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是渭北高原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它其实是洞穴,深入土层之中,在土层的腹部,挖一个半圆形的土窟窿,经过简单的粉饰,就是人们居住的窑洞了。它是渭北人家常见的栖息之所。它外观粗糙,秃头秃脑,但冬暖夏凉,人与土亲密无间。
外婆在窑洞里居住了一辈子,人和窑洞没有分离片刻。她最后的出葬仪式也是在窑洞里完成的。在我的记忆中,外婆是伴着窑洞来也是伴着窑洞去的。外婆早年丧夫,一个人守着窑洞,把五个孩子拉扯大,直至成家立业,忙完孩子的事情后,就一人独处在那孔窑洞里安静地生活着。
外婆居住的窑洞是外公当年活着的时候独自挖掘修建的。早些年,他一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挖山背土,成天不辞辛苦的工作,经过一番辛劳,赫然凿好了两孔窑洞。一大一小,小的一间做厨房放杂货,大的一间做住所。窑洞建成不久,外公就撒手人寰了。所以那两孔仅存的窑洞就成了外婆对外公唯一的思念。
光滑的窑壁,是用黄土和石灰精心粉刷而成,木制的两扇窗和花纹是外公精心细刨和雕饰而成,虽然黑色的油漆已不复当年,但依然焕发着岁月的沧桑。生活在一座有自己亲力亲为而凿就的住所是多么一件幸福的事情啊。只是幸福对于外公来说,或许过于短暂。然而外公一走,外婆就搬出了大窑,其实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外婆要把那孔大窑永远的留个外公。她便住进了小窑,从此那间大窑就与萦绕的烟雾和外公的画像占据着。
小窑只有三十平米,进门右手边便是张土炕,土炕比较大基本占据了窑洞的三分之一。洞内还有一张八仙桌,一架老式衣柜和两条木凳。以及墙角稀疏地摆放着外婆采摘回来的蔬菜和一些杂货,另外还有一口水缸和面缸这些就是外婆的所有家当了,虽然简陋,但在外婆看来,她已经很满足了。
随着时光的流逝,窑洞也在变老。原先光滑的土壁,也渐渐地突起了土层,像疙瘩块。每逢雨至,雨水都会顺着墙壁缓缓流下,在墙壁上刻下道道河流。这时候,窑洞里的湿气也渐渐重了。天一放晴,便要把家里所有的家当搬出去晒一晒。外婆出生于民国十年,是一位典型的封建小脚女人。所以走路步履有些颤微,搬东西对这样一位老人来说特别费力,所以在没有外公的日子里,经常需要寻人帮忙。
小时候,我是和外婆一起度过的。一到冬天,家里就显得有些冷,我就躺在外婆烧好的热炕上,享受无比的幸福,那安逸的感觉,至今难忘。以前外婆也给我讲过故事,也讲过她和我的外公。
冬天的夜总是漫长的,外婆年纪大了,总会在未天亮之前就起来。猫着身子,打开炕头的那扇小木窗,眺望。后来我渐渐大了,直至住校,也就慢慢地疏远了那孔窑洞。但离开终究还是有几分回味,特别怀念窑洞的日子。
一个人的生活难免是孤单的,外婆却忍受了这样的孤单,并且很好的活着,“偌大的一孔窑洞,一位慈祥的老人倚着门、望着黄昏,余辉映在她的脸上,面前的一口水井静默着”这是我常常见到外婆的场景。佝偻的背脊,斑白的发丝,和善的面孔,这是定格在我的脑海永恒的回忆。
外婆的生命在最后一刻也是陪着窑洞走过的,静静地,走得很安详。就此,从外婆走后,窑洞的那扇木门在也没开启过了。窑洞依旧滑着雨水的泪痕,大块土坯开始脱落,墙壁已显得几分狰狞。土坑最终成了蝼蚁和老鼠的家园。这是我最后见到的窑洞,眺望这座窑洞,我总在想啊,原来窑洞也是有生命的,和人一样。终归有那么一天也会坍塌,也会化成一抔黄土,和外婆的生命一样,永远……(转自凯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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