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重慶“張扣扣”

唐夫

我說的這個重慶農民“張扣扣”尊姓為孟。犧牲於一九六八年。

這事發生在重慶南岸臨江旁邊的農村，他的外號人稱孟螃蟹，可能因他走路有點盤腿拐腳的姿勢，或者長得五大三粗吧。在中國人們取諢名，總是以被命名者的外觀缺陷弱點來作為特色稱呼，禮義之邦，禮儀廉恥多介乎於此，令人哭笑也罷。估計他的模樣就是那樣被沃土熬煎，被太陽燒烤而後成形的黑黝黝的矮個樣，長相也許略帶武大郎遺風。

孟螃蟹做出的驚天動地事，可能比董存瑞炸碉堡還更勝一籌。

那是一個初夏天，他所在的生產隊裡的鄰居是大隊長，這家老爺生日大宴賓客，來了不少三親六戚，以及趨炎附勢的狐朋狗友，討好賣乖的幫閒之徒，嚷嚷喧囂，好不熱鬧，可能不下一兩百人，在大隊長家的大院裡擺了幾十桌酒席，這在當年吃不飽穿不暖的歲月，也只有大隊長這樣的農村官僚才有這樣展示雄風。

此時此刻，正當宴席即將開始，來賓送禮討好之後正想一醉方休，紛紛於觥籌交錯之間，大快朵頤之時，就在這樂不可支，喜洋洋的氣氛濃郁正當兒。只見孟螃蟹衝進了大院，一聲叫罵，一下鎮住了隊長家所有的客人親屬，面對勢單力薄的孟螃蟹，大隊長家人又又一次與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儘管還是鄰里，但平常根本就不把孟家放在眼裡，隨時隨意欺辱謾罵甚至出手大打，日積月累，兩家鬧過多少矛盾，也結下不共戴天之仇。身為無權無勢的村民，孟螃蟹一家受到的欺辱，可想而知，他也長期訴狀控告大隊長的惡貫滿盈，結果總是不了了之。中國公檢法與各級官僚從來都是沆瀣一氣，孟螃蟹的訴狀如石沉大海，令他從希望到絕望，到最後選擇了自己乾脆囊括公檢法為一身的代言人，才是出路。而今中國社會早也不是清末楊乃武與小白菜的年代，即使在慈禧太后麾下，如何如何的腐敗，但小老百姓還有鳴冤聲張獲得皂白天下的一天。自從有了新中國，變積累了老冤案。當年少奇同志不也被被鄰居叫人拳打腳踢致死無人知曉，現在劉兒子還對此仇家感恩戴德，感覺這樣才是偉大得阿彌陀佛。那時候的一個小小的螃蟹農民，除了忍氣吞聲，苟活一輩子，還能做什麼呢？

不對！他當然能做點什麼。誰說華夏遺風，失去荊軻刺秦之雄，三國水滸之勇，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時不時有這樣的英靈轉世人間“一吐為快”，留得正義二字，勇氣一詞。可謂引刀成一快，莫負少年頭是也！

話說回來，此時此刻，雷霆萬鈞之間，就在人多勢眾，大隊長摩拳擦掌還要對孟打出手之時，聽得大叫一聲：“老子給你們拼了！”隨即拉響雷管引線，轟然一聲巨響，那可不是人仰馬翻，哭爹叫娘可以形容。那一下多少人斷臂殘肢，多少五臟六腑，倒掛屋檐和周圍的菜地，多少死傷慘重的流血場面，多少人瞬間丟命，至今都是迷。據說不下幾十人，有人看見第二天還來了直升機飛在上空拍照。由此仇家兇手都被炸死，這個案子就沒有什麼後續判決之事了。不過，據說孟螃蟹的弟弟有涉案之嫌，被抓去也不了了之，也許貪腐官員更怕又惹燃另一次爆炸吧。就連這樣的案件，當地公安究竟上報沒有，老百姓不知道。一陣街談巷議之後，就銷聲匿跡，而今知道孟螃蟹做董存瑞的事件在我們一代人里，是不多的。

據傳出來的消息透露，孟螃蟹是生產隊派去政府在南山修築人防工程中任爆破員，大隊長以為這樣久走夜路總要撞鬼，不知哪天失手把他炸成肉餅，就算功德無量啦。誰知，孟螃蟹將計就計，平常偷偷積蓄不少炸藥雷管，為後來的豐煭偉功打下良好基礎。與而今的張扣扣想必，他還更具韜略，那才捨身爆炸事件的設計，他除了本身捆上炸藥包而外，還挖了地道，從他自己的家到鄰居大隊長家的地壩院子裡，並預先埋好炸藥，就此，雷鳴地震翻天地覆，那才是慨而康。

一晃半個世紀過去了，孟螃蟹早已經和仇人都去了閻王殿，基本只有那裡才有稱職的公檢法幹部，用牛頭馬面的方式解決一切。遺憾孟螃蟹早生了五十年，在中國封閉嚴密的年代，除了周圍鄰里知道他和一家的冤情，外界無法知曉，不久之後，也便成了漁唱起三更模式。至於中國的芸芸眾生里，一個孟螃蟹去了，還有多少孟螃蟹走上這樣的不歸路，也無從談起。面對中國這個黑暗無比的政府和黨團以及愚昧麻木腦殘的社會，無權無勢的老百姓要有公正廉明，除了想孟螃蟹，就是學張扣扣。依照輪迴轉世之說，張扣扣還說不定就是孟螃蟹再來人間，對貪官污吏惡霸強盜再上一課，也算是給包子先生一次當頭棒喝。

嗚呼，要是孟螃蟹還活着，應該有七十多歲了！可他在二十來歲為了伸張正義而捐軀。現在，能記得他的人已經不多了。而他的家人，我一次也沒有碰見過，可能他的弟弟還活着。

現在，有了張扣扣的壯舉問世，讓我想起少年時節在故鄉發生的故事，感覺孟螃蟹而後有張扣扣，算是天不滅中華。寫到此，面對這個政權“粘貼”了如此眾多的公檢法混蛋，冤案如滔滔江河大海，還有多少個扣扣將揭竿而起，那是不容置疑的特大而悲壯的喜訊。畢竟，像這樣一個被蘇聯沙俄克隆出來的冒名頂替的中國黑幫流氓政府，會有天網恢恢的時候。我們將拭目以待吧。

2018/2/23

末了，還是做詩一首，留點餘韻吧。

贊孟螃蟹與張扣扣

唐夫

黃土渾天地黑透，螃蟹捨身五十秋。

十四億人今下跪，鼎立一夫張扣扣。

2018/2/23 於芬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