於住房問題,錢葉麗一方面表示理解當前群眾的住房緊張狀況,只希望收回四間北房,連同她現住的兩間西房,有這六間房也就“湊合”了。另一方面,她也強烈表示:“一定要在死前住上自己的房子”。目前,這四間北屋住着兩戶居民,一戶三口人住兩間,一戶五口人住兩間,均有大兒大女。由於錢葉麗系我黨有特殊貢獻的烈士子女,又系高級知識分子家屬,確需給其落實房屋政策,我們懇請市房落辦撥給房屋五間,將上述兩戶居民遷出,把四間北房還給她。

附:中央調查部給市委落實政策辦公室的函(抄件),及寧念慈(錢葉麗女兒)給羅青長同志的信(抄件)

西城區房屋落實政策辦公室

一九八○年四月二日

(五)錢葉麗致西城區區長封明為函(1982年3月15日,原件)

封區長:您好!

我是您管界的一名老百姓,今年七十歲了,文革時期被不明不白地抄了家,沒收了房子,後來由於鄧穎超同志的批示轉至北京市後轉西城區委,才於八○年六月份給我政治上平了反,八○年底落實了兩間房屋。去年十月因為我丈夫寧協萬是老同盟會員,參加過辛亥革命,在紀念辛亥革命七十周年活動中,政協給我家發出了三份請帖,使得我長期在美國定居的兒子及兒媳回祖國赴會並與親人團聚了。在此之前,我曾經代[帶]着老兒子找過您,您表示,對我家的事情較為熟悉,當即同意給落辦老李打電話,爭取讓我們年底落實最後的一間房,即西城分局×××住我們的那間房,我們等啊,等啊,至今毫無音信。您是一區之長,是人民的父母官,說話是應當算數的。我家十三間自住房都被房管所在十年浩劫中拆得破破爛爛,如今只剩下這三間房,(前年回來兩間)目前只需要再解決一間,這要求不能說不合理吧!

我兒子、兒媳在離開祖國返美之前,跟政協付主席甘祠森先生談及過此事,甘先生表示,我們給政協主席鄧小平先生寫信,他可以轉至上去。為了我家的事,鄧付委員長已經作過批示,難道還要再麻煩鄧付主席嗎!

封區長,信寫到此處,我是十分激動的,我一個烈士的女兒,父親錢壯飛烈士在長征中犧牲,丈夫寧協萬先生在舊民主革命中又是老前輩,而他們的家屬與後代向政府部門要回自己一點點應享受的權利卻是這樣的難,可以說磨破了咀皮,跑斷了腿,阻力究竟在哪裡呢?!

如今我老兒子,已經三十歲了,還未結婚,我四兒,一女,十三個孫子孫女,居住十分擁擠。希區委做好工作快快還給我們房子吧!

順祝

春安

西城西興盛胡同七號

錢葉麗

82.3.15

(六)錢葉麗致北京市市長焦若愚函(1982年8月7日,原件)

焦市長:您好!

我是長征烈士錢壯飛同志的長女,名叫錢葉麗,住在西城西興盛胡同七號,今年快七十歲了,五十多年前(即一九二五年)我與辛亥革命的發啟[起]人之一--寧協萬教授結婚,改名為寧葉麗至今。

文革時期,我因為無辜被迫害幾乎喪命,家庭全部破產,子女深受株連,丈夫所留的全部著作、字畫、書籍被抄走,房子也被沒收。七九年鄧穎超同志從我弟弟錢江處得知我深受其害,便給我作主,最後由西城區委出面以二龍路辦事處的名義給我平了反(附上平反證明一份)。並還給我兩間自住房。

寧協萬先生一九○五年參加同盟會,一九一一年參加辛亥革命,在孫中山政府任葡萄牙公使,後來出使西方六國考察,先後到了俄、英、法、德、意、美。所著書“西征紀事”、“留英政治譚”曾一度膾炙人口,與滿中外,是西學的名著。(見照片)。後來因軍閥混戰,政局不穩,寧協萬先生便棄政應教育總長蔡元培之聘在北京大學法學院任教三十餘年直至去世。去年我國政府舉行辛亥革命七十周年紀念大會,我及我的在美國定居的兒子寧巴黎先生、兒媳鈴木紀子女士應邀出席了大會(見報參加大會各界人士名單),當您在人大會堂宴請全體代表時,我的兒子,兒媳均與您同桌。不知,您能否還記得。

我的父親為人民革命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我的丈夫也是追隨孫中山先生革命多年,我本人也多年受黨的教育,從事了多年的街道工作,因此對於國家面臨的各種波折和困難是很體諒的。因此我雖然在十年浩劫中多次受皮肉之苦,精神摧殘,傾家蕩產的迫害,都堅定地挺過來了。但是如今我一個年近七十老人,有四兒一女,七、八個孫子孫女,住房十分擁擠。我們要求政府有關單位能真正按黨的政策退回我們自己的私產。我有十三間房子,二龍路房管所拆除了九間,如今還保留一間北房,落實政策時只還給我兩間,另外兩間一直被西城分局幹部×××和房管局幹部×××占據。這些情況您的助理封偉明[封明為]同志(原西城區長)都清礎[楚],還許諾過我去年年底一定給我解決,如今八個月又過去了,我十分着急,只好請您一市之長做我作主。

另:鄧大姐對我的批示保存在西城區委李克晨手中

您市一百姓

寧葉麗

82.8.7

二、錢壯飛的後人們,故事和疑問

雖經高層人士鄧穎超、羅青長具體批示,錢葉麗要回自己房子的申訴請求,歷經三年多的時間,仍未得以圓滿解決。1982年8月以後解決的進展如何?我們不得而知。說實話,筆者對西興盛胡同七號最後的處理結局沒有什麼興趣,只是這一小摞材料,勾起我們對錢葉麗本人,以及其弟妹們一些實情的追問--因為有關錢壯飛後人的基本信息,在現有的公開著述中,大多是相互矛盾、含混不清的。

(一)錢壯飛一共有幾個兒女?

隨着過去一段時間諜戰片的風行,曾經打入國民黨重要特務機關--中央組織部黨務調查科潛伏並為中共立下殊功的錢壯飛,成為媒體輿論十分關注的一位歷史人物。2009年,由中央十一個部委聯合組織開展的“100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人物”評選活動投票結果,錢壯飛列為百人之一。吉林出版集團為此出版一套百人叢書,其中自然就有《錢壯飛》。該書稱,“錢壯飛犧牲後,留下錢椒、錢蓁蓁、錢江、錢一平四個兒女。”(禇當陽、劉爽編著:《錢壯飛》,長春:吉林出版集團,吉林文史出版社,2011年4月版,頁117)此一說法,流傳甚廣。而據我們手頭上掌握的這一小摞材料表明,錢壯飛還有一個大女兒錢葉麗,這已經由權威得不能再權威的原中共中央調查部政治部以及鄧穎超、羅青長本人所證實。

(二)關於錢葉麗

1895年出生(據中調部材料。吉林版《錢壯飛》一書為1896年。本文從前者)的錢壯飛,一生中有兩段婚姻,前娶徐雙英,後娶張振華。

吉林版《錢壯飛》稱,“1914年,錢壯飛剛滿18歲,就在母親的包辦下,與徐雙英結婚,次年生了一個女兒。”按文意,第一個女兒應是1915年出生。

惟據寧念慈1979年6月9日函稱“我媽今年已經是六十六高令[齡]的老人了”計算,錢葉麗應為1913年生人。如果我們相信此說,那麼,錢壯飛第一次婚姻應在1913年(錢如果1895年出生,當年恰好18歲),同年,徐雙英生下錢葉麗(據中共湖州市委黨史研究室編《錢壯飛》一書所載《錢壯飛年譜》,錢壯飛與徐雙英定親、成婚是在1913年。見《錢壯飛》,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年6月版,頁207)。

又據寧念慈函,其母“還在十四歲時,由於革命形勢需要,被迫與生身父母分離而寄人籬下”。而據錢葉麗致焦若愚函:“五十多年前(即一九二五年)我與辛亥革命的發啟[起]人之一--寧協萬教授結婚。”寧協萬是否屬辛亥革命的發起人之一姑且匆論,如果錢葉麗沒有記錯,她在十二歲時即與寧結婚(是否太早了點?)所謂“寄人籬下”,是否就是寄於寧家籬下呢?婚後,錢葉麗改名寧葉麗。

據手頭上之多種材料顯示,寧協萬,1881年生人,長妻子錢葉麗32歲,長老丈人錢壯飛14歲。寧氏夫婦婚後一直居於北京(北平),西興盛胡同七號,應為寧協萬所購。寧協萬逝於1946年,與錢葉麗有子女六人,分別為寧東京、寧柏林(女)、寧巴黎、寧念聰、寧恢懷、寧念慈(女)。1947年,錢葉麗再婚嫁與宣昌,有一子宣環。

關於寧協萬,寧恢懷寫有《回憶我的父親寧協萬》,寧念慈寫有《回憶我的父親寧協萬先生》,均收錄於政協北京市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編撰的《文史資料選編》第14輯(寧恢懷文網上可見:http://www.ningcn,com/list.asp?id=223,最後訪問:2014年8月13日)。

北京版的《錢壯飛》,收有錢壯飛第二位妻子張振華1963年6月的一個談話記錄,其中提及:“大姐(原書註:這裡指錢江的大姐)名葉麗,她比二姐黎莉莉大兩歲,是屬鼠的,1912年生,她虛歲16時出嫁的。大姐結婚時,壯飛已入黨了。她結婚時有照片,並注有年、月、日,可以查出來。記得大姐還放過哨。大姐夫是教授,記得當時我們沒有錢用,向他借錢,還開了借條。解放後,他家庭困難,李部長(註:指李克農)還接濟了他們一些錢。”(北京版《錢壯飛》頁050)

黎莉莉著《行雲流水篇:回憶、追念、影存》(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1年12月版)多處提及她的姐姐(很奇怪,沒提名字)及寧協萬。如“還不到七周歲,媽媽把我和九歲的姐姐送到一所天主教創辦的篤志女校寄宿了一段時間”(頁4), “寧協萬趁他一次公差,把我帶到了上海,拜琴雪芳為師”(頁7),“當時寧協萬在上海有公務,他把姐姐也接到了上海”(頁7)。黎莉莉甚至還提及到“住在興盛胡同的日子”:“從琴雪芳家跑回來時,姐姐已與寧協萬結婚。寧家已有兩男兩女四個孩子,是前妻所生。此時我家租住寧家的房子,我和那四個孩子常常一起玩耍。”“興盛胡同寧家房子,至今還在,寧家的後輩還住在那裡。我去看望姐姐時,走進胡同見那盞路燈總要回憶起小時候在路燈下跳舞情景。”(頁8)

(三)關於錢椒(或錢椒椒)

吉林版的《錢壯飛》一書稱,“長女錢椒,女婿劉杞夫。夫婦二人在1929年至1931年期間共同跟隨錢壯飛在南京從事黨的地下工作。後來劉杞夫回到湖南老家,從事教育工作。1945年抗戰勝利後因病去世。錢椒解放後回到上海,在上海博物館工作,1977年11月病故。”坊間有關1931年錢壯飛要劉杞夫將顧順章叛變的消息送達李克農處的事跡,已廣為流傳,吉林版《錢壯飛》一書亦有詳盡描述,此處不贅。

惟如果錢葉麗是長女,錢椒即非長女而是錢壯飛與徐雙英的第二個女兒。錢葉麗生於1913年,錢椒按常理最早也得生於1914年,或1915年。按此推算,錢椒1929年與劉杞夫結為夫妻“跟隨錢壯飛在南京從事黨的地下工作”時,年僅十四五歲(一如姐姐錢葉麗,錢椒也屬早婚的)。時劉杞夫年齡有多大?我們沒有材料。

張振華在1963年的談話中稱,“椒椒(原書註:“椒椒”,即錢椒)的丈夫叫劉杞夫。椒椒比黎莉莉大一歲,現在五十多歲,在上海歷史博物館(跑馬廳附近)工作。椒椒和劉杞夫被捕後,被關了幾個月放出來了。劉杞夫被釋放出來後,在一個學校教書。劉杞夫在南京時是黨員。1946年,他因為得傳染病病故,死的時候已不是黨員。“(北京版《錢壯飛》頁050-051)張振華在這裡並沒有說情報是劉杞夫送去的,而且,關於錢椒的身世,張振華說得也很含混,如果錢椒比黎莉莉大一歲,那她就應該是錢江的二姐,黎莉莉只能排為三姐,這與她在前面所述”大姐名葉麗,她比二姐黎莉莉大兩歲“顯然是有矛盾的。

有關危急關頭智送情報化險為夷這一段驚險歷程,未見有中共方面直接當事人的回憶。敵人方面,徐恩曾曾回憶稱,”顧順章表示願意轉變之後,立刻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消息,他說出追隨我左右,掌管機要文書的一個得力助手,原來是共產黨派來的奸細,這使我大為驚訝。此人系我在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負責籌備中國無線電商報時招考進來的職員,以我三年來的觀察,相信他是一個不怕辛勞,忠於職守的幹練青年,平日埋頭作事,不問外務,沉默寡言,事情做得又快又好,這樣一個循規蹈矩的模範職員,竟是共產黨派來的間諜,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報告顧順章被捕的電報,就是他親手譯出,當面交給我的。當時我尚存萬一之想,希望這個消息不是事實。但等到我派人去找,果然,就在前一天的早晨,他已悄悄溜走了。“(徐恩曾:《我和共產黨戰鬥的回憶》,載傳記文學雜誌社編:《細說中統軍統》,台北:傳記文學出版社,1992年6月版,頁157-158。)

徐恩曾所說,只是他不願回首的一個事況大概。未有提及據說其中起了重大作用的錢壯飛女婿,也並不奇怪,他可能根本不知有劉杞夫其人存在。但令人奇怪的是,寧念慈提及文革中”我們家的親戚,大舅、大舅媽、二舅(錢一平)、三姨(黎莉莉)、三姨夫(羅靜予)沒有一個不被揪出來的“時,並未提及按吉林版《錢壯飛》的說法當時應在世的錢椒!無論錢椒當時際遇如何,寧念茲在寫信給極熟悉中共情報史的羅青長時,對他們家族中這樣一位重要人物,理應提及。

黎莉莉的《行雲流水篇:回憶、追念、影存》,提及到了她的姐姐(沒有提及名字,但姐夫是寧協萬),一句也沒有提及家族的英雄錢椒、劉杞夫。自然,不提及不等於就沒有錢椒此人,惟此處的不提及,總使人有所疑惑。

錢江告訴我們:“我的父親錢壯飛、母親張振華都是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的中共黨員。1929年,由於革命鬥爭的需要,我父親打入國民黨最高情報機關,為黨做秘密情報工作。1931年,中央特科負責人顧順章在武漢被捕叛變,危及上海所有黨中央負責同志的安全。千鈞一髮之際,父親攜帶截獲的絕密情報連夜趕赴上海向黨中央報告,使周恩來、鄧穎超等同志在敵人下手之前安全轉移,轉危為安。這之後,我父親輾轉去了蘇區。就在他離開南京的第二天,姐姐、姐夫因掩護過父親,被國民黨特務逮捕。我們全家人流離失所,當時我只有11歲,和小外甥淪落在南京街頭,後來又流浪到其他一些地方。1940年,我們到了重慶。”(錢江:《淚別鄧大姐》,http://cpc.people.com.cn/GB/69112/86373/5963906.html,最後訪問:2014年8月7日)

錢江在這裡提到了他的姐姐、姐夫(沒提名字)。惟如按錢江所言,截獲的絕密情報是錢壯飛親自攜帶,連夜趕赴上海向中央報告的,與劉杞夫並無關係。

(四)關於黎莉莉(即錢蓁蓁)

有關錢壯飛的第二段婚姻,吉林版《錢壯飛》一書稱,1915年,錢考入國立北京醫學專門學校,“在學習期間,錢壯飛結識了一位同窗好友張振華。出生於1894年的張振華(註:據錢江稱其母1962年七十歲生日,推算張振華的生年應為1892年。張振華墓碑上的生年為1893年),比錢壯飛大2歲。”“1919年10月,兩人結為伉儷。”

在談到錢壯飛的兒女時,吉林版《錢壯飛》稱,“二女兒錢蓁蓁是30年代著名的電影明星。她出生於1915年6月2日,在她還很小的時候,錢壯飛、張振華夫婦就參加了革命,無法照顧孩子們。”黎莉莉在自述其身世時,也自稱1915年出生在北京,母親是張振華。(石曼編著:《黎莉莉》,重慶:重慶出版社,2007年4月版,頁6-7)

問題在於錢壯飛1915年中學畢業進入醫學專門學校時,應該過了暑期,他的入學時間應不會早於六月份。即便他入學後馬上與張振華好上了,孩子也要懷胎十月,怎麼也要到1916年才出生呀!(即便退一萬步來說他們是寒假後入學的,懷上孩子到出生至少也要到1915年年底吧?)

故此有人便推測道,黎莉莉應該不是張振華而是徐雙英的孩子。至於這一推測,據說黎莉莉從來都是否認的。

黎莉莉在《行雲流水篇:回憶、追念、影存》中,並沒有提到她的生年,不過,她倒是提到“父親、母親早出晚歸,除了在北京國立醫科專門學校學習,還忙其他事,當時我年幼不甚清楚。”(頁3)這似乎表明,父母尚在讀書階段,她已出生。

至於張振華本人在1963年的談話中,只承認錢江是她所生--“也就在醫專畢業這年生了錢江。”(北京版《錢壯飛》頁049)

錢蓁蓁與錢葉麗的共通之處是,她們都很早就改名換姓,離開了父母。《黎莉莉》一書稱,“黎莉莉不到7歲的時候,就離開母親寄宿在學校;9歲,當了人家的過房女兒;10歲,去上海求藝;11歲,變成侍候別人的丫頭。”(頁6)

至於黎莉莉後來的經歷,平面及電子媒介多有描述,不贅。

(五)關於錢江、錢一平

根據公開資料,錢江是錢壯飛的長子,1919年生人。錢一平為錢壯飛的二兒子,1924年生人。一般認為,而且他們又各自承認,他們的生母均為張振華。惟在2011年以錢一平名義發表的一篇文章卻稱,“我是父親最小的孩子,我的姐姐錢椒曾隨父親工作在情報工作的第一線;同父異母的哥哥是曾拍攝《中華兒女》的著名攝影師、導演錢江;二姐黎莉莉,則是上世紀30年代中國著名的‘默片皇后’。我想,哥哥姐姐的文藝才能,一定都是遺傳自父親。”(錢一平:《“我的父輩·英烈篇”--錢壯飛》http://news.xinmin.cn/t/xmwbtj/2011/06/10/11097707.html,最後訪問:2014年8月7日)

如此言屬實,錢一平的生母是誰?話說回來,生母是誰,真的可能並不那麼重要,值得注意的倒是,錢一平只承認“姐姐錢椒”、“二姐黎莉莉”,他是不承認有錢葉麗此人的。

(六)最後,關於寧念慈

1986年間,中國媒體公布了一宗被破獲並判刑的“盧順序、寧念慈、俞德孚特務案”。具體案情今在互聯網上極易查到,其中提及:“一九八四年六月,被告人盧順序受北京航空學院邀請來華講學。來華前,盧順序接受了台灣國民黨軍事情報局的派遣,以講學為掩護進行特務活動。盧順序到北京後,以物質利誘等手段,拉攏被告人寧念慈幫助其進行特務活動。爾後,盧又指使寧與居住在美國舊金山市的台灣國民黨軍事情報局駐美直屬員楊鵬(化名楊宗山)直接取得聯繫。一九八五年三月,盧順序離華後,寧念慈在楊、盧二人指使下,於同年四月至九月間以托我出國人員帶東西為名,先後三次向楊鵬、盧順序提供我經濟、外事等機密情報和內部文件數份。”“一九八五年十月中旬,盧順序接受台灣國民黨軍事情報局的派遣再次來北京,發展寧念慈正式參加了特務組織,並向寧傳授了密寫和收聽特務電台指示的方法,傳達了給寧規定的化名、代號和任務。此間,寧念慈向盧順序提供了我軍事方面的情報。盧順序和楊鵬先後給寧念慈特務活動經費及酬金八百一十美元。”“被告人俞德孚於一九八五年十一月間,明知其妻寧念慈已參與特務活動,還積極向寧提供我軍事方面的情報,並向寧表示願意一起進行特務活動。”1986年7月25日,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分別以特務罪判處盧順序有期徒刑十二年;判處寧念慈有期徒刑十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判處俞德孚有期徒刑三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同年8月20日裁定維持原判。(盧順序、寧念慈、俞德孚特務案,http://baike.so.com/doc/7246864.html,最後訪問:2014年8月13日)

根據筆者手頭上的材料,此案其中兩名被告寧念慈、俞德孚,的確就是錢葉麗的女兒、女婿,亦就是錢壯飛的外孫女、外孫女女婿。有所不同的僅是,1980年代初的材料顯示,寧念慈時為北京608廠技術員,俞德孚則在中國電影家協會工作。到案發時,寧念慈系北京市建築工程研究所工程師,俞德孚系北京科學教育電影製片廠編導兼攝影。

作為著名的“龍潭三傑”之一、中共大力表彰的英雄之後人,寧念慈為何走上這麼一條與其外祖父截然相反的道路,的確令人費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寧念慈夫婦之所為,實為錢氏家門之不幸!可能因此之故,錢家其他後人根本不願提及寧念慈,禍及其母錢葉麗也似乎要從錢氏族譜中剔除,從錢氏後人記憶中抹掉(張振華談話中有所提及,但那是1963年!黎莉莉有所追憶,但不提及名字),也就毫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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