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和我一起，從小學升入了省重點中學，那時候我們還有一群好朋友，天天下了課一起打籃球，一起偷偷看小說，一起給老師起外號。。。我那時候也喜歡偷看課外書，不愛聽政治課，阿東那時候和我一起看《紅樓夢》，一起談論十二釵，一起少年強說愁滋味，還一起偷偷喜歡某個男生。我的普通話能講那麼標準的沒有一般廣東的口音，一半要得益於阿東。

到了升高中的時候，阿東沒有考回我們學校，去了另一家普通中學。我想是因為她家裡發生了一些變故，她媽媽再婚了，繼父是一個上海人，很瘦的樣子，其實對她姐弟倆還是不錯的，我記得暑假得時候有一次去他們家，他穿着一件有窟窿的背心，坐在小竹椅上吹着風扇，就着一盤炒通菜在吃粥，阿東也不和他一起吃，有一種默契一樣的漠然，似乎是相安無事但沒有親昵的感情，他還客氣地和我打招呼。雖然分開不同學校，開頭我們還有書信來往，還偶爾見個面，後來上了高二就再沒有時間呆在一起了，但是偶爾聯繫下還是有的，阿東她的媽媽還是一有機會就催我什麼時候送她褲子，我也沒把這事當真，一直拖着不了了之了。

到了大學，我如同放飛的鳥兒，終於獲得了自由，到處地跑，這時候阿東去念了幼兒師範學校，畢業後，她媽媽動用了強大的關係網，讓阿東分配到市府附屬幼兒園。阿東談了好幾次戀愛，除了最初早戀的那個男朋友，其他的我都沒見過，不過聽說非富則貴。

又過了好些年，聽說她們又運用了關係，將阿東調到市政府的婦聯工作，有了鐵飯碗。又過了幾年，聽說她很懂做人，很會混，官運亨通，最近的消息，她已經當了局長，有一次我回去同學聚會難得見了一面，她很自豪地說，我現在是本科畢業生。。。我猜想她應該是讀了個函授課程，還是市府報銷的那種。

那一年我因為家裡有事，回去呆了好幾個月，沒什麼事做，很閒。阿東邀請我和另外幾個同學去她家坐坐，我們去了。她分配的大房子，三房兩廳，在市府大院，豪華裝修，她的老公——終於見到了，肥頭大耳的樣子，他中學畢業出來社會上混，是稅務局屬下的一個什麼小官，在鄉下有好些財產的，黑白兩道都很有些關係的。阿東媽應該是看中了他家的家產，他們家很早就買了好車。。。。一切都讓她非常自豪，我知道她從前沒有和我們一道上大學，多少有些失落，現在似乎是完全看不出來，相反，她時不時跟我貌似輕描淡寫地說，我要投個礦，多少多少百萬，我要投塊玉，二十多萬太便宜了我看不上。。。。，但是，我明明地知道，那個和我一起看《紅樓夢》，夜晚一起去看星星，半夜還拽着我在大街上談理想的阿東，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