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民族英雄

  阿根廷人心目中，他們的民族英雄有胡安·裴隆和他的夫人艾薇塔，有切·格瓦拉等；其中還有一位是勒內·法瓦洛羅（René Gerónimo Favaloro）。他是阿根廷著名心臟病外科專家。你可能對勒內·法瓦洛羅這個名字感到陌生，但這對於世界醫學界卻意義非凡；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患有冠心病，這是一種斑塊積聚在為心肌提供血液的動脈內時所導致的疾病，死亡率非常高。這名阿根廷心臟外科醫生開創性的冠狀動脈搭橋手術挽救了無數生命。不幸的是，2000年他在77歲那年自殺身亡；當時全阿根廷都為之悲痛。

  1923年7月14日，René Gerónimo Favaloro出生在阿根廷拉普拉塔的一個普通家庭里，父親是木匠，母親是裁縫。他在進入醫學院之前，深受利他主義思想的影響，這可能對他後來事業的發展起了極大的作用。1948年，在國立拉普拉塔大學畢業後，成績優異的他想做一名胸外科醫生。當時的阿根廷是庇龍正義黨（一種不同於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的第三條道路）執政，他想要在大醫院進行胸外科的學習，就必須簽字效忠庇龍正義黨。這在當時幾乎就是一個常規程序，想進大學的醫院或其他很多地方工作，都需如此。可不知何故，他對這種形式十分反感，在經過了24小時的考慮之後，他找到院長說，既然你明知道我學習刻苦、工作努力且是班級第一，為什麼我非得簽這個破玩意兒呢？院長說，如果你拒絕簽字，我們就不能給你這個機會。話談到這個份上，氣氛自然是不太愉快了，Favaloro決定不簽字。

  他在1998年的一篇文章中提到此事時說“我的命運使我在1950年5月潘帕斯草原西南部的一個小村莊裡成了一名鄉村醫生；在我看來，不如說是性格使然吧”。這一去，就是十二年，法瓦洛羅個人不經意的一次選擇，成就了潘帕斯草原居民的福祉。

  在潘帕斯他建立了一個診所，兩年後他的兄弟畢業後也來幫忙。兄弟二人一起付出了極大的努力，從無到有地建立了手術室、化驗室和血庫，併購置了當時最好的X線設備……實在無法想象這兩兄弟是怎麼樣在那種艱苦的環境下度過那繁忙的12年的，內科、外科、婦科和兒科，他們成了名副其實的全科大夫。在診療活動之餘，他還參與培訓護士，大力對當地民眾進行健康教育，普及產前檢查，培訓接生婆，普及基本衛生保健常識。當時的拉丁美洲，醫療條件比較落後，僅小兒腹瀉的死亡率就高達20%左右。通過他們兩兄弟的努力，極大改善了當地的民眾的健康水平。

  但法瓦洛羅的夢想仍在。1962年他將這個診所交由兄弟打理，攜妻子飛往美國克利夫蘭，在那裡這位蟄伏在潘帕斯草原12年的傳奇英雄將成就自己一生的輝煌。

  法瓦洛羅很快克服了語言障礙，並通過了美國的醫師資格考試。雖然在手術室里一同學習心胸外科的，有許多優秀的年輕人，但畢竟法瓦洛羅是一個有着多年臨床經驗的大夫，因此他很快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並與很多醫生成為了要好的朋友。這其中就包括外科醫生Donald Effler等人和心內科醫生梅森·索恩（Frank Mason Sones）。每天當法瓦洛羅結束了自己一天的工作之後，就帶一大堆冠狀動脈造影的片子回家繼續看，弄不明白的，第二天早上就向索恩請教，索恩自然也樂於施教。

  索恩在心臟導管插入術方面做了先導性的工作。在研究了存儲在診所地下室的數百個索恩冠狀動脈造影圖像後，法瓦洛羅確信CABG移植可能是一種有效的治療方法。當前治療冠心病，多是在心臟冠狀動脈放支架治療；但現在每年仍有近50萬人進行CABG治療，以降低心臟病發作概率和緩解胸痛的風險。

  在20世紀60年代，法瓦洛羅開始探索冠狀動脈搭橋手術（CABG）治療這些梗阻，這種療法也被稱為“cabbage”（捲心菜），CABG從身體的其他部位採取動脈或靜脈—稱為移植物 —並使用它們來改變心臟動脈阻塞周圍的血流。

  1967年法瓦洛羅在克利夫蘭醫院成功地完成了世界上第一例利用大隱靜脈（腿部的一條淺靜脈）的冠狀動脈搭橋手術（1962年Sabiston醫生作了世界首例大隱靜脈冠狀動脈搭橋術,但患者因吻合口近段急性血栓形成,在術後3天死亡），並確立了正中開胸，血管端側吻合等技術細節。這一手術的重點是使用大隱靜脈—位於人的腿部，是身體中最長的靜脈。他對一名51歲的女性進行的首次成功的冠狀動脈搭橋手術後，心臟外科得以新的開創，並挽救了世界上無數冠心病患者的生命。

  儘管如此，法瓦洛羅始終強調團隊的價值超過他的個人貢獻。他總是說“我一直相信團隊合作。‘我們'比‘我'更重要”。“在醫學方面，這些進步總是多年來積累的許多努力的結果”。

  1970年世界心臟學會在倫敦召開，法瓦洛羅的學術報告征服了在場的多數學者和醫生，他們開始相信冠狀動脈搭橋手術可以預防冠心病人的心源性猝死延長其壽命。會後，有個醫生開玩笑地說，我有點兒不相信你們做冠狀動脈的手術死亡率那麼低呀。法瓦洛羅很嚴肅地說：我不能接受有人懷疑我們的數據，克利夫蘭醫院的大門隨時向你們敞開，你們可以來核查。事實上，後來確實有很多學者去了克利夫蘭醫院，當然，他們是去學習的。隨着冠狀動脈搭橋手術在世界範圍的開展，該術式的理論和常規也逐漸成熟，冠狀動脈外科時代的新紀元正式開啟了。

  法瓦洛羅和索恩在這一時期的貢獻，徹底更新了人們對冠心病的認識，深刻影響着包括內科外科對冠心病的治療手段，當冠狀動脈外科發展的風生水起時，內科也並沒有原地踏步，除了傳統藥物治療而外，更催生出了介入手段。1987年 Sigwart 醫生在臨床首次應用介入技術在冠狀動脈放置支架的成功，其實與由索恩發明的冠狀動脈造影技術是一脈相承的。介入支架手段的出現，拉開了心臟外科與心臟內科之間，在心臟血運重建領域裡長達20餘年的激烈競爭，這恐怕是當年這對好友冠心病治療歷史上的絕代雙驕始料未及的事。

  1970年的學術會議，使法瓦洛羅的事業攀上了一個高峰，可就在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將在美國繼續大展拳腳時，他卻忽然決定要回到阿根廷，回到那個他認為更需要他的地方。

  1971年，回到阿根廷的他進入了一家私立醫院，最終將其建設成為南美的醫療重鎮，並成立了法瓦洛羅基金，以救助那些看不起病的窮人。他的目標是，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因為付不起錢而無法看病。1997年他在一篇自述中提到：我們的社會變成向錢看了，權力金錢和享樂變成了最重要的東西，醫學界也跟着受了影響，大部分醫生的工作非常出色，但很多人為物慾所累。有時候當我參加學術爭論時，我搞不清楚有些人是在為醫學上的真理而爭論，還是在捍衛自己的錢包或者維護自己所在的公司，說這些話我很難過，但這是真的……有些事比錢更重要，我為許多付不起錢的人做過手術，我不過是在手術室里浪費了一點時間，並沒有直接從錢包里掏出一分錢，這種事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在醫學界我們應該競爭的是如何去幫助別人，而不是看誰賺的錢多……

  法瓦洛羅於回到阿根廷後，夢想着建立一個類似克利夫蘭診所的卓越中心，將醫療、研究和教育結合起來。考慮到這一點，他於1975年與幾個合作者一起成立了法瓦洛羅基金會。他為自己在阿根廷和美洲培訓了450多名專業者而感到自豪。法瓦洛羅通過基金會組織的無數課程、研討會和會議，幫助提高了其專業的標準水平，其中包括每兩年舉辦一次的著名“顧問心臟病學”（CardioLog_a Para el Consultante）。

  1980年，法瓦洛羅依靠法瓦洛羅基金會研究和教學部的支持，建立了“基礎調查實驗室”（Investigaci_n b_sica實驗室），該實驗室長期以來由他提供資金。隨後，基礎調查實驗室成為大學生物醫學科學研究所（Instituto de Investigaci_n en Ciencias B_sicas del Instituto Universitario de Ciencias Bioma_dicas）的基礎科學研究所，並於1998年8月轉化為法瓦洛羅大學。

  1992年非營利性的法瓦洛羅基金會心臟病和心血管外科研究所（心臟病研究所心血管系統研究所）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開業。學院以“先進的醫療人文技術”為校訓，在心臟病學、心血管外科、心臟、肺、心肺、肝、腎、骨髓移植等領域提供高度專業化的服務。法瓦洛羅把他的職業生涯集中在那裡，周圍是一些精選的專業人士。

  法瓦洛羅回憶說，當第一例心臟搭橋手術成功後，自己的心情如同一名管子工將長期被堵的下水道修通後的感覺一樣。他只要有時間就為患者做手術； 在69歲前，共做了13900次“搭橋”手術。應該提到的是，儘管搭橋手術花費巨大，法瓦洛羅醫生每天都給貧困患者做手術，他認為這既是必要的，也是他的義務。1992年，他被《紐約時報》評為改變現代醫學和革新心臟醫學的世界傑出人物。

  2000年阿根廷陷入了經濟和政治危機。勒內·法瓦洛羅於當年7月29日下午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住宅內開槍自殺，享年77歲。警方在他自殺的洗澡間找到了一把38毫米口徑的左輪手槍和一封寫給他侄子的遺書。他的不幸去世震驚了阿根廷全國及世界各地。

  當天，阿根廷總統德拉魯阿發表一項總統文告說，法瓦洛羅熱愛祖國，放棄了在美國專業發展的機會和財產回到祖國，用他卓越的專業技術和才智為自己的人民服務，將畢生的精力獻給了科學研究和心臟病患者。因此，他的去世是阿根廷的一大損失。德拉魯阿還宣布全國降半旗哀悼這位傑出的心臟病專家的去世。

  據阿根廷《民族報》7月30日報道，法瓦洛羅自殺的原因可能是由於個人精神壓力過重引起的。他在6月22日給該報的一封信中說，他目前正處在人生最困難的時刻，由於一些公共和私人衛生機構拖欠他1800萬美元，從而使“法瓦洛羅心臟病基金會”遭受到嚴重的財政困難。此時他的基金已經負債7500萬美元，他幾次求助政府均未獲回應。

  法瓦洛羅這位通過心臟手術拯救人命無數的外科醫生，結束自己生命的方式，居然是用手槍打碎了自己的心臟。他在遺書中寫道：在自己的政府面前做一個乞討者，我夠了（being tired of being a beggar in his own country）。在扣動扳機之前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已經碎了。

  2010年也即Favaloro去世後的整十年，心臟搭橋手術確立整40年時，全球每年已有超過100萬例的心臟外科手術， 其中70%以上是冠心病的外科治療，受益於冠狀動脈外科手術的人，當以千萬計，縱使如此，法瓦洛羅似乎仍難以含笑九泉，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仍有許許多多的人會因為貧窮而失去手術治療機會。

  法瓦洛羅獲得過無數的國際榮譽。最突出的是：費城授予的1979年約翰·斯科特獎；心血管外科主席“勒內·法瓦洛羅博士”（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1980年）；Fundaci_n Conchita r_Bago de Gim_nez d_az（西班牙馬德里，1982年）；阿根廷醫學教師獎（1986）；克利夫蘭診所基金會傑出校友獎（1987）；蓋爾德納基金會國際獎，由蓋爾德納基金會（多倫多，加拿大，1987）授予；任萊勒希獎1989，由國際外科學會授予；天才美國心臟病學學院頒發的教師獎（1992年）；美國成就學院頒發的金盤獎（1993年）；過去十年中作為國家最重要科學家的鑽石科涅克斯獎（阿根廷，1993年）；以及馬赫迪奧王子獎（馬赫迪奧王子獎），由泰國國王授予（曼谷，泰國，1999年）。

  2007年，他在電視節目《阿根廷一代》中被評為有史以來第二偉大的阿根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