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萬維讀者為首頁 廣告服務 技術服務 聯繫我們 關於萬維
簡體 繁體 手機版
分類廣告
版主:紅樹林
萬維讀者網 > 五 味 齋 > 帖子
幼河:人性,人的本性(上)
送交者: 幼河 2016年09月25日23:15:30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人性,人的本性(上)

 

  知青農場六分場的鄒昌進本默默無聞,忽然因爭風吃醋成為大家的議論中心。一個北京的傻小子為了哈爾濱女青年吳美玲和他大打出手,動了刀子。1970年代的“知青”生活中充滿着打架鬥毆,可為一個女人還不多見。

  俗話說“色膽包天”。誰能想到是這麼三個人的戲?他們三人還有點共同性:難看。吳美玲的腿短。你要見到吳美玲就會不可思議,“想不到這醜丫頭腿雖然只有兩尺長,還一肚子情種。”北京傻小子和鄒昌進,還有吳美玲實際上是一個“質量”級別。傻小子臉長得象京劇中的丑角,八字眉、塌鼻子、極厚的嘴唇;鄒昌進一臉的苦相,永遠沒有表情;而吳美玲則象無錫特產,泥塑阿福娃娃。

  這“阿福”和男人們眉來眼去的很有一套。當然,太醜!誰也不會多看幾眼。大田隊的在麥地里給聯合收割機打道割麥子的時候,傻小子和吳美玲分在一組,兩人說說笑笑,幹得很慢。那天人們都幹得很晚、很累,可傻小子卻精神煥發。他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得誰跟誰“悄悄地”說,他和吳美玲交了朋友,吳美玲歸他了。別人要是顯得吃驚,他就動着醜臉,“我吻了她!”厚嘴唇一咧,情不自禁地笑,小眼睛眯成一條縫。

  這算什麼呀?可看到傻小子美不勝收的得意,真不忍譏笑他。大概是初吻太甜蜜,忘情的傻小子根本沒察覺周圍人的嘲弄神情。

  可事情還不到一個星期便節外生枝。吳美玲明顯地對傻小子表現出冷淡,人家和鄒昌進“壓馬路”,還手拉手。

  誰?!鄒昌進?就是那個成天沒一句話,在宿舍里可有可無,永遠面無表情的鄒昌進?是的,鄒昌進在水房幹活。人們看見他給洗衣服的吳美玲挑過水後,兩個人就“壓馬路”了。吳美玲也給了鄒昌進一個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吻,惹得他渾身熱血奔流。

  該不是信口胡說吧?這個故事怎麼這麼俗氣?一個不懂得負責的醜丫頭用兩個吻勾得兩個臭小子打得你死我活。真的象當時電影“平原游擊隊”中的抗日英雄,游擊隊長李向陽那樣,在大樹洞裡朝日本鬼子和偽軍各扔一顆手榴彈,引得他們自相殘殺?這種比喻太不倫不類。可你讓旁觀者怎麼描述呢?這場滑稽劇到後來大有悲劇的味道。

  傻小子可以用義憤填膺來形容。他在得知吳美玲的“背叛”後,下了工立刻去找吳美玲。然而人家正跟鄒昌進遛彎。這讓傻小子臉往哪兒擱?這不單單是“煮熟的鴨子又飛了”的問題。他在女宿舍附近等着,晚飯也沒吃,終於在晚上將近十點時看見歡天喜地,蹦跳着回來的吳美玲。她剛要進宿舍,猛見黑影里殺出來個人,不禁尖叫。看清來人是傻小子,她又鎮靜下來。

  “你為什麼和鄒昌進一起出去?”傻小子低聲咆哮着。

  “這事你管不着!”吳美玲說着就想避開傻小子進宿舍的門。

   傻小子一下子擋住她,“你說清楚!到底跟誰?”

  他倆門外這麼一吵,女青年一下子擁出宿舍一幫,爭着看怎麼回事?吳美玲膽子更壯了,“你這是啥話?好像我和你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似的?你想幹啥?”

  真讓人惱羞成怒。傻小子眼看着吳美玲詛咒着往宿舍里走,頓時失去理智,猛衝上去,照吳美玲鼓鼓的屁股就是一腳。“去你媽的!你臭不要臉!”

  吳美玲沒提防一下子摔倒在門口,大聲嚎哭起來。女宿舍門口亂成一片,姑娘們出出進進都擠在那兒,異口同聲地譴責揚長而去的傻小子。

  傻小子鬼魂似的一個人在公路上遛,拼命地吸煙。連隊熄燈後很久他才回來,仍不肯睡,坐在鋪邊上,煙頭的火光一閃一閃,不斷地喘着粗氣。他是不是想痛打鄒昌進一頓?那小子早已躺下,就在隔壁宿舍。甭管他睡着與否,傻小子現在動手肯定占便宜,可偏偏沒這麼做。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被一陣高聲的叫罵驚醒。

  “你他媽的王八蛋!橇人家女朋友!找打那吧你?”這是傻小子的聲音。他已穿好衣服過來,指着仍在睡覺的鄒昌進破口大罵,渾身發抖。“你他媽的也算人?”

  鄒昌進倒顯得平靜。“想打架?你等我穿上衣服,好不啦?”

  “哥們兒仗義!要打咱們就來公平的。你媽的!趕緊穿衣服!”說着傻小子晃出了門。“我先去吃飯,吃飽了就來收拾你!”瞧他那不可一世的勁頭,鄒昌進已是小菜一碟。

  我也匆匆爬起來去食堂吃飯。傻小子吃完飯肯定會和鄒昌進打架。這場面會讓我即作嘔,又尷尬。我是絕對不會為這種事勸架的,與其看着他倆廝打,不如一走了之。眼不見,心不煩。

  早飯後我又在外邊轉悠了一陣。等再回宿舍知道事鬧得挺邪虎。門外一堆人正指着地上大滴大滴的一大片血說着什麼。鄒昌進用刀子把傻小子扎個滿臉花後已主動“投案自首”。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傻小子吃罷早飯回到宿舍時,鄒昌進已穿好衣服等着他。傻小子大喝一聲:“走!出去!是騾子是馬出去遛遛!”立刻,兩人肩並肩地走到宿舍外邊,頗有決鬥的架式。

  到了門外,傻小子猛撲過來,掄起王八拳,恨不得把鄒昌進打成肉醬。鄒昌進被打得連連後退,也揮舞着雙拳打傻小子毫無防備的臉。血很快從傻小子由於激憤變得更丑的臉上流下來。原來鄒昌進右手握着一把鋒利的折刀!他殘忍地用刀子在傻小子臉上大劃特劃。然而傻小子竟以為是鼻子出血,又發瘋般地撲上去,結果又重重地挨了幾下。這時他才發現鄒昌進手裡那把帶血的刀子。

  傻小子極其駭然、震驚,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那深深的傷口不斷往外涌冒着血。他不得不用手捂着臉。“好啊,你敢動刀子,你敢動刀子……”他就這一句話,站着不動。

  鄒昌進胸脯一起一伏地喘着,臉色慘白。他也是不知所措,呆站在那裡。昨天夜裡,他聽說傻小子打了吳美玲,就一直握着這把折刀,時刻準備為他心愛的姑娘,為他的自尊拼命。以後便發生了那愚蠢的一幕。就是一、兩分鐘的事。“決鬥”有頭無尾。

  鄒昌進持刀行兇,流氓鬥毆,在分場“小號(禁閉室)”里關了兩個多月。事情本是吳美玲引起的,可連隊、分場的幹部問她時,她斷然否認與這場打架有任何牽連,根本不承認和傻小子、鄒昌進有什麼關係。“我根本不認識他倆!”由於吳美玲的父親和總場的幹部們都有“關係”,誰也不想再調查此事,於是兩個打架的當事人算是“流氓鬥毆”,並非“爭風吃醋”。

   兩個月後,沉默、孤僻的鄒昌進被放回連隊。幹部們生怕傻小子和他又打架,告訴大田隊北京的小子們見他們又打架一定要拉架。其實傻小子也好,鄒昌進也好,早沒了打架的勁頭。吳美玲已在一個多月以前調到總場招待所當了服務員。正像她所說的,和傻小子、鄒昌進沒了一點關係。

  後來鄒昌進又幹了件全分場都很轟動的事。他把連隊裡一戶機耕隊職工的家給砸個稀爛,還是為女人打架!真有點兒……人不可貌相。

  可他現在搞“破鞋”。這“破鞋”就是全連隊人人皆知的“小悅虹”。悅虹不是她的名字,就算是號吧。她的名字到底叫什麼很少有人叫得出來。不過這關係不大,知道小悅虹就行。

  她是廣東人。六十年代初她丈夫刑滿就業後,回老家娶了她。剛來農場時她二十掛零,人長得漂亮,性格又外向,真招人。幹部們一個個瞧她瞧不夠,色迷迷的,惹出些桃色事件。這是“破鞋”的由來。

  青年進場後不久,她丈夫被調到小興安嶺里專門為江峰農場裝運木材。一去四、五年,只有逢年過節回家看看。家裡只有小悅虹一個人撐門面,真不易。她有四個孩子,最大的男孩十四,最小的四歲。人們不說她有多麼能幹,說到她總琢磨那幾個孩子到底象誰?最後感嘆:“這麼能生養的‘破鞋’不多見!”這話可別讓小悅虹聽見,她的利害不一般!覺得自己受了欺負,她誰都敢罵,罵得很花。記得北京青年剛到農場那年,連隊裡有個北京女知青和她發生了口角。那女孩兒自恃街頭學過幾句罵人話和她對罵。

  “操你媽!”那北京小丫頭說得利落乾脆。

  小悅虹冷笑一下,兩個胳膊往懷裡一抱。“你這小X養的小臭丫頭,開口閉口的就說‘操’!那是你說的嗎?你是沒見過所以想找操了吧?找三個老爺們兒操你個三天三宿你就舒服了!”

  那北京女“知青”頂不住勁,便跑回宿舍哭。小悅虹追到宿舍外邊繼續罵,招來男男女女一大幫在看熱鬧。真象趕廟會,就見小悅虹一個人耍。按理連隊的幹部該出面干涉才對。小悅虹一個農工的老婆敢破口大罵北京來的女“知青”。可連隊幹部後來誰也沒提這事。或許他們認為這只不過是老娘們兒吵架罵街。當然也有人說這是幹部們和小悅虹有舊的證據。

  人人都說小悅虹是個“破鞋”,可並沒有聽說連隊裡哪個男的去找他。大家有話:“搞‘破鞋’的人能讓你看見?”在鄒昌進成了小悅虹家的常客後,人們更有了根據,“你看看。連‘知青’她都敢勾搭!”

  鄒昌進是怎麼認識小悅虹的?簡單。但並非人們想象的“蒼蠅不叮沒縫的蛋”。鄒昌進是水房燒水的,小悅虹常到水房的井給自家挑水。每次鄒昌進在總幫她把水從井裡打上來。小悅虹看見小伙子的衣服、褲子又髒又破,便主動提出給他洗洗補補。小悅虹家有台縫紉機,衣服補得很像樣。鄒昌進也不是那沒心沒肺的人,於是常幫小悅虹干點兒活。先是挑水,後來垛柴火垛,割燒柴,摘豬食菜,什麼都干。漸漸的,他每天晚上在小悅虹家消磨時光。其實也就是簡單地坐着,喝幾杯熱水。小悅虹有干不完的家務活,也沒時間陪鄒昌進說些什麼,即使有時間也沒什麼好說的。

  宿舍里人都說鄒昌進和小悅虹關係不正常。但我很疑問:“他每天都在宿舍里睡覺,去小悅虹家的時候還有四個孩子在屋裡呢。”

  “這你都不明白?”好事者一下子從靠着的鋪蓋卷上坐起來。“休息日,鄒昌進和小悅虹一人拿個麻袋上地里摘豬食菜。你知道他們在地里幹什麼?”

  鄒昌進在宿舍里根本沒人理,連上海人也很少和他講話。或許你會認為人們不應該疏遠他,孤立他。可鄒昌進似乎從不希望人們介入他的生活。對宿舍里的人和事他也不感興趣。上海人都辦“病退”,他就不辦。在宿舍里呆着的時候只是坐在鋪上抽煙。他的臉更長更扁,頭髮豎着,人變得更瘦,縮在角落裡,眼睛盯着地面。你要是好心問他,“幹嘛呢,鄒昌進?”他會反問你,“你問這幹什麼?”看看,這不是自討沒趣?何況人人都認為他是個毫無情趣的人。

  或許鄒昌進在小悅虹家用不着充滿戒備心理。在這裡總算有家的感覺。可小悅虹這個家也不那麼清靜。不知怎麼搞得,小悅虹的鄰里關係總是很糟,吵架是經常的事。鄒昌進也不介入,就是聽到外邊吵架也不參與意見。但這次休息日,他幫小悅虹摘豬食菜回來在門口呆着,忽然鄰居的一個四、五歲的男孩指着他說:“你理那老破鞋頭子幹啥?”鄒昌進一愣,跟着上去就是一巴掌把小男孩兒打倒在地上嚎啕。小男孩兒的母親,一個白薯一樣的女人衝出來指着屋裡的小悅虹大罵,“你個老破鞋頭子!”十分兇悍。那“白薯”雖然只是個農工子弟(刑滿就業的農工的孩子)的妻子,可撒潑罵街也是連隊裡著名的。

  這本不是小悅虹的事。但“白薯”認為肯定是小悅虹唆使鄒昌進打了她兒子。小悅虹並沒有辯解與此事無關,她衝出門高聲道:“誰是老破鞋頭子?!”小悅虹這話一出口,“白薯”更認為小悅虹招野漢子打她兒子,於是開始跳腳大罵。小悅虹好漢做事好漢當的勁頭,一邊使勁推着梗梗脖子的鄒昌進趕緊走,一邊和“白薯”你一句,我一句的對陣。鄒昌進哪裡肯走?他綽起一條木棍指着“白薯”,“再罵一句我就敢打你!”“白薯”當時丈夫不在家,一見“野漢子”真要打,心裡便憷了,不敢再吱聲。鄒昌進這才悻悻而去。

  等“白薯”的丈夫回來,“白薯”立刻訴說自己如何被“破鞋”招來的“野漢子”欺負,孩子也被打。可作為農工子弟的丈夫並不發作,他要息事寧人。這使“白薯”很失望。事情好像就這麼過去。沒想到星期一下午,“戰火”又重新燃起。小悅虹和“白薯”都在自家的園子裡幹活,看見對方就互相挖苦。“白薯”的丈夫開拖拉機夜班翻地去了,並不在家。但“白薯”也不怕小悅虹,因為“野漢子”不在,一對一地打架,小悅虹顯然不是個兒。

  兩個女人罵得急眼就隔着柵欄互相吐唾沫,隨即從各自的園子裡衝出來捉對撕殺。兩個人互相扯着頭髮在地上翻滾。趕巧小悅虹在分場上初中的大兒子放學回家,見狀便發瘋般地衝上來踢打“白薯”。這使處於下風的小悅虹勇氣倍增,母子二人合力將“白薯”戰敗。

  “白薯”披頭散髮、滿臉血污地跑到機耕隊,想起丈夫上夜班,就坐在地上哭天嗆地。幾個機耕隊的看不過去,扶着“白薯”去找小悅虹理論,沒想到小悅虹就是一個勁地高聲叫罵。機耕隊的小伙子們和小悅虹展開對罵。很快對罵又演化成真正的衝突。小悅虹挨了幾腳後忙和兒子“退守”屋內,可她嘴上還是不饒人。機耕隊的想衝進屋,門又反鎖着,一生氣把小悅虹的小倉房給踹倒。小悅虹一見就衝出門去。這下犯了兵家大忌,“孤軍深入”,冷不防被“白薯”抱住壓在身子下狠狠地又掐又撕又打。機耕隊的在邊上站着起鬨,小悅虹的大兒子已經嚇傻,只是坐在屋裡哭。小悅虹被打得一塌糊塗,“白薯”解了氣得勝而歸。機耕隊的也散去。這時鄒昌進趕到。

屋內炕上小悅虹躺着,臉腫着,鼻孔塞了棉花,哼哼唧唧。鄒昌進沒聽小悅虹的大兒子說完,轉身出去,拿個棍子衝到“白薯”家門前,揮棍把玻璃都打碎。“白薯”“嗷嗷”亂叫,領着兒子大放悲音,眼看着“野漢子”逞凶。


0%(0)
0%(0)
標 題 (必選項):
內 容 (選填項):
實用資訊
回國機票$360起 | 商務艙省$200 | 全球最佳航空公司出爐:海航獲五星
海外華人福利!在線看陳建斌《三叉戟》熱血歸回 豪情築夢 高清免費看 無地區限制
一周點擊熱帖 更多>>
一周回復熱帖
歷史上的今天:回復熱帖
2015: 先別說無我了,說無常吧
2015: 靈魂是存在的,但必須是一物質為基礎
2014: 這是我昨天做的蛋炒飯,還有火腿。雖然
2014: 溫哥華這個城市對於單身男女是很有意思
2013: 一個秋日
2013: 靠,誰之過,丁大媽洗貪官短褲從發財洗
2012: “遼寧”號應改名為“趙本山”號的理由
2012: 什麼狗屁自股一來。歷史上一個民族部落
2011: 美國華裔送老師厚禮,我給英文媒體的信
2011: 祝賀屠呦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