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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王鼎鈞
送交者: 擘傾聃 2017年10月09日10:16:31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王鼎鈞:《每個人可能只剩有一撮舊夢》讀後


美東一老久知人,
灌頂醍醐雋語真。
水火滄桑親歷事,
墨痕未比血痕新。


王鼎鈞:《每個人可能只剩有一撮舊夢》


二十多歲的人,認為自己什麼大事都做得成,若要寫幾本後世欣賞感激的大著,料也不難。


數說歷史上那些偉大的名字,他們也只是腦袋上七個窟窿,手掌上十支短棒。他們的作品,每一個字我們都認得,每一句話我們都懂得,每一件事我們都經驗過或想象得出。做得跟他們一樣,有什麼不可能?


據說:文學家肩上的那個看似與常人無異的腦袋裡,有一種特殊的質料,叫做天才。我們有沒有呢?不知道。不過,二十歲的小伙子,自覺與上帝距離很近,仿佛上帝剛剛將他們用心裝備一番打發到地上來,天才如果這麼要緊,上帝不會不給我們。


除了天才,聽說還有方法—什麼!誰說的?文學創作有方法,難道這是木匠做桌子嗎?是大司務剃頭嗎?玫瑰是用一套方法開出花朵的嗎?瀑布是用一套方法畫出線條來的嗎?蕭伯納說寫作的方法只是“由左到右”。老蕭萬歲!


我們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人物,同睹過一個世界的破碎,一種文化的幻滅,痛哭過那麼多的長夜,這隻手還不是產生名著的手嗎?無疑,這身體,從頭頂到腳底,每一寸都是作品!


偶然的,我們聚合在一起,莊嚴而且響亮地互相宣布各人的宏願。其後,不斷交換報告各人的進度和成就。在這種場合,空氣夠忙碌的,它們無休止地震動着,去傳達有關人生的各種壯語,有關當代作家的臧否,文學上像麥芒一般的細枝末節的爭辯,以及雄圖大志之重申。


真的,像天才一樣,每個人的工作方式都不相同。有的人想呀,想呀,每夜都想好一個長篇,第二天陽光一照,長篇隨着黑暗跑了。有的人東奔西跑,調檔案,借參考書,徵求舊報,皮鞋磨破一雙,皮鞋磨破兩雙,資料箱還是填不滿,因為早先搜集的東西又不合用了。有的人寫呀,寫呀,也發表,也出版,起初也有人叫好,可是日子一久,叫好的聲音便沉落了。有的人家累重,掙錢忙,動筆的日期永遠定在明年,可是這個人忽然化成一罐灰、一抔土,化成親友的一眶淚、幾聲嘆,在世界上永遠消失。


慢慢地,我們明白,誰也不是金剛不壞之身,誰也不是天之驕子。上帝隨便抓了幾把物質,這就是我們。才能不能滿足志願,志願不能改變命運,這也是我們。我們離上帝是這麼遙遠,不但伸手觸不到他,舉目看不到他,側耳也聽不到他,甚至想象力都想不到他。他也絕未想到在地上爬行的我們,一定的。


以後的跡象似乎是,每個人沉默了,冷淡了,共同的理想既已喪失,友情也疏遠了。


多年難得相聚一堂,難得由一位風雅的女主人,故意在這群人相識十周年時安排一次大團圓。憑着舊夢的潛力,這些人都到了,彼此不知有多少話要說,又好像並沒有什麼可說,只是你望我的眼角,我望你的眼角,看眼角是否有了皺紋;你望我的頭頂,我望你的頭頂,看頭上是否添了白髮。—你有幾部作品?六部。你呢?四部。一部作品是指一個孩子。嫩筍肥美,新茶清香,鄉愁如縷,物價可憂。終席未再聽到歷史上那些偉大的名字,未再聽到欽羨或抨擊那些名字,未再聽到要追蹤或超過那些名字。每個人可能只剩有一撮舊夢,隱藏在記憶深處,然而誰也不願去想起它,縱然想起了,也混沌如夢中之夢,一若情人之眼,眼前世界總是那麼着實而又那麼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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