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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說我理解的私有制。
私有,即自有;私有制,就是自主所有制。自主所有,是指對所有物(包括物品、資源、財富、價值等等)可自主自決地占有、使用、收益和處分。
私有無法絕對消滅。承認、允許私有,放寬對社會成員財產、經濟活動的限制,並不意味着所有制的質變;只有當社會成員對個人財產有充分的自主自決權時,才成其為私有制。
人必須有駐足立身之所,財物必須有存放、安置之地,自主所有的必要前提之一是:社會成員必須有可自主所有的土地。自主所有的另一個必要支撐是法治。何為合法所有,必須由法律規定,而不能由人為權力隨意決定;同時,“個人合法財產神聖不可侵犯”,也必須由法律和獨立的司法來保障,使個人財產不被人為權力控制和擺布。法治是自主擁有的必然要求,是成熟的現代私有制的重要特徵。
那麼,什麼是公有制呢?
公有制是反私有制的制度。公有制反對財產的自主所有,即反對自主財產權,公有制主張集中控制、統一管理、統一支配社會財富(資源、財產、產業、價值等),公有制主張社會成員的生活所需則由公有體系分配。公有制的終極目的是徹底消滅私有,消滅私有制。
公有制必然是一種高度一元化的經濟控制制度,公有制必須限制、閹割、剝奪社會成員的財產自主權。
公有制必須由某個系統建立、主持、運行和維護,我們不妨稱之為公有系統。集中控制、統一管理、統一支配社會財富(資源、財產、產業、價值等),全面掌控社會財富的占有、使用、收益和處分,並決定所有社會成員的所有、所得,是無比巨大的超然權力,掌握這一超然權力的公有系統,就是一個超級權力系統—公有權力系統。公有權力是最頂級的超級權力,它可以滿足這一權力的實際擁有者前所未得的控制欲、支配、主宰欲和貪婪,它使專制皇權也相形見絀。
在現實的公有制社會中,公有權力系統就是共產政黨系統(共產政黨在不同國家可能有不同的名字),或共產政黨操縱下的國家權力系統。
公有制不僅要求共產政黨在經濟領域高度一元化,而且要求共產政黨在政治上,必須排它地壟斷獨掌全部社會權力。政治上的高度一元化對公有制來說更為緊要。
卡爾·波普爾等學者已先後指出,“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一“傳統”說法是錯誤的。事實上,社會政治結構與社會經濟結構二者之間,具有決定性的是前者,而不是後者,南北韓就是極好的例子。共產政黨必須先奪取政權,消滅多個政治勢力並立競爭執政權的狀態,獨自壟斷、控制政權,並以無所不至的觸角有力地控制從城市到鄉村的各個社會角落,才能在整個社會範圍內建立、推行公有制。
所以,公有制不只是一個經濟制度,它同時是一個政治制度。公有制的經濟系統與政治系統(共產政黨系統)是同榮共枯,生死與共,不可分離的。公有制是經濟、政治二位一體的社會制度,是同時對政治和經濟實行高度一元化控制的社會制度。
共產主義、社會主義是兩個與公有制關聯緊密的詞彙。共產主義是公有制的未來社會,而社會主義則是公有制的現實社會。社會主義的最基本特徵就是實行公有制,或是以公有制為主體。其實,“以公有制為主體”即“以公有經濟為主體”,它本身就是公有制的一種形式,這一點,本文將在後面的內容中作更多的闡述。
馬克思主義分支流派繁多,對社會主義的理解也多種多樣。本文所說的社會主義,指馬、恩、列、斯、毛、鄧一脈語義下的社會主義(誠然,這六人對社會主義的解釋也不盡相同),不涵蓋某些“修正主義”對社會主義的詮釋,如贊成私有制的民主社會主義(或某些意義上的社會民主主義)的觀點。
共產政黨的目的,是建立公有制,消滅私有制。列、斯、毛一脈的共產政黨,則更明確地主張暴力奪取政權,建立公有制的現實社會—社會主義社會,並將其一直推進到公有制的理想社會—共產主義(高級階段)。
馬克思主義者以共產主義為人類社會的最高階段(或終極階段)和永恆奮鬥目標。共產政黨建立公有制—社會主義後的使命,是帶領人民發展社會主義,戰勝資本主義,徹底消滅私有制並步入共產主義;被資本主義反過來消滅或演變,這當然是共產政黨不能接受的結果。共產政黨的理論要求自身長期甚至永恆執政,至少在實現共產主義之前,共產政黨沒有放棄執政權的打算,至於何時可以不執政,解釋權當然也在共產政黨。
所以,公有制—社會主義,就其本身而言,它不僅是共產政黨獨家高度壟斷、控制社會政治、社會經濟的制度,也是共產政黨永恆執政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