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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童年岁月之二:聊灶说煤
送交者: 芬兰唐夫 2016年07月20日11:06:44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童年岁月之二:聊灶说煤

唐夫

 

 小时候我常看外婆围住灶台,忙来忙去,后来我长大一点,也为之结下不解之缘。至今记忆犹新。记得外婆偶尔会点支香握手胸前,对灶台烟囱躬身几下,还不到九十度呢,口里还念念有词。估计在求灶神保佑,让家里安乐。那时候经常有火灾出现,消防队不见,邻里人依人接水端盆泼洒。我小时候见过就烧毁一两家。

上篇说生火,离不开灶。那年头煤灶和柴灶“比翼齐飞”,飞则烟也。那灶台在两口锅摆平之后,余下很少空位,放醋瓶盐罐还得随用随移,锅边才能摆碗。那时外婆的房比较宽敞,柴灶煤灶修葺一体,灶台是两个放锅的半圆弧坑,直径大约一尺半,两灶间隔里端还有个小灶眼,那叫吊子的一种小罐装水压住,用火的通道余温来热水。靠墙侧面是烟囱。那年头三五个孩子加老一辈,共七八口人之家普遍。这样的灶后来渐渐稀少,城市人就一个小炉子罢了。

这煤灶就像我前篇说的有炉桥炉膛,上小下大的半葫芦状,七八寸深高,下面直径略五六寸,上面四五寸,这样的形状便于火力集中“浓缩”又省煤。那年头的煤炭定量为一家人不过一百多斤,每天几斤燃料,稍微不省就断炊烟。燃料在当年的原始和重要,可以想见。有一次家里什么可烧的都没有了,我看到父亲把一个凳子砸碎,用柴灶烧熟了一点儿米饭。那印象至今不忘。灶台一半位置的柴灶,依照锅底下面同样大的坑,里面会有日积月累柴灰,很能保温的。如果包谷出来的季节,煮饭烧过的热灰又具烤包谷的功效,温度略低点之后,可以埋进去一会,再拿出来就成了香喷喷的玉米棒子。又香又甜的感受,乐不可支的童颜,现在是看不到了。

从日杂商店里买回烧制成形的炉膛,是厚度约两公分的瓦色,修灶的时摆在中间,周围加揉泥,泥中加沙,周围用砖铺搭。后来我们住工厂的工人宿舍,厨房一间十多平方几家人共用。不可能修双灶,唯有的炭灶边一个小台,临时放调料油盐用用,随即带走。冬天御寒,家家还得另备小炉,室内才有点热度。重庆冬天之寒,俗话说数九数九,冻死老狗。高处海拔千米,人都能冻成白毛女的杨爸爸。那时人们都会插进袖筒里手肘对接,胸前一个方框,这样造型使手不会冻坏。出国后,这再看不到这姿态了。

小炉在日杂店卖三五元一个,大小差不多有一个独凳的空间,上面大圆圈摆锅,中间是炉膛,下面小圆柱有门接下烧漏的煤灰,煤灰不断漏下来,没有空间堆积,时时清楚。每次用灶,周围要用一个凳子放盐罐油瓶,使用之后另外摆放空间。这种可以移动炉灶就放在角落里。炉灶用在家里会产生一氧化碳,好在家家门窗缝隙多,睡到太平间的少,肺病倒是常见。

前不久我在德国朋友的乡间别墅,见到久违的和我童年时候的燃料,德国煤球,暗暗惊奇,这房已经空了六七年没有住人,地下室也较潮湿,但煤球拿在手里仍有石头坚硬,怎么老外连煤球都做得尽善尽美。真是不可思议。可我小时候用过的煤球不注意就会自动散开。在所有生活用品,包括手纸都不能随意购买的年代,煤炭自然是人们珍惜的资源。不过,那年头还有黑市柴物,农民在山间林里掏些枯草残肢,捆扎上背进城,悄悄的卖。

政府供应的煤是领回一年十二个月的煤票,指头大小的号票有分月标注,凭此去煤站购买,排队五六小时,到缴费窗口,交钱之后领取一牌,再进煤站里,选择在购买煤粉,还是煤球。后者是由机器带动两个铁制滚筒,上面有半圆的坑对接,煤粉从漏斗里面下去,然后压制出来就成为小糕状,用箩筐去一个坑里接住被机器滚动压制下来的煤球。如果买煤块,那时煤矿产地直接装运来,大块小块都有,煤店工作人员要敲碎再让客户铲进箩筐。这煤有半石块半煤的,我们称为夹子,大自然鬼斧神工之后遗弃的半成品吧。不注意买到混在里面,就追悔莫及。

买这样的煤粉回家可以掺加百分之十五的泥粉,无形中分量多出,但需要揉泥,参合水煤和泥一块用锄头搅拌,到有柔性了,用手捏为块块半圆,贴在住家屋檐周围空地,等晒干之后装起,用一种刀具砍为两三公分大小,便于使用。泥粉是纯泥,不含沙,粘性好。后来渐渐没有空地泥粉可寻,农民们就有了生财之道,挖泥晒干捣粉挑进城来卖。1977年我因为写文章就被抓了进去牢里,听沙坪坝看守所转来的囚犯说,当地为了充数抓人,把卖泥粉的农民游街挂牌,罪名“贩卖国土”,初一听还当他做了李鸿章。

煤店在那时候是一个片区一处,供应几万居民,为买煤很多人很早就挑起箩筐到煤店门前开票的窗口等着,一条长长的排列,几百人的队列,歪歪扭扭,绵延街道巷子,周末的时光,每家都得派一个去对付。小时候我除了给自己的家挑煤,还要考虑外婆的困难。从几岁开始抬水,十来岁到我十八岁离家,挑煤加上饥饿年代,我的身高到175公分为止,在家里最矮。可能比武松的哥哥高点。其实我也本命二郎,老大到人间半年就回去了,怕挑煤吧。

还记得文革里都不读书,成天空余,听说周围的荒山有煤,邻里孩子们结伴去挖,那是弯曲蜿蜒的十几里,得半夜三点起床,挑起箩筐出门去。一次我和同龄孩童一块上山,找到那些颜色浅浅的略象煤的岩层,被人们掏得到处坑,那种只有很低的燃量,用来参合在买的煤中,也省些。一次我在煤坑,上面突然垮塌,我半身在土中,顿时感觉血压冲人,幸好伙伴急忙挖开泥土,我得已挣扎出坑,要是垮塌多一些,今天这文章怕没人写了。

可见那时候煤多么稀罕啊,每次做饭,炉膛里加多浪费,加少火力不大,加煤距离锅底要适当,热量才能发挥极致。一般用好煤炒菜煮饭,次一些的煤(不纯的)用来烧水热水。两顿之间得让灶火不灭,方便到下顿不再发火,将煤粉调泥铺上,留个小孔,煤不断热能,又能火种不灭。有时候用回收烧过未燃烬如浅灰带黑的渣,也能封住炉火维持间歇。

最技术的环节是晚饭后,洗脸洗脚水也热好,到第二天早上才用火,这时候要把炉膛里的灰勾漏下来,加满煤球,再涂抹一层煤泥,厚厚的一寸许,中间用一支竹筷插下去,粗铁丝也可以,拔起来,摇摇,灶中心有一个比豌豆大,比胡豆小的孔,让火燃烧通夜,不用操心管理。灶上放一个有水的锅,那是第二天早上的使用热水。

这叫备火,重庆口音是背火。备背皆通吧。这火能不能延续,就看前夜的技术把握。背火小心翼翼每道工序,不要让煤泥锋住,火无通风而熄灭,更不能因孔大而燃烧殆尽,第二天看面子工程之下是灰,炉膛冷了,得重新发火,心情就像我前面一章说的那样失望,“唉”声叹气。

时常,做饭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的观察燃烧中的炉灶,红彤彤的煤上冒有蓝色火苗,像费翔的歌,在熊熊燃烧,像小伙子与姑娘在初春的表情,看起来令人高兴。当火苗不见,煤的沿边有了灰白色调,那就表示火势走弱,烧成灰白的煤,有点像白发苍苍的老翁,火势减弱,走向熄灭,最后完全成灰。不能成灰的是炭渣。这东西硬如玻渣,呈蜂窝状,指头大小,曾经被用来铺在资本家地主的膝盖下跪触地处,据说很见效。

如果还要用火,就得用火钩(一种长铁细略一尺多长,后端是手柄样,前段弯起几寸九十度成钩状,微微锤成的扁形工具)在下面伸进炉孔,上顶炉桥,让煤球或者煤块的外面成灰部分给捅下到炉坑底部,然后再用一种叫火铲的小形铁皮专用工具把灰铲走倒掉。炉底要空才便于进风助燃。当下面捅过之后,炉膛里面仍然在燃烧的煤下陷,这时候需要添加新煤进去,再让燃料热量升起,炉火再次变旺,这时候的煤气是最浓,靠近灶的感觉是令人窒息的难受。如果没有烟囱的炉灶,煤气将整个厨房充满,这样的状态可能会十几分钟存在,直到火势再次走旺至蓝,煤气才渐渐减弱。当然,在这样勾火的时候,炉灰顿时扑跌下来,再扩散空间,一瞬间整个厨房里面都是这样的炉灰扩散。在共用厨房,难免张家炒菜,李家勾火,好在经过高温的,菜里吃不到毒,患结石可能不少。

由此可见,灶膛从最先的发火,到使用,到背火,到对煤炭的挑运,回家的选择,煤粉与泥粉的柔和捏成饼状,以对付每天生活的必须,由此祖祖辈辈,周而复始,家家大同小异。邓上台后中国的城市才渐渐告别了烧煤的日子,孩子有花脸的事不再。

这样的原始生活,现在绝迹了。被烟熏的年代也过去。现在写出来是一种当自己考古聊斋。前几年我去重庆会馆看清代移民四川,重庆三峡博物馆,好像没有这样的炭灶。

2016-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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