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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二代與藍蝴蝶--於小紅的經歷故事
送交者: 一草 2020年05月25日21:22:50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逸草:由於母親孫歷生悲慘遭遇的緣故,於小紅的經歷故事,在紅二代人中,是比較淒涼慘烈的。但也富有戲劇性和較深的內涵。讀來令人感慨,給人留下深刻難忘的印象。


紅二代與藍蝴蝶

Original 伊耆 伊本正經說 Today


 嘩楞楞楞楞......

後院的風鈴依舊隨風起舞,傳來悅耳的金石之聲,這是於小紅最愛的聲音,丈夫親手為她所做。

每聽到風鈴聲起,帶着疲憊歸家的於小紅便會為之一振,房門內迎接她的是充盈愛意的溫暖,這是港灣的訊號。她絕想不到,有一天,風鈴會成為悲愴的輓歌。

隔着落地窗,於小紅看見丈夫躺在了壁爐前,她急忙打開家門,抱起丈夫,人早已涼透,肢體僵硬。時值中國農曆新年,喜慶的過年氣氛頓然被痛楚覆蓋。

丈夫的死因至今成迷,醫院不肯透露細節,美國情報部門也極力阻撓於小紅追查真相,她心寒,她懊悔。

如果不是自己的家庭出身,丈夫本會是另一番別有精彩的人生,不會失業多年,更不會死得不明不白。

這是於小紅第二段婚姻,也是她最幸福的婚姻。從北京到波士頓,她逃離了原生家庭的一切籠罩,但生命原點的某些密碼,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

她的悲喜起伏,都與孕育生命胚胎的碧瓦紅牆不可分割。




1953年,中南海。

于光遠和孫歷生,一對相差19歲的夫妻,碰撞出愛的結晶。

這年于光遠已近不惑,革命半世,膝下空空,遲來的精血延續,帶給他極大的安慰與溫存。

於小紅的童年是甜美安逸的,高幹家庭給了她富足的生活保障,知識分子雙親給了她優質的教育啟蒙,那時她的父母愛情引人羨慕。

于光遠本姓郁,參加革命有殺身之禍,那時都用化名,化名用久了,也就成了真名,比如《我愛我家》的傅明老人,不是初戀找來,孫女都不知道他叫賈敬賢。

於小紅的出生證上,寫的還是郁小紅,無奈老爸名氣太大,聲冠九州,大家還是願意叫她於小紅。

郁家曾是上海望族,有“郁半城”的綽號。創業始祖是一名小僕人,去大地主家應聘,主人請他吃餛飩,吃完問一共幾個,他有心地數過了。離開時,看見門前倒掉的掃帚,順手扶了起來,兩處細節,地主決定錄用了他。

從僕人到管家,最後獨立創業,成為上海船王,郁家完成了逆襲。到于光遠父親一輩時,家境已不如前,但還比普通市民好得多,有能力供他到清華讀書。

那是華北放不下一張安靜課桌的時代,“一二.九運動”于光遠成為骨幹分子,併入了黨,從此,他把一生交給了組織。

建國初期,30多歲的于光遠已是中宣部科學處處長(中央四大部當時沒有局)、中科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委員,名副其實的高幹+高知,而且還是暢銷書作家,有名、有權、有錢。

于光遠的收入在當時高到什麼程度?中宣部建幼兒園、游泳池,單位缺錢,他個人出資;“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由他出錢建立;助理偷他的錢,一偷數年,他渾然不知......

可惜財齊人不齊,儀表堂堂,才華橫溢的于光遠,到了中年還是孑然一身,直到一次去學校演講,他被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深深吸引。



於小紅每次回國都去給母親上墳,孫歷生的墓碑上鐫刻着一隻藍色蝴蝶,形單影隻,另一個世界沒有人陪伴她。

相比父親的長壽,母親的生命終止在34歲。如同丈夫,於小紅母親的死因至今也是迷。

於小紅的生命中總有神秘的聲音相伴隨,丈夫的風鈴伴隨她人生後半段,而童年的神秘之聲來自母系家族。

孫歷生懷孕後便搬出中南海,住回了娘家,於小紅是在姥姥家降生的,北京西四小絨線胡同26號。左鄰右舍都是滄州老鄉,27號院住的就是名作家王蒙。

姥爺買下這套院子價格很便宜,前任房主住的時間不長,急於出手源於這所宅子不乾淨。

原房主告訴於小紅的姥爺,北房的一間屋,夜裡總有樂器聲,恐怕這裡出過驚悚事件。姥爺是化學家,不信邪,房價實在便宜,決意買了下來。

搬進之後,姥爺沒聽過什麼異樣的動靜,而姥姥則在春秋兩季的夜間總會聽到牆壁里傳來的古琴悠悠。

於小紅兒時也確實聽到過叮咚叮咚的聲響,姥姥說那是古琴的律動,童年於小紅還幻想過一個古代美女會從牆壁中走來。

于光遠聽說此事,認為地下有金屬,因熱脹冷縮,隨着季節變化發出聲音,建議挖開看看,但家裡人不敢。

文革中,姥姥家的房產被沒收改造成大雜院,因修下水管,地被挖開,果然有一個大缸,裡面滿滿的銀錠。

于光遠是姥姥一家的智囊,這個兼通文理的大知識分子女婿好像天下沒有不知道的事情,哪怕沒有了姻親關聯,他們也習慣依靠這個前女婿。


孫歷生與王蒙同庚,二人是小學同學,一起在14歲時入黨,成為少共一員,也都在1957年遭遇引蛇出洞,只不過王蒙熬了過來,中年以後大放異彩,孫歷生的人生則在1968年盛夏戛然而止。

多年以後,王蒙把這位老鄰居、小夥伴的故事寫成小說《蝴蝶》,而真實的孫歷生經歷比小說主人公更令人唏噓扼腕。

北京女子第三中學,孫歷生的母校,也是糾纏她的地方。1952年,高中畢業的孫歷生被留校任命為政治輔導員,她是這所學校第一個共產黨員,

于光遠受邀去女三中做形勢報告,意氣風發,旁徵博引的演講吸引了聽眾席的孫歷生,于光遠也注意到那一雙大眼睛。

不久,緣分開始發揮奇妙的作用,二人在公交車上偶遇,孫歷生請于光遠到家做客,于光遠一腳就邁進了她的生活。


結婚時,孫歷生不滿19歲,對這段年齡、地位相差懸殊的婚姻,孫歷生父母本是反對的,但讀過書的他們很開明,知道拗不過孩子,只有衷心祝福。

事後證明,老人的擔心並非多餘。

50年代,高中畢業已是正經八百的知識分子,但于光遠覺得妻子年輕、有基礎,還是要進一步深造,便給孫歷生爭取到了去中央黨校進修的名額,熟料,她的厄運從此開啟。

年輕的孫歷生那時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活潑的性格依然像個孩子。兩個女兒交給母親帶,丈夫公派到東歐工作,孫歷生重拾久違的學生生活,黨校里她也以敢言著稱。

1957年春,大鳴大放的整風運動中,孫歷生對高級幹部提出了尖銳批評,隨後在年底被劃為右派,開除黨籍,發往農場勞動。

回國的于光遠,接到組織談話,希望他和右派妻子離婚。于光遠與孫歷生真心相愛,為了知道愛人安危,他甩開秘書、司機,騎車往返百餘里,去幹校給妻子送衣送飯。

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有時也不只是兩家人的事,而是公事。作為黨內理論權威、高級幹部,于光遠被個人情感左右,拋不下小布爾喬亞的愛情觀,已經危及到他的政治前途。

1958年,中宣部反右補課時,開展對于光遠的批判。孫歷生獲罪的一大主因,就是批評時任中宣部長的陸定一,于光遠這時也站在了右派邊緣。

我們不能用今天的標準去苛求那代人,他們心裡裝着比今人大得多的事,為了信仰,個人的委屈是可以忍受的。

1958年末,于光遠和孫歷生勞燕分飛。這時,孫歷生已懷着他們第三個女兒。


巧兒我自幼兒許配趙家,我和柱兒不認識,我怎能嫁他?

2013年,于光遠以98歲高壽辭塵,於小紅料理完後事,就迫不及待解開一個謎:父母到底怎麼離的婚?

關於這件事,父親、母親、姥姥、姨媽、繼父,每個人都有一套說辭。從少女時期,於小紅就好奇,為什麼一樁離婚案,眾說紛紜,而那時,他們本沒有離婚條件。

新中國第一部法律就是《婚姻法》,出於保護婦女兒童權益的考慮,《婚姻法》明確規定,孕期及哺乳期婦女,不能判決離婚,且離婚案件必須經過調解階段。

在託了很多朋友,打過100多個電話後,於小紅接到北京法院檔案室的通知,她父母的離婚證原件找到了。

那張已脆弱到一碰即碎的紙,實際是調解書,而最後一句:本件代替離婚證。無厘頭地解體了一樁才子佳人的美滿姻緣。

於小紅幾十年執着於此,為的是給三妹爭一個公道。

父母離婚時,孫歷生已臨盆在即,不久,他們的三女兒於小蓓出生,這個孩子的身份成了麻煩。離婚後產子,於小蓓從落地就背負了私生女的名聲,于光遠對外則否認有這個女兒。

一年後,孫歷生和農場的另一個右派組成了新家,于光遠幾年後也再娶,於小紅和妹妹就在兩個家庭中徘徊成長。


1968年7月12日,三妹小蓓正在姥姥家的院子裡鏟土玩,幾個女三中的人急忙忙進來,年幼的她有第六感覺:媽媽不在了。

孫歷生的死因結論是自殺,但自始至終家人都無法接受這個說法,於小紅姐妹堅信母親是被害死後掛上窗櫺的。

多年以後,老邁的于光遠告訴女兒,母親死前半個月他們見過面。當時,颳起清理階級隊伍的風潮,那次見面,于光遠預感到孫歷生在劫難逃。

倔強,是孫歷生的性格,這一點也遺傳給了女兒。70年代初,在塞外農場,於小紅曾向父親滔滔不絕講着信仰的價值,與當時主流不同調的言論從她口中噴薄而出,父親聽罷落淚,指着她:你媽媽她就是太......


文革前,家庭的破裂並沒有影響於小紅接受最好的教育。1960年景山學校成立,於小紅是第一批學生。

這所從小學到高中的一貫制學校至今仍令人仰視,當時招生的範圍主要是高級幹部子女,即今天所說的紅二代,少量招收校區附近的平民子弟。於小紅的同學中有後來的南開大學校長龔克,著名演員李成儒。

景山學校實行的是超綱教育,相比其它學校,這裡學習的內容超前且艱深。自己的子弟學校,就是要培養明日接班人,紅色祖國的精英。

於小紅後創建科技公司,源於小時候對物理課的愛好,那個姓鄒的老師給了她難忘的啟蒙。

多少年後,景山學校同學聚會,鄒老師已垂垂老矣,於小紅仍然感謝她當年給予的小小鼓勵,欣賞的眼神。

鄒老師一把拽住於小紅,說出了幾十年的秘密。她也畢業於女三中,孫歷生是她入黨介紹人,過去怕沾惹麻煩,一直閉口不言。“你媽媽對我的好,我只能回報在你身上。”

於小紅不禁想起姥姥愛說的一句話:人心換人心,八兩對半斤。



于光遠曾和友人李昌(科協原主席)夫婦這樣說起長女:我不敢看於小紅,她和孫歷生一模一樣。

1969年初,於小紅到陝北插隊落戶。那批去陝西插隊的北京知青,50年後改變了中國命運。

與母親一樣,於小紅走到哪都是一道奪目的風景,即便在愛情受壓抑的時代,於小紅身邊仍不乏各色愛慕者。

70年代的西安城有一個說法,追過於小紅的人,有一個加強連。(關於西京故事,可讀之前講讀書會一文)山河表里潼關路


于光遠文革時被下放到寧夏勞動,於小紅長途跋涉去幫父親料理生活,父親給她補習功課。隨着于光遠處境緩解,於小紅也獲得了上大學的機會,進入西安交大學習電機。

當時的西安地下讀書會,極力爭取於小紅加入,但她敬謝不敏,至今仍有她是其中一員的訛傳。

雖然沒有加入那個群體,但於小紅和讀書會也非毫無淵源。讀書會成員,同為交大學生的張守明是於小紅彼時男友。


在交大流傳着一個段子,那時於小紅的愛慕者想盡辦法接近她,凡她借過的書,追求者都要借來一讀,以期找到共同語言。於小紅頑皮的性格頗愛惡搞,她於是專門借些晦澀難懂的書,讀得一眾登徒子眼花頭大。


近來年,關于于小紅婚戀的傳說林林總總,但無一靠譜,都是杜撰訛傳。比如說她前夫叫劉世定,就是一頂張冠李戴。

劉世定是川康省主席、起義將領劉文輝的孫子,北京四中學生,與劉源同班,並一同在雁北山陰縣插隊,後考入于光遠門下,執教燕園。

於小紅的前夫確實是父親的門生,但不是劉世定,而是劉世定的師兄兼同事,曾任北大社會學系主任的馬戎。

她和馬戎有一個女兒,隨着於小紅去國深造,這段本就愛得不夠深刻的婚姻產生了危機。雖然一家三口曾在美國短暫團聚,但於小紅事業上升後,這段婚姻還是亮起了紅燈。


於小紅的第二段婚姻,丈夫是來自台灣的物理學博士,因之前工作於美國戰略核心部門,對政審有嚴格要求。於小紅的家庭背景,讓美國人不敢相信一個紅色高官的女婿,婚後便賦閒在家,成了於小紅的賢內助。

於小紅性格爽朗、達觀,是她招人喜歡的主要原因,哪怕生活充滿苦澀,她也會笑對,即便是人生重大轉折,在她處理也是遊戲一般。

1978年丁肇中說服了國家領導向外派遣留學生,由他優先挑選十幾個人到實驗室工作,於小紅被派去做翻譯。

選拔考試上,有個德裔教授順手給了翻譯於小紅一份試卷,不知道為什麼那天出了靈感,她很順利答完,第一個交了卷。

過了幾天,她被通知去人民大會堂等待接見,丁肇中給主管科技的方毅副總理寫信點名要於小紅去工作,因為她考了第一。

到了德國,遇到丁肇中口試,不會的題她也馬上回答,丁教授出題越快,於小紅答的也越快。突然,丁肇中停下來問她:“你回答的是什麼?”

於小紅說:“不記得了”。

丁肇中大笑起來,“你簡直都是胡說八道。”但是,於小紅還是得到了最高分。


從德國到美國,於小紅完成又一次轉型,攻讀工商管理,她不再滿足於做科研人員,而是走上了創業之路。

她從地下室開始研發產品,贏得美國投資人的垂青,公司逐步走上良性軌道,她也重新收穫愛情,42歲那年又生下一個男孩。


于光遠在世時,每年7月,於小紅都會回到北京,這時是父親的生日,也是母親的忌日。於小紅和父親談天說地,唯獨涉及母親,于光遠總是閉口不言,她能理解父親心中那說不出的痛和悔,愛到深處是無言。

在孫歷生獲得平反通知後,於小紅和妹妹們給母親組織了追悼會,發出100張請柬,卻來了數百人,于光遠沒有露面。

追悼會上有一位不請自來的大人物:陸定一。

經歷了風雲變幻,昔日意識形態大總管,也有了反思和自問,孫歷生劃右派雖不是他親手所為,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陸定一向於小紅表示歉意。


有人問過王蒙,如何熬過那艱難歲月?王蒙的回答是:謙虛謹慎,向農民學習。

這最底層的生存思維,恰恰是孫歷生至死沒有學會的。

如今的於小紅已走入晚秋,升級做了姥姥,本該安度晚年,但丈夫的不明死因始終困擾着她。給母親和丈夫討一個公道,恐怕是她餘生最有動力做下去的事。

經歷過人生錘鍊,於小紅活出了自我,不是紅二代或任何標籤可以涵蓋的,她就是她,你喜歡與否,她始終站在那裡。

王蒙在《蝴蝶》中的一句話,倒很能反映於小紅:

他現在不怕陰天,不怕下雨,也不怕黑夜了。


PS:王蒙先生年已八秩晉六,依然筆耕不輟。晚年王蒙,筆力不再局限小說領域,觸角伸向廣闊的哲學空間,他將中國傳統智慧與個人生命體驗融於一體,新作《寫給年輕人的中國智慧》,以長者身份向青年講述了簡潔而有力的生活哲學。是年輕人作為參照不錯的枕邊書。更多詳情可閱讀:賈平凹盛讚!這個85歲老頭講的老經典,讓人忍不住一讀再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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