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情鴻

文/姜尼

八十年代是一個令人難忘的激情年代，長期的閉關自守終於結束，各式各樣的西方文化潮水般湧入國門，高考全面恢復並走入正軌，青年學子們如饑似渴地吸吮着各式各樣知識，到處都是捧着書本的的年輕人。當年大學的錄取率很低，能考上大學可是一件令人欣喜的大事。應屆高中畢業的大學新生一般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情竇初開、懵懂真情的美好年紀。在繁忙的功課壓力同時，很多純真的愛情故事也在校園悄悄進行。

校園的愛情故事一般比較緩慢，因為畢竟大家的主要精力必須放在學習上。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學生會考試翻船，經常發現入學成績很好的學生參加補考，大家心裡都明白多半是因情誤事。當年人們思想相當保守，即使喜歡一個人很長時間好像也沒有當面表達的勇氣。最好也是最常見的心情表達方式就是寫信，通過郵局悄悄寄給對方，哪怕在同一個大學，經常見面，為了保密還是悄悄地從郵局寄一封信。寄信其實是一個非常好的傳情方法，因為有足夠的時間思考，措辭，不至於見面的慌張說錯了話倒把事情搞砸。不過當時人們也許是基於好奇，也許是出於嫉妒，有一個非常流行的惡習，就是偷看、偷拆別人的信件。經常有人的情書被偷看弄得滿城風雨，當年好像大家也不太懂“尊重隱私”，這種事比較泛濫。我這裡記錄幾件“校園情書”的事例回憶一下難忘的八十年代。年代久遠，記憶支離破碎，儘可能用文字修補事件，爭取給大家還原完整的校園愛情故事。

第一個故事是關於我們宿舍的老大，當年大學宿舍一般都是上下鋪，一個宿舍六或八個人，大家往往根據年齡排順序，我年齡最小是宿舍“老小”。那年我上大學十七歲，市里很多中學正好高中改了三年制，我們宿舍老大就是三年制高中畢業，高考成績分很高，歲數比我大兩歲，顯得特別成熟，弄得我都有些不太自信。老大他們高中二年級的時候課程基本都學完了，已經進入高考階段，突然接到指令改成三年制，所以最後一年基本就是強化複習，當然也給大家整出些閒時間花在情事上。

老大高三時喜歡上一個文科班的女生，一看我們老大的精神狀態就知道是他使勁兒追的人家，對方是否喜歡他還真不好說。高考完之後，那個女生去了北大，好像有些低看老大了，就提出了分手。老大剛一上大學就面臨失戀，又特別喜歡那個女生，最後思前想後覺得還是給對方寫一封信，以情動人也許還有挽回的可能。年代久遠，記憶不太清楚了，老大的信好像是這樣的：

親愛的潔，

我永遠都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一起上課

一起自習

晚上我們並肩回家

祝你在北京事事如意

我永遠都會想念你

願有一個愛你的人與你相伴

........

最後，

送你一串含淚的微笑

老大寫信那天正好就我一個人在宿舍，他可能覺得我年紀比較小不太懂，也就不太在意和我談。於是給我念了一遍，問我感覺怎麼樣？我趕緊肯定說好。老大聽了點點頭，說道：“你看最後一句‘送你一串含淚的微笑'，潔看了是不是會很感動?" 在得到我全面肯定之後，老大滿意地把信封好寄了出去。隨後好長時間就沒了音訊，老大情緒低沉了很久，幾年後和我們班另一個女生交了朋友。看來當年給"潔"的信沒起作用，人家真不跟他了。那麼優秀的女生在北京那個地方還愁沒有好男生追麼，最後大家連提"潔"和老大開玩笑的興趣都沒有了。

第二個故事是比我高一班理工科大學的事情。理工科大學男生多女生少。儘管女生少但也不一定就有人追，因為理工科男生極其木納，很多非常優秀的男生就是學習機器，全身心在功課上不善於表達。話說化工系一個男生長得高大挺拔，學習成績突出，為人規規矩矩，深得班裡一個女生的暗自喜愛。多有暗示，然而男生木呆至極，無法領會女生深意。女生終於按捺不住，於是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情書悄悄寄了過去。不想這封信也不知怎地落到了同宿舍的室友手裡，於是大家翻來閱讀，調侃說笑聲四起。

那個年代好像學校多少都限制學生談戀愛，有些正統的家長更是給子女定下軍規大學期間不許談戀愛。這個男生不幸就是在這樣一個環境，而且他自己也是那種最聽老師家長的話，最循規蹈矩的好學生，堅決拒絕承認自己談戀愛。在眾人的說笑起鬨聲中，男生為表面自己沒談戀愛的行為竟然公開了女生的情書。那個女生也是性情中人，愛就直接寫信，一看信被公開顏面掃地，厲聲呵斥怒罵那個男生。誰想到那個高大帥氣的男生心裡素質極其不堪，也許是從小的乖孩子被寵壞了，哪裡受過這樣的當眾責罵?一時想不開突然精神失常，再也沒法上學。休學一年後還是不能恢復狀態，最後終於退學了事。所以這校園情書一定要處理謹慎，不然真會鬧出悲劇來。

也有成功的例子，記得有個男生暗戀女生多年，一直沒有勇氣表白，直到快畢業時決定寄一封信給女生表達自己的愛意。據說很快贏得女生芳心，那封信也流傳下來。那是一首情詩，原版是什麼樣子已經想不起來了，我就按自己的理解加了些文字，爭取把那情詩修復：

因為愛你

在你憂愁的時候

我默默地在你的身旁

隨時給你一副可依靠的堅實臂膀

因為愛你

當你一帆風順的時候

我會奉上由衷的祝願

悄悄地就在離你不遠的地方

因為愛你

當你被愛包圍，幸福無比的時候

我會默默的去到遠方

讓你的幸福不受一絲打擾

把我的愛在心底深藏

因為愛你

我寧願孤獨

寧願漂泊他鄉

我祈禱上蒼

若是有緣

就讓你知道我一直都守在你的身旁

否則就讓所有的一切都留在風裡

讓時光慢慢療我的心傷

很懷念那個用書信傳情的年代，一封信要花好長時間醞釀，寫的時候真是蘸着自己的感情在寫。把信寄出去之後又是一個焦急難耐而美好的等待，無論結果如何都是一份美好。不像現在微信、電郵、電話溝通太快，寄出去的東西也許自己都沒有思考清楚，更難有那美好的盼望等待了。

高曉松曾經寫過一首歌叫做《模範情書》，寫的就是八十年代校園故事：

我是你閒坐窗前的那顆橡樹

我是你初次流淚時手邊的書

我是你春夜注視的那段蠟燭

我是你秋天穿上的楚楚衣服

........

幾十年後在萬里之外的異國，一縷初春的艷陽照在自己的肩頭，聽着八十年代的校園歌曲，想念八十年代那情鴻傳遞的純真校園，感激上天在我們曾經滄海之後還能讓我們享受這麼溫馨的美好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