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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如何處理人性:美國與民國開國精英的一點對比
送交者: 幼河 2018年11月10日21:40:29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如何處理人性:美國與民國開國精英的一點對比

諶旭彬

 

  托克維爾說過:“人心中也有一種對於平等的變態愛好:讓弱者想法把強者拉下到他們的水平,使人們寧願在束縛中平等,而不願在自由中不平等。……自由並不是他們期望的主要的和穩定的目的,平等才是他們永遠愛慕的對象。”

  托氏道出的,是人性中固有的缺陷。

  所謂“對於平等的變態愛好”,大體可以理解為“如果自己一天只能吃一頓飯,也會希望其他人和自己一樣”,亦即“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喜歡見到有人在同等的合法規則下比自己過得好,也就是所謂的“寧願在束縛中平等,而不願在自由中不平等”。

  如何處理這種“人性的固有缺陷”,其實是現代政治最基本的出發點。

 

美國開國精英接受人性的缺陷

 

  美國革命是一場政治革命。革命最重要的成果之一,是確立了“人民”這一概念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獨一無二的地位。

  在美國的開國精英們看來,“人民”不但是革命最強大的道義後盾,也是新政權最終極的合法性來源,亦即“人民”是國家主權唯一的所有者,是政府一切權力的來源。

  但開國精英們所讚美的“人民”,只存在於抽象的政治概念里。對具體的“人民”,開國精英們並不信任。

  譬如,在紐約批准憲法大會上,亞歷山大·漢密爾頓曾宣稱,在“自由的共和國”,“人民的意志構成政府的根本原則”;但他隨後又說,“(人民)不具備系統的政府管理所必需的辨別力和穩定性”,他們“經常被錯誤的信息和激情引向最嚴重的錯誤”。

  再如,在弗吉尼亞批准憲法大會上,埃德蒙·倫道夫一再稱頌抽象的“人民”,但卻在發言中用“herd”(牧群)來指代“大眾”,以至於被人責備用詞不慎、蔑視人民。

  其實,這並不是用詞不慎的問題,而是一種對具體的人存在的人性缺陷的警惕與懷疑。

  這種懷疑,可以說是一種“歐洲傳統”。18世紀英國的“鄉村輝格派”就認為“人民”具有雙重性,他們讚頌抽象整體的“人民”,將他們描述成政治權力的終極源泉;同時確有對那些具體參與社會政治的“人民”滿懷戒備。

  美洲的清教徒也喜歡說“人民的聲音”就是“上帝的聲音”,但在涉及具體的、活生生的“人民”時,卻又斷言“在幾乎每個時代和每個國家,人民作為一個集體始終難以在行動時帶有任何一點節制和智慧”,將他們描述成“愚昧而輕率的大眾”。

  基於這種對人性缺陷的戒備,多數美國開國精英,不相信具體的“人民”擁有自己統治自己的素質和能力。

  譬如,約翰·亞當斯曾以回顧歷史的方式,如此描述具體的“人民”的“可怕”面目:“民眾的忌妒的呼聲、猜忌、疑心、自負、傲慢、驕橫、野心和某個地位優越者的暴躁”,一旦被用來對付某個人,結果必然是,“一群不受節制的烏合之眾的憤怒和狂暴,通過擅長蠱惑的專制者的暗中挑唆,就會爆發為各式各樣的攻擊、毀謗和怒火,往往以謀殺和屠戮而告終”,其程度之可怕,在專制主義的歷史上隨處可見。

  在亞當斯看來,“人民的統治”很可能淪為“人民的暴政”,在地域狹小、人口甚少的雅典式城邦,“人民的統治”尚且不能很好地處理政府事務,在美國這樣一個土地遼闊、人口眾多、居民分散的國家,“人民的統治”自然更加靠不住。

  不過,開國精英們並不打算因此放棄共和體制,也不打算將具體的“人民”從政治生活中驅逐出去。前者決定了“人民”將成為國家正當性與政府合法性的來源。後者則考驗開國精英們對人性固有缺陷的處理能力。

  解決問題的辦法是制度設計。

  如漢密爾頓所言,“人民是動亂而多變的,他們很少作出正確的判斷或決定”,因此,“唯有一個永久的機構才能制約民眾的輕率放肆”。

  詹姆斯·麥迪遜的主張更具體。他建議設立一個任期較長的第二院,因為“人民”對他們的真正利益缺乏了解,容易犯錯誤,而他們的直接代表也會出於同樣的原因而犯錯誤,於是就需要在政府中設立第二院來制約第一院,匡正它因“易變和衝動”所犯的錯誤。

  當然,也有一些非常端的意見。比如,主張將政府管理定性為一種“專門技藝”——“政府管理是一門科學,如果不鼓勵人們用三年甚至一生奉獻於它,這門科學在美國決不會得到完善”——所謂“用一生奉獻於它”,其實是主張推行“政治職業化”,也相當於將普通民眾排斥在政府的大門之外。

  最後,開國精英們用“代表權、選舉權、同意權和知情權”四者,確立了“人民”和“政治精英”之間的一種“委託-代理”關係。人民將“代表權”出讓給“政治精英”,不必直接參與國家政治事務,如此可以避免“人民直接統治”帶來的種種弊端;通過“選舉權”,“政治精英”與“人民”之間互通流動,“人民”可以上升為“政治精英”,“政治精英”落選後也須回歸“人民”(當然,這只是整套制度設計的一部分)。

  簡言之,這種制度設計,核心前提是承認“人性存在缺陷”(或謂之“人性惡”)。

 

民國開國精英不接受人性的缺陷

 

  與約翰·亞當斯等人相似,中華民國的開國精英們,也是一方面讚頌抽象的“人民”,一方面對具體的“人民素質”心懷戒備。

  以革命黨領袖孫中山為例。

  近代史學者高華有一段精闢的總結:“孫中山對中國百姓的政治和文化素質持悲觀態度。他認為中國人民由於長期生活在專制之下,未能接受現代教育,與現代國民的水平相距遙遠,以這樣的國民素質不能迅速適應並享受現代民主政治。‘夫以中國數千年專制退化而被征服亡國之民族,一旦革命光復,而欲成立一共和憲治之國家,舍訓政一道,斷無由速達也’。因此,國民黨有責任以‘保姆’身份‘訓導’、開化民眾,才能為國家進入未來的民主憲政階段培植基礎。‘民國之主人者,實等於初生之嬰兒耳,革命黨者,即產此嬰兒之母也。既產之矣,則當保養之,教育之,方盡革命之責’。”(《 南京國民政府權威的建立與困境》)

  再以立憲派領袖梁啓超為例。

  早在辛亥革命之前,梁通過觀察舊金山的華人社會,就已得出了中國“人民”素質低下、不夠資格享受共和體制的結論。

  在梁看來,華人沒有政治思想,缺乏自治能力,舊金山的華人,生活在美國這種自由的共和政體下,猶不能達文明之境,形成一個有秩序的華人社會。舊金山華人尚且如此,國內華人自然“只能受專制不能享自由”,共和政體萬不可行於今日中國:“共和國民應有之資格,我同胞雖一不具,……若夫數百年卵翼於專制政體之人民,既乏自治之習慣,復不識團體之公益,惟知持個人主義以各營其私,……(若實行共和政體)乃將不得幸福而得亂亡,不得自由而得專制。”

  不過,同樣是對具體的“人民”懷抱着不信任,相比美國開國精英以制度設計來防範“人性的固有缺陷”(或謂之防範“人性惡”),中華民國的開國精英們則集體走上了“不接受人性的固有缺陷”、“改造國民性”(他們喜歡把普遍的人性上升為“國民性”)的路徑;而在“國民性”改造完成之前,他們一致選擇了“開明專制”。

  比如,袁世凱的幕僚楊度,在1915年4月為袁氏撰寫了兩萬餘字的《君憲救國論》,文中大談國情論,說中國人素質太低,與其共和不如專制,不如立憲而行君主;袁還借了外國幕僚古德諾之口,強調中國民智未開、權利觀念淡薄,目前“應當強調的是權威而非自由”。

  梁啓超與孫中山,則早在民國成立之前,即真誠地認為中國民眾須經過一段時間的“開明專制”,以求提高素質,成為合格的共和國國民,然後共和政體方能落地實施。

  孫的“開明專制”模式,是通過革命手段,實施“一黨訓政”。這種意見,在革命黨人中頗為常見,比如,陳天華曾說過:“吾儕……以為欲救中國,惟有興民權改民主。而入手之方,則先以開明專制,以為興民權改民主之預備。最初之手段,則革命也。”

  梁啓超的路徑,則是以和平改良手段,與當政的實力派人物“合作”,在既成體制內,造一個“開明專制”的內核。故而,在“二次革命”中,梁選擇無原則地支持袁世凱;1916年,又與自己所創的“進步黨”無原則地支持段祺瑞。先後試圖將袁、段二人打造成“合格的開明專制領袖”。

  簡言之,美國的開國精英,將“人性缺陷”當作一種社會常態,並不曾奢想以某種手段去改造“人性”。如約翰·亞當斯所言,“民眾的忌妒的呼聲、猜忌、疑心、自負、傲慢、驕橫、野心和某個地位優越者的暴躁”,這些都是人性當中難以消除的東西,必須正視、承認這些東西很可能會伴隨人類社會直到永遠。在這個前提之下,通過政治制度上的設計,將其負面影響制約到最小,是一種合理的路徑。

  民國的開國精英則逆其道而行之。比如,梁啓超批評國人“惟知持個人主義以各營其私”,且將這種人性中固有的自私歸咎為“專制政體”的戕害,言下之意,即是認為人性中的自私,可以通過某些手段來祛除(後世也確實出現了“斗私批X”之類改造人性的政治運動)。

  其實,如果梁啓超等人所謂的“國民素質”指的是“無代表不納稅”、“天賦人權”等現代政治、文化、科學常識,那麼“提高國民素質”的說法自然沒有問題。不過,這方面素質的欠缺,並不妨礙共和政體的建設,也不成其為必須搞“開明專制”的理由。但梁的批評觸及“不識團體之公益,惟知持個人主義以各營其私”等內容,則明顯可知他所想要改造的乃是“人性中的固有缺陷”。

  梁啓超等人的這種做法,雖是真誠地想要實現共和,實際上卻背離了“共和”的本意。在共和政體下,“人民”是共和的主體,但不需要所有民眾都具備參與共和政治的能力。理由很簡單:

  (1)全民直接參與政治事務是很恐怖的。如約翰·亞當斯所言,“一群不受節制的烏合之眾的憤怒和狂暴,通過擅長蠱惑的專制者的暗中挑唆,就會爆發為各式各樣的攻擊、毀謗和怒火,往往以謀殺和屠戮而告終”。

  (2)代議民主共和體制是一種精英“委託—代理”模式,對普通民眾素質的要求並不高,並不需要他們“靈魂深處鬧革命”,消滅“各營其私”的“個人主義”。

  以梁啓超為代表的民國開國精英們,並沒有意識到,他們那種“改造人民”的執念,走到極致時,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

  轉載了此文。有關“人性的缺陷”我是同意的,也就是托克維爾說過的:“人心中也有一種對於平等的變態愛好:讓弱者想法把強者拉下到他們的水平,使人們寧願在束縛中平等,而不願在自由中不平等。……自由並不是他們期望的主要的和穩定的目的,平等才是他們永遠愛慕的對象。”但我還是覺的,儒教文化的中華民族(其實就是漢族)與歐洲基督教文化的白種人之間,在價值觀和生活態度上有差異。正是因為這樣,西方資本主義民主自由的理念很難自發地產生於中華民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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