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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上人未老,白鹿今猶在--劇版《白鹿原》17年zt
送交者: 一草 2017年06月21日07:14:12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逸草:旅遊去了,沒跟上該劇播放的節奏。這幾天補看着,不能不認同,它在國劇中算得上較難得的上乘之作。為了能順利通過審查批准,不得不放棄部分原著精神,損失了一些人物和故事的真實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劇版《白鹿原》17年 原上人未老,白鹿今猶在 | 特稿

Original 2017-06-17 王珍一 轉自時代人物



17年前,陳忠實對趙安說:《白鹿原》交給你了,從此陳忠實是陳忠實,《白鹿原》是《白鹿原》。咋改,那是你們的事了。《白鹿原》的改編,我寄希望於電視劇。17年後,趙安想對陳忠實說:陳老師,電視劇我已經拍完了,不知你滿意嗎?

 王珍一 

趙安沒有想到從拿下《白鹿原》的電視劇版權到正式播出,用去了17年時間。

《白鹿原》播出後,引發熱議,豆瓣評分高達9.0,因其史詩般的視角、演員精湛的表演以及經得起挑刺的細節被觀眾譽為“國劇門臉”。能收穫這樣的評價,趙安覺得17年的付出值了。

《白鹿原》也改變了趙安的行事作風,一向低調的他開始願意接受媒體的採訪為《白鹿原》助力,微信朋友圈裡他每天都會發布與《白鹿原》相關的信息,協調組織着與《白鹿原》相關的各類事宜。

當一天的繁忙結束,安靜地躺在床上。他會想起陳忠實,念叨着:如果陳老師能看到該有多好啊。17年前,陳忠實對趙安說:《白鹿原》交給你了,從此陳忠實是陳忠實,《白鹿原》是《白鹿原》。咋改,那是你們的事了。《白鹿原》的改編,我寄希望於電視劇。17年後,趙安想對陳忠實說:陳老師,電視劇我已經拍完了,不知你滿意嗎?


拿下版權


趙安最早接觸《白鹿原》是在上個世紀90年代,彼時歐美蘇俄文學盛行,卡夫卡、福克納的作品深受趙安喜歡。同期,中國文學界出現了“陝軍東征”現象,陝西出了幾部重量級的文學作品,其中有一部就是陳忠實的《白鹿原》。

一次偶然的機會,趙安翻開《白鹿原》,趙安被深深吸引、迅速看完,內心震撼。《白鹿原》使作為陝西人的趙安對腳下這片養育着他的土地重新打量,對祖輩們的事情產生濃厚的興趣。

趙安特意回了趟老家和姥爺聊了聊他們當年的事情。他問姥爺當年真的有土匪嗎?姥爺告訴他家裡最大的一塊匾就是土匪送的。趙安的曾外祖父是一名開明紳士,有一次冬天趕馬車進城,看到路邊有一個人快被凍死,他脫下棉襖給對方蓋上。實際上這個被凍的人是名土匪,活下來後他給趙安的曾外祖父送了塊匾,以謝救命之恩。姥爺告訴趙安當時土匪白天為農,晚上為匪,一點不假。後來趙安將這些故事融入到他出品的電視劇《關中匪事》裡。

趙安真正與陳忠實接觸卻在他從事影視行業之後。1999年,趙安出品的電視劇《121槍殺大案》大火,年輕氣盛的趙安志得意滿,覺得天下沒有自己拍不成的劇,一心想着再做幾部大劇。趙安想到了《白鹿原》,2000年趙安通過朋友介紹認識了陳忠實,一心想拿下《白鹿原》的電視劇版權。趙安的真誠感動了陳忠實,陳忠實同意了。

2001年7月23日,是趙安難以忘記的日子。那一天他和弟弟趙軍驅車前往陳忠實西安灞橋西蔣村的家裡簽《白鹿原》電視劇的改編合同。到達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二三點左右,陳忠實正準備吃午飯,兩個饅頭,一碗白菜熬豆腐,幾塊肥肉。那天陳忠實和趙安聊得很開心,陳忠實高興地讓趙安看了兩樣東西,一件是《白鹿原》中朱先生的原型大儒牛兆濂的照片。一件是范增寫《白鹿原》的一句詩:仰首青天人去後,鎮身危塔蛾飛時。

臨走,陳忠實對趙安說:做這個不容易,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彼時年輕的趙安認為不會遇到多大問題,卻不料僅僅立項就用去10年時間。那天,趙安兄弟懷揣着合同,在白鹿原下,灞水河畔的公路上,迎着夕陽,開着白色的普桑一路狂奔,“感覺像快活林里一對劫了皇綱的土匪。”

《白鹿原》出品人趙安

艱難立項


現在回憶起10年立項的日子,趙安說像一場夢魘。“放棄和堅持的情緒輪番來襲,期盼和焦躁的心態反覆煎熬。”

趙安坦誠最初做《白鹿原》的時候並沒有多遠大的目標,只是覺得這麼好的東西自己不去做有點虧。但當開始着手做這件事情的時候,趙安就覺得這件事情必須由他來做。“我費了那麼大勁,要是沒有做成卻讓別人做成了,我會很不甘。”

當三年的版權時間到期,立項還沒有批下來,趙安每天都很焦心,生怕這個項目被別人搶走。那段時間趙安不能聽別人提《白鹿原》,一聽有人說誰誰要申報《白鹿原》,趙安就特別着急。

趙安也變得害怕見陳忠實,他將那段時間見陳忠實形容為“煎熬”。

一見面陳忠實就會問《白鹿原》的情況,趙安學會了訴苦,說着自己如何如何的努力,只是最後沒有任何結果。

趙安想和陳忠實繼續續約,陳忠實告訴他:現在做啥事都難,你只要拿來國家批準的紅頭文件,哪怕是一張二指寬的條條,咱就繼續。最後趙安與陳忠實達成一份口頭協議:趙安可以繼續做,但陳忠實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誰能批下來陳忠實就簽給誰。

可是到了第五年,趙安依舊沒有立項成功。趙安害怕陳忠實問他,可又害怕他不問。陳忠實不問的時候趙安想着陳忠實是不是把版權簽給別人了。

發展到後來一看見陳忠實那張飽經風霜的臉,趙安就心裡打怵,一聽見他說哪家影視公司又找他了,就心如刀絞。以至於有一次趙安參加一場陝西省的省上會議,滿共就二十餘人,一進會場,趙安就看見陳忠實大馬金刀的坐着,抽着他的黑槓子(巴山雪茄),趙安竟然借上廁所悄悄地溜了。

如今《白鹿原》成功播出,很多朋友稱讚趙安能抗事。趙安卻說那是無奈是沒辦法,而自己又有點小野心想將這件事情做成。讓趙安高興的是在堅持的過程中,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來。就像電影《阿甘正傳》裡的阿甘不停跑步,跑着跑着最後跑出了一支龐大的隊伍。

趙安的堅持沒有被辜負。2010年10月,《白鹿原》電視劇的立項批下來了。因為耗時太長,趙安已經沒有了激動的感覺,只想着要把這個項目好好做好。趙安第一時間給陳忠實打了電話,陳忠實不相信,說你甭哄我老漢,把紅頭文件拿來。趙安說現在沒有紅頭文件了,廣電總局只在網上公示。陳忠實仍然不信。“我說,陳老師,你不信我,沒問題,你找個你信任的的人,上網查查,如何?”

結果晚上陳忠實給趙安打電話約着晚上坐一會。兩人在長安壹號找了個包間,要了一瓶紅酒,點了幾個小菜,倆人很感慨。陳忠實對趙安說:十年了,你終於勝利了,過程能寫一部長篇小說了。趙安急着問版權咋辦。陳忠實笑道:“我說話算話,版權至今我誰也沒簽,你批下來,以後我就只認你了。”趙安接着問陳忠實對改編有什麼意見,應該注意些什麼?陳忠實告訴他:咋改,找誰改,那是你的事了。那晚,倆人特別開心,以至於趙安第一次感到,澀澀的干紅,竟然那麼好喝。

《白鹿原》海報

改編之路


立項後,《白鹿原》的劇本改編成為最大的難題。《白鹿原》原著幾乎兩個章節就是一個故事,人物並不貫穿。“這種形式其實不太適合電視劇。”

鐵了心要將這件事情做成的趙安就將當時全國知名的編劇排了一個表,一個一個找,但都被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千奇百怪,有人說我不做自然有別人做。有人說改編《白鹿原》肯定挨罵,改得好了是原著的功勞,改不好就是編劇的問題。

趙安想到了合作多次的編劇申捷,大學時讀過《白鹿原》的申捷對《白鹿原》十分喜愛。但當趙安邀請申捷擔任編劇時,申捷拒絕了,並直言:我功力不夠做不了。申捷開始幫着趙安介紹大編劇,結果談完一圈再次都被拒絕。

趙安認真想了想還是希望申捷能夠擔任編劇,在趙安眼裡申捷是一位不管什麼時候見到都激情飽滿,創意多想法多的人。有一天趙安找到申捷深情的對他說:“你寫了二十多部劇了,你得有一部立身之作啊。《白鹿原》是一個機會。如果你與它失之交臂,說不定將來會後悔一輩子。”

彼時的申捷處於精神的困惑期。申捷坦言自己學會了講故事,學會了適應市場,迎合市場,市場流行什麼就做什麼,收穫了名利,但是卻越來越緊張,恐懼,痛苦。上大學時關於寫作的美好與沉浸蕩然無存,完全成了安身立命的工具。申捷想要自我改變。當趙安找到申捷出任《白鹿原》編劇的時候,申捷為是否接受而輾轉反側。有前輩善意的提醒他別沾這個題材,“那片原太深了,你挖不進去”。

申捷再一次重讀了《白鹿原》,翻找關於陳忠實創作小說時的記錄,“他寫田小娥被鹿三刺死,喊了一聲大啊!陳先生眼都黑了,半天才緩過勁來。那一剎那我看到了寫作的聖光。我想起了大學那個雨夜。我要那聖光照在我的身上。”申捷要借《白鹿原》找回內心對編劇寫作的神聖感。在簽約前,申捷明白,今後的日子裡將會失去什麼,擁有什麼,面對什麼。“只有像忠實先生那樣守住心底的寧靜,守住老祖宗傳給我們的文化,才能不迷失。”

為了能找到真正進入《白鹿原》世界的感覺。申捷去了西安。趙安帶着申捷在白鹿原上到處轉,慢慢的看着當地的老村子,和當地的農民聊天。

趙安找到了自己的老師中國傳統文化研究學者蔡光瀾和牛兆濂的曾孫牛銳,想着他們和申捷肯定能交流出很多東西出來。當蔡光瀾坐着車隨着趙安、申捷去找牛銳時,在車上蔡光瀾一句話也沒說。見到牛銳後看了很多牛兆濂的字畫、照片、遺物。臨走,蔡光瀾對申捷說了一句話:你不要把我們《白鹿原》寫成信天游了。後來申捷多次和趙安提及此事,說你們陝西人太厲害了,就這一句話給我定調了,不能寫成男歡女愛。

後來趙安安排了申捷和陳忠實見面,地點依舊在長安壹號。那天,陳忠實講了很多,陳忠實講着黑娃的原型,講着他為什麼寫黑娃這樣的結局,講着朱先生退清兵的一些細節,講着為什麼寫田小娥。那天,申捷和陳忠實聊得很興奮。結束的時候大家一塊合影,完了之後趙安問陳忠實覺得申捷怎樣?陳忠實說沒想到他那麼年輕。那時申捷36歲。

申捷用8個月時間做出了《白鹿原》的大綱,趙安和申捷反覆討論了兩次,落腳點都在如何尊重《白鹿原》的魂,在此基礎上再對故事進行發展。

申捷這一做就是三年,申捷形容自己進入了瘋魔的狀態,孤獨、痛苦、幸福、喜悅同時包圍着他,每天都在天堂人間地獄輪迴。申捷完全與外界切斷聯繫,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寫作及寫之外的思考,看各種史料、資料,把自己沉浸其中。

因為看不到目標,身心俱疲,申捷想過放棄。申捷為此曾躲過趙安,趙安手上有他五六個電話,家裡的工作室的老婆的丈母娘的……申捷還記得交完劇本的那個夏天,趙安給他寫了一個扇面,上面就兩個大字:“討債。”“以後我再寫東西會搖着那把扇子寫。”可是也是他在寫到白靈死去的時候,傷心痛哭。趙安還記得一天早晨申捷給他打來電話說他將白靈寫死了,哭了一夜。也是他在劇本里寫到仙草死的時候,寫到仙草對白嘉軒說, “我走了,誰給你和三哥做飯呢?”申捷泣不成聲。

當走過這三年,申捷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了,找到了初心。“《白鹿原》是我的里程碑,是我的出發點,是我創作生涯美妙的經歷。”

在劇本創作的3年裡,陳忠實給趙安打過幾次電話問劇本的事情,但總是一個藉口,說他來了幾個朋友,問到這事咋樣了。趙安一邊給他匯報着進度,一邊暗自思忖,這可愛的老漢,是真別人問了,才問一下,還是自己想催了,不好意思。

劇本出來後,趙安給陳忠實打電話說劇本做完了,送審前,你要不要看看。陳忠實說,你送吧,我不看了。過後,趙安找了一批陝西的專家開研討會。反響很好,評論家李星說,我終於看見了一位能和陳忠實進行靈魂對話的編劇。研討會過後沒幾天趙安突然接到陳忠實的電話。他說,哎,趙安,你把劇本做完也不送我一套看看?趙安有點蒙。趙安說,陳老師,三個月前我就問你看不看,你說不看了,你可不敢冤枉我。陳忠實笑了,說我忘了,趕快給我送一套。

半個月後,陳忠實問趙安能不能約申捷一塊坐坐。申捷欣然前往,在酒桌上,陳忠實專門端起一杯茅台,走到申捷面前敬酒,說辛苦了,以後劇本修改,有啥事都可以找我。申捷說道,陳老師,老趙說你看劇本,我緊張壞了,我就怕你罵我。陳忠實笑了,說劇本你是專家,我還能罵你。

趙安、申捷與陳忠實在一起

群英薈萃


趙安信奉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情,對劇組核心團隊從不干預。劇本送審通過後,趙安想到的白嘉軒的第一人選就是陝西籍演員張嘉譯。

2014年,趙安給張嘉譯送去《白鹿原》電視劇的劇本,張嘉譯放了一個星期沒看,因為“特別害怕劇本寫不好,打破了你對小說的想象。”直到趙安催促回話要不要演,他才捧起來看,一看就放不下。七十多萬字,厚厚的四大本,比小說的五十萬字還長,張嘉譯隨身帶着,有空就看。看完立馬給趙安打電話:“我接了。我真沒想到,能改得這麼好。”

《白鹿原》總製片人李小飈找到了導演劉進,找了兩次,兩次都被劉進拒絕。“確實是怕拍不好,將來挨罵。糟踐吧,咱寧肯不拍,也別讓人說咱們糟踐東西。”

後來看完劇本的張嘉譯告訴劉進劇本真的非常好。劉進有點不信,追問張嘉譯“真的非常好嗎?”張嘉譯勸他看一眼,並告訴劉進這個本子非常值得拍。

劉進這一看就看到眼裡拔不出來了,一口氣就讀完。“讀完當時真是挺興奮的。”對劇本十分挑剔的劉進願意擔任導演,張嘉譯則出任藝術總監。

彼時民國偶像劇盛行,很多人勸趙安將《白鹿原》拍得時尚一點。趙安將張嘉譯、劉進找到一起探討,大家都覺得《白鹿原》的力量絕不在於它是民國戲還是農村戲,這是一個具有深厚文化內涵的作品。趙安還記得劉進當時說這是《白鹿原》,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碰到這樣的戲。後來這句話成為他們動員各個演員的話。張嘉譯則對趙安說:咱都是陝西人,《白鹿原》不能在咱手裡糟蹋了。

劉進和張嘉譯開始找演員,標準很簡單——有演技、能吃苦。在《大清鹽商》中與張嘉譯有過對手戲的實力派演員楊皓宇接到了張嘉譯的電話,邀請他參演《白鹿原》,後來楊皓宇飾演白鹿原上唯一的醫生冷先生。之前與導演劉進相識的陝西籍演員曹馨月接到劉進的電話讓去試鏡,結果順利通過,在劇中飾演冷先生的二女兒冷秋水。

楊皓宇《白鹿原》劇照

田小娥的飾演者李沁接到去見張嘉譯和劉進的電話時還在睡覺,特別懵,但一聽到消息還是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原來李少紅導演向張嘉譯推薦了她。李沁見到了劉進和張嘉譯,聊了一會後,劉進問李沁願不願意來演田小娥。李沁考慮了三天最終同意,她說一個演員要有勇氣敢於挑戰自己,而他相信導演選擇她的眼光。後來李沁問過劉進為什麼選她飾演田小娥,劉進說,你符合這個人物。

很快,《白鹿原》劇組聚集了張嘉譯、何冰、秦海璐、劉佩琦、楊皓宇、李洪濤、戈治均、雷佳音、翟天臨、李沁、姬他、小斯琴高娃、孫銥、鄧倫、曹馨月等老中青實力派演員。

張嘉譯、秦海璐《白鹿原》劇照

體驗生活


開拍之前,《白鹿原》劇組做了一件中國影視圈多年未做之事——讓演員體驗生活。

趙安回憶當時藍田縣政府對他們支持力度非常大。彼時該地宣傳部長問趙安需要什麼?趙安說需要老師,需要會紡線、割麥、擀麵、犁地的老師,結果對方很快找到。演員們男的就犁地、割麥,女的就擀麵、紡線。

體驗生活階段生活條件很苦,為了給大夥減肥,吃的方面,一水兒的白水煮白菜,連鹽都很少放。住的方面,大家是真住在村子裡,住在村民家裡,蚊蠅蟲子都很多,上廁所都要走出去很遠。

趙安印象特別深的是黑娃的飾演者姬他,他硬是把自己曬得黝黑黝黑,不停地割麥,全身是汗。彼時張嘉譯為了戲中的角色減肥不吃飯,不知喝一種什麼飲料。當時劇組裡只有劉進可以端着碗口比臉大的海碗吃麵,劉進會端着一碗麵到張嘉譯跟前逗他,說這是明星擀的面。張嘉譯很饞,但又沒有辦法。

申捷直言此前沒見過演員們如此熱情,每天晚上在院子裡蹲坐一圈聊劇本。申捷在這裡極受歡迎,演員們排着隊跟他聊戲,時間得預約。楊皓宇觀察到青年演員非常努力,生活里基本時時刻刻在找人物狀態。

李沁《白鹿原》劇照

作為南方姑娘,為了與西北的黃土地更為契合,李沁也沒少吃苦頭。前期進村訓練,和當地婦女一起學習擀麵、紡織,練到手都生繭了。因為田小娥裹了小腳,還跟着老師練走路姿態,“帶點小碎步的感覺”。

李沁很感謝秦海璐,只要一有空秦海璐就會和青年演員們分析人物。有一天聽到秦海璐對田小娥的分析,李沁有了一種頓悟的感覺。秦海璐告訴李沁其實田小娥這個人物很簡單,就是分三個階段。“最開始你跟黑娃在一起時特別燦爛、開心,是你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候。跟鹿子霖的時候,那是因為黑娃走了,你要依附於一個人,之前的鋒芒你就要收斂一點,但是個性還是不會變的。最後跟白孝文在一起的時候,就是悲劇,要慘一點,兩個同是被白鹿原遺棄的人,惺惺相惜。”李沁有時會懷念那時的生活。“那時大家一起吃飯,一起聊戲,就像個大家庭一樣。”

後來《白鹿原》開拍,曹馨月還記得那時候青年演員集中住在酒店電梯的西側。曹馨月把頭,隔壁是“白孝武”王驍,正對面是“冷秋月”小斯琴高娃,斜對面是“鹿兆鵬”雷佳音,之後是“孝文媳婦”張瑤,“白孝文”翟天臨、“田小娥”李沁他們,“就像大學住宿舍一樣。”

當不拍或收工後,他們就集中在某個人的屋子裡,吃吃喝喝聊劇本談人物。多數時候他們會去張嘉譯住的頂樓,頂樓大廳里有一張很長的會議桌,長期有各種茶,歡迎大家隨時交流思想溝通人物培養情感,秦海璐帶領大家讀劇本就是在此舉行。

期間也有很多趣事。有一次在陽台上燒烤,王驍主烤,曹馨月端盤子往桌上送,正在跟翟天臨高談闊論掰扯人物關係處理細節的雷佳音耳朵里鑽進了一隻蜜蜂,疼的要命。因為晚上燈也不是很亮,所有人拿着手機當手電筒用給他照耳朵,大家着急不知道該怎麼辦時,李寡婦的扮演者何苗當機立斷的抄起烤肉用的油瓶子高呼“都讓開!”點了幾滴到他耳朵里,過了一會兒讓他側着腦袋,蜜蜂就跟着油流出來了。劫後餘生的雷佳音感慨:李寡婦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開拍後,作為東道主的張嘉譯更是熱情。晚上不時叫來幾千串烤肉,都是串好沒烤的。在現場架火,讓大家邊烤邊喝酒。有時從西安請來飯莊大師傅,給劇組改善伙食。有時他們在酒店頂層煮火鍋,人來人往中,誰想吃肉就涮點肉,想吃菜就涮點菜,吃累聊累了就進屋睡覺。“像過客一樣,那個感覺特別棒。”申捷回憶。有一次,申捷又進了劇組,很快有人端來一碗熱乎乎的羊肉泡饃,原來是張嘉譯托人去原下買的,說要讓申捷感受一下,蹲在拍攝現場門口吃羊肉泡饃的感覺。

《白鹿原》白家全家福


精益求精


2014年5月20日,劇版《白鹿原》正式開機。前一晚趙安特意去理了個發,洗了個澡。李小飈則專門到水陸庵燒了香,請人算好了吉日吉時。

《白鹿原》拍攝過程中趙安收穫了很多感動。當費用超支幾千萬,劇組沒有錢的時候,很多演員自降酬金,甚至很多演員零報酬過來串戲。後來又超期了20多天,演員們沒有任何怨言,兢兢業業的將電視劇拍完。

劉進回憶當時幾度覺得撐不下去,但是大家努力堅持了過來。在拍攝的7個多月里,94位主演和400位幕後工作人員,以及總計達4萬多人次的群眾演員一道,用227個日夜,從藍田開始,經三原、南京、上海、合陽、晉城、太谷、磧口、回到藍田,再最終返回北京,先後完成全組10次大規模轉場,足記遍布京滬陝晉蘇各地,沒有一個演員掉鏈子。戲拍完後演員們聚會,談到《白鹿原》劇組,都說這個劇組在認認真真地做戲,認認真真地在搞藝術。

《白鹿原》劇組的認真還表現在對劇情細節的把控上。鎮嵩軍圍攻西安城的時候到底穿什麼樣的服裝?劇組沒人知道,但劇組也不願意湊合。後來劇組在網上尋求幫助,有一個網友提供了一張當年鎮嵩軍劉鎮華軍官團的合影,劇組立馬就按照照片去做衣服。

趙安還記得白嘉軒時代已經開始用人踩的半機械化扎花機,但是當時沒有。劇組花了很長時間在天津的一個博物館找到了一台,但是對方不願意借。劇組就把照片拍下來回來自己做。甚至劇組做的8輛牛車馬車因為太過於有年代感,都被博物館要去收藏。

導演劉進在《白鹿原》拍攝現場

趙安很清楚的記得為了拍一場求雨的戲,劉進找了一大批民俗專家詢問細節。有人勸劉進不要費那麼大勁,他回應:要做就做到最好,要麼就不做。“拍攝過程中不停有人來看,很少能打擾到他的工作狀態”。

很多時候拍攝過程中張嘉譯和劉進、李小飈會大吵起來,幾乎成了劇組一景。何冰委婉提醒張嘉譯,你在片場跟導演說話客氣點嘛。張嘉譯說:“客氣什麼?我倆打小就這麼說話,從小吵到大。沒事兒的,我們有默契,拍戲的時候對事不對人。”張嘉譯鼓勵其他演員尤其是年輕演員也吵,“要有想表達的欲望。要專注到戲裡,激烈地表達。”何冰、雷佳音等自己聊天,說這三人,拍完這戲肯定散夥了吧。沒多久,他們又聚一塊了。

《白鹿原》劇組另外一個重要特點就是拍攝過程中,演員們互相幫助。李沁和姬他拍激情戲的時候。張嘉譯就在監視器那看。為了讓演員們放鬆,張嘉譯說,“我跟你說,我演這種戲可在行了。你們得好好演。”因為沒有演過這種戲,李沁特別害羞、緊張。張嘉譯就把李沁叫過去說“你現在是田小娥,不是李沁。而且田小娥肯定是比較主動的。”結果那場戲拍了大概3-4遍就過了,看完他們拍完第一場床戲,張嘉譯就放心的走了。

群眾演員的表現也讓人感動。一場朱先生出殯的大戲,天氣熱到40度,熱暈了4個群眾演員,其他群眾演員仍然在真跪和真哭。“不管是七八十歲還是七歲的,沒有一個糊弄的。”扮演田福賢的扈耀之說,“我們陝西人就是,只要答應了那就什麼都不會多說。”扮演朱先生的劉佩琦覺得,這些真正的白鹿原子民,敬畏着陳忠實先生,敬畏着朱先生的原型關中大儒牛兆濂。

姬他、李沁《白鹿原》劇照

痛心遺憾


2016年1月,劇版《白鹿原》殺青。殺青那天,大家很開心,當天晚上不少人喝醉。

建立深厚友誼的演員們雖然對劇組依依不捨,但不得不離開去開展各人下一步的工作。劇版《白鹿原》的工作卻並未結束。關機以後,劉進下了很大功夫,後期整整做了一年。

趙安則去找了趙季平做曲。趙季平對趙安說你就應該來找我,陳忠實也是我的好朋友。彼時71歲的趙季平有幾場音樂會要做,壓力很大。趙季平擔心工作量太大,將兒子趙麟叫來一起做。有一天趙季平叫趙安去他家,趙季平就開始在家裡的鋼琴上彈起《白鹿原》的片頭曲並且哼唱起來,“原上的白鹿呦,我爺我大的白鹿呦”。趙安覺得好極了,當時趙安和趙季平合同還未簽,趙季平卻將片頭曲已做完。片尾曲劇組找了韓磊,當韓磊在錄音棚里豪情萬丈地放歌“日子總會亮堂,麥子終會再黃。”趙安相信一切只會越來越好。

片子出來後,趙安就將片子送到省上審,當時陝西省委宣傳部和廣電總局分兩攤在看。那時趙安很揪心,每天都派人去問怎麼樣,每天讓人匯報專家們的表情如何,吃飯時都議論了什麼。

當專家們看到最後一集的時候趙安去了現場。在現場的情景趙安終身難忘,當最後一集落幕的時候,不知道那位專家說了一句應該拍100集,很快與座專家集體起立鼓掌。趙安想請大家一起去吃飯,結果所有人一人叫了一份盒飯,繼續聊着《白鹿原》。

《白鹿原》劇照


劇版《白鹿原》獲得了審批專家們的認可,可是陳忠實卻看不到了,成為了永遠的遺憾。

《白鹿原》開機前夕,趙安曾跑到陳忠實的書房,想動員陳忠實出席開機儀式。陳忠實當時精神還好,就是說話吐詞有些不太清楚,說幾句,就要吐一口口水。趙安讓陳忠實看了演員的單人海報,陳忠實看得很仔細,每一張都看半天,仿佛和自己心中的人物在對照,他沒有作品評。趙安說,陳老師,十幾年了,終於開拍了,輪到咱自己過事了,你這尊大神不就位,撐不起台面。哪怕去轉一轉,露個臉。陳忠實拒絕了。為了表示祝賀,陳忠實為《白鹿原》電視劇揮毫寫下了“激盪百年國史,再鑄白鹿精魂,祝賀白鹿原電視連續劇開拍”的四尺中堂。

電視劇前期拍完後,趙安專程去給陳忠實匯報,那時陳忠實身體康復了一些。對於電視劇投資了兩個多億陳忠實有些吃驚,關心得問能賣回來不?趙安笑說這回賺了。陳忠實也笑了,“你拍九十集,還弄得大,賺了就好,再讓你賠了,我還睡不安生了。”趙安詢問陳忠實是否看看片花。陳忠實說,我不看了,等你做好了,我再看。

後來劇組為《白鹿原》剪輯了一些片花,大家還是想讓陳忠實看看。趙安又給陳忠實打電話,這次陳忠實答應的很痛快,說,好,但這周不行,安排不過來,下周吧。到了下周,趙安再打電話,陳忠實關機了。趙安便問陳忠實的辦公室主任楊毅。楊毅說,陳老師要集中打半個月針,陳老師現在最操心的也就是《白鹿原》電視劇了,等打完針後再約吧。誰知道,等來的竟是噩耗。2016年4月29日,陳忠實因病去世。陳忠實始終未能看到劇版《白鹿原》,這也成為了趙安心中永遠的遺憾。

陳忠實題字:激盪百年國史,再鑄白鹿精魂

原上人


劇版《白鹿原》播出後,收穫了一致好評,很多網友自發建立《白鹿原》主題群傳播該劇,趙安心中的一塊石頭才算安全落地。

在趙安看來,劇版《白鹿原》不是爆款,不是快餐式的文化消費品。“我覺得它會長久流傳下去,讓大家認認真真的看。”趙安相信按照文學創作的規律,認認真真的做劇會得到大家的認可。

陳忠實的觀點也影響了趙安。趙安說《白鹿原》拍出來後,放到社會上以後大家怎麼說他就不管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解讀,只要引起大家的討論,趙安就覺得值了。

對於劇版《白鹿原》的播出效果,劉進比較滿意。作為導演他更關注的是觀眾對這部劇的呈現表達和劇集品質是否認可。“就目前各方反饋來看,我覺得大多數觀眾還是非常認可《白鹿原》的。”讓劉進驚喜的是這部劇90後觀眾也不少,樂視雖然有着諸如會員非會員的限制條件,但播放量卻挺不錯,彈幕也多。“年輕觀眾以他們的方式也在關注和支持這部劇,挺欣慰的。”

改編完《白鹿原》之後,申捷保留了當初改編時不帶手機的習慣。現在的他更加明白自己所要的和自己必須做的。申捷已經不再簡單粗暴的糾結於當下的收視率,他重新獲得了專注於作品本身的幸福、踏實。

白嘉軒和仙草的合影

現在申捷的家中掛着一張白嘉軒和仙草的合影,合影里仙草坐着,白嘉軒站在旁邊。最初這張照片劉進發給趙安看,趙安一看覺得這張照片很不錯,就是白嘉軒那個時代農村夫妻的感覺。趙安問劉進這張照片哪裡找的?劉進笑道你再認真看看。趙安這才發現照片中的農民夫妻竟然是張嘉譯和秦海璐。後來趙安將這張照片發給了申捷,申捷喜愛得不得了,特意洗印出來掛在家中。對於申捷而言,這張照片背後包含的故事太多。再後來這張合影一直用於劇末片尾曲開始時的第一個鏡頭。

不管是對於趙安、劉進、申捷、張嘉譯還是劇組的其他演員們,劇版《白鹿原》已經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但這段經歷給他們帶來的改變卻是永遠的,《白鹿原》無形中影響了參與的每一個人。

在家裡看着白嘉軒和仙草的合影,申捷會經常想起最後一次和陳忠實喝酒時陳忠實所說的話,他念叨着:先生,我終於現在也是原上人了。

《白鹿原》安徽衛視開播盛典的時候,主創們重回白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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