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華人房東老嫗 |
送交者: 滄海行雲 2014年08月12日02:10:26 於 [焦點房談] 發送悄悄話 |
房東老嫗 文/胡曼荻
剛住在新加坡的時候,租一間安身之屋。屋主是七十老太。獨住三房一廳。 老太原來自中國寧波,操的話不懂,我的話她聽得很明白。老嫗,胖,面堆滿皺紋。我常常望着那婦人黝黑崎嶇的臉,想那其中沉澱了許多白晝的晴朗和夜晚的風雨。
繳房租時是老人每月最快樂的日子。我把從提款機里取出的嶄新的鋥亮的大鈔給她。她數一遍,再數一遍,然點頭謝謝我。我走回房間,偶然回頭時,見她扔在數,迎著我的目光,會有一些不好意思。我只是笑。笑自己無檐無瓦,仍一心輕鬆。
在每月一日交完房租的日子我通常會得到特別的款待。老嫗或煮了薏米水給我喝,或切了薄薄的一片西瓜給我,甚而有一次是蝦餃。她總是不管我態度如何,一股腦往我懷裡塞。漸漸習慣了每月接受一次特的饋贈。時時將自己的吃食送給她,她卻總是拒之,界限分得不能再清了。
她居然沒有洗衣機。新加坡的一般家庭都會有全自動洗衣機。她有如此多的仔卻洗了幾十年的衣。初時我坐在她給我的小板凳上在每個星期天和我泡在大盆里的衣服奮鬥,然兩次後便有些不支,敗小陣來。晾衣的竹竿更不堪那擰不干的衣而折斷。於是下了決心,買了一全自動洗衣機。
請
老嫗同用。她屢次擺手,還警告我機器很容易將衣服洗壞的,不如手洗的衣服幾十年穿不破。笑笑告訴她我的衣服還沒等被穿破就到了換代的命運。老嫗一臉的茫
然。居然有一次老嫗拿了床單來,一臉茫然地聽她講了許久,終於明白她是要我幫忙洗。趕快接了過來,可算找了機會向她獻殷勤。 老嫗白天的生活總是躺的她的搖椅上看電視。我走後只有她一個人孤孤地在屋中養神。有一次忘了東西在家,便在不該回家的時候返屋,老嫗睡姿頗不忍睹地在搖椅上做夢。電視機聲音頗大地震着,我開門進去時嚇了一跳,看老嫗淌着口水,我於是趕快拿了東西像作賊似的偷偷溜掉。
客廳里的東西總是每天在移位。每天下班回去都有新感覺。我知道又是老嫗運動的傑作了。她每天在家總是看著家具發呆。家裡不多的家具被她挪動的全方位移動了。不知她腦袋裡在想什麽。
老嫗不識字。自己的名字看不懂。每天從信箱裡拿出的信攤在桌上請我辨認。然老嫗會說廣東話,上海話,普通話甚至是英語。雖然她把很多話混在一起講總是搞得我暈天霧地的無所從。然我是服了她運用語言的自如。我亦相信語言是鍛煉出來的。
老嫗最得意的是小女兒。我漸漸猜懂了她的綜合語,知道了她小女孩嫁了一美國紅毛。老嫗亦稱為鬼仔的。兒子則是娶了菲律賓女人。她常以和鬼仔父母對話為榮,而恥於談菲律賓兒媳。老婦常拿了她的曾孫,孫女的照片給我看,我竟不敢信那混血的小童和老婦是有血統關係的。
有一天回家老婦拿了一封信給我,訕訕地說時她的信,是其第從中國寄來的。我看了上面的中文名字,蠻鄉村味的,那原本是老婦的中文名字。她說她只認得那三個字---她的名字。那也便是她僅有的一生的文化了。她讓我念給她聽。
我讀了那信,其弟講了在中國的情況,說孩子們全上大學了,但他的晚景不好,問姐姐可不可幫忙。老嫗皺了紋:他又要錢?隨即她又鬆了顏,拿出許多水果犒賞我,試探着問我可不可幫她寫回信。我自然答應。老嫗有些樂開懷了。
然老嫗始終沒有讓我寫那封回信。她的孩子們都只會講方言和英語,不會寫中文的,不知她怎樣回信。那封信終是不知所終了。
日子很淡,房東還會再換,以之居所也不知何處。只是漸漸對老嫗有了憐情,便寫了一些感性的文字來,好在老嫗是不會看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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