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圖匆匆離開星巴黑回家。路上接了老劉的電話,說太太已住院,無大礙,明天一系列檢查。勞圖又給該醫院王院長打了個電話告知老劉太太的情況,請他關照。
Z7 悄悄滑進車庫。勞圖急忙進屋,穿過前廳客廳飯廳,直奔書房兼辦公室,在辦公桌前坐下,鬆了口氣。這間屋子,是他最能放鬆心情的地方,也是他最能集中注意力的地方。他說不清楚為什麼要買這個大房子,還要那些裝修和家具。只是感覺喜歡,就買了,可是真正用上的,也就是這一間屋。不過房子也沒買虧了。讓老劉出馬談的價,連房子帶裝修省了三百萬。老劉是真行,上次跟加州來的墩老闆談判,結果是皆大歡喜的“雙贏”。明天跟紐約來的全老闆談,自己親自出馬,不可掉以輕心。勞圖把合作項目資料好好研究了一番,做到胸有成竹。他知道全老闆不光有錢,還音樂造詣極高。他略一思考,決定讓他們明天在談判前在會議室放上艾薩克-斯特恩演奏的貝多芬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讓全老闆有個好心情。然後,發郵件提醒小張上午總結會注意事項,下午接待法國的皮里松先生打高爾夫球的細節安排。“今天就算到此結束了?”他對自己說道,挪到書架邊的大沙發上坐下,拿起一本。。。突然肚子一頓咕咕叫。餓死了。傍晚去星巴黑是要吃東西的,被老劉的事給弄忘了。唉,沒法,再回去吧。
Z7悄然滑出車庫,頃刻間他又回到了星巴黑。晚了,人不多。喝的還有,要上一杯無咖啡因佳美絲冰樂混合咖啡。吃的就只剩下英國馬糞了。沒法,這麼晚了,有馬糞吃總比回家吃方便麵強。於是要上幾塊英國馬糞,在角落裡坐下。幾塊馬糞下肚,勞圖心神略定,環顧四周。喝,傍晚不是在這兒碰上個美女的嗎?他一定神,女孩的形象清晰的出現在眼前:瓜子臉,高鼻梁,大眼睛,長睫毛,約一米七的個子。學生式的馬尾辮。文靜秀氣。淺色的牛仔褲加藍色的牛仔襯衣,凸顯長腿細腰。苗條而不單薄,沒有許多中國女孩特有的弓腰和削肩。“知識分子的表情,運動員的身材”,他想,不禁在心裡暗笑起來。這是他的朋友尼爾-帕特遜用來形容他的,怎麼用到這個不認識的女孩身上去了?
Z7 悄悄滑進車庫。勞圖急忙進屋,穿過前廳客廳飯廳,直奔書房兼辦公室,在書架前的大沙發上倒下,閉上眼。困極了。可眼前卻晃動着那本《約翰-克里斯多夫》,那個寫着雪萊詩句的書籤。突然,他眼睛一熱,兩行熱淚止不住流了下來。他的心,回到了十七年前。
燦爛的春日。倫敦伍德賽德高中。16歲的勞圖作為金斯伯利高中短跑選手,在這裡參加兩校田徑對抗賽。100米輕鬆奪冠。比賽結束了,一個女孩向勞圖走來。約一米七的個子。金色的頭髮紮成馬尾。健美的身材。落落大方的表情。她伸出了手:“祝賀你獲勝,圖。我是伍德賽德的夏洛特-薩瑟蘭。” 勞圖急忙握住她的手:“也祝賀你百米奪冠,夏洛特。我看見你跑了。你真快。” 夏洛特笑道:“你不光快,姿勢還特好。你要是我們學校的就好了。” 勞圖大笑:“彼此彼此。很高興認識你。你們學校真漂亮。”夏洛特說:“你是第一次來這兒嗎?我們操場後面那條河是有名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兩人站在小橋上。河邊滿是枝葉茂盛的大樹。春風令人精神氣爽。河在橋下分成兩支。深的那支河水緩慢深沉,淺的那支河水在石頭上不斷激起浪花。“The shallow rivers glide away with noise — The deep are silent。” 看着那水,夏洛特說。 “說的真好。是詩嗎?”勞圖問。夏洛特說:“是雪萊的詩。你讀雪萊嗎?”勞圖說:“還沒有讀過。”“那你讀什麼書?”夏洛特問。“我在讀《約翰-克里斯多夫》。”勞圖答道。“天哪,你會讀這麼大部頭的書。你是讀法文的嗎?”夏洛特驚嘆。勞圖答道:“是讀法文的。你知道,我英文還有待提高。”夏洛特說:“你確實有法國口音。真有意思。你是中國人,說法國口音的英語。”勞圖問道:“你說法語嗎?有沒有接觸過中文?”夏洛特說:“我會一點法語。我是出生在法國的,三歲時回到英國。我們家每年都要去法國度假。我特別喜歡法國。我爸爸去過中國北京。他說北京很漂亮,北京烤鴨特別好吃。”
在回家的路上,勞圖去小圖書館借了一本《雪萊詩集》。那晚,他第一次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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