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觸美國傳教士是在大學生宿舍樓,樓里的底層大廳里有一台公用電視機。學生們的娛樂就是電視台的選擇,一些人想看電影,另一些人想看足球賽,於是舉手投票,少數服從多數。有一天,正在為選擇電視節目而投票的關口,門邊有人大聲說,2樓會議室有一場關於上帝的討論會,歡迎大家參與。於是有大約三分之一的學生便不再投票離開現場了。正好那天投票的結果也不如我意,自己就跟着上了2樓。
會議室里大約聚集着20多個學生,長條桌上放着一壺咖啡,還有餅乾和巧克力。有個顯然不是學生模樣,但也不比我們年長多少的人自我介紹,他的名字叫米凱兒,從美國到此地傳教的牧師。以後他會每周到這裡來一個晚上開討論會,另外他的教會也會組織郊遊,交通免費等等。
討論會並無一定的程序,坐成一圈的學生先自我介紹,年齡,專業,以及信奉的宗教等等。這裡大多數的同學都信基督,不是羅馬公教的信徒就是新教路德宗或加爾文宗的信徒,也有一些人調皮地說信印度教之類的。
在一個學年中,我們時常去這樣的討論會,與其說給米凱爾捧場不如說找到了一個茶餘酒後侃大山的場合,免費交通的郊遊也去了幾回,不過牧師非常失望,認為我們沒有皈依他所提倡的福音派信仰便是受了魔鬼的誘惑,雖然大家都沒親眼見過撒旦。
而我們也覺得米凱兒不夠厚道。大家都是因父子聖靈之名而受洗的兄弟,為何要互相攻擊呢?在老歐洲,教會有悠久的歷史,不是幾個新大陸的電視傳教明星就可以推翻的。至於進化論或者日心說的問題,我們都不認為這是嚴肅的神學問題,反而覺得美國福音派的思維稀奇古怪,有點堂吉珂德向風車宣戰的味道。
久而久之,米凱爾的說教就有些乏味了。於是有些同學說他的布道既沒有傳統新教的生動,也沒有天主教耶穌會的深奧,最後大家便一鬨而散了。
幾年後我在馬路上偶然碰上米凱爾,便說起這段回憶。他也承認我們這幫人不太好對付,頗有點知識越多越反動的面貌。不過他也不無驕傲地說,最近他致力於對非洲移民的傳教,那些勞動人民要比我們淳樸多了,全家全家地皈依受洗啊,即使他們原來已經是天主教徒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