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發:“我沒有敵人”站得住腳
“我沒有敵人”,意思就是我之所思在 what's right,不在 who's right——我欲弄清事之是非,不是非得證明我對。所以,這句話有傳諸久遠的價值。
從鑽研哲學史進入哲學思考的馮友蘭先生早在大半個世紀以前就對中國人揭示了一點道理,謂“一般人心目所有之中西之分,大部分都是古今之異”。又如深研歐洲現代歷史的陳樂民先生指出,歷經幾千年改朝換代的無已循環,中國的歷史非從古代演變為現代的一個自生過程——中華民族不曾自己走入現代,而是被世界打進了現代。因此之故,中國人或以中華民族-中國文化為“我”,心目中常躍躍欲試地要“看看究竟是我對了還是你(西方)對了”。如此只知與人(who)奮鬥,斗得樂此不疲,卻忘記了所爭本應是什麼(基本人性、價值準則、今世後世的人類幸福)。劉曉波在他一生的最後一程中超離了這種“與人奮鬥”,樹立了其正確觀點的地位,這已是不爭的事實。
中國本有“未可以人廢言或以言廢人”的說法。以言廢人,或許誤在恚其一言而失其全人。以人廢言,則是任積怨作主,竟爾顧不上 what's right 了也。
據說拿破崙的僕人說過,那偉人在他眼裡不是啥偉人。歷史偉人中的政治人物,舉中外大者,如華盛頓,如林肯,如孫中山,如羅斯福,如戴高樂,如馬丁﹒路﹒德金……哪個是找不出“缺角兒”的完人? 放過私德一律不提,單說至公大節、政治方略,又有哪個是後人總結不出一點毛病來的? 已矣哉,奈何其仍是偉人,只因為他們在重要的關口做出了重要的抉擇,那個 what 不容置疑,在歷史上自有其位置。
當年諾貝爾和平獎授予劉曉波,某在北京得知頗有人議論:那獎是應當給他那樣的人的嗎? 中國人既有如此一問,回答似乎應該是這樣的:那個獎給不給劉曉波,不是中國人該關心的事,那是諾獎評委會的決定,也動不着中國納稅人一分錢。中國人該關心的,是《零八憲章》寫得究竟對不對,以及——無論其意見對錯——該不該讓任何人為發表政見而坐監。
Focus on What's Right, Not Who's Right. 往大處說,可以使所見所思更清明。往小里說,可以少生些終屬不值的閒氣。中國人的民運來到海外,思想自由,言論自由,享之無疑,卻一直做不成民主政治的表率,是否因為民運諸賢經常關注 who's right 太多啦,以至說不清或者忘了過問 what's 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