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日子

  自己已經60多歲，現在在紐約寂寞的過着退休的日子。想着自己的今後，也就是儘量想開點兒唄。這個過程誰都知道，最好的情況下，一點點的衰老下去。半夜1點多就難以入睡了，因為沒吃安眠藥；也不能總吃安眠藥的。我並非每天都吃，這樣安眠藥的效果好些。很早爬起來像往常一樣上網瀏覽，還看微信並聊天；再覺得有時間並有點什麼想法，可以寫點博客。今早看到微信群中有位久病的老同學來了點精神頭，他和大家聊了會兒。老同學們都說“看來你現在身體恢復得不錯”。其實是假話；老年人的肺心病會好？只是慢慢拖下去。他今天情緒還好我也高興。不過總的來說他在久病中心境不佳。人如果是壽終正寢，早晚有這一步。

  隨着自己年齡的增長，長輩們紛紛過世。我現在想到他們，總是不由自主地想他們在世的時候的過得怎麼樣？對照自己現在漸漸老去的生活，當然會這麼想。我體會老人們的晚年生活，就他們的主觀意識來看很不同。當然，多數老人或多或少的有着慢性病，自理能力漸差，陷入孤獨，希望有人陪伴，子女能在身邊照顧等等。他們往往在精神上是消沉的，總是嘆息晚年生活的無趣。這時無論周圍的人們怎樣鼓勵他們正視生活，儘可能樂觀起來都作用不大。他們到了這一步也是有個相對漫長的過程。剛退休時身體相對好，老伴兒健在，想出去走動一下不是什麼難事兒；替子女看管小孩子也是天倫之樂。但隨着進一步年老，這一切都成為過去。時間不是沒有，就是再不能像以往那樣過日子了，再有困擾自己的慢性病，心情自然低落。那真有點“即厭倦生活，又害怕死亡”；生活的樂趣越來越少了嘛。

  我母親就屬於這種狀況。她56歲就從中學教師的崗位上退了下來，到她89歲去世，退休生活33年。我是看着她一步步的變老，精神狀態越來越差；去世的前幾年精神上已經不正常，最後可以用精神崩潰來形容。在老母親最後的日子裡，她實際上身體狀況上還不錯的，可她精神上非常的孤獨，只要見了身邊的人就沒完沒了地訴說自己的精神苦痛，說自己“沒有歸屬感”。老太太那時已經有意無意地和家人對抗；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不得不說，老母親晚年生活不好，特別是最後的日子，她精神因為空虛而痛苦。母親是腦溢血一下子陷入昏迷的，一個月後咽氣。我當時難過，因為她的晚年過得不好，我也沒有做到讓母親能感覺好一些。她走後我有一種她解脫了的感覺。

  但我父親的晚年就比我母親好。這個“好”是父親自我感覺的。父親一生磨難，不過他性格開朗。他一直工作到72歲離休。離休後他仍有很多工作，社會活動不少。他的晚年生活和我的母親形成很大反差。父親除了身體好，精神狀態也很好。我的印象里，他晚年總是興致勃勃的，直到91歲時出現心臟衰竭的問題。其實父親心衰後如果好好調養，仍可有5年左右的時間（醫生語）。可他在家裡待不住，大冬天的自己出門坐出租車去和老朋友聚會。結果感冒引起肺炎，心衰加劇而去世。親朋好友有埋怨我們做子女的意思，說沒有照顧好老爸。我想是吧。但如果不讓老爸出門會友，他會很氣悶的。我總覺的，父親晚年生活感覺如何是他自己主觀上的評價。大冬天出門引發肺炎；可不讓他去他也不干呀？

  我們這把年紀的人，會有照看老老人的苦衷；總的來說就是自己已經力不從心，可老老人還非常固執己見。我父親病重住院，可忽然他非要回家。大夫當然不同意，我們也不能同意。心衰那麼厲害了，怎麼能回家呢？老父親見大家都不讓他回家就大喊大叫，拒絕吃飯、吃藥。他要回家的理由就是“想自在點”。老父親終於沒有回家；第二天精疲力竭的他病情惡化，兩個星期後去世。老爸走了十多年了，我一直想那時是否該讓老爸回家，甚至做過夢，老爸從醫院回到了家裡。按理說老爸當時的身體狀況非常差，回家只能加速身體各個器官的衰竭；可他想回家！這該是他最後的願望。我現在糾結，一直糾結。

  有的老老人，八九十歲了還認為自己“任重而道遠”，每天心裡裝的就是自己的“事業”，而所謂的那點事兒在我們常人看來已經非常可笑，毫無意義。我們會認為“他簡直是老糊塗了”，可老人家就是一心一意的要干。他的親朋好友該如何看待？一般來說，肯定是不讓這“老糊塗”蠻幹。這下，老人家便怒。我現在的想法是，索性讓老老人去做，因為他高興這樣打發自己的晚年。然而這樣做的結果很可能是讓他出意外或病倒。我是覺得到了那時再想辦法救治；周圍的人說“當初你們要是不讓他這樣逞能，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對此我確實無言以對。那我該怎麼辦？難道我們每個人不都希望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