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婦人

我們住的公寓樓上是一家阿拉伯人。因為這個名叫“Colonial Village（有‘殖民地村’的意思）”的公寓樓群里住滿了印度人，起初我認為他們是印度人。後來發現女主人總圍着頭巾，這才猜到他們是阿拉伯人，多半來自伊朗。繼而又發現“殖民地村”里阿拉伯人家還不少呢。平日樓上不上班在家帶小孩兒的主婦常招來別的家庭主婦，估計也是阿拉伯人。她們來的時候都抱着拉着幾個孩子，頓時樓上頓時吵鬧得不行，小孩子們在小小的公寓裡翻天地叫喊打鬧，婦女“呱呱呱”的朗聲大笑，惹得我不斷地用棍子擊打天花板以示警告。她們大聲聊天的調子和中國從沒上過縣城的村婦們有一拼。

起初我的警告是很起作用的，但後來我“黔驢技窮”。她們不在乎了。那我就更使勁地捅天花板，直到有一天把天花板捅了個洞！這招不靈，那就上樓交涉。我敲門的時候，屋裡頓時安靜下來，可她們不開門。敲了一陣後我只好用英文大聲說“請安靜，你們太吵了”。屋子裡還是沒聲音。我估計阿拉伯婦人們從門的窺望鏡中發現是我，於是都緊張地在屋中不出聲。我只好走下樓梯。

每次這樣敲門後，樓上的聲音就會小了很多。您問我為什麼不去公寓辦公室告狀？是這樣，樓上的婦人很多情況下還為其他阿拉伯人家看孩子。我要是去公寓辦公室告狀，人家如果發現樓上非法開托兒所，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兒。警察來了要交大筆的罰金是肯定的，沒準還得上法庭。我可不想做得這麼過分。樓上肯定是窮人，而且又是移民；他們這樣做很多情況下是出於無奈。

有時看見樓上聚會的婦人們嘻嘻哈哈地下樓準備出門，我會抓緊時機出門對她們鄭重其事地說“請你們以後別那麼吵”。她們趕緊拉拉頭巾笑着滿口答應。一天其中一個婦人忽然說“我們一個星期就吵兩次”。您看看，還跟我討價還價啦。

我和老伴兒與樓上的人家關係還是不錯的。他們如花似玉的五歲小女兒過生日，還送給我們滿滿的一盤蛋糕。美國的蛋糕太甜啦！怪不得她們到了美國都越來越胖。

我猜來樓上聚會的阿拉伯女人們都有着臨時工的工作。不然她們不會送自己的小孩子到我們樓上這家來。至於樓上的婦人為什麼不出去工作，大概是她英文不好吧？樓上有時會傳出英語教學的錄音。不過這種情況很少見。

如果樓上的婦人一個人在家帶孩子（還有其他的阿拉伯人的孩子）會怎麼樣呢？當然是看電視嘍。有時還會放中東的歌曲，聽起來和印度歌曲差不多。孩子們的嬉笑吵鬧聲中不時地響起中東歌曲，還有婦人喉嚨里“羅羅羅”的尖聲（中東婦女常這樣表示自己內心的歡喜），和她吆喝孩子們“乖一點兒”的聲音。看來她的心情還不錯嘛。

然而她家男人回來就往往沒有這種氣氛了。我沒想到的是樓上一個臥室的公寓裡住着兩個年輕的男人。估計一位是那婦人的丈夫，一位是親戚。他倆似乎總在打夜班，有時幾天都不回來。回來的時候樓上的婦人就跑來跑去，大概是在忙家務。“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她跑得怎麼這樣響？好像存心用後腳跟敲樓板。存心倒不至於，她在又生了個小寶寶後更胖了，看情形體重有一百六十磅。

接下來往往是一個男人壓低聲音的怒吼。還有一個男人在邊上好像是在勸。再以後可能就是打老婆。婦人嗚咽着從這個屋子跑到那個屋子。大概打得還挺重，我都聽見聲音了。我祈禱着“千萬別用東西打，打幾下就行了”。我當然不會報警，她男人被警察抓走會給這個家庭雪上加霜。可我是否該上去勸勸？算了吧，如果阿拉伯人就有打老婆的習慣呢？至少阿拉伯人對婦女不是平等對待的。我上去還不時“鴨對雞談”？

樓上那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讓我有點煩。她很任性，在大院裡和其他孩子也玩兒不到一塊兒，總是哭哭啼啼地跑回來向媽媽告狀。樓上的婦人有時會把小姑娘強行拉回房間裡。啊呀，樓上開了鍋，小丫頭歇斯底里，婦人大聲呵斥，接下來是家具“乒乒乓乓”地亂響，想必是小姑娘在敲打。一塌糊塗，一塌糊塗。您說，是不是小姑娘看到父親老是打母親對她心理有了不良的影響？

現在樓上的小姑娘已經上了學前班。她的英文長進飛快，已經可以和我交流。在外面我如果遇見她們娘兒倆，她們會很友好地打招呼。嗯，是遇見他們娘兒仨；那婦人半年多以前又生了個男孩兒，現在經常抱着兒子，帶着女兒出來遛達。

我希望他們一家人能在美國過得好。丈夫和那位親戚找到更好的工作；這位婦人也注意了自己的形象（她如果能減低體重還是很漂亮的）；小姑娘和她的弟弟健康長大。嗯，還有件事兒。就是希望樓上的婦人不要用大量的水沖洗他們家的地板。因為她在樓上地板澆了太多的水後，很多水會滲到我們的天花板上滴下來。為什麼要用那麼多水呢？有人解釋說，那是為了讓地上非常乾淨，然後他們鋪上小地毯，朝着麥加的方向朝拜。真是這樣？唉喲，你們心裡虔誠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