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年恢復高考的時候我已經上小學四年級，前面四年基本上是學習了，但是記得也有開卷考試，也有學工勞動。畢竟前四年涉及的知識並不多，四年級五年紀也足夠不笨的孩子把學習成績弄好的了。

我是個愛看書的孩子，小時候苦於沒有書看，聽父母和親戚朋友也談起他們對紅樓夢的理解，對三國演義的看法，甚至於西遊記，他們都聊過，可是我翻遍家裡的每個角落，怎麼也找不到他們看過的書，只找到一本沒有封皮的小說，名字叫《怒吼》，寫的是一個黑人年輕人，在開普敦受了教育，回到家鄉，和白人姑娘戀愛，遭到白人的強烈反對。他之前有過一個前輩，也是黑人和白人姑娘戀愛，被打得殘疾了，這個年輕人也許被打死了，或者和愛人逃離了家鄉。那時候太小，愛情是什麼，黑人白人怎麼回事，統統不懂，就是瞎看，還一遍一遍地看。

家裡的另一本書是魯迅全集的一冊，裡面都是散文的，似乎是朝花夕拾，有百草園啊，孔乙己啊，嫦娥的烏鴉炸醬麵，左邊一棵棗樹，右邊一棵棗樹啊，等等，讀得雲天霧罩，亂看吧。有了這樣的愛好，小學那點語文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問題是我的字寫得不好看。小學的時候我沒練過字，用媽媽的描述就是我的字總是寫出格子，每個字大家手拉手。但是我學習好啊，小學畢業考上省重點中學了，全學校也就幾個人考上。

上了初中，大家都是全市統考來的，有的同學字寫得很好，我是看得見的，可是有什麼用呢，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在初中的時候，考試只比成績，從來不管字寫得好看不好看，老師看懂了你的答案，你就成功了。所以我的字仍然沒有進步。

但是，我的前桌潘麗是我的小閨蜜，她的字寫得很好。我們兩一天到晚泡在一起，她帶雜誌來給我看，我們兩有公共的小本子，抄詩，抄流行歌曲，這個活當然要她干，因為我的字實在難看。時間久了，哪有不被閨蜜影響的呢，記得她給我講“心”字怎麼寫，我居然有領悟，但是我還是沒有要好好練字的意願。

上了高中，我被安排成語文課代表，語文老師從史跡老師換成了張秀華，一個年輕的很胖的女老師，她喜歡把教學參考書裡的內容給學生分享，要求我每天抄黑板。我每天都花不少時間抄黑板，有的同學甚至於對這個有意見，因為他們也要花時間把黑板上的東西抄下來。我也表示，如果他們不喜歡，我更不願意抄下去。但是，他們反對歸反對，如果不給他們抄，他們還不願意。這個工作持續了至少一學期吧，就有人告訴我，你的字有明顯進步了。感覺黑板字比較容易練出來。

等到考上大學，中學同學互相寫信，給家裡寫信，我的信封通常都得同學的同學誇獎，被我媽媽單位的同事誇獎。因為我不是照字帖練的字，所以我不寫行書楷書，我的字體另外的一種流暢舒展，字的大小錯落有致。有QQ的時候，我和小閨蜜聊天，她說她父親看到過我寫給她的信封，認為我那時已經比她的字寫得更好一點了。我和小閨蜜說，不幸的是，我出國之後，已經不再寫字，不要說寫得好看不好看，字都已經不記得怎麼寫了。現在偶爾做點筆記，覺得手指的關節很不舒服，已經徹底喪失了寫字的能力。

我兒子剛上初中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應該教兒子寫字。兒子的閱讀能力很強，中文書讀過不少，金庸全集是讀過幾遍的，三國演義也看了不少。這些故事都因為和他玩的遊戲有很多的關聯，吸引他讀下去，我也沒操心教他中文。寫字的事情最後我也是放棄了的，教了一段時間唐詩，發現他沒有記中文字的天賦，每次檢查的時候都是翻着白眼使勁地想，但是他的字寫得比他媽媽小時候好，比較有型，他對唐詩理解得很好，根本不用我講解。奇怪的是，他的英文字寫得超級爛。好在現在已經沒有機會看人的字寫得好不好了，一切都是打印出來的，省了不少事。

最近翻到以前寫給小閨蜜的一首小詩。我上大學那年她工作了，我大學沒畢業她結婚了。

童話----贈新娘PL

這是你的夢

是你快樂童話的繼續

主人公由一隻蜻蜓

增加了一名伴侶

透明，美麗

全世界都是草地

太陽總溫暖，月光總迷離

這是你的夢

不曾擁有，不曾失去

它原屬於你

那一片莫名的空寂

要由一串彩色的音符裝飾

成為你華貴的新房

成為你心靈的歸宿

這是你的夢

全部的童話是你和他

全部的讀者是他和你

不需要紅紅的證書

和閃爍的目光

只需要全部的理解

和無限的默契

這部書每天每天寫下去

成為豐厚的生活

充實，新奇

1987.3.1

還有一頁兒子的字，留個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